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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众人齐齐向前排看去,一位理智派的老人站起身。

    他再也按捺不住,气愤得双臂颤抖:“仪式之前,我想请问塞拉尔,网上的视频和照片是怎么回事,你要如何解释?”

    塞拉尔神经一紧,眉头倒竖,厉声斥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吗?一切公事等典礼结束再说!”

    “不行,必须现在说!”老人执拗,回瞪着塞拉尔。

    塞拉尔腮肉抽动,牙根咬得发酸。

    他当初就该把这些老东西们除掉,省的他们有事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巴布提部长累了,白鲨将他请出去休息吧。”塞拉尔语气冷淡。

    请来的媒体们面面相觑,都嗅到了紧张危险的气息,他们迅速按下快门,照出塞拉尔阴沉的脸色。

    白鲨刚欲上前,桑德罗突然开口:“什么视频和照片?”

    塞拉尔猛然转向桑德罗,白鲨也顿时停住脚步。

    只见桑德罗并未看向塞拉尔,反而向礼堂后方看去。

    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那些年轻的面孔气定神闲,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阿德里安则朝他轻点了一下头。

    无需多言,桑德罗已然心里有数,视频和照片是他们的手笔。

    “既然巴布提部长都出来说话,必然事关重大,作为塔斯曼的国王,我不能因私事耽误国事,仪式暂且停下,把视频放给我看。”桑德罗面色严肃,沉声吩咐。

    台下鸦雀无声,数道目光看向塞拉尔,白鲨和湾鳄更是连冷汗都下来了。

    白鲨拼命摇头,他知道视频当众放出来,一切就麻烦了。

    “我看就不必了,恐怕是有心之人蓄意破坏订婚,扰乱塔斯曼的和平!”塞拉尔抓住桑德罗的手臂,微笑着阻止。

    随后,他立刻向宾客中的激进派们使眼色:“大家也别看热闹了,只是一个小插曲,都劝劝巴布提部长吧。”

    然而这次,那些激进派的年轻精英们,却没有听从他的暗示,只是用一种陌生且复杂的目光望着他,一语不发。

    塞拉尔心一沉。

    桑德罗突然甩开他的手,冰冷无情道:“塔斯曼的国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你——”塞拉尔险些恼羞成怒,他完全没料到,国王此刻会如此硬气。

    碍于数家媒体在场,他不得不压下脾气,朝国王露出一个深情且歉疚的笑:“我也是担心有人恶意破坏你我的婚姻。”

    这时,已经有机灵的理智派人士将视频接到了婚礼现场的大屏上,利邦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利邦显然坐在曼星海号的套房沙发上,摄像头对准他的脸,将那道疤痕照得格外清晰。

    “塔斯曼的各位同族,大家好,今天是一月二十一日,我要实名举报塞拉尔亲王”

    在场的宾客其实早就将视频看过无数遍了,但大庭广众之下重看一遍,还是让他们震惊愤慨不已。

    “当你们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这一生恶贯满盈,死不足惜,留下这段真相,希望塔斯曼不要被议员走狗颠覆!”

    “一派胡言!”塞拉尔目眦尽裂,青筋暴突,愤怒地砸向显示屏。

    大屏发出嘎吱声响,足有半人的面积变成闪烁的雪花。

    他不知道利邦为何录下这段视频,他并未亏待过利邦,而且视频里真假参半,很多都是错误的。

    他根本没有见过丁洛克,他分明是被元老安插进塔斯曼的。

    而且陈明壁从来没有查出他是监狱的罪犯,他杀陈明壁,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太聪明难缠,挡了他夺权的路。

    利邦明明那么憎恨陈明壁,怎么可能因为陈明壁被杀害而幡然醒悟?

    况且,利邦分明知道信使的存在,知道陈明壁如何死亡,那么他为何不全盘托出反倒要另行编造呢?

    这一切都说明,录视频并不是利邦的本意,要么有人控制了利邦,要么有人变成了利邦的样子。

    当今世界,什么样的异能都可能存在。

    众人看着暴怒失控的塞拉尔,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一个情绪失控的人,往往得不到任何同情,反而让观众觉得他是在恼羞成怒。

    塞拉尔望着那一张张精彩纷呈的脸,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他努力将本性压制下去,摊开双手,故作轻松:“你们就是被这段视频吓得一惊一乍?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这完完全全是污蔑和构陷!有什么证据吗?”

    “国王失踪时我有正经公干,陈明壁死时我也有不在场证明,我与丁洛克根本没有任何同框照片,更谈不上认识,我有理由怀疑利邦是被人洗脑和利用了,才将这些阴谋论信以为真。”

    “我想说,炮制这场阴谋的人,洗脑利邦的人,才是分裂我们塔斯曼的罪魁祸首,是联邦政府的卧底!”

    塞拉尔一番义正辞严的言论,到让礼堂内安静不少,激进派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的确,利邦全凭口述,完全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这很有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构陷,为的就是搞臭塞拉尔,让塔斯曼痛失这位最强S级觉醒者。

    巴布提冷笑,示意工作人员放上照片:“那这张照片你如何解释,经过海底建筑管理部的查询,这可是你名下的私宅!”

    塞拉尔转头看向照片,脸色瞬息骤变!

    那居然是信使!

    到底是谁偷拍了信使的照片?谁会知道他将信使带到了旺德兰德附近?

    塞拉尔脸上出现的怔愣,让在场的人再次紧张起来。

    巴布提指着他诘问:“没话说了吧,你偷偷摸摸将Omega藏在海底私宅,还胆敢说对国王一往情深!”

    转脸,巴布提又痛心疾首的对国王道:“国王啊,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吗?”

    “他不是我的Omega!”塞拉尔血流上涌,直冲脑顶,比起慌张,他更加愤怒,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狗仔,用荒谬的P图和文字表述,将他塑造成一个猥琐龌龊,三心二意的中年渣男。

    “哦,那你说说,他是什么人?”桑德罗冰珠子样的重瞳盯着塞拉尔,脚步缓慢后退,与其拉开距离。

    塞拉尔一时语塞。

    他当然不能明说信使的身份,但如果说自己完全不知道利邦将人带去了私宅,倒像是拙劣的掩饰。

    沉默使得时间像烧化的糖丝,被一寸寸抻长。

    众人默默站起身,像是被统一操控的糖人,挣扎在粘稠的糖碗里。

    良久,塞拉尔突然笑了。

    他已然明白,国王从未停止挣扎,今天这一切抹黑和编造,都是为他准备的,目的就是让他人设崩塌,永失民心。

    对方先是精准戳中他中年外来移民的尴尬身份,引起塔斯曼人对他的怀疑。

    然后再挑起塔斯曼与联邦历史冲突的敏感神经,惹得塔斯曼人义愤填膺,丧失理智。

    最后直接撕碎他深情专一的伪装,让他成为感情的背叛者,使得国王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策划这一切的人城府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在他之上。

    海底没有这样的人。

    他将目光转向被国王特邀来的高塔和鬼眼小队。

    他全都想明白了。

    国王之所以指定要红鹦晶矿石,是因为这种能量石,唯有高塔和鬼眼最具优势。

    按照常理,他们其中之一一定会被选中,成为竞标的胜者,顺理成章被邀请来海底,作为国王的助力。

    但偏偏他想要拿捏桑德罗,排斥顶级公会,险些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于是,他们便杀古德绍,甚至不惜暗箱操作,逼退其他公会,也要拿下这支标。

    也怪他太过大意,才让他们顺利来到海底。

    只是他不明白,国王到底是何时向这两家公会求救的,他们的计划又酝酿了多久。

    塞拉尔的五脏六腑快要被怨毒淹没,既然国王已经图穷匕见,那就别怪他狠毒残忍。

    他笑得愈加放肆,对桑德罗深情款款道:“我心里永远只有国王一个人,他只不过是我在联邦的一位朋友,到海底来则是为我们送上订婚的礼物,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是留不到最后了。”

    “呵。”桑德罗轻嗤。

    “我还以为你会好奇礼物是什么。”塞拉尔摇摇头,似是十分遗憾。

    有激进派人士大胆说:“既然您说他是来送礼物的,那就让他带着礼物进来吧。”

    “他已经回去了,不过礼物就停放在宫殿里,去叫鮟鱇,把礼物带上来。”塞拉尔抬头示意白鲨。

    白鲨面露难色,他尝试联系鮟鱇了,但鮟鱇的手机根本打不通。

    湾鳄沉下气:“我去!”

    说罢,他大跨步走向礼堂外。

    塞拉尔理了理礼服的袖口,难掩眼底的兴奋和癫狂:“在礼物送过来之前,我先介绍一下,我的这位朋友恰好有件特别的武器,杀伤力巨大,他听说我的爱人桑德罗曾被困地下城一年,受尽苦难,便想替我为国王报仇。”

    “大家都知道,旺德兰德海沟那座地下城里有个恐怖的怪物,无论我们如何攻击,都要不了它的命——”

    塞拉尔话音一顿,突然抬眼看向桑德罗,他的语速陡然加快,像是再也抑制不住嗓音里的愉悦。

    “但我朋友的武器可以!他连夜潜入地下城,寻到那怪物,趁其不备,将其碎尸万段!那怪物抵死挣扎,可怎奈是个瞎子,只得被我朋友割下头颅剥开鳞片抽掉尾骨,制成一份份精美可口的菜肴。”

    “一会儿我就将它送给大家品尝,这样珍稀的异兽肉,一定会给诸位诸多增益。”

    “什么怪物?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国王暂住的地下城里有怪物?”

    “这描述太恶心了,谁要吃异兽肉,无法接受。”

    “国王从未说过自己受尽苦难,你们警卫队到底隐瞒我们多少事?”

    “我知道,好像是警卫队那边传出来的。”

    桑德罗刹那间面无血色,血液仿佛结冻般彻底凝固。

    他的耳朵里传来尖锐恒久的鸣音,外界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不见。

    他坠入了空无一物的深渊,无所适从的孤独,绝望浓郁的悲伤。

    Ryan

    正在这时,湾鳄回来了。

    他推着那只箱子,身后跟着厨师,腥臭的气息从箱子里散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间礼堂。

    “亲王,他说他没做!箱子在这儿!”

    塞拉尔深拧起眉,心头一颤。

    只见厨师一进来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啊!都是鮟鱇大人吩咐我的!”

    “箱子里明明不是异兽肉,而是人肉!我当时立刻上报了鮟鱇大人,但他看过后却让我不要声张,说亲王要是用就抬箱子给他。”

    “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鮟鱇大人也找不到了,真不是我故意不做肉羹的,实在是我下不去手啊!”

    全场哗然——

    “人肉!”

    “令人发指,实在是令人发指!”

    “敢问塞拉尔亲王,这究竟是你朋友诓骗了你,以人肉代替异兽肉作为礼物,还是你在诓骗国王?”

    “呕快推走!受不了了!”

    塞拉尔僵住了,他不敢置信鮟鱇也背叛了他。

    怎么会是人肉呢?信使带着从棘切割网不可能完不成任务啊!

    鮟鱇到哪儿去了?信使呢?利邦不是去送信使了吗?

    塞拉尔的大脑一片浆糊,他有太多事情想不通了,他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变得天翻地覆。

    桑德罗此刻却迅速回神,他厉声吩咐:“来人!塞拉尔涉嫌勾结联邦议员,颠覆塔斯曼政权,残害生命报复社会,把他给我抓起来!”

    诸位官员齐齐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路,媒体记者们仿佛双眼发光的饿虎,全方位无死角的记录下今日这荒谬的走向。

    不断有照片传输到网上,引来群情沸腾,民声涛涛。

    “我看谁敢!塞拉尔亲王分明是被人设计了!这一切都是圈套!人肉不是塞拉尔亲王准备的!”白鲨高声吼道。

    湾鳄也拔出稀铅矿手枪维持秩序:“找鮟鱇!找利邦!只要找到他们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大家稍安勿躁!”

    突然,礼堂正中央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光球,光球通体呈幽绿色,仿佛是地狱来客,不断渗着让人背脊发凉的风。

    就见从那光球中,缓缓走出一个面容冷肃,凛然正气的人。

    “他们两个人只怕已经畏罪潜逃了!”

    众人向那人看去,无不瞠目骇然,跌晃颤抖,更有人热泪盈眶,满腔悲愤。

    “陈部长!”

    “是陈明壁部长!”

    陈明壁双目清明,一身坦然,他徐步走向前,沉声说道:“诸位,我并非死于心疾,而是死于毒害,杀害我的,正是来自AGW特危死刑监狱的罪犯塞拉尔!”

    陈明壁突然抬起右手,直直指向塞拉尔。

    塞拉尔心惊肉跳,一时慌神,他不敢相信陈明壁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陈明壁痛彻心扉:“他将阿婆丁海蛇之毒下在我孩子的奶瓶当中,其心肠之恶毒,行为之狠绝令人发指,诸位要是不信,可以将我的尸体取来,剖开心脏,重新尸检。”

    “奶瓶这这这太可恶了!”

    “塞拉尔居然是这种人,毒蛇,恐怖!”

    “陈部长,您这是还魂了?我们很想你啊!”

    “陈部长,你一定是掌握了他勾结联邦政府的证据,才被他戕害的!”

    陈明壁目光如刃,剜刮着塞拉尔的肉骨:“利邦视频所述句句属实,塞拉尔狼子野心,煽动激进派,孤立国王,意图谋权篡位。可惜我辜负了国王的嘱托,没能及时阻止他。”

    “明壁,你做的很好了。”桑德罗眼中露出深刻的悲伤。

    他是最讨厌分别和失去的人,但命运总是让他一次次失去,猝不及防的告别。

    就像他看着六岁的陈顺安长大,陈明壁同样是在他身边由牙牙学语变成天赋斐然的少年。

    虽然他总说自己不交朋友,但朝夕相处的感情,又怎么能被理智禁锢。

    他仿佛失去了一个孩子,又像是失去了孩子的孩子。

    陈明壁已经流不出眼泪,君臣相望,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胡说八道!陈明壁你这是在妖言惑众!”湾鳄目光中狠意一闪,抄起鱼叉向陈明壁咽喉狠狠刺去!

    然而鱼叉居然穿颈而过,没有伤到陈明壁分毫。

    湾鳄惊呆了。

    陈明壁冷道:“怎么,我已经成为亡魂了,你们也要杀人灭迹吗?”

    “他们这是黔驴技穷,狗急跳墙了!陈部长说的都是真的!”

    “利邦和鮟鱇都跑了,看来是知道他们的阴谋瞒不住了。”

    “陈部长这是冤魂未散,来救塔斯曼于水火!”

    “警卫队呢!连同湾鳄和白鲨一起拿下!”

    警卫队员们抄起稀铅矿武器,冲进礼堂,直奔塞拉尔而去。

    湾鳄和白鲨挥舞着鱼叉和手枪,护在塞拉尔身前,冲警卫们咆哮:“你们是疯了吗?那可是塞拉尔亲王!谁也不许动!”

    警卫们咬着牙道:“我们是塔斯曼的警卫,只听从国王的命令!”

    “国王是被有心人蒙骗了!”

    “那也请你们束手就擒后再陈述冤情,相信国王不会冤枉你们的!”警卫们说着,就要继续上前。

    兰斯坐在后排,仔细观察着塞拉尔的脸色。

    他发现塞拉尔眼珠微凸,前额发红,太阳穴上青筋不住抽动,牙关无意识摩擦着。

    他心道不好,立刻伸手拉住阿德里安的袖口:“主管,不能让国王站在塞拉尔身边了。”

    阿德里安点头,他刚想附身到国王身上,形势就已经瞬息万变。

    冲在前方的警卫突然浑身一抖,轰然倒地,他们的胸腔迅速瘪下去,口鼻溢出一汩汩鲜血。

    “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话音未至一半,就戛然而止。

    整座礼堂的人无一例外,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

    他们的骨骼关节剧烈疼痛,血管酸麻,耳膜嗡鸣,胸肺像是被千斤重担挤压着,几乎无法呼吸。

    虎鲸形态S级觉醒三阶能力【暴力高压】!

    海洋生物觉醒者本可以习惯海底压强,在海水中行走不受丝毫影响,但塞拉尔却可以将深海高压重新施加在他们身上。

    莉莉的觉醒等级只有B,她的唇角和鼻腔率先涌出鲜血。

    兰斯也抑制不住,喷出满地的血沫。

    “操!”湛平川迅速抱起兰斯,拼命朝远离塞拉尔的地方冲去。

    他倒是可以忍耐塞拉尔的压力,甚至可以反击。

    但是兰斯不行,兰斯只有F级,晚一点,他的小狐狸都会有生命危险。

    阿德里安也顾不得反击,他当机立断,附身在莉莉身上。

    他的身体是S级,灵魂同样是S级,可以替莉莉最大程度抵御塞拉尔的攻击。

    “谢了!”梦境女巫大喊一声,拽起晕头转向的阿巴顿向外奔去。

    阿巴顿是A级,同样受不住塞拉尔的袭击,他呼吸困难,【冥魂还】失效,陈明壁也消失不见。

    乌芃,芙伦拉,穆德里轮换扛着阿德里安的身体,跌跌撞撞向外跑,但他们也快支撑不住了。

    兰斯只喷出一口血,难受就止住了。

    因为外神再次苏醒了。

    只一个眨眼,祂就差点痛失这条通道。

    祂不得不保护通道脆弱的,渺小的,极易夭折的生命。

    “Mjinga,Vi volas eltiri min kun morto”(愚蠢,你想用死亡引我现身)

    “我呸。”兰斯有气无力地骂道。

    他们很快就要穿破芦浦树泡泡,逃出塞拉尔的攻击范围。

    然而桑德罗却在此时大声喊道:“不要去海里,那是他的圈套!”

    在芦浦树泡泡中,等同于陆地,S级强者尚可以和塞拉尔一战,但到了深海,那就彻底是塞拉尔的领域了。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塞拉尔面目狰狞,突然大力攻击起笼罩着整座宫殿的芦浦树泡泡。

    桑德罗双眸一凛,只见芦浦树泡泡终于承受不住S级的攻击,骤然破裂,海水如决堤般灌入宫殿。

    “小心!”

