第71章 第71章她与怀锦的联系感应,甚……
她的话音引得另一人也回过头来。
队伍因两人的反应而停了下来。
凤翾迅速瞥了云怀真一眼,纵马与怀锦并肩。
怀锦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他一时没有说话,心情似乎颇有些复杂。
“你不该过来。”
云怀真冷淡地说。
凤翾不想理他,心中吐槽,说她不该过来,不过是因他心怀不轨,嫌她碍事吧。
可紧接着却又听到怀锦轻声说:“阿翾,你确实不该来。”
凤翾睁大眼睛看着怀锦。
怀锦微微侧首,看了看四周,目光中流露出凛然之色。
这个眼神令凤翾猛一激灵,不由得也随着怀锦的视线看过去。但凤翾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
怀锦金色的面具冷硬,从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却低柔,带着些无奈的情绪:“跟我走吧。”
凤翾呆呆的:“跟你走?为什么?”
“有眼睛盯着,你已经被他们看到了,自己回去不安全。”
凤翾赶紧收回视线,害怕不知不觉中和某双眼睛对上。
她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贸然行动带来了麻烦,语气弱下来:“我带着人呢。他们会保护我。”
两名侍卫挺了挺腰板。
怀锦轻轻摇了下头。
“他们杀性极重,你的侍卫固然训练有方,他们是从生死搏杀中磨练出的,出手即杀招,你这两人打不过他们一个。”
“那怎么办……”
怀锦掀起眼皮,与云怀真对视了一眼。
云怀真开口道:“先跟着我们,等甩掉眼睛以后,你再回去。”
在出发之前,凤翾万万没有想到她出了一趟城门就回不去了。两个侍卫之一被她派回去报信,另一名侍卫跟随着凤翾,与怀真怀锦的队伍一起前行。
云怀真在前领头,队伍的中心是丁婆坐着的马车,怀锦断后。
凤翾带着她那一侍卫,紧跟在怀锦身边。当随着队伍走出一段距离后,凤翾感觉到了那时隐时现落在她后背上的视线。
背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时,丁婆从马车里探出半张脸,挥了挥枯瘦的手:“骑马多累,来跟我一起坐马车。”
凤翾还未说话,怀锦便以马鞭柄轻轻敲了下马屁股。
马似通人意般,跑到了马车边。
马车并不大,空间有限,凤翾一进去,两个人也就坐满了。
她的膝盖挨着丁婆,能感到那枯瘦干硬的骨头。
丁婆目光望向车窗,尽管有布帘挡着,却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般。
她嘶哑的声音如秋风中落叶扫地,悉索索的:“等他们让你回去的时候,你就赶紧回去吧。这一路可消停不了。”
凤翾微微张嘴,丁婆做了个手势让她小声:“嘘——他们都能听到。”
凤翾沉默了一下,调换位置,坐到了丁婆身边,挨着她的肩膀。
“您也知道危险,那他们强行带您出来,您会不会心中有怨?”
丁婆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但眼神却像在春风中化了冻:“不会。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命运曾硬生生将她与他分开,现在她又将被命运推到魏秀的身边。丁婆的内心深处其实存着窃喜。
凤翾看了丁婆一会,心中轻松了一些。其实丁婆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吧。
护送丁婆的队伍虽然人数少,却都是如怀真怀锦一般的精锐。初时眼睛还盯得很紧,在一路疾行后,他们似乎成功将眼睛甩掉了。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野林中落脚休息。
人马都疲了,凤翾就算是坐在马车里,也还是弄得腰酸背痛的。
当她下马车的时候,僵硬的肌肉差点让她摔到地上。
她揉着腿站稳,一抬头,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微光的面具就挡在了她眼前。
怀锦抓住她的肩头,她就像一株藤蔓遇到了一棵大树,行动的艰难感一下减轻了不少。
“活动一下吧,舒散下筋骨会舒服些。”
他半撑凤翾踩着丛生的野草缓缓散步。
“我们现在安全了吗?”凤翾问他。
怀锦轻笑着:“不好说。”
凤翾表情凝重,没法不操心。大家的人身安全,此行能否成功,种种忧虑充斥着脑海。
忽然眉心一凉,凤翾一惊,不禁松开了皱紧的眉心。
怀锦不知什么时候随手揪了个浆果,往她脑门一按,在她眉间留下一个红色的圆圆痕迹,像是故意点的花钿般。
渗出的汁水凉凉的,凤翾缩了下脖子,不太乐意地撅嘴。
怀锦迅速地收回手,道:“且安下你的心,我还在这呢。”
说到这个,凤翾立刻抛开小情绪,左右看看确定云怀真不在附近,便严肃着脸跟怀锦说:“你突然奉命同行,是不是因为怀真作祟?”
“哥哥对自己没有自信,有我一起他才敢带着丁婆离京。”
凤翾急道:“别开玩笑啦!”
