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视频录制完成后,兰斯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便睇了一眼梦境女巫。
梦境女巫会意,闪身到阳台打电话。
阿德里安仍留在利邦的身体里,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架势,到让利邦也显得有了些气质。
他蹙眉沉思:“联邦的媒体鬼眼倒是认识不少,想要在一两天内迅速传播也不是没可能,但视频在塔斯曼的传播速度就无法保证了。”
莉莉坐在椅子扶手上,晃悠着小腿,闻言得意地甩起长辫子:“这个不用担心,只要有网络就可以。”
阳台上,梦境女巫掐着腰,拨通了高塔大厦顶层的电话。
“喂。”一个很轻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莫名有种润物无声的细腻。
梦境女巫有些意外:“咦,怎么是你,小丑呢?”
Oliver见对面是熟悉的声音,呼吸显然放松了许多,他环视稍显空荡的客厅,缓慢地回答道:“好像是出差,很快就跑走了,没来得及问。”
他现在虽然说话缓慢,但已经渐渐没有了语无伦次和磕磕绊绊,在高塔公会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配合着法塔做康复训练,他本就聪明,又很努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在以让人惊喜的速度恢复着。
当然,除了法塔的帮助,与老师偶尔的畅谈以及辅导莉莉写作业,也对他的语言功能恢复起了很大的作用。
尤其是辅导莉莉写作业,它强迫Oliver不得不时刻训练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并尽可能的延长句子,因为太过简略,莉莉必然是听不懂的。
当然,这些话Oliver不会告诉要考星大的莉莉。
“那家伙出差也不告诉我一声。”梦境女巫嘀咕了一句,但她对小金毛总是下意识温柔很多,她听着Oliver细腻柔和的嗓音,没急着交代任务,反而问:“恢复的不错啊,还疼吗?”
在他们出发之前,法塔为Oliver进行了清洗标记的手术,虽然按理说应该让他体重再增一些的,但Oliver强烈要求,尽快和过往做一个了断。
好在手术后Oliver很快醒来,并没有给身体造成严重负担。
Oliver握着电话点了点头,然后才意识到,梦境女巫并不在自己面前,他不禁轻笑,忙回答:“法塔很好,药管用,恢复很多。”
当然,法塔的药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有时法塔将针对厌食症的食物和治疗标记清洗的药物一同端来,Oliver会感到有点欲哭无泪。
他想说或许断了药,他的厌食症可能会好很多。
“那就好,对了,度玛呢?”梦境女巫问。
Oliver歪过头,朝玻璃门外看去:“阳台,看雪,要我叫他吗?”
梦境女巫:“嗯,让他来取个东西。”
Oliver暂且撂下电话,踩着袜子穿过柔软的地毯,一路走到偌大的阳台边,就看到小机器脑袋正托腮,望着落在鼻尖的雪花。
度玛一双清亮的眼珠都向内眼角聚拢,鼻尖的雪花在体温下融化成水珠,坠了下去。
“啊。”度玛短促地叫了一声。
Oliver推开玻璃门,暖融融的热气便从室内烘了出来,Oliver呼出薄薄的水雾,躬身牵起度玛裹着棉衣的手腕:“度玛,兰绮找。”
“嗯!”度玛快速应了一声,也不再盯着飘落的雪花,被Oliver牵着回了屋。
他小声嘟囔:“两个Oliver,好晕。”
“你对眼,太久了,一会儿就好。”Oliver解释道。
电话被递到度玛耳边,屏幕贴着冻红的脸颊,度玛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道:“兰绮,我在。”
“乖,一会儿来我这儿取个视频,两天后我们需要把视频散布到大海中央。”梦境女巫尽量用他能听懂的方式讲给他。
“好的。”度玛应下,又问,“还有事情和Oliver说吗?”
梦境女巫笑:“让他好好休息,下次带你们俩出海玩。”
“嗯!”