    好在在场绝大多数都是海洋生物觉醒者,他们并不怕泡在海水里,只是塞拉尔的【暴力高压】让他们无法忍耐,只得向远处逃跑。

    桑德罗知道,高塔公会和鬼眼公会的人都无法在海水中呼吸,更何况,海底还有几百米的压强。

    只见他紫发如水母裙边般飘起,晶莹的白色光芒飞速向高塔与鬼眼几人掠去。

    白色光芒落在他们身上,化作剔透的晶体,将他们包裹起来。

    水母形态A级觉醒二阶能力【凝固】!

    选中区域里,气态,液态、固态、等离子态均保持恒定,能量停止转换,一切变化不再发生。

    湛平川惊讶地敲敲透明的晶体,他发现就连敲击的震感都已不复存在。

    兰斯将手撑在晶体上,面色严峻:“不行,我们得去帮桑德罗,海底这帮人打不过塞拉尔。”

    “我来。”湛平川刚想召唤【虚空之境】,却发现在这个彻底凝固的晶体里,他的信息素也是不可消耗的。

    要想使用异能,他必须撕裂晶体,但兰斯现在与他关在一处,晶体破了,连他都不能保证承受得住海底压强,更何况兰斯。

    “我们去找充气站!只要进入泡泡里,就可以战斗。”兰斯说。

    但想要挪动晶体到充气站,也是件麻烦事,凡行动就需要化学能转化为动能,但现在他们无法消耗化学能。

    转眼之间,海底宫殿就被海水完全吞噬。

    塔斯曼人浸泡在海水中,各施异能向塞拉尔攻击而去。

    塞拉尔看着那些不值一提的攻击,放肆狂笑:“你们是不是忘了,谁才是海底最强S级!”

    只见官员们面前的海水犹如煮沸般剧烈震动起来,他们刚要逃走,震动就追至眼前。

    巨大的波动让他们顷刻间丧失了行动能力,海水被搅得天翻地覆,游鱼四处逃窜,慌不择路,平坦稳固的海床板块左右摇颤,裂出道道巨口。

    一位警卫失声尖叫:“这这是海底地震!马上会引来岩浆喷发,快跑!”

    裂口豁然张大,铅黑色巨石被掀翻,成排的芦浦树折断倒塌,数不清的物体横冲直撞,砸向人群。

    虎鲸形态S级觉醒四阶能力【地震波】!

    “我真是受够在海底卑躬屈膝,假仁假义了!不错,我是AGW特危死刑监狱的罪犯,我无恶不作命案无数!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桑德罗,你戳穿了我的面目又如何,你费劲心思勾结顶级公会又如何?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神明让我觉醒成海底最强的S级,就是为了让我占有这片海域!”

    “我知道我杀不死你,但我可以让你一遍遍陷入失忆,永远也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至于他们,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也只能屈服,不然海底火山喷发,我要让他们居住在桃花源村的家人全部葬身火海!”

    外神透过兰斯的眼眸看向那个猖狂又可笑的人类,祂不解他为何为这样微小的晃动而兴奋。

    “Freneza homo,morto alvenis”(发疯的人类,死亡已至)

    桑德罗在天翻地覆间岿然不动,他的长发全然变作了水母的触手,一双重瞳中射出决绝的光芒。

    “我会以生命保护我的子民。”

    “那你就去死——”

    塞拉尔恶声咆哮,身体逐渐膨胀变大,他的手背蔓延起黑色的纹路,双腿逐渐融合成粗大的鱼尾,他甩动海水,朝桑德罗疾行而来!

    桑德罗迅速将触手护在身前,刺细胞上溢满毒液,他已然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就在塞拉尔即将以堪比虎鲸的重量猛撞向桑德罗时,远处突然游来一个如闪电般迅捷的白色身影。

    海水于它而言仿若真空,它几乎刹那间便抵达塞拉尔身侧,只见它抬起长着淡蓝色透明蹼的手指,猛地抓向虎鲸鱼尾。

    噗呲!

    手指深深嵌入塞拉尔的皮肉中,鲜血飞溅而出!

    第112章

    塞拉尔疼痛难忍,奋力甩尾,不得不停止攻击桑德罗。

    桑德罗见朝自己冲撞的海流戛然而止,不禁疑惑地松开触手。

    只见一只长有三米长紫墨色鱼尾的人型异兽出现在两人中间,这异兽皮肤苍白,轮廓深邃,一双金眸灿然锋利,它透明的手蹼上还滴着塞拉尔的血。

    它自上而下俯视着塞拉尔,仿佛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Ryan!”桑德罗失声大喊。

    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Ryan怎么会出现在宫殿呢,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地下城呢?

    可眼下他的爱人就在他面前,强大的,英勇的,仿若从天而降的神明。

    “Sandro,I miss you”(我想你)

    Ryan低沉空灵的声音顺着海水传来,涌入桑德罗的耳朵里。

    桑德罗收回刺细胞上的毒液,探出一根莹白的触手,小心的触碰Ryan。

    Ryan用宽大的手掌托住轻盈的触手,俯身,用唇轻轻吻向触手尖。

    “Let me help you solve the crisis”(我来帮你解决危机)

    受伤的塞拉尔迅速将鲸尾变回去,就见他的左腿上,出现了五道又深又狠的抓痕,血液源源不断渗出来,融进海水里。

    他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Ryan,他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太阳穴上趴着的血管仿佛要从皮肤下跳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癫狂地吼叫着,宫殿之下的海床板块震动得更加剧烈,宫殿内山摇地晃,灯柱倒塌,家具移位,一片狼藉。

    “Ryan,杀死他!”桑德罗顾不得思考爱人如何从地下城中挣脱出来,但他却很快意识到,从此这片海域最强的S级,再也不是塞拉尔了。

    “你做梦!它杀不死我!”塞拉尔歇斯底里地咆哮,只见他的身体迅速变大,双臂化成粗厚的胸鳍,两只眼睛滑向身体两侧,唇齿向前拉长扩宽。

    虎鲸形态S级觉醒二阶能力【巨大体】!

    他彻底变成了一只鲸鱼,这下就连那只怪物在他眼中都变得渺小了。

    塞拉尔嗡鸣一声,俯冲而下,胸鳍狠厉地抽打向Ryan。

    但Ryan只是用金色眼珠盯着他,那在别人眼里迅猛如闪电的攻击,在它眼中,却像是放慢了一千倍。

    它腰腹用力,甩起紫墨色长尾,坚硬漂亮的鳞片带着锋利如刃的尾鳍,迎着虎鲸的攻击而去。

    唰——

    清晰的皮肉被割裂的声音,结束了这次震天响地的攻击。

    尾鳍安然无恙,但Ryan仍在海水中搅了搅,甩去碎肉。

    而虎鲸巨大的胸鳍则被划破脂肪层,割断神经,切碎骨骼,如脱线风筝,迅速向海底坠去。

    “啊啊啊啊啊啊!”

    塞拉尔眼前一黑,抽搐般在海底翻滚,因着他庞大的身躯,海流再次被他搅得乱七八糟,杂物肆无忌惮地冲撞向人群。

    一只灯柱飞冲向桑德罗,Ryan顷刻间闪到桑德罗身前,将它脆弱的小水母护在怀里。

    灯柱砸在Ryan脊背的利刺上,被彻底损毁,卷入海底裂缝。

    “Sandro,dont get hurt.”(别受伤)

    桑德罗却怔怔盯着Ryan的眼睛,那层淡黄色薄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金子一样明耀夺目的双眸。

    桑德罗抬起手,去抚摸Ryan的眼睛。

    “你是不是能看到了?”

    他欣喜万分,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竟然眼圈一红,流出泪来。

    可惜眼泪也很快就与海水融为一体。

    Ryan点头,俯身抵着桑德罗的额头,用舌尖轻舔沾染了他眼泪的海水。

    “Beautiful little jellyfish,it turns out that there is really no tail.”(漂亮的小水母,原来真的没有尾巴)

    Ryan轻轻晃动尾巴尖,托住桑德罗柔软的脚心。

    湛平川和兰斯被关在透明晶体里,从最佳观赏位观看这场战斗。

    “它果然出来了。”

    兰斯吐槽:“塞拉尔只是断了一只胳膊,还没死,它怎么跑去抱桑德罗了?”

    湛平川:“宝贝儿你得这么理解,一个人重获光明,好不容易能看见漂亮老婆了,这时有只蚊子想要咬他,他肯定拍一掌就去看老婆,没拍死就再拍一掌,再看老婆,看老婆总是比打蚊子重要的。”

    兰斯思忖片刻,认真道:“我会先打蚊子。”

    还是蚊子比较烦。

    正这时,塞拉尔终于从断臂的疼痛中清醒过来,他捂着左臂断口处,粗重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不能与S+异兽近身作战,这家伙的鳞片比他想象的还要坚硬。

    于是他再次发动了【暴力高压】,近七千米的海水压强向异能波及范围内的塔斯曼人袭来。

    “呃!”桑德罗弓起后背,紧紧压住胸膛,脸上也挂上痛苦的神色。

    S级的异能终于让他也开始承受不住,但他知道他不能松懈,不然晶体消失,高塔和鬼眼的人全会有危险。

    Ryan见小水母如此痛苦,眼眸中终于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巨大的压强向它袭来,挤压着胸腔,耳膜,尾鳞,血管,但这并不足以对它造成太大伤害。

    它甩动尾鳍,在海水中划出了个巨大的气泡,将桑德罗装了进去。

    然后便顶着高压,向塞拉尔疾掠而来。

    它游动的姿态不像鱼类,更像神话中的龙,它流畅的身体仿佛消解了海水的摩擦力,顷刻间就抵达塞拉尔身前。

    塞拉尔露出一个狰狞森冷的笑容,他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稀铅矿鱼枪,向Ryan的额头扣动了扳机。

    他就是要引怪物前来,在它避无可避的距离,给它致命一击。

    他知道这只怪物只能被稀铅矿武器伤害,恰好,他手里还有很多元老送的尖端散射型鱼枪。

    然而Ryan的金瞳缩了起来,一幕水墙刹那冲上来,横亘在子弹面前。

    水流的力量改变了子弹的方向,使它们向上偏折,与Ryan擦身而过。

    塞拉尔愕然睁大双眼,鱼枪还攥在手里,但Ryan的手臂已经穿透水墙,抓碎了他的肋骨。

    他只觉得胸侧传来咔嚓一声,碎骨头被那只手蹼从他胸膛里拽了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胸口破了个大洞,鲜血咕啾咕啾往外涌,但海水却拼命往里冲。

    他意识到他还是太天真了,使用稀铅矿武器能够伤害S+异兽,仅存在于这只异兽丧失了视力的情况下。

    跑!

    他必须立刻逃跑!

    他可是海底S级觉醒者,他是神明忠诚的信徒,他对元老还有大用处,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想罢,塞拉尔突然转身,尽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拼命朝海岸游去。

    和这只怪物相比,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还有人类的双腿,他在岸上的行动速度一定比怪物更快。

    只要上了岸,他就能够逃脱了

    白鲨和湾鳄傻眼了。

    白鲨嘶吼:“塞拉尔亲王,你要去哪儿?”

    湾鳄咬牙:“蠢货,他把我们甩下了!他要逃跑了!”

    白鲨这才回过神来,两人迅速化成鱼类形态,朝不同方向奔逃。

    海底的诸位官员也意识到了局势的变化,他们不再惊慌,立刻分成不同小队。

    老年人去挽救被海水淹没的宫殿,低等级觉醒者将高塔与鬼眼公会的人抱到充气站附近,S级剑鱼和狮子鱼带着警卫抓捕白鲨和湾鳄。

    Ryan将掌心的肋骨随手扔到海里,喉咙中发出一种诡异的声波。

    这种声波沿着海水扩散而去,突然,塞拉尔逃跑的方向传来隐隐的躁动。

    一个黏腻如同果冻的东西盖在了他的脸上,口器妄图撕咬他的鼻子。

    他愤怒的用手将果冻撕开,刚想继续逃跑,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围满了那座地下城中的异兽,最弱的F级和最强的A级都在。

    如果是平常他当然不怕他们,但此刻他身受重伤,而异兽们源源不绝。

    塞拉尔心中生出一丝绝望。

    巨大的海胆竖起尖刺,迅速向他滚来。

    “不不不不——”

    塞拉尔不得不再次化身巨大体鲸鱼,妄图将挡路的异兽全部撞开。

    “都他妈滚开!”

    吼声出口,却刹那止息。

    他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垂下。

    只见紫墨色鱼尾狠狠抽出,带出了一串连贯的血珠。

    塞拉尔看到自己臃肿的身躯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正从那个洞口贯穿而过,呜呜诉诉,让人生寒。

    他彻底绝望了,S+异兽实在是太强大了,它会成为人类海洋新的王者,无人可以匹敌。

    怪物冰冷的眼珠俯视着他,但目光却越来越遥远。

    终于不再追他了吗?

    不,好像是他在下坠。

    海水从眼睛里划过,塞拉尔再也看不到海面粼粼的日光,看不到岸边洁白的沙滩。

    身体的破洞让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感到通体冰冷,已经无法再甩动尾鳍。

    他突然又一次想起了自己那对早已死去的父母。

    他们桀桀狂笑,将他偷来的食物和钱财抢夺去,大口大口地吞吃着。

    他站在阴冷的角落里,穿着破旧的麻袋,踩着断裂的草鞋。

    他只想问一句话:“我为什么不能生在塔斯曼呢?”

    他耗尽一生,不过是想来到别人的起点,可就连这个愿望,都无法实现。

    他跌进海底,被粘稠且细密的泥沙包裹,它们如同怨毒仇恨那般钻入他的口鼻,胸腔,肺腑。

    报复!报复!报复!

    到最后,塞拉尔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哪怕是坠入地狱,他也会向所有破坏他完美人生的人报复!

    他终于没了气息。

    一鲸落,万物生。

    异兽们撕咬过来,溅起阵阵尘沙。

    第113章

    铅云二十三层议事厅中,淡黄色灯带亮起突兀的红色光芒,鲜红将整个房间笼罩,恐怖的氛围从门缝渗出。

    黑眸元老此刻正站在窗边,望着夜晚浓稠的雾。

    他的瞳孔缩成极小的一圈,犹如毛笔溅在桌角的墨点,玻璃如镜子般映出他被长袍与发须遮盖的轮廓,唯有露出的那双眼睛,深纹寥寥。

    他似乎没有外界以为的那般苍老。

    红灯持续预警着,良久才被黑眸元老按灭。

    他转身冲其他两位端坐在靠椅上的元老说:“前所未有之危机,你们怎么看?”

    窗外浓雾突然撞击在一起,激起灼亮骇人的紫光。

    随着震耳欲聋的闷雷声,雨腥气从窗缝溢了进来。

    首都城冰雹如锤,塔斯曼海盗国却迎来一个难得的晴天。

    天空似乎比往日更加浓蓝,海底的地动山摇也并未传递到海面,映着白云的海面澄澈如洗,皱起涟漪。

    【阴谋被戳穿,塞拉尔发动恐怖袭击,国王危在旦夕!】

    【塔斯曼重大危机,塞拉尔行刺国王,记者前线冒死报导!】

    【宫殿被毁,海底地震要来了!】

    【令人恐惧的强大异能,谁来拯救塔斯曼?】

    【塔斯曼大变天,塞拉尔亲王疑似死亡!】

    【形势逆转,塞拉尔已死,白鲨湾鳄束手被缚!】

    【危机解除!国王安然无恙!塔斯曼化险为夷!】

    “天佑塔斯曼,终于平安无事了!”

    “塞拉尔的行径令人发指,我至今仍不敢相信他是联邦政府的奸细。”

    “他将我们骗的好苦啊,亏我一直自豪海底有了最强S级觉醒者。”

    “细思极恐,就是他来到海底,国王才突然遇刺的。”

    “我刚刚去查了几个狂热支持塞拉尔的账号,发现他们的IP地址根本不在桃花源村,我怀疑是境外的水军。”

    “是的,好几个几十万粉丝的激进派账号销号了,看着他们的言论,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什么Omega不适合做国王,因为在两性关系里处于下身位,什么国王奢靡,权力需要被约束,这个人最好是丈夫,什么塔斯曼想要更进一步,需要经历翻天覆地的改变,什么年轻人要勇于创造新局面,支持心目中的王者要吐了。”

    “完全恶臭,不知道跟着这些水军跑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攻击力特别强,谁要是反驳他们说的话,就会被网暴攻击,久而久之,塔斯曼网络上就全是他们的声音了。”

    “我愧对国王,我完全是被塞拉尔表现出的样子蒙蔽了,他真的太会伪装了。”

    “一想到我磕过他和国王的CP就想吐这种恶毒卑贱的人,怎么配得上国王。”

    塔斯曼网民群情激奋,而海底宫殿的重建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已被塔斯曼人送到受损轻微的酒店中,恢复系觉醒者早已准备好,桑德罗收起【凝固】能力的瞬间,恢复异能便施加在几人身上。

    湛平川,阿德里安,梦境女巫的身体没有大碍,S级异能对S级觉醒者造成的伤害最轻微。

    穆德里,芙伦拉,乌芃,阿巴顿则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较为严重的是兰斯和莉莉,虽然恢复系觉醒者将他们内脏的破损修复如初,但瞬间高压引起的血管扩张和气压损伤并不属于开放性伤口,还得靠他们自己慢慢恢复。

    好在塔斯曼的医疗资源足够丰富,两人立刻被送进了高压氧舱。

    湛平川靠在门边,透过钢化玻璃望向正在治疗的兰斯,心里酸麻麻的。

    兰斯睁着眼,朝他摆了摆手指,示意他回去休息。

    湛平川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兰斯,表示他会一直看着他。

    于是兰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舱门边,手指搭在玻璃上。

    湛平川冲他做口型:“宝贝儿快回去坐着,你这样我有种在探监的错觉。”

    兰斯忍不住笑了。

    呼吸喷在玻璃上,浮起淡淡的雾。

    他趁着雾气未散,迅速用手画了个爱心。

    湛平川被击中了。

    好可爱好纯情的小狐狸,比夏日炎炎里的冰可乐还甜。

    他恨不得把自己挤进舱里,切身感受一下小狐狸的爱。

    梦境女巫在莉莉仓前,嫌弃地看了一眼将脸贴在玻璃上的湛平川:“一次治疗就两个小时,你们俩就不能忍忍?”

    “啊,我已经在克制了,还不明显吗?”湛平川真诚疑惑。

    梦境女巫:“”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粘人的Alpha啊!