怀锦哈哈一笑,声音继而放轻:“阿翾,别忘了我和哥哥可是从母亲肚子里同时孕育的双胞胎,他的心思就算藏得再深,我也能感觉到。”
面具后,怀锦的眸光漠然。
“我知道哥哥的决心。”
他看向凤翾,声音又变得轻快起来:“好了,这下能把心彻底放下了吧?等确认安全后,阿翾便回家吧。”
凤翾不知道哪儿来的气,把她的脸都鼓起来了。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她还不是因为担心他才来找他的么,他是不是觉得她麻烦啊?
“那你还不赶紧干正事去?早些确认安全早些让我回去啊。”
凤翾像刚吃了山楂,说话酸溜溜的。
怀锦点点头,目光一定,说:“那先让哥哥看着你。”
凤翾一看,云怀真正朝两人走来。
怀锦微抬了下下巴,什么也没说,便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云怀真就像知道怀锦是什么意思般,走到凤翾身边:“跟上我。”
凤翾吃惊地看看怀锦的背影,再扭头看
看怀真。怀锦竟把她托付给云怀真了?
云怀真目视前方,说:“这个时候,他还是宁愿相信我。”
凤翾稍慢他一步,从侧后方看着他与怀锦挑不出任何区别的侧脸。
在她心中,云怀真和怀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得不认同,他们俩确实有着生来深刻的羁绊。
云怀真将她带到了马车边,凤翾发现队伍的人除了怀锦和另外两人,其他人都齐了。
凤翾扶住马车,拧眉问:“要去哪儿?”
“方才探察到前面有个村子,可去借宿。”
顿了下,云怀真说:“他也知道,事办完自会过去。”
凤翾看向从马车中露出半张脸的丁婆,见丁婆微微点了点头,才放心上了马车。
不知是什么缘故,这村子荒废许久,无人居住。一些土屋已经坍塌大半,但也有两三家砖房还完整伫立着,今夜便在这里停留了。
此时淡白的月亮已在天边显形。丁婆弯着直不起来的腰,对望着月亮的凤翾说:“你等着就是了。”
凤翾轻出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是不是……”
她不愿将不吉利的话说出口,紧闭上了嘴。
她充满怀疑地望向不远处的云怀真。
云怀真此行最为职责是确保丁婆的生命安全,所以始终不离丁婆太远。感受到凤翾的视线,他平静地回望。
凤翾定定与他的视线对接,可云怀真目光似一汪深湖,始终没有波澜,她瞪得眼酸,只好先收回了视线。
就像认输了似的,凤翾不高兴地鼓了下腮帮。
此时,被凤翾怀疑被云怀真陷害的怀锦,正展开一场不留活口的屠戮。
跟踪了一路的那几个眼睛,暴露在了怀锦面前。
意识到怀锦看破他们只是假装被甩掉,反而趁机来了个回马一枪,眼睛们欲撤,然而任他们都是战场上的一把好手,怀锦一人却可抵三人。
随怀锦而来的另两人,身材没那么高壮,但结实匀称,五官平平,神光却叫人睹之胆寒。
怀锦一抖剑,血流顺着剑身甩到地上。
他紧盯着抓住时机后撤的眼睛,道:“七,十三,拦住他们。”
那几个眼睛大抵也曾在战场练过逃跑的技术,一溜烟四散而去。
七和十三分头追去,两人轻功脱俗,很快就截住了两波人。
怀锦将全局收入眼中,他先追上杀了分头逃跑的第三波,随即帮十三收了残局。
去到七那边时,他的面前也只剩一人。
“等下。”
怀锦制止的声音响起时,七顿了下。他剑尖朝下,垂头看着半跪在地上那人。
那人年已三十,皮肤黝黑,见怀锦到来,他知自己命数已尽,反而非常的平静。
怀锦将剑归鞘,笑了笑:“你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没兴趣尝试赤蝎司逼供的手段吧。想死得干脆一点,就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喘着气,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军师派我们来的。”
“陈建。”怀锦并不意外,都城中他的势力被连根拔起,陈建不可能毫无反应。
“他对你们下达的命令是什么。不只是负责跟踪掌握我们的行踪吧?”