挂断电话,度玛认真做好传话筒工作,对Oliver说:“兰绮说下次带我们俩出海玩。”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Oliver。
Oliver只是很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度玛的脑袋。
他是个假死潜逃的联邦罪犯,不知何时才能自由的出现在人前,毫无负担地享受白日的阳光。
度玛并不知道Oliver心底的怅然,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抱过电脑,意识沿着网络迅速赶到兰绮所在的位置。
他在湛蓝的大海和形形色色的小金毛照片里翻翻找找,终于逮到那个大体积的视频。
里面是个他不认识的人,脸上有疤,丑丑的。
“好重。”度玛背起视频,沿着网络一路滑回了高塔公会。
交代完度玛,梦境女巫转身回屋,发现陈顺安弓着背,郑重其事的给众人鞠了个躬。
“谢谢你们。”
阿德里安低声安慰:“您不用担心,等一切尘埃落定,陈部长被害的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陈顺安重重点头,眼中再次浸出泪水。
兰斯不动声色地提点阿巴顿:“要是订婚仪式有人可以站出来,当众戳穿塞拉尔的阴谋,事情想必会事半功倍。”
陈顺安叹气:“我被他们监视着,恐怕去不了海底,况且我说的话,那些年轻的狂热者们也听不进去。”
兰斯摇头:“需要更有说服力的,最好是被他们害过的,而且还要足够聪明,懂得配合我们视频的说辞。”
陈顺安苦笑:“那恐怕没有了,那些被驱逐的人其实和我一样,都是假意与国王闹翻,才得以离开海底,至于还留在国王身边的,都被塞拉尔密切监视着,想要联系上他们,得冒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兰斯若有若无地瞥向阿巴顿:“他们的确不合适,由他们开这个头,不够震撼。”
阿巴顿终于接收到小少爷的暗示,他忙举起宽厚的手掌,瓮声瓮气道:“可以让陈部长配合我们的行动,只要有他的私人物品就好。”
陈顺安愕然睁大双眼,鬼眼公会的几人也诧异地看向阿巴顿。
兰斯歪头,佯装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湛平川贴心的给小狐狸解释:“这位廖无量的能力和亡灵有关,他估计有办法召唤陈部长。”
兰斯双眸逐渐睁大,惊喜道:“这么神奇?”
小狐狸眼睛圆溜溜的,显然对这个异能好奇得不行,湛平川恨不得把他可爱的模样拍下来:“是啊宝贝儿,我第一次知道也觉得很神奇。”
莉莉:“”
阿巴顿:“”
陈顺安此刻不知要摆何种表情,他用力抓着裤腿,似乎怕希望破碎似的,小心翼翼问:“你是说,我我还能见到我儿吗?”
阿巴顿不忍心看陈顺安忐忑又希冀的模样,只好闷声解释:“我可以召唤逝者的亡灵,但他们不能长时间呆在人间,嗯而且每次召唤都需要一件私人物品,没有就召唤不了了。”
已故的人,留下的东西总是有限的,用一样就会少一样,到最后,还是会面临永久的分别。
其实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样倒计时着见面的次数,一次次经历刻骨铭心的离别,或许也是一种痛苦。
阿巴顿共有三种能力,一阶是用私人物品召唤人类亡灵的【冥魂还】,二阶是将亲自斩杀的异兽化为己用的【阵亡曲】,三阶是对敌人施以灵魂伤害的【赴黄泉】。
其中【阵亡曲】召唤出的异兽亡灵没有时间限制,但指挥没有思考能力的异兽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项能力仍有极限。
但是能将全须全尾的异兽带到人间,已经足够令人咋舌了。
毕竟人类与地下城之所以能够趋于平衡,是因为那道铁门将异兽阻隔在内,它们无法活着突破那道门,也就无法来到人间肆虐。
“这样。”陈顺安喃喃道,半晌才回过神来,“有的,我有我儿的遗物。”
梦境女巫锁上阳台的玻璃门,掸去肩头的海水气息:“好,齐头并进,足以打塞拉尔一个措手不及,但是还有个问题,要是塞拉尔狗急跳墙,搞个当场造反怎么办?”
穆德里:“这”
芙伦拉看向陈顺安,他们可能需要更多有关塞拉尔的信息。
陈顺安摇头:“说来惭愧,我只知道塞拉尔的一阶能力是【声纹模拟】,这是虎鲸形态的固有天赋,至于他其他能力”
塞拉尔在应聘海底警卫队时,对自身的异能做了隐藏。
莉莉好奇问:“那怎么就说他是海底最强的呢?”