    安顿好外人,塔斯曼总算能够关起门来处理私事。

    政府征用了水母酒店的会议厅作为国王的办公室,桑德罗端坐正中,狼狈不堪的大小官员们站在他面前。

    巴布提部长看向国王身边那个强大苍白的身影。

    它出现时犹如神兵天降,一瞬重击塞拉尔,击碎了海底最强S级的统治,给塔斯曼带来生的希望。

    那一刻,塔斯曼人都是激动和振奋的。

    可现在

    塞拉尔已死,危机解除,但如此强大的生物,却让人望而生畏。

    “国王,这是”

    巴布提甚至没有说这位是,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怪物,并不是人类。

    但异兽出现在人类的世界,分明有违常识,世界上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他叫Ryan,我遇刺失忆那一年,是他保护了我。”桑德罗回道。

    诸位官员面面相觑,今天刷新了他们太多认知,国王居然说,异兽会保护人类。

    “敢问国王,它是什么觉醒者?”有人突然问道。

    这问题分明是有意为之,因为谁都看得出来,Ryan并不是觉醒者。

    “既然你们问了,我也有义务回答一次,他不是觉醒者,但却是塔斯曼与我的拯救者,今后他或许不住在宫殿,但会经常来拜访我,我会给他塔斯曼的户籍,让他自由行走在这片海域。”桑德罗直视着问问题的年轻官员,回答坦荡,没有丝毫讳莫如深。

    巴布提垂下眸,这相当于变相承认了,眼前这个生物确实是异兽,但与国王关系匪浅。

    身为辅佐国王已久的亲信,他虽然很难接受,但此时此刻,他绝不会站在国王的对立面。

    “原来是国王的朋友,怪不得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巴布提率先将Ryan定性为朋友,并认可了他对塔斯曼的帮助,算是代表理智派做出了反应。

    “不对吧,不是觉醒者怎么能打得过塞拉尔呢,国王这位朋友虽然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但尾巴似乎不会变为双腿。”原激进派的年轻官员继续发难。

    他心知肚明,塞拉尔失势,他们这些激进派会逐个被国王清扫出权力中心。

    他不甘心,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比如让国王心虚胆怯,做出让步。

    桑德罗循声望去,眼眸稍狭,睥睨着他,语气威严且冷冽:“这样一想,拥有双腿却追随塞拉尔作恶的你似乎更加可恶,警卫队,把这些叛徒一同抓起来!”

    年轻官员脸色骤变,忙磕磕绊绊道:“不,不是!国王,我是被塞拉尔蒙蔽的!我刚刚也参加战斗了的!”

    警卫队一拥而上,年轻官员剧烈挣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桑德罗。

    然而桑德罗无动于衷,反而环视起其他诚惶诚恐的激进派,他的目光沉冷地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是达摩克里斯之剑出鞘亮刃。

    “有人看见他与塞拉尔,白鲨等谋逆者作战的英姿了吗?”

    众人鸦雀无声,他们已经读懂了国王的态度。

    无论这个生物是异兽还是别的什么,它都是塔斯曼的英雄,国王的座上宾,这一点没人可以改变。

    海底和平了太久,国王也温和了太久,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了,桑德罗是在黎明日那个混乱动荡的时期,凭一己之力建立国家的人。

    沉默似海流般蔓延,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沉重急促的心跳声。

    在这场巨大的阴谋中,只有国王是力挽狂澜的人,而他们各有各的过错,至于是否被秋后算账,只在国王一念之间。

    桑德罗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既然没人看到,那就是他胡言乱语了,我平生最憎恶胡言乱语的人,带走收押吧。”

    年轻官员被警卫队强硬拖走了,等待着他的,或许是漫长的牢狱之灾,又或许是无情的放逐。

    他的恐惧终于成真,他的人生彻底从天堂跌落地狱。

    谁也不愿意付出他这样的代价,于是,再也没有人提起Ryan的问题。

    Ryan其实不明白人类言语间的拉锯,但它看得出来,它的小水母正在展现王者气质。

    于是它安静地守在身边,金色瞳孔映出小水母骄傲高贵的身影。

    桑德罗与基建部商讨了海底重建事宜,与媒体署交代了这次事件的定性,又向调查部下达了严查塞拉尔背后始作俑者的命令,随后,他站起身,打算在三小时后提审白鲨和湾鳄。

    酒店临时空出最大的总统套房作为国王的住所,桑德罗带着Ryan回了房间。

    他需要更换掉这套繁复华丽的礼服,以更为严肃的面孔审讯叛徒。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与Ryan单独相处。

    门合上,Ryan用尾骨支撑着地面,冰凉的手蹼抚上小水母的面颊:“Sandro,is there anyone threatening you”(是否有人威胁你)

    桑德罗摇摇头,目光再次恢复柔软,他探出触手缱绻地缠住Ryan的手臂,嘴唇吻向Ryan手指间淡蓝透明的蹼。

    Ryan的手比他的大得多,他化身成小水母的时候,很喜欢在Ryan的掌心睡觉,那冰凉的蹼就像柔软有弹性的床,将他的伞盖轻轻托起。

    “Ryan,你的眼睛,还有,你怎么能够走出地下城?”

    “The arrival of the gods relieved my exile”(神明降临,解除了我的放逐)

    Ryan将地下城中发生的事告知桑德罗,呼救的声音,恶人的引诱,闯入的哥们儿,降临的神明,死亡的白袍,惹恼神明的载体,在尸体堆亲吻的哥们儿和载体。

    以及它得知桑德罗陷入危机,在他们的指引下,进入外海。

    “神祇系觉醒者吗?”桑德罗喃喃道。

    他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在联邦的强力封锁下,人们正在遗忘这个名字,神祇系觉醒者也随着被删除的历史隐入烟尘。

    Ryan不解地看着桑德罗,它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觉醒者。

    桑德罗回神,朝Ryan微笑:“我很惊喜你来救我,你总是在保护我。”

    “Sandro,your eyes are blue and green.”(你的眼睛是蓝色和绿色的)

    “喜欢吗?”桑德罗一边脱去湿透的裘袍一边问道。

    “喜欢。”Ryan回答,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停留在桑德罗身上。

    “我也喜欢你的眼睛,金色的,很美。”桑德罗已经开始解身上的橘色纱衣。

    纱衣沾了海水,黏在皮肤上,让他十分难受,他在Ryan面前并不会有任何羞耻的情绪,他坦荡的让纱衣从皮肤上滑下去,露出细腻光洁的浅棕皮肤。

    璀璨夺目的宝石和晶矿石仍点缀在他身上,他左胸口上坠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红鹦石。

    Ryan冰凉的手蹼从桑德罗脸颊滑向胸膛,它好奇的将蹼贴上那里,看着红鹦石透过他的蹼露出轮廓。

    桑德罗见他好奇打量自己身体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第一次见面不是摸过了吗,Ryan。”

    Ryan被他的声音唤得抬起眼:“Small and fragile,unimaginable.”(小巧的,脆弱的,难以想象)

    只是抚摸,它并不知道这里是红色的,明明那么小巧脆弱,却可以坠起一小颗红鹦石。

    但它很快发现,在它的手蹼之下,脆弱的地方正迅速变得饱满充盈,如娇艳欲滴的花骨朵。

    “人类就是这样的,你还需要慢慢习惯。”

    桑德罗说着,任由他研究着那个地方,自顾自解下了滴水的纱裤。

    他的双腿修长笔直,后臀挺翘,小腹扁平,皮肤紧致地贴在身上,弹性十足,看起来就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Dont humans like tails?”(人类不喜欢尾巴吗)

    Ryan还记得他们在刚刚那栋房子里说的话。

    因为它长着长长的尾巴,无法变成和小水母一样的双腿,有人便惹小水母生气了。

    它能感觉到小水母的怒气,那些人惧怕小水母,就如同地下城中的异兽惧怕它一样。

    “不,我很喜欢Ryan的尾巴,又大又长,很有安全感。”

    桑德罗很快制止这只单纯异兽的胡思乱想,他将Ryan拉至床上,轻轻抚摸它紫墨色的漂亮鳞片。

    在地下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时常抱着Ryan的尾巴玩耍,在他还是小水母时,Ryan只需轻轻甩动尾尖,就能让他体验到旋转木马的快乐。

    他也喜欢抱着自己的伞盖,从Ryan的小腹一滑而下,再被尾巴尖轻而易举地捞到Ryan的肩膀。

    “My little jellyfish really doesnt have a tail.”(我的小水母真的没有尾巴)

    Ryan勾起尾巴尖,环着桑德罗的腰,稍稍用力,将他带到身前,仔仔细细观察他的双腿。

    很奇怪,没有尾鳍,只有微红软嫩的脚掌,小水母却可以游泳,没有鳞片,没有锋利的爪,小水母也能用触手战斗。

    无论是人类还是水母形态,桑德罗都是柔软的,温热的。

    “Ah,the wound here hasnt healed yet.”(这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Ryan忧心地蹙起眉,用尾鳍的背面轻轻摩挲着桑德罗腰下的裂口。

    它不知道为什么,它已经为小水母疗伤过几次了,但都无济于事,它很担心小水母的伤口会恶化。

    尾鳍小心地分开裂口,那里果然已经发红,看起来十分脆弱,不住的收缩:“Does it hurt?”(疼吗)

    “这不是伤口。”桑德罗笑了,他敞开大腿,跨坐在Ryan冰凉的尾巴上,手指抚摸向Ryan小腹的软鳞。

    那里只有一枚可以掀开的鳞片,他很熟悉那个位置。

    “虽然不是伤口,但你可以继续用舌头为我疗伤,或许等那里柔软了,我可以在你的尾巴上玩别的。”桑德罗嗓音很轻,他一边说着,一边吻向纯情的异兽。

    第114章

    黄昏时分,桑德罗由红透的小水母变回人形,在亲吻与叮嘱Ryan后,他换上一套简单正式的私服。

    Ryan的鱼尾勾起来,卷着他的大腿,肌肉紧实的小腹一起一伏。

    它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水母,以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眷恋和喜爱。

    它喜欢桑德罗类似伤口的地方,那里变得柔软后会温热地包容它,严丝合缝地亲吻它,用透明的汁水将它打湿。

    人类真的很独特,它看到小水母因此流泪,它以为他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便歉疚地停下来,亲吻小水母的泪水。

    但桑德罗却说那是更高级的快乐,人类在感受到极致的情绪时,会快乐得流眼泪。

    这种时候,它用力一些也没关系。

    它暂时还分不清悲伤和高级快乐的区别,但桑德罗说,以后都会教给它。

    此刻,Ryan不愿意放桑德罗离开,它还想研究他的伤口,两个小时的时间太短暂了。

    桑德罗伸手抚摸卷在自己腿上的尾鳍,轻揉着上面细细的纹路:“我忙完人类的事情就回来,Ryan也不能闲着,你要约束跑出来的异兽,回到地下城,不可以伤害外海里的生物。”

    Ryan:“Why?”

    除了小水母,它根本不在意任何东西,那些不会思考,只懂畏惧的异兽,往常只是它消遣的玩具。

    桑德罗:“因为人类和异兽本该存在于两个世界,贸然融合,会使平衡失衡,惹来大麻烦。”

    他很清楚这一点,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还能抗争多久,或许彻底打破地下城与人类世界的禁制,才是神明降临通道的目的。

    Ryan还无法领会失衡的恐怖,或者说,作为神之造物,那些对它本称不上恐怖。

    但它愿意按小水母说的去做:“I will drive them back.”(我会将它们驱赶回去)

    Ryan缓缓松开尾巴,桑德罗温柔的将一台手机塞给它,告诉他按一个按钮就可以找到自己,这才离开房间。

    门一合上,桑德罗的脸色便严肃起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以塞拉尔为首的犯罪集团给塔斯曼带来不可估量的伤害,于他这个国王而言,就更是耻辱,他险些被迫与塞拉尔结婚,成为塞拉尔夺权的工具,成为联邦的傀儡。

    他来到临时征用的审讯厅,白鲨和湾鳄早已经被押到。

    塔斯曼的机要官员都在现场,就连刚刚做过高压氧舱治疗的高塔公会的人也在。

    一次治疗,并不足以让兰斯恢复,他还需要连续治疗十次。

    但他还是坚持要来听审讯,不愿意立刻去休息。

    梦境女巫将呼呼大睡的莉莉抱走了,阿巴顿芙伦拉等人还窝在套房里,处于低能量状态。

    阿德里安不想被误解插手塔斯曼的私事,于是没有出现。

    最后就只有湛平川抱着小狐狸过来旁听,好在他们俩都是实习生,又很年轻,不会引起塔斯曼人的警惕。

    桑德罗一眼就看出那是救了Ryan的两人,一个是Ryan口中的哥们儿,一个是神祇系觉醒者。

    于是他没有拒绝他们的旁听。

    被压至台下的白鲨与湾鳄已经被稀铅矿镣铐锁了个结实,此时他们就与普通人无异,任何异能都使不出来。

    白鲨昂首闭眼,全然无视这一屋子的人,也不屑于关注自己的命运。

    他长相粗犷,脸型方圆,有一张很厚的嘴唇和高挺到刻薄的鼻梁,枯燥打卷的头发湿淋淋地挂在他脑后,他头顶上还有两道渗血的伤疤,是在刚刚的打斗中留下的。

    与他相比,湾鳄则相对矮小一些。

    湾鳄皮肤泛青,毛孔很大,眼底爬着已然无法消退的黑眼圈,一对灰色的三角眼疯狂转动,看起来格外猥琐。

    他身上也有些伤,但显然比白鲨轻多了,他一边埋着头畏畏缩缩,一边贼眉鼠眼地观察着局势。

    “你们与塞拉尔一同来到塔斯曼,到底有什么目的。”桑德罗淡漠地问。

    白鲨冷哼一声,一语不发。

    湾鳄咧嘴一笑,笑容里透着狡诈:“我知道您需要我们的口供,恰好我也需要条活路,如今塞拉尔已死,我当然愿意和盘托出,不知道您能不能网开一面呢?”

    白鲨听他那么说,猛睁眼转头瞪过去:“你!”

    他没想到,塞拉尔刚倒台,湾鳄就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抛弃旧主,抓紧一切机会为自己谋求生路。

    明明塞拉尔在世时,湾鳄表现得格外忠诚。

    “事到如今,你还想跟我谈条件。”桑德罗的重瞳中渗出寒光,他抬手招来警卫队的人,并对湾鳄说,“塔斯曼一向没有什么酷刑,因为我始终觉得,高福利才是降低犯罪的有效手段,但对叛徒来说,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湾鳄脸色骤变:“国王,我是与您商量!我只要活命!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桑德罗阖上眼,捏着眉心,似乎不愿意听他多说。

    湾鳄被拖走了,白鲨的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没有人不怕死,只是心中尚有一口气撑着他,让他硬挺到底。

    远处传来湾鳄撕心裂肺的痛叫,那叫声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

    白鲨的青筋跳了起来,他的神经就像脆弱的木条,稍一用力,就会彻底折断。

    桑德罗在叫声中睁开眼,问白鲨:“我到是好奇,塞拉尔都将你们抛下逃跑了,你还对他效忠什么?”

    白鲨突然冷笑,他发现自己终于能用嘲弄的目光看向这位生命漫长的国王。

    哪怕国王活了一百多年,但这世上还是有他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事情,他的眼睛困在高处太久,已经看不到阴暗污秽的角落。

    “你理解不了,你们生在塔斯曼的人都理解不了,你们有这全世界最幸福的生活,桃花源村每日欢声笑语,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世上的其他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塞拉尔在我走投无路时拯救了我,你们居然还期待我背叛他,可笑!”

    “白鲨!真是恶心,连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也会自怜自艾吗?”

    “这世上其他人的痛苦和塔斯曼有什么关系!你少偷换概念!”

    “就是,你还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们残害陈明壁部长时,心里有一丝愧疚和怜悯吗?”

    “哈哈,就因为你过得不好,所以要将塔斯曼拖下水,与你们过同样的日子?”

    “承认吧,你就是在为自己内心的阴暗邪恶找借口!”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怒斥成功激怒了白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稀铅矿手铐被他扯得吱吱作响,他的眼圈逐渐红了,染上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

    “我就是邪恶,阴暗!邪恶阴暗有什么不好!起码痛苦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在尤托皮亚,社会法则是完全颠倒的!作恶的过好日子,善良的被剥削,不愿与他们一同沉沦的,就被孤立,针对,栽赃陷害,甚至被送入AGW特危死刑监狱!”

    “那里关押着杀人如麻的侩子手,丧心病狂的反社会人格,吃人肉啃墙皮的精神分裂,屠戮过一座城市的恐怖分子,还有我这样的人!”

    “我想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努力生活,不去害人,伤人,但反而被当成异类关进监狱自生自灭!”

    “曾经有个高级的联邦人来到尤托皮亚,他说他会将这里的一切公之于众,他会给政府施压,他会拯救我们所有人!”

    “可他是个骗子!他畏惧了,他退缩了,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正是因为相信他,才沦落到那步田地,后来在监狱中我终于想明白了,神明赋予我S级的异能,是让我做压迫别人的人,而不是卑微的狗!”

    白鲨一口气吼出了很多话,到最后,他的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但他终于畅快了,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他不知道该与谁说。

    此刻能够说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需要一份认同,需要有人理解他的恶意是顺理成章的,是迫不得已的。

    桑德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给予他期望的认同。

    “黎明日之前的历史记载过一首诗,诗上描述了一个理想国度,土地平阔,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诗人将这个地方称为桃花源。你说我理解不了,那你以为,桃花源村为什么叫作桃花源村?”

    正是因为塔斯曼无限接近他心中的理想国度,这里安宁祥和,与众不同,无比珍贵,所以他才将它称为桃花源。

    他知道这有多么难得。

    白鲨一时语塞,他哪里会了解黎明日前的历史。

    桑德罗继续说:“你的家乡尤托皮亚,译为乌托邦,黎明日之前,它同样代表着人类思想意识中最美好的社会。是你的统治者卑劣,贪婪,昏聩,造成了你和你家乡人的痛苦,而塔斯曼和我,没有任何义务为你们的悲惨负责。”

    白鲨紧咬牙关,瞪着桑德罗,他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的确没有立场要求桑德罗管塔斯曼之外的事。

    但他又觉得桑德罗的话太无情,太寒冷。

    难道生在尤托皮亚,遇到那样的统治者,拥有噩梦般的一生是他们的错吗?