男人飞快看了他一眼,说:“不只。”
自然不止。他们假装被甩掉,定是有别的计划。
“军师点名要你的项上人头。”
“我?”怀锦面具后一挑眉,“我是谁。”
男人:“你,云怀锦,无人知晓的云家独子云怀真的同胞兄弟。被皇帝培养加入专听皇帝调遣的赤蝎司。与母亲兄长皆不睦,孑然一身。”
怀锦面无表情地听着,对他的这形容并不动听,听到最后,怀锦勾了下唇。
“你们对我还挺了解。”
“因为军师一直在找你。是你亲手取了魏大将军的性命,军师这些年,从来没忘记过你。”
怀锦点点头,道:“不曾想有人如此挂念着我,真叫我感动不已。”
语毕,剑光一闪,溅出的血花瞬间又取代了剑光。
将尸体一一搜身后,怀锦与七和十三方才返回。
云怀真在屋中生了火。凤翾与丁婆坐在一旁烤火,忽然挺直了背,朝外看去。
云怀真追随着她的视线,但万籁俱静中,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直到怀锦故意放出了声响,干练挺拔的身影被跃动的火光勾勒出了边形。
云怀真眸光颤动了一下,转而变为一片漆黑沉寂的深潭。
她与怀锦的联系感应,甚至已经深过他这个同胞哥哥了么。
凤翾完全没留意云怀真的脸色,她眼中只看到怀锦,当他走进来,昏昏的屋中不知怎的忽然拥有了色彩。
即便怀锦一身以黑为主,凤翾仍能清晰地看到他衣裳暗绣反射着点点星光,腰带上挂的袋子亦是赤蝎司制品,厚密结实,沉沉坠着,凤翾猜,那里面藏着不宜见光的要物。
视线移动向上,那露出外衫外的窄窄一圈白色衣领上,红色血迹并不显眼,凤翾却一眼便捕捉到了。
第72章 第72章怀锦没有一丝要躲开的意……
凤翾水润的眼珠迅速转了圈,便确认了怀锦身上并没有受伤。然后才有心情看了眼跟随在怀锦身后的七和十三。
她并不认识这两人,见他俩身上亦是血迹斑斑,周身萦绕着取了同类性命后使人胆寒的冷厉气息。两人平凡的面容因此而变得不凡。
云怀真:“处理完了?”
十三代怀锦回道:“已打扫干净。”
这些人内敛得很,没一个能从脸上看出解决问题后的轻松,凤翾便不知该不该高兴,她试着开口:“那我……就可以回京了么?”
怀锦对她点点头:“明天就让你的侍卫送你回去。”
而这一夜也只好在这荒村中凑合睡了。
凤翾和丁婆都靠着火躺下。其他人就连云怀真都是坐着小憩,没有立刻就掉以轻心。
丁婆将马车中的枕头拿下来分给了凤翾一个,但凤翾睡惯了满床锦绣,躺在这冷硬的地面上辗转好久才迷糊睡去。
随着木柴燃尽,火变小了,凤翾不知不觉紧紧蜷缩起来,朝更暖和的方向挪去。
那是个踏实的,源源不断的热源,靠着它,凤翾的睡眠陷入了更深层。
当这热源突然远离的时候,凤翾也跟着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她蜷得更紧,还是没能抵挡住寒意的入侵,只好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朦胧中看到的是怀锦走出屋的背影。
原来刚才是靠着怀锦睡的。凤翾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怀锦一离开,她想再睡也睡不着了。
他去干嘛了呢,凤翾思维发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想时,又有声响。
凤翾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见到云怀真也走出了屋。她脑子一下变得清醒无比。
他为什么要跟着怀锦出去?夜深人静,孤兄寡弟的,他意欲为何?
越想越不放心,凤翾也悄悄爬了起来。
外面,夜色清冷。凤翾紧了紧衣襟,环顾一圈,不见人影。
她垂下眼,心安静下来,只听得风中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树枝摇动和草枝折断。
凤翾原地转身,按照心中的感觉,朝某个方向迈出步子。
一道雪白的剑光斩过,枯死已久的树从半截劈开,倒落在地。
剑锋锐利,是杀人的宝器。却被怀锦用来将树干上的枯枝斩断。赤蝎司中掌管生死的人,却在一个荒凉的村庄中,耐心地收集着柴火。
他将枯枝捆成一捆,提在手中,另一手将剑拎起,指向身后。
“哥哥,捡柴火这么有趣,值得你看这么久?”
剑尖怼到了鼻尖,云怀真却一动不动,没有闪躲。
他微微侧了下头,竖起食指将怀锦的剑推开。
“捡柴火这件事不怎么有趣。但你亲自来捡柴火,这么稀奇的事,我怎么不能多看两眼?”
“可惜,哥哥现在没得看了。”
怀锦收剑入鞘,提着柴火从云怀真身边走过。
当两人擦肩时,云怀真开口道:“就这么怕她冻着?冷着不是很好?你可以一直抱着她,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云怀锦鼻间轻出了口气,没有理他。
云怀真转身,对着他的背影道:“故意让我看着,你很得意。”
是的,他承认,他胸中有一团嫉妒的火焰在炙烤着他的心脏,他从小重德修身,力行道义,向来不耻于在阴暗中窥视他人。
他本该非礼勿视,却忍不住看凤翾睡后的模
样。
然后便是即刻而来的惩罚,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滚入了怀锦的怀中!
夜间寒凉,不怨她。
可怀锦怎么能不加廉耻地接受了?
即便看不见他的脸,云怀真都能感受到怀锦的得意!他是在向他耀武扬威,嘲笑他是凤翾毫不挂怀之人!