陈顺安道:“有次警卫队在海底巡逻时,突遇乌比海沟火山喷发,当时大量的海水被烧开,烟柱和水蒸气冲破海面直入云霄,大家都以为这批巡逻人员要完了,然而塞拉尔却把他们活着带了回来,平心而论,海底的其他S级都做不到。”
海底的S级做不到,陆地的S级也没把握阻止一座火山。
况且他们现在有些人的异能到了海底恐怕直接哑火。
比如乌芃的闪电劈不到海底,阿巴顿能召唤的异兽也都是旱鸭子,莉莉的【落笔成真】有范围和事件大小的限制,而且必须来得及动笔。
“异能不在于强弱,关键是能够克制,目前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我们确实比较被动。”然而阿德里安说完,却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湛平川。
相比于他们的这些异能属性,空间系才是跳脱出强弱链条的BUG,只是大少爷还太年轻了。
湛平川留意到阿德里安的目光,轻挑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如果说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的三阶能力【虚空之境】或许可以不分场合扭转局面,但
曾经在地下城中的那次失误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以他现在的年龄,还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虚空之境】,所以一旦出错,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挽回的。
兰斯稍垂下眼,望着地毯的花纹。
他当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但之所以一直没提,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外神。
无论是在陆地,还是海洋,任何S级都无法与外神比拟,祂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渺小的人类。
只是一旦兰斯在人前展示这种能力,必将引起全球的恐慌,况且,他把身体交给外神接管,却并不能控制外神的思维,到时祂想杀谁,想做什么,就不是兰斯能够阻止的了。
只有等到这具身体精疲力竭,能量耗尽,外神才会嫌弃的离开。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兰斯不会在地下城以外的地方让外神现世,因为以他的体力,绝对撑不到杀光一座地下城的异兽。
这也是那狗东西总是嫌弃他太弱,要不断锻炼他的原因。
但兰斯还是开口,语气淡淡:“没关系,会有办法。”
梦境女巫立刻明白了兰斯的意思,但想起兰斯每次被外神占据身体后的痛苦,她就十分不忍:“你——”
梦境女巫话没说完,湛平川就意外地看向兰斯:“咦,宝贝儿,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
空气突然安静。
兰斯望着湛平川,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小傻逼,我说的是你吗。
但——
白法老宠溺地鼓励着他自信的小狼崽:“我相信你啊老公,你才是我心里最强的S级,快说说你的办法。”
阿德里安:“”
梦境女巫:“”
第102章 第102章(修)订婚倒计时48……
湛平川这个年龄,当然不会轻狂地认为自己是最强S级,不过小红狐狸的捧场显然让他十分受用。
湛平川搓了搓耳骨的坠子:“其实我还有项能力,简单粗暴的说,就是可以趁对手没有防备,把他送走,物理意义上的送走。”
按理说,湛平川作为鬼眼公会的大少爷,本不该把三阶能力告诉屋内这些高塔公会的人。
但事出有因,阿德里安还是默许了。
“送走?”兰斯宠溺的表情渐退,变得认真起来。
他一直没有过问湛平川的异能属性,主要是因为自己无法同样开诚布公,但如果是送走,难不成是和小丑类似的控制系?
“嗯,我可以给当前的空间开一个口子,让对方掉进去,不过这能力现在有个缺陷,我没办法控制裂口后的落点,也就是说,对方可能落到火星种土豆,也可能在M78星球偶遇奥特曼,甚至可能跟三体人大搞星球大战,当然,他也有可能出现在我们身后,总的来说,比抽盲盒还惊险刺激。”湛平川说完,无奈的一摊手。
他之前在那座能够干扰大脑方向感的S级地下城里使用了这项能力,当时他们已经迷路数天,濒临崩溃,他不得已撕开了一道裂缝,寄希望于裂缝对面是一条生路。
然而走进去的战斗小队成员就那么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幸好,湛擎和带人及时找到了他们,把剩下的人带了出来。
等湛平川补充了食物和水分,大脑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么荒谬。
宇宙中拥有无数个落点,地球也只是沧海一粟,他们落到没有氧气的外太空的概率比落到地球上的概率大多了。
不过他能够感知到,当这项能力足够强,他是可以控制裂缝对面的落点的。
真到了那时候,他就能实现同一时间线上不同空间的自由穿梭。
这种能力有点类似卢卡斯的【影子锚定】,但却无需提前用灵魂碎片设置锚点,瞬移的自由度也更高。
兰斯很快意识到,当这项能力趋于完美,将会起到多么大的作用。
就比如拯救Oliver的行动,如果能有这份能力,他们根本不用冒险潜入禁区,完全可以在千里之外将Oliver凭空带走。
“这是什么属性的异能?”兰斯兴趣浓厚,眼里有光芒闪烁。
“空间系。”湛平川没有遮掩。
兰斯突怔,心底出现个模糊的念头,既然是空间系,是否有穿越时间的可能?