    “你,你不是英明吗,不是强大吗,你为什么不侵略加勒比酋长国?为什么不扩大自己的领地?”白鲨质问道。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塔斯曼可以占有尤托皮亚,改造尤托皮亚,让他们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这对桑德罗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可他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我的子民会为此付出代价,而他们本可以平安地度过一生。”

    与他漫长的生命相比,塔斯曼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他们珍贵的时间,不该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百年来,桑德罗将一切都看得透彻,所谓侵略,不过是用别人的血肉来满足统治者自己的野心。

    白鲨哑口无言。

    他羡慕且嫉妒着塔斯曼人,如果不是生在尤托皮亚,他在十七岁觉醒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塔斯曼人,拥有桑德罗这样好的国王,住进他梦寐以求的桃花源。

    可他刚觉醒就被关进了AGW特危死刑监狱,他的希望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兰斯这时压抑的低咳了几声,他的胸腔还在闷痛,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但他的双眼依旧是锋利明亮的,仿佛一面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湖面,可以映出所有魑魅魍魉的身形。

    “你说的那位联邦人叫乌里尔,他并没有欺骗你,他的确撰写过文章,将尤托皮亚的一切公之于众,也的确给联邦政府施压,要求他们解救尤托皮亚,但他被害死了。”

    “他死于十八年前,他的一切痕迹被抹去,他的所有文章被删除,尤托皮亚这个名字,也随着他一起在大家眼前消失了。”

    “不过按你的说法,你确实是在AGW特危死刑监狱认识的塞拉尔,他将你救出了监狱。”

    白鲨猛转回头,这才看到角落里坐着的兰斯。

    兰斯虚弱地倚在Alpha的身上,红棕色长发被他随意束了起来,他有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是个看起来非常年轻且迷人的Omega。

    兰斯冲他笑了笑,笑容人畜无害,然而转瞬口中便说出诛心之语。

    “你有没有想过,AGW特危死刑监狱是联邦所属,你在加勒比酋长国的国土内得罪了人,为什么会被送到联邦的监狱呢?”

    白鲨突然怔住,他的大脑一片浆糊,暂时不知道兰斯要说什么,但他心里却生出厌烦和排斥,似乎不愿听兰斯再说下去。

    可惜他没有拒绝的机会。

    “除非那些压迫你,剥削你,陷害你的人与联邦政府是一丘之貉,他们之间有密切的利益往来,你只是他们替加勒比酋长国解决掉的麻烦。”

    “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塞拉尔是联邦政府安插进塔斯曼的卧底吧?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他拯救了吗?”

    白鲨脸色惨白,呆呆地看着兰斯,仿佛不理解他说的话。

    “他们迫害你,却还要利用你,偏偏你蒙在鼓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你的仇人尽忠,你说别人可笑,你才是最可笑的人啊。”

    兰斯的笑容依旧人畜无害,可白鲨分明从中看到了讽刺。

    他被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其实在利邦的视频传遍网络时,他就极度排斥着视频里的内容。

    他期待塞拉尔能够稳住局面,将利邦抓回来,让利邦承认那些话都是构陷。

    但利邦消失了,鮟鱇也跑了,一切仿佛都在印证着最可怕的猜想。

    塞拉尔并非值得他追随崇敬的王者,而只是联邦的傀儡。

    “塞拉尔带着我们越狱,同行的全是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白鲨突然瘫软在地,喃喃开口。

    兰斯见他终于信仰崩塌,开始吐露实情,这才收起笑容,病病歪歪地枕在湛平川肩头。

    桑德罗意味深长地看了兰斯一眼。

    这位神祇系觉醒者很厉害,三言两语便击碎了白鲨的心理防线。

    其实到最后,塞拉尔也没承认自己与联邦勾结,但兰斯却巧妙的将信息片段串联起来,给了白鲨一个无法质疑的真相。

    “我们杀死了狱警,拿到稀铅矿钥匙,解开禁锢,利用异能挖通地面,潜入地下河。地下河冰冷刺骨,暗流湍急,没有食物,没有光亮,看不到尽头。”

    “我们没有力气管别人,很多人撞碎了脑袋,死在了河里,游了很久很久,只剩下我们三个。确认典狱长抓不到我们,塞拉尔用他的异能撼动了地面,阳光从裂口里照下来,我们爬了出去。”

    “那是极地冰川组织的领地,有一位哈奇摩人施舍给我们衣服和饭菜,我当时想留在那里,和他们一起捕鱼为生,但塞拉尔不同意,他说要去塔斯曼。”

    “于是我们准备动身去塔斯曼,临走前,塞拉尔抢劫了哈奇摩人的全部财物,湾鳄强奸了那家的女儿,我背对他们,站在门口,却没有管,那是我向邪恶走出的第一步,如果我与他们不同,我还会被孤立的。”

    白鲨的话音刚落,巴布提已经气得浑身颤抖:“令人发指!令人发指!你们就是畜生!”

    “恩将仇报!你有什么脸说自己的痛苦!”

    “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哈奇摩人又做错了什么?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可笑啊可笑,那家的女儿像不像曾经被欺凌的你?她也什么都没做错,她家人只是好心帮了你们!”

    “不用审了,快处死白鲨和湾鳄!”

    白鲨没有挣扎,而是目光空洞的继续说下去。

    “塞拉尔说,我们是海洋生物觉醒者,是名正言顺的塔斯曼人,所以我们有权利成为塔斯曼的主宰,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我们如此强大,而国王仅仅是A级。”

    “他的说法打动了我,成为主宰者,去压迫别人,是我能想象到的,唯一告慰前半生的方式,于是我们帮他夺取权力。”

    “刺杀国王的确是塞拉尔策划的,但动手的却不是我们,而是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本有能力杀死国王,却没有那么做,他们的说法是,以国王在塔斯曼人心中的重要性,他一死塔斯曼必然大乱,获得的权力也就失去了意义。”

    “国王消失出乎我们的意料,于是一年里,塞拉尔一直在加快进度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才被陈明壁发现了端倪。”

    “我不明白陈明壁为什么那么说,他根本没有调查出塞拉尔的出身,他会死,纯粹是因为他无法被收买,且一直跟塞拉尔作对罢了。”

    “我,湾鳄,利邦,鮟鱇,古德绍,我们负责的事情各有不同,但塞拉尔不允许我们私下交流,不允许我们好奇别人的任务,所以我对他们做的事也是一知半解,我不知道利邦和鮟鱇发现了什么才决定背叛。”

    白鲨顿了顿,他的嗓子已经很哑了,他的情绪在剧烈的跌宕后彻底沉了下去。

    他的眼神暗淡疲惫,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困惑和不解。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们杀死我后,请将我的头颅交给哈奇摩人。”

    “我做了太多坏事,就从最初的那个开始赎罪吧。”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只有十岁,他瘦得皮包骨,光着身子挖泥地里的蚯蚓吃。

    他太饿了,他背上的伤口正在发炎,苍蝇落在上面,歇着脚。

    一个人向他走来,满面忧伤地替他掸走苍蝇,递来一块烤饼。

    他不管不顾的大口吃着,顺便看见了这个人犹如狮子鬃毛一般浓密的银色头发。

    那个人说:“孩子,等我回来,拯救你们。”

    第115章

    湾鳄再被拖上来时,一条命已经没了半条。

    他浑身鲜血淋漓,像一条臭虫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立刻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努力抬起虚弱的眼皮,看向瘫软在地双目失神的白鲨。

    白鲨嘴唇干裂,已然不再挣扎,湾鳄爬上前去,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你招供了是不是?你他妈的承认谋反了是不是!”

    湾鳄手上的血沾在白鲨领口,而白鲨无动于衷。

    湾鳄将口中的血沫朝他啐了过去,大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那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国王他得不到口供就不会杀我们!疑罪从无是他制定的法律,他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你懂不懂啊!”

    白鲨被他拽得身子摇晃,半晌才掀起眼皮,看了湾鳄一眼,心如死灰道:“算了。”

    湾鳄高声:“算了?”

    他盯着白鲨了无生气的脸,突然癫狂大笑了起来:“你啊你,坏又坏不彻底,好又好不彻底,你扭不扭曲,别不别扭,你现在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你活该痛苦一辈子!哈哈哈哈哈!”

    桑德罗不愿见他歇斯底里,于是便一挥手:“都带走。”

    湾鳄知道自己死期已至,他被拖走前,怨毒的对桑德罗说了最后一句话:“塞拉尔说神明将至,你们都会死的!”

    兰斯立刻抬起了眼,桑德罗也不由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桑德罗看向兰斯,兰斯却望着湾鳄,直至他消失在走廊中。

    塞拉尔口中的神明,绝不会是兰斯的外神。

    桑德罗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难不成还有?

    巴布提冷哼道:“国王,别信他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就是在垂死挣扎。”

    桑德罗却并没有被劝慰,他心中清楚,这世上有兰斯一个神祇系觉醒者已经是奇迹,如果塞拉尔的背后还有一个,那就说明当初那场平叛之战另有隐情。

    但他并不会跟塔斯曼的官员解释,他有些疲惫地吩咐道:“去将被放逐的官员们接回来吧,他们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官员们依次告退,侍从们迅速冲上来,将地板上沾染的血迹冲刷掉。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桑德罗,兰斯与湛平川。

    桑德罗开口道:“我会郑重的向高塔和鬼眼公会道谢,你们拯救了塔斯曼,及时摧毁了塞拉尔的阴谋。还有,谢谢你们没有因Ryan是异兽就冷眼旁观。”

    湛平川连忙摆手:“哎别客气,我妈跟我爸刚认识的时候,我爸卡在动物形态变不回来了,我妈就收养了我爸,后来我妈也以为他要突破伦理搞跨物种恋爱了。”

    所以他能这么快接受桑德罗和Ryan的关系也是有遗传因素在的,他有一个勇于走在时代前沿的妈。

    兰斯意外地看向湛平川,难道这就是见义勇为的母亲和偷自行车的父亲结合的原因吗?

    桑德罗:“Ryan和其他异兽不一样,他有感情,会思考,我们在地下城中相处了一年,我失忆的时间里,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并不把他当作异兽,他是我的爱人。”

    湛平川感慨:“其实您真挺幸运的,遇到的是这位哥们儿。”

    毕竟不是所有S+异兽都像这哥们儿这么帅了,要是遇到【虚拟境】里那位真挺灾难的。

    大家都是S+异兽,偏偏就那位最抽象。

    兰斯仍旧没什么力气地依偎在湛平川怀里,但他说出的话却异常理智:“这种关系对塔斯曼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一旦扩散开来,您少不了被质疑。”

    桑德罗:“我考虑过,我打算给Ryan人类的身份。”

    兰斯望着桑德罗,喘息不匀:“您不如对外声称它是神之造物,名字叫做沧龙,是被神派遣入海,帮塔斯曼解决危机的。”

    桑德罗轻挑眉,他知道兰斯是借这个机会,告诉他Ryan的来历以及名字。

    沧龙,果然很好听。

    “可惜塔斯曼并不崇尚宗教。”桑德罗道。

    兰斯笑了:“您以为他们需要真相吗?他们只需要一个满足自己虚荣心和大国情怀的答案,他们需要在其他种族面前,永远可以骄傲地扬起头颅。”

    国王与异兽在一起是羞耻的,见不得光的,但国王与神使在一起,那就是塔斯曼至高无上的荣光。

    桑德罗越发觉得兰斯有趣,小小年纪,竟然将人性看得如此精准。

    “你当着我的面,就这么说我的子民。”

    兰斯心知肚明桑德罗并不生气,于是便直言不讳道:“我以为在他们极力要求您与塞拉尔结婚时,您就已经看清了。”

    “好吧,你说得对。”桑德罗轻笑摇头。

    湛平川:“还有一件事,地下城的铁门是我宝贝儿干碎的,但哥们儿说了不用我们赔,您看谁去给砌一下。”

    “我找人砌,你们这段时间就安心养伤,游览,塔斯曼一定会照顾好你们。”既然是Ryan承诺的,桑德罗自然不会不答应。

    “那——”湛平川想抱兰斯回去休息了,他看了一眼兰斯的眼色。

    却见兰斯按住了他的手腕,突然道:“看在我们救了Ryan的份上,国王能不能解答我的疑惑?”

    桑德罗:“嗯?”

    兰斯继续问下去:“您与兰闻道和湛擎和两位会长到底有什么渊源,他们为什么一定会伸出援手?”

    他终于问出口了。

    兰闻道成天东遮西藏,装傻充愣,兰斯已经不指望在他那里问出真相了,有碍于救命之恩的桑德罗是唯一的突破口。

    桑德罗眯起重瞳,再次打量起兰斯:“你为什么想知道?”

    他还没与两家公会详细交谈,所以分不清兰斯是跟着哪家来的。

    但无论哪家,能够拥有一个神祇系觉醒者,都绝不寻常。

    这意味着在当年那场惨烈的战争中,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兰斯:“好奇。”

    湛平川也挑起眉:“我倒是也好奇,难不成您与他们早就认识?”

    桑德罗重新坐了下来,提起那两个人,他的记忆就难免穿过时光,回到了百年前。

    虽然他口中说着兰斯与湛平川年纪小,但在黎明日前后的混乱时期,他们很多人,也都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别人说过那段被埋藏掉的历史了,当然也没有人感兴趣,时间久了,甚至连他自己都疑惑,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他或许不该将往日的渊源说给这俩个人,但好像也没什么要紧,最重要的,他的确感激他们救了Ryan。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这件事还牵扯一段久远的历史,那时世界的格局大不一样,没人拥有异能,我也还是一名联邦人。”

    桑德罗抬起左手,朝一旁的侍从轻弯手指,侍从忙会意端上来了三杯海盐气泡水,然后在桑德罗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

    “你们不要拘束,过来坐吧,早点说完,我好去陪Ryan。”

    兰斯与湛平川也不客气,湛平川拉了把椅子,坐在桑德罗对面,兰斯就坐在他腿间,依旧靠着他。

    桑德罗无视两人肆无忌惮的亲密,继续说:“首都城的红娑异能研究院和蓝枢异能稽查队,在当年,还是两个非官方组织,名为红娑研究院和蓝枢商业联盟,其中蓝枢内设九个大区,唯有九区最为特别,可以对蓝枢和红娑进行监察,九区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职能部门,叫作鬼眼组,最后一代组长名叫岑崤。”

    湛平川瞬间睁大眼睛,因为鬼眼这两个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桑德罗道:“别看它们只是非官方组织,但它们的权力非常大,几乎将整个联邦的高精尖人才和经济命脉掌握在手里,而这种势头在黎明日之前达到了巅峰。”

    “当时红娑研究院的院长名叫黎容,他也是黎明日的来源,但他还有个很小众的身份,是红娑研究院里,由一群天才学者组成的高塔小组的组长。”

    听到这儿,兰斯稍稍蹙起眉,看来这就是高塔公会的起源。

    桑德罗点头:“你们没有想错,鬼眼组与高塔小组,就是如今鬼眼公会与高塔公会的前身,它们之所以被分裂出来,也是因为黎明日。”

    “或许你们听人说过,百年之前,撒哈拉沙漠发生巨震,第一座地下城出现,铁门上写有诡异字符。”

    “当时人们以为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埋藏在沙漠中的短暂文明,是世界历史的又一瑰宝。于是,当时世界各研究院都派遣了科考人员,红娑研究院也不例外,最后一同进去的,大约有百人。”

    兰斯提出疑惑:“地下城不是感知到晶矿石的存在才可以开门吗?”

    桑德罗轻笑:“这大概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了,如果一定遵循这个规律,那么世界上第一颗晶矿石是怎么取出来的?”

    兰斯没法反驳,也就是说,晶矿石开门并不是唯一的条件,当年的科考人员想出了开门的办法,但是后来由于人们掌握了更便捷的方法,原来那个就被取代和忘记了。

    “我并不知道他们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但当他们带着从地下城中采集的样本出来时,觉醒就开始了。”

    “他们有些人因身体无法承受觉醒而死去,有些人则高烧不退,生出腺体,产生异能信息素,但当时我们并不叫它异能信息素,而叫它传染病。”

    “我是一名无国界医生,隶属于国际独立医疗组织,当时我正在附近的土著人部落提供援助,大批的科考人员就被送了过来。”

    “他们说自己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听不懂,但非常可怕,每日折磨他们的神经,有人因此崩溃,有人开始信仰神学,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些首次进入地下城的科考人员,其实就是神祇系觉醒者。”

    “他们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选中了,成为载体,他们将那种力量带出地下城,带往人间。他们的身上会不断散发一种无色透明的孢子,这种孢子可以催化普通人类觉醒或因觉醒失败而死亡。”

    “我身为他们的救治医生,恰好成为了第一批被催化的人,但我的同事们也有人因此死亡。”

    兰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难道他其实也一直散发着那种孢子,足以催化普通人觉醒吗?