云怀真用尽理智抿紧嘴,不让更尖酸的语言从口中冒出。
云怀锦停下看他:“哥哥,你现在的嘴脸太难看了些,若让凤翾看见,怕是要后悔当初被哥哥道貌岸然的模样骗住。”
一瞬间,未出口的尖酸的话语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冲上云怀真的脑门。理智全然不复存在,他的大脑被情绪掌控,驱使着他用力抓住了云怀锦的肩膀,一推!
怀锦背狠狠撞到树干上,几片枯叶被震得落了下来,从怀锦和云怀真之间飘落。
在落叶隔断怀锦和云怀真两人对望的视线的那一刻,云怀真迅疾如雷地从怀锦腰间,抽出了他的剑!
云怀真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脑子是空白的。
剑风把落叶扫开,露出了怀锦冰冷含笑的脸,那笑就像在看一出滑稽的戏曲,而他就是台上的丑角。
他只想破坏掉弟弟这副得意的嘴脸!
怀锦没有一丝要躲开的意思,他微薄的笑意是凉的,心也是凉的。
就让这剑刺来,彻底地斩断吧。
可一股柔软的撞击、一个模糊的身影,以及云怀真愕然的表情,打断了这次斩绝。
凤翾扑入了他的怀中。
云怀真慌张地改变剑的去势,凤翾肩头的一块布料被削下,展飞入空,似一只苍白的蝴蝶。
凤翾紧抓着怀锦胸前的衣服,她其实也什么都没想,找过来的时候看到云怀真对怀锦出现,她脑子只有一个词:果然如此!
怀真果然是在谋划着对怀锦下手!可算让他找到时机了!
因为怀锦一动不动,完全一副任君宰割的受害者模样,凤翾本来就焦虑,在这幅场面的冲击性下,一着急就冲上去了。
完了,要被一剑穿透了。说不定会死,死不了也逃不过剧痛。
凤翾紧张地闭着眼,肩头一凉。她呆了下,回头看去。
只见云怀真猛然转过去的背影。
他什么都没再说,将剑抛在地上,近乎仓促地大步步入荒村断壁残垣的浓郁夜色中。
凤翾纳闷:“就这样?”
不是,云怀真这就放弃了?
肩窝一暖,怀锦将头埋入了她的肩窝,上身抖动着。
真惨,被自己亲哥哥刺杀的感觉很糟糕吧,想哭也是人之常情。
凤翾这么一想,也替怀锦酸涩起来。
她抬手,将手搭上他的背,拍了拍道:“别伤心。起码……”
她顿了顿,下定决心道:“……起码,有我在你身边。”
凤翾满脸通红。她感觉被怀锦埋着的那边肩窝在发热。她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想走开,可怀锦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并且抖得更厉害了。
“哈哈……”
听到他溢出来的低笑,凤翾懵了。
他抖,是因为在憋笑?
是笑她吗?
凤翾顿时羞恼起来,用力推怀锦。
怀锦松开了她,下一秒却捧住了她的脸。
笔挺的鼻梁和微凉的鼻尖比他的唇先贴上凤翾热乎乎的脸。
“嗯,”他喃喃地,话中温暖的笑意仍未散去,唇瓣开合时,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谢谢阿翾。”
在他的手中,凤翾脸微仰着,望着树枝后点点璀璨的星光。
尴尬和羞恼都烟消云散了。怀锦的心情似乎通过这些接触传递给了她。凤翾鼓起嘴嘟了嘟:“不用谢。”
怀锦将剑捡起,归鞘,拎着柴火,与凤翾肩膀紧挨着肩膀也走入了浓浓的夜色。
片刻的安静后,角落中传出悉索之声,黑暗中亮起一双沉锐的眼睛。
七走了出来,望着怀锦和凤翾离去的方向,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走进歇脚的小院时,凤翾脸微热地快走了两步,在怀锦之前进了屋。
两名坐在炭火边的守夜者向凤翾投来目光。怀锦也很快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于是他们也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就盯着地面不再多看了。
凤翾暗暗松了口气,为他们的沉稳喝彩。
怀锦将柴火添上,凤翾在火边坐了一会,很快感受到暖和,这种暖和使人昏昏欲睡。
云怀真没有回来。他不在这里让凤翾感到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得很安稳,完全不知道怀锦坐在了她身边,盯着她看了一晚上。
醒来时,那篝火仍好好地烧着。清晨正是寒凉时,凤翾却睡得全身都热热的。
外面传来备马的动静,破屋里只有丁婆在,她端正地也坐在火边。
“要出发了吗。”
凤翾揉了揉脸,语音不清地问。
丁婆看着她:“你该回去了。”
凤翾一怔。
是了,她想起来,她不能再跟着他们走下去了。跟踪的人已经被怀锦除掉,她该回家了。
凤翾起身,整了整衣服与头发。即使没条件,凤翾也还是要尽力整洁体面的。
她刚走出去,站在马边的怀锦就抬脸望向了她。