    桑德罗道:“当时我们,包括当地的土著部落无一例外,全部感染,百分百的感染率瞬间引起了全世界的恐慌,他们将这种从神秘地下宫殿带出来的病毒列为A级传染病,很快,我们接触到的所有人都被隔离了。”

    “最初仍有无国界医生心怀大义,选择来救治我们,但让人沮丧的是,他们也全部被感染了。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没有人再来了,也没有物资送过来。”

    “大家很快察觉到了不对,而且当时,其实已经有人恍惚摸索出了一阶能力,于是觉醒良好的人选择外出觅食,主动求生。”

    “想要获得食物,自然就要走出封锁区,但他们不可能让我们走出去威胁全世界的安全,于是很多人死在了枪下。”

    “我们这些无国界医生以及那些科考人员都很聪明,也读过很多书,我们知道在岁月长河中,每当出现类似的事件,感染者的结局都很难看。”

    “其实我们做医生的已经隐隐发现,这并不是一种会导致人死亡的病毒,反而让我们获得了幻想故事里才有的特殊能力。大家振奋不已,这无异于从地狱踏入天堂,我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件事告知社会,然而却发现,我们没有任何途径。”

    “从部落仅有的一台老旧电视机中,我们看到联邦以及其他各国的权威科学家开展了数次联合会议,虽然他们说的很委婉,但结论都是让我们死,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轰炸。”

    “全世界只有一个科学家愿意救我们,他就是黎容。”

    谈起这个人,桑德罗有一些动容,似乎百年之后,他还可以从这个人身上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黎容二十三岁研发的药物律因絮,曾经拯救了上千万的细菌性早衰症儿童,他无偿将这种药物分享给世界,成为那些年声名最盛的科学家。

    正是黎容的反对,才让轰炸没能实施。

    他永远感激这个人在当时冒天下之大不韪,拿名誉当赌注做出的决定。

    兰斯难免对黎容生出了兴趣,如果说是他制止了那次轰炸,那么他就是整个世界骤变的转折点,怪不得新旧世界分界的那天,会以黎明日来命名。

    桑德罗继续说:“他当时公开表明,他极度厌恶边沁的功利主义,如果这些无畏的科考人员和无私的医疗人员的最终结局是被放弃,那么人们不会再信任任何被歌颂的品质,其引起的连锁反应,可能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死亡。”

    “我之前说了,虽然不是官方组织,但红娑和蓝枢的权力非常大,蓝枢九区鬼眼组组长岑崤与黎容关系密切,他无条件支持黎容的任何决定,算是压住了一部分反对的声音。”

    “因为有他,我们的现状才得以传出去,我们从人人避之不及的感染者,变成各方势力招揽的对象。”

    “但与我们这些纯粹的觉醒者不同,神祇系觉醒者作为感染源,难免对联邦政府的统治造成了威胁。如果他们肆无忌惮的创造觉醒者,那么很快,这些觉醒者就会形成组织,挑战他们的地位。”

    “于是,当统治者们接受孢子获得异能后,便指挥媒体,污名化神祇系觉醒者,说这些人是被魔鬼附身了,他们又找来所谓的玛雅预言,说这些人终有一天会颠覆整个世界,给全人类带来灾难。普罗大众被蒙在鼓里,相信了。”

    “神祇系觉醒者被迫逃亡,他们流离失所,无处可依,被恐惧,被唾骂,被避之不及,最后还是黎容出面护住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处安居之所,但要求是,他们不可以和大脑中的声音做交易,要永远,站在人类的这边。”

    “他们感激黎容的拯救,答应了这个条件,况且他们也根本听不懂大脑里的声音在说什么。”

    兰斯了然。

    要不是他从小就听外神的声音,恐怕后天也无法掌握这门语言了。

    湛平川啧啧感叹:“这么说,黎容真是个好人,他从始至终都没放弃一个人。”

    兰斯:“但这和您与两位会长的渊源又有什么关系呢?”

    桑德罗:“听我说。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时,一位神祇系觉醒者与普通人生出的孩子,也听到了他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兰斯的瞳孔骤然收缩。

    桑德罗点头:“是的,这是唯一一种依靠血缘传播的觉醒属性,他们的孩子,可以继承自己的诡异力量,成为神明新的通道,后代越多,可供神明使用的通道就越多,那么谁能保证世世代代的众多通道中,没有人违背当初的承诺呢?这下就连黎容也没办法了。”

    兰斯突然笃定道:“但我猜,他还是会救。”

    桑德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黎容并不是个功利主义者,他不会因为铁轨一侧绑的人少,就把车头调转过去,和我们这些只会用列车难题写论文的人不同,他当时是真正手握方向盘的人。”

    “他说这些人现在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不该被死亡,至于未来,那就是未来的事了,人不能用未知的,可能发生的灾难,去惩罚当下真实存在的生命。”

    湛平川:“所以到底有多少种诡异力量啊?”

    桑德罗:“除去那些觉醒失败的,被枪击死亡的,以及没有后代的,还剩下四十种,但我认为在未知的空间还有更多,只不过科考人员数量有限,祂们没能占到通道。”

    “联邦政府这时已经开始忌惮黎容的影响力,他们将红娑与蓝枢收为官方组织,打算温水煮青蛙,慢慢架空黎容和岑崤。于是,黎容和岑崤将高塔小组和鬼眼组剥离出来,成立了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

    “等黎容和岑崤寿终正寝,联邦政府开始变脸,他们不想背负毁约的罪名,于是将神祇系觉醒者驱逐到荒芜的,极端的,偏远的地带,让他们自生自灭,那个地方也就是现在的弗比斯湾热情郡。”

    “当地的土著是有着红头发白皮肤的波夫尼亚人,渐渐地,神祇系觉醒者与波夫尼亚人通婚,后代里也有不少是红色头发。”

    湛平川目光稍斜,偷偷看了一眼兰斯,他大概已经猜到,兰斯干碎铁门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了。

    兰斯则睁着琥珀色的眼睛,专心致志听桑德罗讲,仿佛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狐狸。

    湛平川将兰斯搂紧了些,收回目光,又问道:“可这还是跟我我们这两位会长无关啊。”

    桑德罗端起气泡水喝了一口:“别急,黎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毕竟是他护下了神祇系觉醒者,为未来带来隐患。他和岑崤暗中为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准备了足量的资源,希望它们可以世世代代,维系神祇系觉醒者与联邦政府之间的平衡。”

    “为了保证继任者能够谨记这份使命,他们分别选出了三位值得信任的觉醒者,在未来的不同时期继承两家公会。我的二阶能力叫作【凝固】,你们应该体会过了,在晶体里,你们的身体会保持恒定,细胞也不会老化。”

    “因为他救了我,我投桃报李,为这六位觉醒者施展了异能,将他们的生命凝固,当有继任者死亡或是选择退休时,我就会将下一位继任者解冻。兰闻道与湛擎和就是这一代的继任者。”

    兰斯目光颤晃,显然极为震撼。

    而湛平川的震惊不单单表现在脸上,他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们两位会长其实是古人?!”

    这能想象吗?他极有可能在一百年前的照片里找到他爸冷酷的脸!

    桑德罗:“”

    兰斯:“”

    桑德罗唇角抽动:“也就一百年,不算是古人吧。”

    湛平川心绪翻涌,怪不得,他爸喜欢听的歌,喜欢看的片都那么复古,怪不得他爸总是理直气壮的说怕老婆是家乡的优良传统,但他从未在沙漠城的任何地方听过这种传统。

    怪不得他妈说对他爸的第一印象,是说话土土的。

    桑德罗突然叹气:“不过说来惭愧,我打算解冻湛会长时,恰好受了重伤,退化成幼年形态,所以解冻的不太完全,导致他停在了白虎形态。”

    湛平川:“。”原来是你。

    桑德罗:“等我恢复记忆,赶紧去存储地找他时,他却消失不见了。”

    湛平川:“”被我妈捡去了,我妈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行,还以为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

    桑德罗:“幸好他后来也没有怪我。”

    湛平川:“”因为我爸也颠颠的,发现当白虎可以被少不更事的我妈抱着睡。

    桑德罗掐掐眉心:“其实湛会长与兰会长本不该是一代,但湛会长的前代突发心疾去世,他不得不被提前解冻。”

    “本来高塔与鬼眼是同气连枝,相辅相成的,但因为他们俩在黎明日前关系就不好,所以渐渐变成了对家。”

    兰斯:“不意外,毕竟您说了,黎容与岑崤关系密切。”

    所以这么说来,鬼眼公会其实不是对家,而是继承着前人意志的同路人。

    湛平川好奇:“他们当年有矛盾?”

    桑德罗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本就是外人,只不过我记得那时候,湛会长叫兰会长奸贼,兰会长叫湛会长土匪,黎容让他们俩没事吃点溜溜梅吧。”

    第116章

    从审判厅离开,湛平川将兰斯放在床上,用被子裹好,又将两旁荧光灯柱的亮度调暗。

    兰斯现在需要休息,睡醒一觉后还要继续接受高压氧舱的治疗。

    收拾好一切,湛平川躺在了兰斯身边,兰斯立刻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湛平川不知道现在该不该问。

    兰斯却直截了当道:“是的,我就是神祇系觉醒者。”

    “怪不得。”湛平川并不惊讶自己得到的回答,红头发,撕开铁门放出异兽的力量,以及他身上莫名其妙恢复的伤口,还有哥们儿重获光明的眼睛。

    不过他仍然好奇,这是种怎样的能力,使用方法与其他异能有什么不同。

    兰斯继续解释下去:“我从小就能听到狗所谓神明的声音,在我的灵境系统中,祂说一种奇怪的语言,一开始听不懂,后来听久了,就渐渐理解了。”

    “我不知道别的神祇系觉醒者是否是这样,因为按照国王的说法,神有很多种,我相信他们的行事作风也各不相同。”

    “我的这个地外之神,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太弱了,有时候我觉得祂很急切,很失望,很迫不及待,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但这么多年了祂也没有透露。”

    “为了解决我太弱的问题,祂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我的精神,在灵境系统中为我制造各种恐惧场景,让我面临数不胜数的灾难,所以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想象与现实,完全迷失了自己。”

    “宝贝儿”湛平川心疼地搂住他,轻吻他的头发。

    他简直不敢想象,小兰斯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确实很痛苦,但一切都过去了,你记不记得我说我有遇到过高人?”

    “嗯。”湛平川轻声应。

    兰斯轻笑,翻身搂住湛平川,在湛平川怀里蹭了蹭。

    “那或许是一段臆想,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有个声音来到了我的灵境系统中,那是我在恐惧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他一直在和我说话,始终安慰着我,用温暖的胸膛贴着我的背,渐渐地,我就觉得黑暗没那么可怕了。他陪我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等我可以直面恐惧,那个声音就消失了。”

    “除非与你是高信息素匹配度,否则很难进入你的灵境系统,况且如果是人,你应该可以看到他的长相,而不是一个声音,这就是你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幻想出来的守护神。”湛平川酸酸地猜测。

    “或许吧,时间太久,我已经连那个声音都记不清了,有时候我也会恍惚,他是否出现过。”兰斯的眼神变得悠远。

    “后来呢。”湛平川问。

    “祂的力量的确非常强大,远比所有异能者强大,但那并不是我的力量,如果想要使用它,就必须把自己的身体交给神。”

    “当我将身体交给祂使用时,我也会发生变化,比如头发的颜色会变为银白,后背会长出骨翅,脖子上会浮现一种血红的图腾。而我自己的意识会暂且退到灵境系统中,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那不是很危险?”湛平川突然有些忧心,立刻捧着兰斯的脸颊,与他对视。

    兰斯笑了笑:“但我可以夺回来,祂需要神祇系觉醒者虔诚的信仰和完全的奉献,才可以彻底获得人类的身体,一旦我对祂的虔诚是假的,用过激的方式与祂争夺控制权,祂就不得不退让了。”

    湛平川心头一颤,过激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兰斯继续说:“从恐惧中走出来后,我开始叛逆的和祂作对。我会故意装作虔诚,把祂叫出来,然后跳进泥潭里,脏死祂。或者趁祂即将从眠寐中醒来时,播放快速切换画面并颠倒扭曲的视频,然后和祂一起作呕。我甚至故意将自己的眼睛弄近视,戴上眼镜,模糊祂窥视人间的通道等等吧,还有很多。”

    湛平川:“”

    这谁还能得罪我宝贝儿,他连神都敢报复啊。

    兰斯非常淡定说:“但祂被骗多了,就不怎么上当了。”

    湛平川:“。”

    神也懂得吃一堑长一智。

    “现在想让祂出来,需要用些手段,不过我猜这些神降临地球一定有别的目的,否则祂早就弄死我,或者扔下我离开了。”兰斯幽幽道。

    当年第一座地下城出现,恐怕就是一个圈套,祂们用它吸引人类产生好奇,主动突破两个世界的结界。

    地球与异世界之间应该存在某种禁制,制约了过于强大的神明的力量,使祂们不能为所欲为。

    所以祂们不得不寻找一个通道,或者说傀儡。

    “桑德罗说当年成功降临人间的神明有四十种,祂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湛平川问。

    兰斯摇头:“我猜祂们之间也存在争夺,否则这么多年下来,不至于快要销声匿迹了。至于争夺的是这颗星球的所属权还是别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神到底长什么样?”湛平川忍不住好奇。

    他只在童话故事或者文学作品里看过神,那是人类想象出来的神,承载着人类内心深处的渴望。

    渴望被救赎,渴望被度化,渴望被保佑。

    但真实的神显然不会以人类的意志为中心,人类的渴望和祈求在祂们眼里,甚至是无足轻重的。

    “神没有实体,祂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团隐匿在混沌中的黑暗,有时祂会变出一个实体来见我,实体通体雪白,脖子上有一圈银色的鬃毛,头顶有类似梅花鹿的角,角上扣着神环,环上面是那个鲜红色图腾,祂还有一对翅膀,是由白骨织成的。”

    湛平川努力想象了一下:“听这描述还可以。”

    “或许是超常发挥,祂的审美很差劲的。”兰斯无情道。

    湛平川不禁笑了一下,再次将兰斯搂紧。

    他并不觉得拥有这种力量是多么幸运是事情,这反倒更像是一个陷阱。

    似乎祂们的终极目的,就是获得人类的虔诚,好彻底操控这具身体。

    那么现在祂给予的支持和帮助,都不过是诱惑罢了,兰斯需要不断的与之对抗,保存自己的意志。

    兰斯从湛平川怀里探出脑袋,手指攀着湛平川的肩膀,眼神里难得的有了些忐忑。

    “你想要来我的灵境系统看看吗?”

    他不确定湛平川是否会喜欢,那里太黑了,太可怕。

    但潜意识里,他又期待湛平川会喜欢,无论是何种模样的他。

    “你的身体可以吗?”湛平川犹豫,他倒是没有兰斯那么复杂的心思。

    “没关系,灵境系统毕竟是想象空间,不会影响身体。”

    这是小狼崽接触真实的他的第一步,他的世界并不是纯净简单的。

    兰斯不喜欢逃避问题,他需要看到湛平川真实的反应。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执着坚定,瞳仁晃都不晃,有种英勇就义的美感。

    于是湛平川忍俊不禁,捏起他的下巴,轻轻吻他的唇。

    先是从唇珠开始,轻柔地,细密的,将有些苍白的唇吻湿,然后,滑到唇角,摩擦那里更为敏感的神经,就像敲开一扇虚掩的门。

    兰斯果然阖上眼,享受地沉浸在吻中,微微张开一道缝隙。

    湛平川的舌尖探了进去,舔舐柔软的口腔时,不慎擦出了声响。

    暧昧的水声在耳窝炸开,兰斯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腺体浅浅溢出些星玉兰信息素,很快房间里都弥漫起淡香。

    湛平川翻起身,单手支撑着床,贴在兰斯耳侧道:“宝宝翻个身好不好?”

    进入伴侣的灵境系统前,必须要细致温柔的安抚,这样才不会引起伴侣的恐慌和紧张。

    兰斯微急的呼吸着,他的肺还没有彻底恢复,于是脸上很快染上薄红。

    他在湛平川手臂圈起的空间里,像小动物一样慢吞吞拱着,将自己翻了过去,背对着湛平川。

    湛平川单手拨开他的红发,露出白皙的腺体,那里还带着自己的标记。

    随着亲吻落下,龙胆信息素也漫出来,安抚着腺体,将那里变得更加甘甜可口。

    湛平川很快将腺体舔湿,舌头在标记处反复流连,又模仿着某些动作,一下轻一下重地抵着腺核。

    “可以了老公。”兰斯背过手,摩挲湛平川绷紧的腹肌。

    湛平川终于将自己的意识沿着兰斯的腺体,送入灵境系统中。

    他睁开眼,入目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低下头,脚下并没有可以踩踏的实体,这种感觉有点类似站在玻璃栈道上,明明原地不动,却随时恐惧自己会掉下去。

    周遭似乎飘着微凉的黑雾,这种黑雾穿流过身体,会产生次声波一样的效应,激起皮肤轻颤,将恐惧催发得更烈。

    湛平川当然不会被吓到,但当他低头向下凝视深渊时,却生出种微妙的心情。

    仿佛不畏惧并不来源于他胆子大,而是来自无法言说的熟悉感。

    他看着黑雾拂过指间,又蹲身触摸脚下踩着的深渊,熟悉感更真实了。

    “还好吗?”兰斯蹲在他面前问。

    湛平川“啧”了一声。

    兰斯的心稍微提了起来,目光牢牢盯着他。

    “宝贝儿,不是我说,可能我重刷《超级英雄贞子》比较多,总觉得你这里挺熟悉,咱们外神是不是借鉴了电影啊?”湛平川真诚问。

    这几乎是近二十年来最火的恐怖漫画改编电影了,其IP火爆程度远超《黄金屋》,影视公司更是创造了贞子宇宙,其中蝴蝶贞子,铁锤贞子为公司狂揽一百亿,收获了全世界小朋友的喜爱。

    兰斯:“”

    裹在混沌中的外神眯缝着眼睛,静静注视这个骤然闯入通道领地的,熟悉的身影。

    但《超级英雄贞子》是什么?这个宇宙不会有任何东西比祂更超级。

    兰斯:“你一点都不怕吗?”

    湛平川:“不啊。”

    兰斯松一口气之余,又心道,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小傻逼。

    两个人放松地枕在黑暗里,任由黑雾拂过,激起皮肤的战栗。

    兰斯问:“《超级英雄贞子》是什么?”

    “你没看过?”湛平川讶异。

    兰斯摇头,很认真地解释:“小时候泡图书馆比较多,一年才能读完一面墙,没什么时间看电影。”

    “”

    又被学霸暴击。

    但湛平川突然想到,他们现在是在灵境系统中,灵境系统是想象空间,不受现实的约束,只要提供想象,这里就能呈现出来。

    “我捏给你看。”

    湛平川努力回忆着蝴蝶贞子和铁锤贞子的模样,很快,这两个身影就出现在兰斯面前。

    两位超级英雄都穿着白色长纱衣,披散着浓黑的头发,发丝间露出鲜红渗人的一只眼,从她们冗长的袖口中垂出一双青黑的手,这双手的每根指甲都有小臂那么长。

    唯一不同的是,一位贞子长着蝴蝶的翅膀,可以飞,另一位贞子背着一只巨大的铁锤。

    外神只看一眼就不感兴趣地阖上眼,陷入眠寐。

    人类做的丑东西,毫不超级。

    “怎么样?”湛平川充满期待。

    “嗯”兰斯神情复杂,大概是为了给小朋友们看,所以这两个形象做的并不算恐怖,“她们的指甲那么长,不会劈吗?”

    “指甲可以伸缩的哦,创作者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厉害。”兰斯敷衍道。

    湛平川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兰斯:“宝贝儿,你的关注点好奇特,你不觉得这俩贞子吓人吗?”

    兰斯失笑:“这又什么可吓人的。”他在灵境系统里见过的恐怖场景多了去了。

    “哦?”湛平川又贴近一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狡黠,“那什么会吓到你?”

    刚刚捏贞子给了他灵感,他其实对贞子没什么兴趣,难得来一趟小狐狸的灵境系统,他得在这个苦大仇深的地方留下点旖旎的回忆。

    “很少有东西能吓到我,其实第一次进地下城,我也是哄你玩”兰斯说着说着,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发现,湛平川似乎变大了些,而他枕的位置也在慢慢往下滑。

    兰斯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胸前和肚皮上,有一片浓密柔软的白色绒毛,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两只狐狸爪,肉垫弹性十足。

    一条又大又蓬松的尾巴安静地枕在他双腿之间,是鲜艳夺目的火红,他倏地一动,就觉得头顶上两只耳朵跟着颤了一下。

    “”

    兰斯:“你?”

    他的声音变成了软绵绵没什么攻击性的吟叫。

    湛平川一把把他捞了起来,按在自己怀里,一边肆无忌惮地撸着他的红毛,一边揶揄道:“这是谁家的小狐狸呀?”

    “嗷嗷!”

    兰斯的爪垫踩着湛平川的胸口,听见自己的叫声有些无语。

    “科普一下,成年的小狐狸只有发情的时候才叫。”湛平川拨弄兰斯的耳朵尖。

    “嗷”

    小傻逼自创科普,明明捕猎的时候也会叫。

    “嗯,我的小狐狸一定是发情了,我必须帮助他。”湛平川故意道。

    兰斯好笑地望着湛平川,也不打算再挣扎,他心知肚明湛平川要做什么。

    于是他慵懒的半阖狐狸眼,曲起前爪,在湛平川胸膛躬下身,用蓬松的红尾巴轻扫湛平川的下腹。

    尾巴掠过敏感的地方,轻而易举把湛平川的兴致搅合了起来。

    “尾巴怎么总乱动,让老公好好检查一下。”

    于是,湛平川伸手抓住蓬松的狐狸尾,阻止它继续捣乱。

    他的手指顺着尾巴一寸寸向上摸去,感受着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

    小狐狸趴在他身上呜咽着,耳朵一上一下的轻轻抖动,他偶尔捏一下尾巴,狐狸爪子就将他的T恤勾出一条线头。

    看起来十分乖巧且配合。

    就在湛平川快要摸到尾巴根,想要掀起狐狸尾更进一步时,他突然掌心一空,手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雪白的爪子。

    湛平川惊愕地看着自己。

    他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小狐狸卷起尾巴,趴在他白绒绒的胸口,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狡猾的神情。

    既然是灵境系统,湛平川可以想象,他自然也能。

    湛平川动了动尾椎,发现自己也长出一条尾巴,比兰斯的还长。

    小狐狸不会把他变成狗了吧?

    湛平川忙用两只爪子夹起兰斯,抱到脸前,借着兰斯澄澈的瞳孔打量自己。

    他发现自己通体雪白,耳朵尖且直立,眼角微微上挑。

    不是狗,而是狼。

    他自小生长在沙漠城,那边的荒芜区有很多品种的狼,他非常熟悉这种动物的特征。

    所以在小狐狸的想象里,他很像狼?

    “嗷嗷!”兰斯斜着眼,悠闲的用尾巴拍着湛平川的胸口。

    由于被抱起来,他四肢爪子都悬了空,有一根线头被他拽起老高。

    他问湛平川,小傻逼,满意吗?

    湛平川听不懂兰斯在说什么,他看着兰斯眼睛里的自己,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他回应了很长的一声,果然传到兰斯耳朵里,就成了狼低沉的呜鸣。

    兰斯同样不知道湛平川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变成白狼之后依旧话痨。

    他竖起狐狸耳朵,爪子勾着线头玩,毫无危险意识。

    而湛平川说的是——

    “宝宝,你知道狼会锁结吗?”

    多年的野外疯玩经历让湛平川从生活里获取知识,他知道到最后,公狼那里会涨得很大,且始终与雌狼保持臀部触合姿势,释放过程长达半个小时之久。

    第117章

    湛平川的呼吸愈加深沉起来,兰斯尾巴甩动的弧度终于渐渐小了,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将爪子勾到唇边,舔了舔。

    “嗷。”

    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这下是真的没有什么含义了,因为湛平川一翻身,敏捷的将他压在了身下。

    如果兰斯此刻还是人型,那么他会好好抚摸小狼崽耸起的狼耳,轻轻揉刮小狼崽下颚的绒毛,看着小狼崽舒服地蜷趴在他身边,将大半截身子枕在他的身上。

    但此刻,他变得比小狼崽还小,活动空间也被湛平川的两支前臂困住,他只好用爪子抱住蓬松的大尾巴,仰头凝望湛平川。

    略显粗糙的狼舌开始肆无忌惮地舔舐着他的绒毛,从他微凉的鼻尖,再到柔软的两颊,最后到抖来抖去的耳朵。

    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承受这彰显贪欲的怜爱。

    他很快变得湿漉漉,一只耳朵被舔湿后,又被齿尖轻轻摩擦,最后耳朵内侧覆着短绒毛的皮肤都发红起来。

    兰斯不禁抱着尾巴在原地滚了滚,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湛平川的前臂。

    湛平川抬起一只前臂,拨开小狐狸抱着尾巴的爪子,让他露出胸前柔软的白毛。

    兰斯的尾巴还想遮,被湛平川用狼齿轻轻叼着,移到了一边。

    小狐狸的胸脯起伏着,怀里有着远高于Alpha的温度。

    湛平川从喉咙里滚出几声沙哑的低呜,舌头舔向小狐狸的胸脯。

    变成小狐狸的兰斯很适合被舔遍全身,狼狈的,浑身都染上他信息素的味道。

    粗糙的舌苔不知扫到了绒毛下的哪里,小狐狸立刻一弹,身体弓成个狐狸球。

    小狼崽,怎么这么会舔。

    兰斯发出动物被取悦后满足的呜啊声。

    狐狸球就快要从白狼身下滚出去了,白狼立刻飞扑过去,将小狐狸球又揽到自己怀中。

    湛平川用鼻子拱着兰斯哄了好久,兰斯才愿意放松身体,重新为他张开。

    狼舌狼齿一路向下,把玩够了蓬松灵巧的狐狸尾,这才将小狐狸翻了个身,背朝着上。

    小狐狸趴伏在地上,彻头彻尾地感受了半个小时之久的锁结浇灌。

    他浑身的绒毛都战栗起来,大脑一片空白,牙齿轻轻咬向白狼的前臂,鼻尖翕动颤抖。

    白狼安抚着他,舔着小狐狸后颈原本腺体所在的地方,直到漫长的占有终止。

    兰斯软趴趴地摊在黑暗混沌的灵境系统中,湛平川侧躺在他身边,用皮毛盖住他潮湿的身体。

    两人一狐一狼枕着万丈深渊,吹着阴凉黑雾,累得连一只爪子都懒得抬起来,周遭满是两种信息素融合的味道。

    “嗷嗷,嗷嗷嗷”

    怎么,比人形都可怕。

    兰斯有气无力地呜咽着,虽然Alpha也会有成结的步骤,但根本不会有半个小时这么久。

    湛平川用爪子轻拍小狐狸的后背,过了一会儿,他们才重新恢复成人类形态。

    小红狐狸变得雪白,潮湿的红发披在身后。

    湛平川的爪子重新成为手掌,温热地盖在兰斯的腰线。

    “宝宝,你家真好,下次还来。”湛平川餍足的感慨。

    比他那血呼啦的灵境系统强多了,黑暗还增加了隐秘感,那黑雾吹着皮肤,更像是给高潮增添柴火似的。

    兰斯:“”

    他现在再看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又是另一种心境了。

    湛平川从兰斯的灵境系统里退出来时,兰斯已经睡熟。

    虽然幻想空间里发生的事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那些感觉毕竟都是真实的,快乐之后,就想窝在喜欢的人身边休息。

    卧房的窗户外就是幽暗深邃的海水,海水流动,在墙壁投下波动的光影。

    房间里的光亮已经很暗了,幽黄的微光笼罩着兰斯安静的侧脸。

    湛平川疼惜地吻向他耳垂上的细小绒毛:“睡吧。”

    一夜安眠。

    次日正午,兰斯才缓缓转醒。

    他休息的很好,莉莉也能自己下床行走了。

    但他们还是被送入高压氧舱,继续第二天的治疗,湛平川和梦境女巫照例陪着。

    治疗后,梦境女巫和阿德里安正式面见国王。

    桑德罗非常阔绰地认下了红鹦石采购合同,表示他们可以无期限交货,塔斯曼会按时支付钱款。

    兰斯治疗的第四天,被驱逐的国王亲信们陆续被接了回来,其中就有陈顺安和陈明壁的遗孀。

    陈顺安佝偻着后背走进水母酒店,看见桑德罗安然无恙,他的泪水潸然而下。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桑德罗如几十年前一样,抚摸着陈顺安已经发白的头发,仿佛面前仍是那个被他从大海里救起的孩子。

    “幸好有你,我才能化险为夷,你做的很好。”

    陈顺安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任何不妥,他是桑德罗最忠实的朋友,也是桑德罗看着长大的孩子。

    一个年轻的姑娘怀里抱着安睡的孩子,跟在陈顺安身后,她面容娇丽,神情温柔,手掌轻拍着怀里的婴儿。

    被放逐在热情郡的日子里,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干些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辛苦且艰难。

    曾经的天之骄女身上也布满了被生活蹉跎的痕迹,细绷带缠缠绕绕,将一双纤细的手裹得斑驳不堪。

    但她并没有抱怨什么,她始终相信国王会胜利的,他们会回到远处的故乡。

    桑德罗看向她,眼中隐隐有些刺痛,为她的坚强和她的失去。

    “罗萦,受苦了。”

    柳罗萦摇摇头,仿佛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一切,包括陈明壁的死亡。

    她淡笑着问:“我听说有一种异能可以召唤我丈夫的亡魂,我还有很多属于他的东西,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阿巴顿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他听说有人想请求他使用能力,于是便跟着侍从一路来到曾经举行仪式的礼堂。

    他高大的身影杵在那里,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他见过很多,会被亡者困囿一生的人。

    他们哀求他召唤出亡灵,与自己见面,他都答应了他们。

    可他慢慢发现,他的能力并没有给那些人带来快乐,他们好像在饮鸩止渴,待召唤到了最后一次,便陷入更大的崩溃,以至无法承受,选择放弃生命。

    所以,现在遇到有人让他二次使用能力,他都会犹豫许久。

    “廖先生,拜托您。”柳罗萦张开掌心,那里面躺着一枚璀璨精致的戒指,“这是我们订婚仪式上用过的戒指,这是属于他的那枚。”

    离开海底时,他们来不及收拾全部的东西,柳罗萦便把承载她和陈明壁回忆的小物件都揣在了怀里。

    廖无量嘴笨,人又老实,他似乎想劝柳罗萦想开一些,但张了张唇,又觉得苍白无力。

    他只好用粗厚的手指捏起小巧的戒指,默不作声地发动了能力。

    他的掌心亮起幽绿色的光团,很快,柳罗萦面前出现一个被绿色包裹的漆黑空间,里面不断渗出令人战栗的阴风,将她柔顺的长发吹起来。

    继而,陈明壁的亡灵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萦。”陈明壁低声唤她。

    夫妻二人再次相见,柳罗萦似乎想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可微笑摆出来的同时,眼泪也如脱线的珠子般坠了下来,滴在怀里婴儿的脸颊。

    婴儿在睡梦中摆动着小手,最后轻轻将掌心贴在了母亲的心口。

    陈明壁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泪,宠溺又无奈的对她说:“阿萦,我知道你很痛苦,不用在我面前装坚强。”

    柳罗萦的委屈似乎被戳中了,她险些哽咽得无法出声。

    但她明白见面的时间有限,陈明壁无法长时间留在人间。

    她忙将孩子抱过去,让陈明壁看孩子娇嫩的皮肤,健康的脸色,可爱的睡颜:“你看,它很好,没有吃苦,没有变瘦,每天按时睡觉,按时喝奶,不怎么哭,很爱冲我笑。”

    她还想事无巨细的将孩子的事都说给陈明壁听。

    可陈明壁却打断她,用透明的手轻抚她的头发,心疼道:“阿萦,我更希望你过得好。”

    柳罗萦的声音刹那止住。

    陈明壁心知自己的时间有限,他真诚的对柳罗萦道:“阿萦,我已经是离去的人了,但你的生活还充满无限可能,你是我见过最乐观开朗,又优秀坚强的姑娘,我爱慕你,希望生活能配得上你的努力,给你我能想象到的圆满。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走出来,去过你更璀璨的人生。”

    “你想说什么?”柳罗萦问。

    陈明壁轻声道:“对不起,我希望你的目光不必停留,向前看去。”

    本该是我来给你这样的人生,但我现在做不到了,我爱你,甚至不忍自私地占有你。

    柳罗萦却道:“我性格骄傲,没有和你说过,你能在大学校园里遇见我,被我借学生卡,并不是偶然,那是我日复一日的努力,未宣于口的暗恋,我的课桌写着你的名字,我的目光追随你的身影,从十五岁到现在,从未改变,无论生死。”

    陈明壁一时怔然。

    他没想到,他们的相遇其实是她漫长的坚持和追逐,他耀眼夺目的妻子,还有一段酸涩的暗恋时光。

    “所以你不必为我悲伤,我偷偷收藏了很多你的东西,甚至是你早就不记得的课堂笔记,每一年,我都会去高塔公会,请廖无量先生帮我唤你,那会是我一年中最期待的一天,是我一生中值得期待的每一年,直到死亡,让我与你团聚。”

    柳罗萦终于能够笑出来,笑容干净澄澈,一如他们的初见。

    ——“学长,我的饭卡不见了,可以借我刷下卡吗,我把钱打给你。”

    少女双手抱在胸前,抬起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陈明壁被她可爱的样子晃得一怔,几秒后,才将饭卡递给她,解释道:“同学,我也是新生。”

    第118章 第118章(塔斯曼篇完)狂欢。……

    治疗第六天,兰斯和莉莉彻底恢复了。

    一月二十七日,正赶上塔斯曼一年一度的刺梨节。

    生活在大海中的人,都知道维C有多珍贵,刺梨被称为维C之王,能够避免海上坏血病的发生。

    但这种植物往往生长在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坡或沟谷,是塔斯曼的海水环境无法培育的。

    所以,塔斯曼海盗国每年都会从太平洋孤岛国进口大量的刺梨。

    出于对刺梨的喜爱,他们在孤岛国刺梨收获的季节,庆祝塔斯曼最盛大的节日。

    这天塔斯曼进入全民假期,桑德罗邀请高塔与鬼眼公会到桃花源村共赴盛会。

    早上第一声鸡鸣响起,红日从海平线上跃出,天边仿佛画家的调色盘,色彩一层层晕染,浓郁了人的眼睛。

    一大早,节日的气息就格外浓厚。

    桃花源村的老人会在天蒙蒙亮时翻身下床,披上一件颜色鲜艳的新衣,从家中的仓库取来蒲草棒,塞进门前的石头罐子里,然后用火点燃。

    很快,丝丝缕缕的烟雾就从罐子里溢出来,散发着蒲苇独特的香气,飘扬上天。

    老人们拎过小马扎,坐在门边,伴着袅袅烟气,与邻居们说说笑笑。

    大街上,弥漫着热络祥和的笑谈声。

    兰斯等人从码头登上桃花源村,一瞬间,就被这里的氛围震撼了。

    之前他们没能跟随游客来到这里,不知道塔斯曼还保存着如此质朴温馨的风貌。

    街道两旁的屋宅风格各异,有古堡风,童话风,整洁风,传统风,乍一看,各种风格的建筑摆放在一条街上,有些突兀和格格不入。

    但塔斯曼人最早也是由不同种族不同肤色汇聚而来,他们并不会干预别人的喜好,置喙他人的审美,他们和谐又松弛的生活在一处,组成如今蒸蒸日上的桃花源村。

    大概是很少见年轻人起床这么早,兰斯他们一走入街巷,就获得了热情的问候。

    “刺梨节快乐!年轻人好精神哟!”拄着拐杖的魔鬼鱼老爷爷笑眯眯看着他们。

    “这是奶奶昨晚新做的炒刺梨果,很甜很好吃,快尝尝。”月眉鸳鸯奶奶手脚麻利,从家里桌子上端来果盘,硬是要分给他们品尝。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老太太绣的节日荷包,一人一个。”角蝶大娘扯开红色布包,从里面取出绣工精致,小巧可爱的荷包钥匙链,每人塞了一个。

    “红头发的小Omega,你是什么鱼呀?”

    有老人一边烧着蒲草棒,一边好奇地问。

    兰斯嘴里还叼着一颗炒刺梨果,没办法回答。

    湛平川指着他,替他答道:“小狐狸鱼。”

    兰斯睨了湛平川一眼。

    老人眼前一亮:“狐狸鱼啊,化形后可漂亮了,我外甥有个儿子,是剑鱼Alpha,在王宫工作,有编制,和你很相配啊。”

    湛平川遗憾道:“不行啊大爷,他已经结婚了,他老公占有欲特别强,给他买了一百平的卫水族箱,生怕他跑掉。”

    兰斯好笑地睇向湛平川,就听着他胡说八道。

    老人信以为真,唏嘘道:“他老公不是本地人啊。”

    湛平川一本正经:“外地的,高原沙漠那边的。”

    老人替兰斯惋惜:“哎哟,怎么嫁得那么远。”

    他们海里的小狐狸鱼,怎么受得了沙漠那么恶劣的环境。

    湛平川一摊手:“他老公有钱啊,嫁过去整座城都是他的,还要什么编制呀,每天吃香喝辣,就仰着肚皮跟老公撒撒娇就行啦。”

    兰斯不忍卒听。

    就吹吧,还整座城,自行车轮胎之国吗?

    老人惊:“仰着肚皮不就死了吗?”

    “咳。”湛平川忙咳一声,揉揉鼻子,“那什么,大爷你坐,我们去前面看看。”

    话音一落,不等大爷反应,他拽起兰斯的手就跑。

    老人在他身后喊:“哎!你可不能随便拉狐狸鱼的手啊,他老公占有欲强!”