怀锦明亮的眼眸与微笑,让她也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令凤翾的视线偏了偏——云怀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不知道是否和怀锦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起码这时两人的相处看起来又恢复到了昨夜之前互不理睬的平衡。
但凤翾知道,他们俩永远都回不去了。
好像她在云怀真眼中是块烧红的铁般,他的视线一触即离。
今天的云怀真与怀锦格外容易分辨。
因为他的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黑雾,云怀真形象素来清风霁月的,现在添了颓丧气,倒有点不像他了。
第73章 第73章“等我好好想,怎么把你……
怀锦迈出一步,凤翾观察云怀真的视线被怀锦的胸脯挡住,
怀锦的面容被面具所遮挡,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温柔如水。
他抬手,在凤翾温软的脸颊上轻抚:“你该回去了。”
他的掌心粗糙,摩挲着她的皮肤,令那片肌肤升起了更高的温度。凤翾微微侧了下头,结结实实地贴在他掌中,一双黑亮的眼楚楚动人地望着怀锦。
他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艰难地克制住了对她做一些更为粗暴过分的事情的冲动。
“我……等你哦。”
凤翾跨上马背,回身看了怀锦一眼。
怀锦和其他人也已经上马,与凤翾和护送她的几个侍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怀锦面具下的眉头慢慢皱起,几次向后看,直到凤翾的背影彻底不见,似乎一个一直牵着的风筝,忽然被剪断了线,之后风筝是飞走还是坠落,他都没有能力去做什么了。
鞭声抽空而响,云怀真的马蓦地超过怀锦,他面色冷淡,直直地望着前方。
怀锦收回心神,踢踢马腹,追上队伍。
但怀锦心中的不安却一直不散,他又一次扭转过头。
云怀真疏冷道:“就这么舍不得?”
“不……”
怀锦的眼神忽而变暗,那种不详之感更加凝实。
“七不见了。”
云怀真皱眉,迅速在队伍中扫视了一圈。
这一队精锐,竟无人注意到这一个人的消失。
云怀真下令:“竟然临阵脱逃。送书回京,派人将他抓捕
回去,严惩不贷!”
“是。”
然而还未有动作,怀锦扭转马头,向来路疾骋回去!
“怀锦!”
云怀真低喝一声,也纵马追上,“你在发什么疯?”
他回头叮嘱:“你们留守,护好丁婆!”
怀锦闷头向前,骏马化为疾风,爆发极限的速度,不多时便穿过他们停留了一晚的荒村,再向前,是凤翾回京的方向。
云怀真还没追近怀锦,便见他的马直立长嘶,然后停了下来。云怀真再次催动身下马匹,直至靠近,他蓦地面沉似水。
凤翾的那几名侍卫,全部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怀锦如同化作了石雕,紧紧攥着拳,目光僵直。
“阿翾……”
他们身下淌出的血,把怀锦的眼睛映得通红。他的眼球颤动着,暴戾和恐惧都要突破冲出了。
云怀真比怀锦好很多,虽然心沉了下去,理智尚在。他用剑挑开侍卫们的伤口,一一扫过。
“出招很干脆直接,没有花架子,是战场上杀人的招式。”
云怀真看到怀锦那堪比入魔的样子,皱起眉,感觉若是不打断,他将一直陷在这癫狂的状态中。
云怀真的手刚抬起,怀锦凶戾的视线猛地投向他,云怀真沉声道:“那个七,有问题。”
“凤翾一定还活着,不赶紧想办法,你在这发什么狂?!”
哥哥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怀锦的眼神恢复了灵动,他松开手,掌心的血一滴滴地落下。
但这点伤口的痛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心里刮着一场暴乱的风暴,绞得他痛彻心扉。
“他不是七。”
怀锦克制着,从齿间溢出话。
全怪他!怪他大意,怪他愚蠢,才让阿翾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如果他们要对阿翾做了什么……
怀锦伏在马背上,深深地弓起背,如困兽长长地低喝了一声:“啊————!”
他低头喘息一阵,抬起头时,神色已变得冰冷无比。
“走。”
凤翾昏昏醒醒,意识模糊间,只感受到在马上颠簸的浑身酸痛。她很想舒展一下身体,好好地在床上躺平,可颠簸的苦痛好像永无止境一样,就像小时候发烧时做的噩梦,怎么也走不出来。
她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罪。意识略清醒时,她也曾喃喃地请求对方把她从马上放下来歇歇,可对方只是往她嘴里又塞颗药丸,于是她就又昏沉过去。
凤翾恨死这个绑架她的人了。
“混蛋……大混蛋……去死……”
午麦控制着脸上的肌肉,小心地看了身旁的军师,陈建。
陈建淡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凤翾,还没醒,但没耽误她喃喃地骂人。
“云怀锦心爱的人,就是她?”