    兰斯将炒刺梨果吞下去,戏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就成当众偷情了。”

    “这有什么,反正他也不认识我。”湛平川毫不在意,别说塔斯曼的老大爷了,就连小狐狸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等国王派船将他们送回弗比斯湾,他就带着小狐狸直飞沙漠城,见家长求婚一条龙行动。

    在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总算寻到一处能够吃早餐的地方。

    塔斯曼的早餐大多是鱼丸,鱼饼,鱼肉羹,口味清淡,原料新鲜。

    几人喝了一碗鱼羹,又吃了两条鱼饼,肚子里暖融融的,舒服又惬意。

    莉莉不愿意跟他们这帮大人混,她身体一好就闲不住,听说桃花源村东北角有海底快船赛道,她从梦境女巫那里求来钱,一溜烟跑走了。

    莉莉踏上海底快船,嘴里嚼着泡泡糖,手上握着方向盘,一骑绝尘开走了,留下憨厚的老板鱼在她身后大吼:“教练还没上船呢!”

    莉莉兴奋地扎入海底,将聚成一团的沙丁鱼惊得四散奔逃。

    一只眼神不太好的水滴鱼趴在她窗户上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感兴趣,就撅着厚嘴唇打算离开。

    莉莉发动引擎就追了上去。

    水滴鱼:“!”

    一船一鱼在海里翻天覆地的折腾,莉莉正玩到兴奋处,家里妈妈却打来了电话。

    “你这孩子,假期集训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

    莉莉单手握着方向盘,另只手握着手机:“妈妈,都怪物理太美妙了,我完全沉浸了。”

    “是吗?”女人声音惊喜,但很快又操心起来,“那也不要太累了,你还在长身体,注意休息。”

    “嗯嗯,老师也让我劳逸结合。”莉莉乖巧道。

    女人:“老师也在你身边吗?”

    莉莉灵机一动,突然将手机扯远,然后她压低嗓子,模仿Oliver的声音:“莉莉妈你好。”

    海水里信号一般,女人听不太清,她忙道:“哎哟老师,您先上课,我中午再给莉莉打。”

    挂断电话,莉莉妈才忍不住琢磨。

    物理什么时候也考上空间几何了?

    芙伦拉跑去了桃花源村有名的香料店,阿巴顿中途拐去了美食街,穆德里和一位精神大爷下象棋,乌芃听说有家老人压不开爆米花机,他架起一身蓬勃的肌肉,赶过去帮忙。

    兰斯与湛平川在城里各大网红点打卡,留下情侣腻歪照片。

    梦境女巫和阿德里安生怕他们找不回来,不得不坐在中央喷泉广场附近的咖啡厅等待。

    梦境女巫抿了一口蓝山,斜睨阿德里安一眼:“喂,问你个事。”

    阿德里安依旧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就连举杯的幅度都恰好到处:“嗯?”

    “你当初真的扔下卢卡斯逃走了?”梦境女巫实在好奇,卢卡斯每每提到阿德里安都要骂骂咧咧,说他是个胆小鬼,是逃跑的懦夫,是精英教育的残次品,但经过相处,她觉得阿德里安其实还不赖。

    阿德里安敛目,沉默良久,才道:“我以为他母亲会保护好他。”

    阿德里安并不是个习惯诉苦和抱怨的人,他也不会将卢卡斯母亲对他做的事到处说。

    只是他当初真的以为,她败坏自己的声誉,将自己赶走之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霍华德也会对卢卡斯这个唯一的儿子宽容的。

    “那你还是逃走了。”梦境女巫才懒得管什么隐情,总之阿德里安当初就是将卢卡斯一个人留给了那个暴力男。

    “我离开对他来说是好事,他的苦难全是因为我。”阿德里安淡淡道。

    如果不是他从小就那么优秀,门门功课都可以拿到满分,能够达到霍华德的一切要求,卢卡斯也不会在对比之下,成为霍华德发泄和嫌弃的对象。

    “可他不是这么觉得哎。”梦境女巫转过头来,“他说你背叛了霍华德反抗者联盟,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一定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冷心冷肺。”

    阿德里安手指一顿,有些恍惚。

    原来在他眼里,他们是霍华德反抗者联盟吗?他将他当作同伙而非仇敌吗?

    阿德里安将咖啡一饮而尽,淡笑道:“那就让他来挖吧。”

    刺梨节的热闹持续了整整一天,并在夜晚达到了巅峰。

    一颗巨大的烟花在中央喷泉广场绽放,五彩斑斓的冷焰火如流星般坠落,在烟火彻底熄灭的那一刻,音乐声响彻云霄!

    石板大街上花车滚动,荧光闪烁,众人载歌载舞,海面有海豚跳跃高鸣。

    欢声笑语里,年轻的Alpha脸上涂抹油彩,悄无声息凑到暗恋的Omega身边,一鼓作气说出压在心底的表白,然后闷声跑走,即期待对方认不出自己,又期待对方认得自己。

    孩子们在歌舞游龙里奔跑穿梭,兜里揣满了各色糖果,也分不清是哪位和蔼的老人塞给自己的。

    美食街上炊烟袅袅,香气扑鼻,免费的菜肴和果盘摆成长龙,谁都可以用叉子叉起品尝。

    “国王的花车!你们看!”

    “是国王来了!”

    国王桑德罗在九点整坐着花车来到中央喷泉广场,与以往不同,这次,他的花车上陪伴着一位苍白英俊的沧龙。

    Ryan用掌蹼揽着桑德罗的腰,尾巴从路边的小孩手里卷起一只漂亮的烟花棒,递给桑德罗。

    “Beautiful,give you.”(好看的,送给你)

    小孩看向自己空空的双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桑德罗哭笑不得,接过烟花棒,倾身将自己手腕的一颗晶矿石送给了孩子。

    小孩呆呆望着国王漂亮的重瞳,立刻止住了哭声。

    时间到了九点一刻,桑德罗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他的身上散发出莹白的光亮,轻柔的触手在深夜里飘动。

    塔斯曼人虔诚地望向桑德罗,下意识托起双手,去接那雪花般的光芒。

    莹白的能量逐渐飘向广场中央举着火炬的雕像,光亮刚落到火炬上,【凝固】异能被解除,刹那间,鲜酿的啤酒化作喷泉,源源不绝涌了出来。

    桑德罗笑道:“祝塔斯曼刺梨节快乐!”

    “国王刺梨节快乐!”

    “大家刺梨节快乐啊!”

    醇香飘散,酒水喷洒,人群冲到啤酒喷泉下,沸腾欢叫起来,陌生人搭着彼此的肩膀载歌载舞,年轻人张开嘴巴,将啤酒灌了个够,小孩子被淋得透心凉,忍不住舔了舔唇边,又立刻被辣得吐着舌头。

    兰斯也凑热闹,去接了一捧啤酒,放到唇边轻轻一抿,苦辣清冽,别有风味。

    桑德罗被人群簇拥着,一路朝美食街而去,Ryan时不时用尾巴勾来东西,作为送给小水母的礼物。

    大海在此刻温柔而包容,它将静谧的星辰,灿烂的灯火和欢闹的人群一同拥入怀中,将过往的摩擦抚平。

    兰斯与湛平川在银叶树下接吻,绵长而缱绻,闪烁的灯火将这幅与民同欢的盛景一点点绘在他眼中。

    灯火不止,歌舞不息,在风浪滔天的四大海沟之间,有一片真正的桃花源。

    兰斯眼底浮现笑意,他好像找到了完成任务的意义。

    他希望眼前这一幕幕场景,可以发生在联邦的每个地方,而他只需要在一旁看看热闹就好。

    【AGW特危监狱】

    第119章

    日光刺眼。

    穷谷村的一条蜿蜒小路上,碾过轮胎的痕迹。

    路上没铺沥青,只是布满了黄泥,冬季狂风席卷,黄沙漫天,夏天大雨淋漓,坑坑洼洼。

    村民想去距离最近的泰达城,只能乘上这辆被城市淘汰的,至今还在烧煤油的老式公交车。

    前些年,穷谷村的村民曾恳求泰达城的战神公会帮忙铺一条马路,方便村民进出城市售卖罗塔果和购物。

    战神公会果断拒绝了,就如他们曾经拒绝救一个误入地下城的三岁女孩一样。

    邓枝身穿工装裤和冲锋衣,背一只黑色的背包,头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她低调地行走在大街上,阳光照不进她的眼睛,道路两旁的烟火气息与人声鼎沸皆与她无关,她只是向前走着。

    亲眼看到厄迪夫死亡后,她失去了方向。

    她这一生痛苦的根源是来自于厄迪夫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如果是,那么她人生的意义已经结束了,她没必要活着,没必要继续痛苦。

    如果不是,那么她的仇人还有谁呢?

    是谁将母亲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又将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想不出答案,只好四处寻找。

    有腺体在,【断肢再生】能力很快将她恢复了原貌,她将母亲送去火化,把骨灰背在包里。

    她走了很多个地方,最后竟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家乡。

    这是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困囿母亲一生的地方。

    她不知道母亲是否想回去看看,但或许,这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高速列车只通向泰达城,想要回到穷谷村,得等晚上五点的蓝皮巴士。

    走在泰达城里,童年的记忆一点点涌进脑海中,她在这里上过学,在集市上用午餐换过一只粉红色蝴蝶发圈,去过同学坐落在城中心的家,也在地下城招募市场上羡慕的停留。

    “妈妈,我们到泰达城了。”邓枝对着身后的背包说。

    背包不会给她回答,但只要在她身边,就能让她安心。

    突然,从街对面走过来一个肩宽体阔的年轻人,他闷头拨动打火机,点上一只雪茄,雪茄还没点着,他就撞上了邓枝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雪茄应声落地。

    “操,你他妈长没长眼!”他立刻龇出一口黄牙,冲邓枝骂骂咧咧。

    邓枝垂了垂眸,只是径直往前走,并没搭理他。

    厄迪夫的死亡和她息息相关,联邦政府始终没放弃捉拿凶手,她不宜在人前暴露。

    “丑逼。”他朝邓枝的背影又骂了一句,自认晦气的用脚将雪茄碾碎。

    街旁流浪汉眼馋的目光顿时变成失望。

    年轻人满意地看着流浪汉的情绪被他轻易操控,突然,他在流浪汉群里,注意到一个摆摊卖罗塔果的老瞎子。

    罗塔果是穷谷村的特产,那里家家户户都会种植,到了收获的季节,果子会变得非常便宜,因为交通不便,村民会想尽办法往外卖。

    很多人就如同这个老瞎子一样,摘了果子,坐上蓝皮巴士,一路晃悠到城里,寻个墙边的角落,摆摊卖完,晚上再坐车回去。

    她靠墙坐着,缩着手脚,果子装在一个蓝粉色的编织袋里,橙黄橙黄的,看着饱满又甘甜。

    的确是品质不错的果子,以至于周遭的流浪汉仗着她看不见,时不时将手伸进编织袋里,偷一两个吃。

    年轻人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将打火机和雪茄收起来,目光落在老瞎子皱纹纵横的脸上。

    他当然是不缺钱买果子的,可他不喜欢做冤大头。

    这帮流浪汉都光明正大的免费吃,他凭什么要花钱呢。

    他朝老瞎子走过去,手插着兜,吊儿郎当问:“多少钱?”

    “十块,一兜十块,全是好果子,可甜了。”老瞎子操着浓重的乡音,人也精神了,她担心客人听不懂,还抬起黑黝黝粗糙褶皱的双手比划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到了这个点还没有人来买,她急于将果子卖出去,再晚一些可能就赶不上回去的蓝皮巴士了。

    年轻人嗤了一声:“这么点果子你也好意思卖十块?”

    老瞎子呆了一下,忙伸手向编织袋里摸去。

    一摸,她愣住了。

    果子少了很多,上面一层都已经空了。

    街上太吵,她甚至不知道果子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

    她连忙拢起袋子,生怕果子再被人偷走,然后局促地朝年轻人比划:“那那五块。”

    年轻人乐了,他舔了舔后槽牙,把从商场里带出来的购物小票掏出来。

    “行啊,五块,你收好钱。”

    他将购物小票递过去,伸手去拽老瞎子的编织袋。

    一旁围观的流浪汉发出幸灾乐祸的窃笑。

    老瞎子的手摸到纸一样的东西,就将编织袋松了手,然而当她想揣进兜里时,却突然发现钱的大小不对,太窄了。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于是立刻从墙角站起来,向前追去:“这不是钱!我不要这个钱!你把果子还给我!”

    嘈杂声干扰了她的判断,她也不知道年轻人在哪儿,只盲目地朝马路上扑去。

    “你给我的不是钱,骗子!没良心!果子还给我!”

    她不管不顾的到处乱撞,边走边喊,可惜她浓重的口音很少人能听得清,路上很快传来尖锐的鸣笛声和刹车声。

    有人降下车窗怒骂:“找死吗!看点路行不行!”

    “我看不见!”老瞎子拍着大腿委屈的哭道,她一哭,脸上皱纹就更加深得皱在了一起。

    “看不见去道边站着!”惊魂未定的司机吼道。

    走在前面的邓枝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神晦暗阴郁,像是笼着一层灰色的雾。

    她一直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更不爱多管闲事,她始终觉得,她已经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介于人间与亡灵界的灰色地带。

    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老瞎子的哭声实在是太像母亲了。

    像母亲的油鸡腿被洒了沙子的时候,无助的,委屈的,绝望的,伴随着身边幸灾乐祸的笑声,与怒骂,与叫嚷。

    她的脚步先于大脑退了回去,马丁靴踩在地上,将碎石碾出细微的声响。

    年轻人哼着小曲穿过人群,想掏出个果子吃,但又嫌弃编织袋太脏,与其吃这种有可能会拉肚子的东西,还不如去咖啡店喝杯果汁。

    想罢,他随手将编织袋抛了出去。

    然而几秒后,他并没有听到编织袋落地的声音。

    他有些诧异地扭回头去,就见编织袋落在那个戴口罩的女孩手里。

    女孩披着头发,戴着鸭舌帽,一身灰黑,连眼睛都看不见,但从袖子里伸出的手指,却纤细而白皙。

    这样的一只手惹起了年轻人的兴趣,或许帽檐底下,并不是一张不敢见人的丑脸。

    “哟,你他妈干嘛,看上老子了?”年轻人挑衅道。

    对于明显弱于自己的人,他丝毫不惮于暴露自己的阴暗面,因为她们除了被自己欺负哭,也做不了别的了。

    看着她们哭就很有乐趣,让他有一种想要赞美丛林法则的冲动。

    “杀你。”邓枝冷淡道。

    “嗤,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什么觉醒者吗?你就杀——”年轻人嚣张的讽刺还未说完,就看到一只黑色的虫子落在自己脸上。

    他皱起眉,猛地拍向自己的脸。

    啪!

    响亮的巴掌后,黑虫却消失不见。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他自扇巴掌,不免暗自取笑。

    “呵,昆虫系觉醒者,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老子可是——”

    他恼羞成怒,然而话又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了街边人逐渐恐惧的眼神,他们收起偷笑,仓惶后退,目光颤抖地望向他的身后。

    身后?

    身后有什么呢?

    他疑惑的向后望去,只见一团黑色的虫雾悬在他身后,他的眼睛蓦然睁大,瞳孔近乎缩成针尖。

    “我操!”

    他刚一张嘴,虫雾就向他袭来,从他口鼻,双眼,耳朵,任何有孔洞的地方钻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抱着脑袋就地翻滚,并疯狂向四周爬窜。

    人群呼啦散开,留下他狼狈的,在大街上哀嚎求饶。

    没过多久,他的声音消失了,虫雾飞走,马路上只剩一具骨架裹在价格不菲的衣服里。

    昆虫系S级觉醒一阶能力【蚀骨吸髓】。

    邓枝发现,她似乎还没听到他是谁。

    不过这不重要,她将编织袋塞进老瞎子手中,挤开人群,漠然离开。

    她的确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战神公会会长的儿子,早有耳目将街上发生的事通知了会长,他此刻正带着公会的干将急速朝此处赶来。

    邓枝沿着泥泞的小路向穷谷村的方向走去。

    家里应该还留着些东西,母亲的东西,她想要收拾一下,至少,不要再放在那里了。

    天色微沉,邓枝才走到熟悉的家门口,她发现他们家大门被铁链锁着,墙上用红漆画满了类似符咒般辟邪的东西。

    短短两年内,邓家死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同姓的叔伯都没能幸免,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家人是被鬼索命了。

    村里人迷信,便在这里画了符咒,希望镇压住房子里的鬼。

    邓枝还真没有力大无穷的本事,无法,她只得从墙上翻进院内,进入自己昔日的家。

    倒也托了鬼的福,家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着,没有人敢拿。

    她的目光扫过院子和屋里的种种,看见那柄熟悉的斧头。

    她就是在这里,将叔伯和父亲劈了的,就像星大新生进地下城里,劈那些恶扑者和哥布林一样。

    这里何尝不是另一座吃人的地下城,脆弱的人类要经过一路砍杀,直至取了最高等级异兽的性命,才得以脱逃。

    她背过手,抚向身后的背包,喃喃问:“妈妈,你当初是怎么把我带出地下城的呢?你甚至连觉醒者都不是。”

    “而我明明是S级觉醒者,却无法将你带出这座地下城。”

    邓枝在家里住下,她需要从熟悉的环境里获得温暖,这里到处都是母亲出现的影子,它们仿佛依旧存在,每日在她眼前。

    她只是看着,就觉得自己还算活着。

    等她积蓄够了温暖,她想要离开联邦,去太平洋孤岛国,或者去极地冰川组织。

    她对外是一个已死的人,自此消失,才不会给黑灯会带来麻烦。

    然而此刻她并不知道,战神公会已经盯上了她,会长一通电话,打去了蓝枢二区。

    她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生活古井无波,母亲的东西都被她收拾好,她准备彻底离开这里了。

    就在这时,画满红色符咒的院门被人敲响。

    邓枝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向大门望去。

    她这里,怎么会有人来呢,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粗重的铁链已经被她用斧子劈开,此刻上面没有任何锁,她却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伤害她,这个小村子,百年也出不来第二个S级。

    “谁?”邓枝问。

    敲门声还在继续,没有回答。

    她皱起眉,走过院子,将铁门拉开。

    只见在泰达城遇到的那个老瞎子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一袋新鲜的罗塔果。

    老瞎子朝她微笑,慈眉善目,粗糙的手指指了指罗塔果,随后就摸索着向邓枝递去。

    “谢谢,我不用。”邓枝推辞。

    老瞎子摇头,执意要递给她,浑浊的双眼隐约浸上泪光。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只是拼命推着手里的果子,她的手指头上有不少切菜留下的刀痕,这对一个瞎子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好吧。”邓枝心软了。

    她无法拒绝老瞎子的泪光,她的可怜,她的苍老都太像母亲了,无法弥补的遗憾在邓枝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

    邓枝接过果子,转身想要去房中取钱,她可以将纸币悄然塞到老瞎子身上,反正她也看不见。

    然而她刚一转身,却猛然意识到不对。

    即便老瞎子是穷谷村人,但怎么知道她也在这里呢?怎么知道她是出手的那个人呢?

    她当时明明,连声音都没出。

    太大意了!

    邓枝神经倏地绷紧,周身汗毛耸了起来,她忙抬手催动异能,然而已然来不及,一柄稀铅矿匕首狠狠从她后背捅了进去,又从右肋刺出,她感到一阵剧痛,身上的异能全然失效了!

    “啊!”邓枝躬下身,痛苦悲鸣,鸭舌帽从她头顶滚落,满头的青丝散了开来,在风中乱舞。

    她挣扎着向前爬,想要捡起地上的斧头,然而院门外迅速窜进来一群荷枪实弹的稽查队员,将枪口对准她的脑袋。

    一只长靴毫不留情地踩向她的后背,坚硬的靴底齿纹碾着她的皮肉和骨头。

    邓枝的血源源不断流进院中的泥土里,由于稀铅矿的限制,她无法发动【断肢再生】技能。

    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信息素的味道散去,原本弱小无害的老瞎子变成了蓝枢二区副官李辰风。

    他扔掉已经空荡荡的信息素储存管,惋惜道:“用一管少一管了。”

    毕竟克洛娃已经死亡,没办法再抽取异能信息素了。

    有稽查队员迅速给邓枝扣上稀铅矿手铐脚铐,李辰风挪开皮靴,蹲身,将自己的匕首从邓枝身体里抽了出来。

    邓枝猛烈颤抖,唇色苍白,鲜血大汩大汩地涌出来。

    “副官,要不要帮她止下血?”

    李辰风沉着脸道:“不用,留一口气就行,她也不是很重要。”

    “唔啊!嗯唔!”邓枝低吼着,她的五指深深抠向泥地,她的目光冷厉地瞪着李辰风,她仍然没有放弃挣扎,仇恨染上她漆黑的眼。

    是了。

    她的仇人不只是厄迪夫,还有纵容厄迪夫为所欲为的联邦政府。

    他们共同酿造了她的悲剧,无数人的悲剧。

    他们真该死啊。

    李辰风垂眼看向不甘心的邓枝,看向少女眼中滔天的愤怒和诅咒。

    其实他本与邓枝无冤无仇,也不愿这么为难一个少女,只可惜邓枝与黑灯会卷在了一起。

    李辰风终于挪开目光:“司区长快到了,等她供出黑灯会的成员,再帮她止血。”

    “啐!我什么都不知道!有种你杀了我!”邓枝恶狠狠骂道。

    李辰风狭着眼,怜悯地看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

    “到了蓝枢二区手里,你以为你还有选择权吗?”-

    海面泛起微波,遥远的天际线隐隐出现一道橘光。

    太阳即将升起,刺梨节的狂欢才刚刚结束。

    人们庆祝过后,就在大街上席地而躺,枕着漫天的星辰,陷入睡梦。

    他们在银叶树下许了美好的愿望,希望接下来的一整年,都可以平安顺遂,如愿以偿。

    高塔与鬼眼小队也难得不拘小节,枕在天海之间,向这无边的辽阔和灿烂的生活致以崇高敬意。

    兰斯盖着湛平川的外衣,枕着湛平川的手臂,呼吸绵长匀称。

    一片飘落的银叶树叶悄然落在他发顶,却并未将他扰醒。

    回程还早,时间还长,晨光也温柔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然而这样宁静美好的清晨,却被手机铃声突兀的打破。

    叮铃铃!

    铃声急促响着,强硬撑开了梦境女巫的眼睛。

    她眉头紧蹙,摸索着将手机递到耳边:“喂爸。”

    短短几秒后,梦境女巫腾身而起,睡意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阿德里安也将手机抵在耳边,目光如雪般冷寂。

    兰斯坐起身来,轻柔的叶片从他身上滑下,带走了最后一丝安宁。

    他问道:“怎么了?”

    梦境女巫望着兰斯琥珀色的眼睛,努力克制着剧烈翻涌的情绪,冷静道:“出事了,卢卡斯被抓进了AGW特危死刑监狱。”

    “我卢叔?”湛平川迅速将目光移向阿德里安,他猜,那通电话必然来自他爸。

    阿德里安放下电话,手背上青筋暴突,他沉默好久,才道:“蓝枢二区说,有足够证据表明他是黑灯会的成员。”

    第120章

    【厄迪夫案嫌疑人邓枝已被就地正法,临死前供出疯小丑!】

    【黑灯会成员落网,揭开非法组织真正面纱!】

    【黑灯会干部疯小丑,竟然大有来头!】

    【疯小丑,原名卢卡斯·霍华德,出身贵族的他为何走上这条路?】

    【高塔公会陷入罕见危机,兰闻道是否知情?】

    【起底疯小丑,其父曾为联邦议长,其母来自名媛世家,其兄为鬼眼公会高层!】

    【霍华德家族成员限期赶赴禁区接受调查!黑灯会官网始终未表态,其他成员自身难保?】

    联邦凌晨发布公告,不过几个小时,消息就已铺天盖地。

    这次蓝枢二区兵贵神速,在短短数日完成抓捕,审讯,判刑工作,并迅速将黑灯会成员信息公之于众,不给相关人员任何反应时间。

    其中厄迪夫案关键人物邓枝因涉嫌杀害战神公会会长公子,已于近日被就地正法。

    黑灯会干部之三疯小丑杀害联邦英雄厄迪夫,屡次挑衅联邦权威,性质恶劣,罪不可恕,交由AGW特危死刑监狱关押,服刑五年后执行死刑。

    而霍华德家族全部成员,包括已被逐出家门的阿德里安,涉嫌管教不严或故意引导,限期五日前往禁区接受调查。

    高塔公会会长兰闻道监管不力,引狼入室,需五日内前往禁区汇报陈述,消除嫌疑

    蓝枢稽查队将这次行动定性为对黑灯会的严厉打击,二区区长司泓掣再次名声大噪,大权独揽。

    铅云二十三层。

    蓝枢二区行动记录仪里的画面正在三位元老面前播放。

    画面中,天色阴沉,黄土弥漫,破旧简陋的房屋一栋挨着一栋,杂物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外。

    司泓掣推开车门,踏下越野车,稽查队员们训练有素地分开一条通道,挺身并排站好。

    “司区长!”

    “司区长好!”

    副官小跑过来,垂手跟在司泓掣身边:“区长,一切顺利。”

    司泓掣面色沉冷,并不答话,他一边跨步向简陋的院宅里走,一边从腰间取出皮质手套,戴在手上。

    他踏入院中,看到被鲜血染红的邓枝,奄奄一息倒在地上,双目已经逐渐失焦。

    司泓掣淡声道:“解锁。”

    副官在旁提醒道:“区长小心,这女人是昆虫系S级觉醒者,能够操纵虫雾,将人瞬间蚀骨吸髓。”

    “无妨。”司泓掣并不在意。

    稽查队员们迅速将邓枝身上的稀铅矿镣铐解开,没了稀铅矿的压制,【断肢再生】发作,她被贯穿的伤口迅速愈合,她的双眸中逐渐恢复生机。

    邓枝突然眸色一凛,手指紧握,只见空气震颤,大地晃动,骇人的虫潮如巨浪般从山谷涌来,黑压压几乎遮住了月色星辰!

    稽查队员们片刻慌乱,然而司泓掣只是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邓枝就突然失去了与虫潮的联系。

    没有指挥的昆虫如一盘散沙,还来不及飞到小院便消失在天边。

    邓枝惊愕不已,瞳孔巨震,被风吹起的青丝狼狈地挂在她的侧脸。

    司泓掣走上前去,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猛地扼住邓枝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颌骨掐碎。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邓枝痛得五官扭曲,但她强扯出一丝冷笑,恶狠狠瞪着司泓掣:“关你屁事!”

    司泓掣并未被她的态度激怒,事实上,坐镇二区多年,他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犯人。

    他们总以为自己能够抵抗住审讯,摆出这样可笑的姿态。

    司泓掣撤开手指,收回【笼罩】,当即催动了三阶能力【令行服从】,对邓枝道:“说出你的能力。”

    【令行服从】这项能力虽然好用,但仍有局限性,使用者不可询问答案,只能施加确定性命令。

    邓枝刚想斥他白日做梦,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

    “我的一阶能力【蚀骨吸髓】,可以召唤虫潮,操控毒虫,我的二阶能力【断肢再生】,让我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

    邓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无论她挣扎得多么痛苦,声音还是不断从喉咙里传出去,将她腺体的全部秘密告知司泓掣。

    副官惊骇:“怪不得她能活下来,原来还有这种异能!”

    司泓掣讳莫如深,脸上看不出喜怒。

    “说出黑灯会成员的名字。”

    “啊!啊!”邓枝痛苦的吼叫,她已经用尽全部的意志抗拒司泓掣的命令,然而无法,司泓掣还是比她强大太多了,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白法老疯小丑”

    这就是她与他们接触时,他们所说的名字了。

    人性善变,黑灯会对求助对象自然不会没有提防。

    得到这个答案,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失望,因为这只是代号,而且黑灯会早已对外公布了。

    副官道:“看来这个组织的成员足够小心。”

    司泓掣沉默了一会儿,又命令道:“立即联系黑灯会成员,说你走投无路,想加入他们。”

    邓枝浑身的血液顷刻间凝固了。

    因为她的确,知道一个电话。

    不不不不!

    她不想给他们带来伤害,她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邓枝彻底慌了,她绝望地跪在司泓掣面前,卑微的,奢求他收回命令。

    原来人在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比如向自己的敌人求饶。

    然而司泓掣只是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机扔给她。

    邓枝看见自己拿起手机,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对面传来疯小丑的声音。

    “你好,我是邓枝,我现在生活困难,想要加入黑灯会”

    她的眼泪随着话音扑簌簌落下,打湿了吹到脸上的发丝,而对面思忖片刻,向她要了一个地址。

    她害了他们,她是个无用的,愚蠢的,可恨的废物,她不该生出来,不该活下来,她给所有人带来痛苦和灾难,她无法弥补,无法偿还。

    “你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邓枝近乎癫狂地嘶吼着。

    稀铅矿手铐重新铐上,【令行服从】顷刻失效,司泓掣冷声对邓枝道:“等黑灯会成员落网,你就可以死了。”

    说罢,司泓掣转身而走,没有再看心力交瘁的邓枝一眼。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抓捕疯小丑。

    有邓枝的配合,抓捕行动十分顺利,司泓掣的【笼罩】限制了小丑的瞬移能力,将他成功留在现场。

    小丑发觉不妙,忙拔出匕首,想要殊死一搏,可惜匕首再好用也比不过稀铅矿子弹,他的腹部很快中弹,失去了反抗能力。

    稽查队员们一盆冷水泼在他脸上,将他诡异渗人的小丑妆冲掉,露出白皙俊俏的一张脸。

    小丑浑身湿透,腹部渗血,眼皮挂着白色的水珠,看起来狼狈至极,然而他却朝司泓掣得意嚣张地笑起来:“啊,司泓掣,你能拿我怎么办呢?我对你的能力一清二楚,你不敢撤掉【笼罩】,因为我会立刻从你眼前消失,可你不撤掉【笼罩】就没办法使用【令行服从】,哈哈哈哈哈你太好笑了,世上还有哪个觉醒者的能力互克啊!”

    在【笼罩】中,一切异能失效,就连司泓掣自己的能力也不例外。

    而小丑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多亏了他那个做过联邦议长的便宜爹。

    霍华德眼里只看得到那些优秀的,年少有为的,短时间内大权在握的联邦精英,他用他们的优秀鞭策小丑,打压小丑,这使得小丑对这些别人家的孩子印象深刻。

    副官怒道:“把他给我铐起来,别让他跑了!我就不信严刑拷打下他不招供!”

    稀铅矿锁在小丑身上,他暂时失去了异能,可他根本消停不了一点,反而主动出击,讽刺起司泓掣来。

    “严刑拷打,啧啧,不愧是你的老本行啊,审讯不出结果,打就是了,查不出真相,发泄就是了,这么多年你的鞭子一定使得很痛快吧。”

    “你胡说什么!”副官一脚将小丑踹到在地。

    就见司泓掣拳头紧握,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隐忍的颤动。

    小丑捂着腹部低喘,看到司泓掣的表情,让他快意不已。

    他知道司泓掣想到了什么,他就是要让司泓掣痛苦,那支刺入心脏十八年的利箭,轻而易举,就可以让这个人千疮百孔。

    然而片刻,司泓掣就将情绪隐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凡特殊异能,都有致命的缺陷,我是,你也一样。”

    他掸了掸手套上沾染的灰尘,穷谷村的风沙总是很大:“抽取他的信息素,给我试验出他异能的缺陷。”

    小丑终于笑不出来了。

    虽然抽取的信息素仅有十分钟的有效期,但多次抽取,也足够试出他的异能了。

    稽查队员们冲上来,将粗长的针头刺入小丑的腺核,向外抽取着高浓度信息素。

    为了多抽几管,他们甚至为他疗伤,给他挂营养针。

    即便如此,小丑还是备受折磨,腺体严重劳损,鲜血从后颈一路淌到腰侧。

    经过了十一次试验,他们终于完全掌握了小丑的异能。

    只要没有光亮,没有影子,他就无法完成瞬移。

    于是,司泓掣将小丑拖入一间四面封闭,完全漆黑的屋子里,由于不能存在任何光亮,所以摄像设备也被全部关闭,行动记录仪的画面戛然而止。

    接下来,是一份口述报告。

    “司泓掣说,他的第一个命令,说出杀害厄迪夫的凶手。答,白法老。”

    黑眸元老缓缓闭上眼睛,听着。

    本怖继续道:“第二个命令,说出黑灯会所有成员的真实名字。答,梦境女巫,白法老,卢卡斯·霍华德,阿巴顿,法塔,度玛,莉莉,Oliver。司泓掣猜测,他们成员之间泾渭分明,各司其职,只知道对方的行动代号,除了Oliver。”

    黑眸元老突然又睁开眼睛,缓缓眯起。

    本怖:“第三个命令,说出黑灯会成员的联系方式。答,通过特殊加密网络联系。由于电子产品有灯光,也会产生影子,所以没敢轻易拿给他。”

    黑眸元老没有说话。

    本怖看了元老一眼,继续读着报告:“第四个命令,画出黑灯会成员的样貌。”

    黑眸元老终于开口:“拿来我看。”

    “呃”本怖顿了顿,表情难得有些复杂,他将一沓打印出来的画作递了上去。

    由于画完全是在黑暗环境中完成的,小丑又丝毫没有绘画天赋,以至于那几张鬼画符看起来都不像个人。

    显然这个命令也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黑眸元老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本怖吞咽唾沫,继续说:“第五个命令,说出黑灯会参与的全部行动”

    将整份报告读完,本怖合上纸张,重新递到黑眸元老面前:“目前邓枝已在泰达城伏法,尸骨由司泓掣差人烧毁——”

    “她的异能不错,为什么不捉回来做‘骆驼’。”黑眸元老扫向视频里司泓掣冷漠的脸。

    本怖回想司泓掣在电话中的话,答道:“说是为了给战神公会一个交代,他们会长的儿子被邓枝所杀。”

    黑眸元老不置可否。

    本怖继续道:“同时疯小丑被连夜押送至AGW特危死刑监狱,作为引诱黑灯会的诱饵。”

    黑眸元老冷森森问:“怎么不是禁区?”

    本怖:“司泓掣解释说,Oliver事件后,禁区已如龙潭虎穴,黑灯会很可能会断尾求生,放弃营救,但AGW特危死刑监狱却能给他们虚假的希望。同时,由于Oliver被关押在AGW特危死刑监狱四年,这次行动,大概率也有他的参与”

    黑眸元老听前半段,眉头还紧紧锁着,直到后面,才缓慢舒展开了。

    本怖问:“您觉得司泓掣不可信?”

    黑眸元老眸色晦暗幽深,缓缓道:“要是没有后面那点私心,我倒真该怀疑他的用心了。”

    对方连Oliver都敢冒险带走,就绝不会放弃自己人。

    禁区里藏龙卧虎,黑灯会只要硬闯必然有来无回,将疯小丑关在禁区是最好的选择,司泓掣说AGW特危死刑监狱比禁区更能引蛇出洞的说法很牵强。

    但想用AGW特危死刑监狱引出Oliver的做法,却让黑眸元老暂时放下怀疑。

    他知道司泓掣对Oliver的执着,能够以公徇私,反倒让人格外安心起来。

    “司泓掣现在在哪儿?”

    本怖:“还在泰达城参加战神公会会长儿子的追悼会,这次能够抓捕到黑灯会成员,多亏了战神公会提供线索。”

    黑眸元老终于又阖上眼:“知道了,叫他早点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五日期限近在咫尺。

    兰闻道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拨打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听了几声嘟响,对面接听起来。

    接听的人没有说话,显然也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两人捏着电话沉默良久,空气安静得落针可闻,终于还是接电话的人最先忍不了了——

    “没事儿我挂了!”湛擎和不耐烦道。

    “有事!”兰闻道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虚空朝湛擎和指指点点,“成天跟个悍匪似的,谁有事愿意和你商量?”

    湛擎和翻了个白眼,他相信以兰闻道的小心眼儿一定能感知到。

    “说不说?”

    兰闻道龇牙咧嘴,使劲抓了抓头发,终于沉了沉气:“你他妈吃溜溜梅吗?”

    湛擎和:“”

    “吃不吃给个痛快,你要是忘了鬼眼组的使命,就当我——”

    “吃。”湛擎和没好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