午麦忙全盘而出。
他假扮七时,亲眼所见。云家俩兄弟甚至为此女反目成仇。
陈建忽而一笑:“是么,他为她,兄弟之情都不要了么。看来,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着实非凡。”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他越笑越大声,肆意极了。
“很好,用这把刀,能让他比死了还痛。”
陈建瞥了午麦一眼,午麦一惊,垂下头。
陈建:“虽然任务失败,但带回她,算是将功补过了。”
他挥了下手:“退下吧。”
午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在离开这间房的时候,他还是悄悄地看了床上那少女一眼。
既然他这么做了,就不会后悔。
若是她香消玉损,他……他会为她祭奠。
迷药的药效慢慢退去,凤翾挣扎着醒过来。
这里的空气,闻起来都很陌生。房间中铺着砖,没什么装饰,非常简朴。凤翾先没有动,观察到房中无人,才慢慢起身。
浑身酸痛。
她皱了皱眉,揉了揉肌肉,慢吞吞地走到房门前。
她慢慢地将门打开一掌宽的缝,面无表情地看清外面的场景后,顺手又将门关上了。
漫山遍野的士兵,十步一个哨岗,还有两个带刀士兵守在门左右,怪不得房中没人,因为她一踏出房门,自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凤翾在房中呆了三天,每日都有人按时送饭过来,但并不进屋,只是打开门,将盛饭的托盘放在门口,然后一言不发关门退去。
她也并非无事可做,但观察下来,无论日夜,她都没有逃离的可能性,并且,凤翾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很有数。
即使没人对她说过一句话,凤翾也猜到了这是哪儿。只是她想不通,这些叛军为什么特特来绑她?她父亲只是个闲散侯爷,母亲虽是长公主,可与当今圣上并不同母,谢家无权,要说是想用她来威胁圣上,她的份量也还远远不够。
凤翾不明白自己会起到什么作用,她总要搞清他们的目的才行。
既然他们一天三顿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那他们至少是需要她目前活着的。
于是,凤翾开始绝食了。
第一天,送饭的人对一点没动的餐食愣了愣,但依旧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将上一顿的冷饭收走,留下新鲜刚做的。
第二天,凤翾肚子咕噜作响,饥饿的感觉变得很强烈,门口那刚换过的、丰富鲜香的饭菜不住地勾引着她,使她的目光黏在上面。管不住眼睛,凤翾只好管住自己的手,捂住眼,不让它乱看。
熬到第三天的晚上,凤翾躺在床上,想在睡梦中躲开胃的绞痛。门再一次打开了。
凤翾以为又是送饭的人,都懒得睁开眼。
但即使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有人站在了床边。
“掰开她的嘴。”
这是一个声线温和,却饱含控制力的有些年纪的男音。
听到这人的话,凤翾就知道,她想见的人终于来了。
凤翾不等别人来掰她的嘴,便睁开了眼,挡住小兵朝她伸来的手,直直看向床边的陈建。
这是凤翾第一次看到这个叛军真正首领的样貌,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读书人。
凤翾心中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看她的眼神……着实不善。
“确实是个美人,怪不得把云怀锦这个冷心冷肺的人都迷住了。”
陈建笑着说。
凤翾睫毛猛地一抖,垂下眼皮,避开了陈建的视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凤翾想明白了,心却更加乱了。
原来他是冲着怀锦才掳来她的,要以她为质要挟他。
陈建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转了转她的脸。他有些遗憾她和怀锦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还是个雏。”
凤翾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猛地扭过头,甩掉了他的手:“你搞错了,我和云怀锦没什么关系。云怀真才是和我有婚约的人,这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难道你不知?”
陈建微笑:“我知道的,比满京城的人多些。”
凤翾眉间一沉。
他在京城的耳目,连八卦绯闻都打听?
此人明显是冲着怀锦来的,他应该一直在监视怀锦。
想撇清她与怀锦的关系,恐怕骗不过此人。
凤翾咬住嘴唇。
陈建掐指算了算,道:“算算时日,也快到了。”
凤翾睫毛猛地一抖,谁快到了,怀锦他们吗?
陈建改了主意,抬了下手:“她不想吃,那就别喂了,让她饿着,死不了就行。”
“等我好好想,怎么把你磨成一把好刀。”陈建淡笑着对她道。“云怀真是个人物,非锐器不可伤啊。”
她不会做刺向怀锦的刀的。
陈建走了,凤翾怔怔地坐在床上。
冷掉的饭菜的气味飘进鼻子里,她猛地跳下床,因为饿了三天,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她几乎是扑到饭菜前,塞入口中。
不,她会护好自己,她偏要好好地等到怀锦到来。
冷掉的菜有股腥味,并不合口,饼子也又干又硬,但凤翾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几
乎抛掉了人生十多年来已成自然的进食礼仪。
看守的小兵进来,将食物从她手中夺走,凤翾拼命咬下了最后一口饼。
小兵似乎被她惊着了,即便饿了三日仍容颜未损的少女眼神里有了兽的凶光,嘴角上还沾了菜汤,看起来有些狼狈。
凤翾扑向他,去夺饼子。小兵急忙转过身,把她关在了屋内。
“军师……不许。”
他隔着门,小声道。
娇养得像朵花儿样的高门贵女,他也不想欺负的。
凤翾用力嚼着口中的干饼,用力地咽下去。
饼子划痛了她的嗓子,她眼角顿时发红。
怀锦,等我。
第74章 第74章他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处……
夜色沉沉,沿山而上的小路时不时有碎石滚落,跌入黑暗的峡谷,掉落的声音也很快被吞噬。
马蹄声却是如闪电,划穿了夜空。
“云怀锦!!”
云怀锦在一匹马堪堪能通过的小道上疾驰,暗夜中一米开外便是一团乌黑,稍有不慎,就会一脚踩空。
然而怀锦毫不在意当下是何种道路,只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眸中闪映着一丝冷然的光,似乎能射入前方的浓黑。
云怀真纵马追上,咬牙道:“你疯了吗?”
“你连圣上的命令都不管了?!”
怀锦忽地勒马,云怀真险些撞上去,他以为怀锦被他说动,道:“丁婆还在后面,我抛下她来追你已是不该。快随我回去。”
怀锦回过头来,云怀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口齿清晰,全无癫狂之意:
“若是凤翾不在,圣上之令我又听之何用?”
云怀真倒抽一口凉气。
他与怀锦暗中较量已久,人们口中流传的名望,圣上心中的看重,权柄的掌握……这些都是人人羡艳的东西,他就这样全盘抛下了。
而他,尚能保持理智,分析利弊的他,在怀锦面前,再也说不出来任何劝阻的话。
云怀真良久方道:“你这样贸然冲去,不怕行踪暴露?”
怀锦冷冷一笑:“要的就是让陈建知道。他带走凤翾,是要对付我。”
云怀真:“……为何是你。”
“他是个记旧仇的人。”
怀锦看了眼沉默下来的云怀真:“剩下的事,你去做吧。我的事,只有一件。”
眨眼间,怀锦的身影就融于暗夜,踪影全无。
胃中有了东西,思绪转动得灵活许多。
关她的这扇门做工粗糙,透过缝隙就能看到外面。凤翾坐在门口,扒在门缝后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
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人从门前经过。看守她的两个士兵却始终不敢松懈一分。
凤翾的手指紧紧地抠住木头的纹路,日光已斜,还没寻到机会,她不免有些心焦了。
又有一个人远远地走来,凤翾轻易辨认出他身上衣料比这里的人都好。看守她的两个士兵也遥遥地同他行礼,不必说,那人在此处定然地位不低陈建。
凤翾猛地在门上一锤,木门整个晃了下,惊得两个看守回头看来。凤翾没有停,不断地用力捶着门,大喊“救命”,直到那男子被她闹出的动静吸引来。
这是个长相带着文气的年不到三十的青年男子,他停在关押凤翾的屋前,皱眉问道:
“这里怎么关了个女子?”
“她……她是……”看守支支吾吾的。
“我是被强抢过来的!大人救我!”
凤翾用力撞门。也许是潜力爆发,竟真的将那木门撞开了。她受不住力,向外扑出,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摔到胳膊肘,凤翾痛得咬住下唇,但没有发出一声。
那青年男子蹲到她面前,满是歉意地将她扶起,见她衣衫华美,却已沾上脏污,对看守发怒道:“军中严令掳掠妇女,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便要叫人把看守拖下去施以军法,看守忙喊道:“大将军饶命!是军师命我在此处看守的!”
大将军?
凤翾愕然地抬起脸。
这个长相有些秀气的男子,竟然就是魏秀,叛军首领。
魏秀亦是愕然地看向了凤翾,拧眉道:“军师为何要关押个手无寸铁的姑娘。”
凤翾假装对魏秀的身份一无所知,只是凄然惶恐道:“我乃京城谢氏女,出城时被掳掠至此,他们关了我数日,说什么要以我为饵。我只想回家,求大人放我回家!”
魏秀盯着凤翾,生出了质疑。若只是京中贵女,军师何必特地将她掠来,其中必有奥秘。
“你被掳掠时,是个什么场景?”
凤翾再度咬咬嘴唇。
她想赌一把,赌魏秀与一手带大他的丁婆之间确有情谊。
“我在城中有一交好的阿婆,她近日说要返乡探亲,我便出城送了她一趟。”
凤翾微微皱眉,带着疑惑道:“但是有十几个青壮男子护送丁婆,我觉得奇怪,想多问几句,却不想遭到了刺杀。我随丁婆他们逃了一程,被抓住后就被带到了这里。”
说出“丁婆”的名字时,魏秀眼神骤然变得锋锐起来,这张清秀的脸也因眼神的变化,而变得威严起来。
凤翾知道自己赌对了。
魏秀:“丁婆呢。”
“她未被伤着。”凤翾低下头,“也许继续踏上回乡的归程了吧。”
“若只是归乡,何来的刺杀。”
凤翾不语。
跪在地上的看守忽然膝盖调转了方向:“军师。”
陈建迈着平稳的步伐走来,语气也平平的:“把她关回去。”
看守立刻起身,把凤翾拽进屋。凤翾没有挣扎,只是在木门关上后,立刻贴到了门缝上。
魏秀:“军师瞒了我一些事。”
陈建:“大将军日理万机,没必要事事操心。”
魏秀扯扯嘴角:“也不妨碍军师与我说一说。”
陈建:“看来……大将军是对我起疑心了。”
魏秀:“军师不必如此说这种话。即便我有疑心,军师又有何惧?”
凤翾眨眨眼,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原来这两人早生了嫌隙!
魏秀语气又平静了下来,说:“这里面的京城女子,军师究竟有何用处?”
陈建的语气也跟着变平和:“用她来以牙还牙。”
魏秀终是没能从陈建口中挖出更多的。他不悦离去。
魏秀令人将木门打开,他看着被看守押出来的凤翾,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身,低声在凤翾耳边道:“当年,魏将军的头颅是云怀锦亲手割下的。今日,我也会亲手把他的心头肉剜去。”
烟尘在地平线上腾起,急促的马蹄声转瞬间就到近处。
怀锦伏在马背上,浑身的线条都如紧绷的弓弦,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冷锐的目光定定地凝视前方。
马儿如飒飒流星,疾驰向前。
但流星之势戛然截止,一道绊马索让极速前进中的马儿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怀锦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借势起身,这时箭雨已劈头盖脸落下。
怀锦起身时就已抽出剑来,挥动间打落无数箭矢。马儿挣扎起不了身,身中十数支剑,彻底没了生机。
最后一支箭插入土中,箭羽摇曳。
箭雨暂歇,怀锦握剑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万籁俱静中,路边的密林中传出一声尖叫,极为短促,似是在突如其来的疼痛的冲击下脱出口的呼喊,又在理智的管束下,很快压住了声音。
即
便短促得似是梦中的一声鸟鸣,怀锦却无需辨别就知道,那是凤翾的声音。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叫声传出的方向,那一片深不可测的比夜色更黑的密林。
此时的安静是昭然若揭的阴谋,陷阱就在前方。
怒急了,怀锦口中泄出极冷的低笑,他握剑,大步走入林中。
今晚,他的剑必要饮饱血!
凤翾的胳膊被划了一剑。
其实只是最开始那一下很痛,她最难受的是,她已经捆在这儿了两个时辰了,被绳索绑着的手腕早已红肿。
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期待着不要看到怀锦。
既然陈建抱着用她拿捏怀锦的心思,那只要没见到怀锦,她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只是那一剑来得太突然,所以她才没忍住出了声。
只叫了一声,应该没问题吧?
凤翾有些懊丧,只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不祥的预感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直到她看到一道寒光闪来,凉意浸到了她的心中。
——那是怀锦的剑。
凤翾猛地咬住了嘴唇,在看清怀锦的脸后,不自觉地喊出了声:“别过来!”
血花四溅。
转瞬间就有两个士兵倒在了地上。
但更多的士兵围住了怀锦。
怀锦的视线越过刀光剑影,捕捉到凤翾胳膊上的一大块血色,他的双眼也瞬间被染红,一股想要撕碎一切的强烈欲望涌上心头!
他们竟敢!!!
陈建负手,从凤翾身后走了出来。
他带着满足的微笑,看着怀锦。用只有凤翾听到的普通音量说:“果然来了。”
“来了,就别想走了。”
陈建缓缓抽出剑,剑尖不轻不重地抵在了凤翾身上。
他笑道:“让他再痛点,如何?”
怀锦听到了这句话,猛地抛来凌冽冰寒的目光。饶是陈建出生入死惯了,都被这一眼看得咯噔一下。
不妙。
危险的预感猛地在心中腾起。这种预感曾许多次救过他的命。
只见怀锦一扯嘴角,笑了起来,近乎癫狂。
“在我眼前,谁也伤不了她!”
怀锦猛地将剑掷出,直冲陈建面门!
陈建挥剑去抵,却在仓促中将绑着凤翾的绳索划断了一半。
锵!
怀锦的剑被陈建挥至地上,而怀锦这时赤手空拳,前后左右都是敌人的利刃。凤翾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敢看,更不敢不看。
她想护在他身前。
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力量爆发,凤翾竟然挣脱了捆束她的绳子,她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
而怀锦折断士兵的胳膊,夺过了他的剑。剑刃所到之处,皆是血色。
他为凤翾清扫出了一片被血浸透的通道。
凤翾踏过濡湿的土地,义无反顾地,奔向怀锦。
怀锦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不放。
他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处在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