比如,回到
但兰斯很快又想起何竞恩在课上说的话。
蝴蝶扇动翅膀,都会给未来带来巨大的变化,造成不可预估的破坏,所以人类就像被设定了基因锁,几乎不可能练成空间系的高阶能力。
也就是说,三阶能力,或许就是湛平川的顶点了。
这样也好,不然一个十八岁就能拥有三种能力的S级,兰斯真怕他练成五阶,彻底丧失人类的情感。
小狼崽还是应该活泼阳光,精力旺盛的觊觎着他。
梦境女巫讶异:“我靠,这比苏门答腊大猩猩都罕见啊!”
自从人类觉醒异能以来,空间系就格外稀少,难得出现几个,也都被各家公会高价疯抢。
她记得夜行者公会就有一名空间系,能力是隔空取物,简直堪比行走的储物空间,其会长脾气暴躁,老婆都换了八十八个,愣是没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芙伦拉攥紧拳,默默吐槽,什么苏门答腊大猩猩,说白鳍豚多好啊,大熊猫也行啊!
梦境女巫意味深长的轻扫兰斯,转而愉悦道:“不错啊,我们高塔意外挖到宝了,这样吧,你毕业就入赘呸就入会。”
阿德里安眉峰稍抬,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是我们鬼眼公会的大少爷。
湛平川挑眉,避重就轻道:“绮姐太看得起我了,我倒没想那么远,只想这次实习赚了钱,能给我宝贝儿他姐买个智能收割机,给他爸换个好点的轮椅。”
闻言,梦境女巫淡淡微笑:“是吗,好的。”
阿德里安一脸严肃:“鬼眼给兰斯的待遇也不低,足够他多买几台。”
“也不必那么多。”梦境女巫的笑容略带疲惫。
正这时,利邦掉在地毯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刹那间打断所有交谈。
十道目光同时盯向手机屏幕,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Celar。
是塞拉尔!
算算时间,他们将利邦绑架到房间里,借用他的身体录视频,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阿德里安表情凝重:“竞标会结束,利邦还没来得及向塞拉尔报备,我们必须尽快将他送回去。”
“你出来,我把他的记忆清除。”梦境女巫撸胳膊挽袖子。
铃铃铃——
手机铃声持续响着,仿佛是某种催促的节奏,让时间流速都急促起来。
他们没人想要接听这通电话,哪怕阿德里安可以借用利邦的身体。
因为一旦接听,等利邦苏醒后,就会很容易发现自己丧失了部分记忆。
千钧一发之际,他们不能出丝毫纰漏。
于是阿德里安迅速从利邦身体里抽离,利邦悠悠转醒,目光逐渐聚焦,再次看清眼前这几人,他破防大骂:“狗日的!老子干死你们!”
他话音刚落,就听梦境女巫一声冷笑,她干净利落地抽出利邦脑中血雾,毫不留情掐散。
利邦再次昏厥过去。
而一旁急促的铃声经过了一分钟的等待,终于消失,屏幕也彻底暗了下来。
兰斯紧紧盯着那通电话,他莫名生出某种预感,他们会因为此刻没有接听而错过很关键的东西。
但他毕竟不是真的有预知能力,所以预感并不值得冒险,他听到湛平川沉声道:“要快,塞拉尔必然会联系利邦的身边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利邦不在套房里!”
阿德里安在利邦昏厥之际,再度附身,跃出阳台,迅速向利邦的卧房赶去。
就在此刻,护卫中的一人接起塞拉尔的电话,连忙恭恭敬敬问了声好。
塞拉尔毫不客气地斥责道:“利邦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护卫一顿:“呃利邦队长似乎有点累了,我这就去叫他!”
电话对面的塞拉尔闻言立刻将眼睛眯起来,心头闪过一瞬的猜忌。
但他并未多言,而是默声等待。
护卫听到塞拉尔不再说话,只有逐渐深沉的呼吸,心中更加忐忑。
他不断加快脚步,最后干脆小跑起来,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邮轮走廊,两旁的LED灯将他的步伐绘得影影绰绰。
海风吹动阿德里安的衣摆,桃花源村遥遥送来的灯光笼出他的身影。
利邦羸弱的身躯给他的行动造成了不小的阻碍,在附身别人时,阿德里安是没办法用自己或他人的异能的,他只有用双手攀爬。
脚下是数十米的高空以及深黑搅动的海水,而利邦的房间,还在斜上方五米的位置。
阿德里安一向是个严谨的人,他谨慎地评估了利邦的体能,选择了较为稳妥的方式,并没有因时间紧迫而慌不择路。
此刻护卫已经来到利邦门前,他按响门铃,同时在门外呼喊:“利邦队长,你在房间吗?塞拉尔亲王联系不到你,利邦队长!”
无人应答。
塞拉尔缓缓掀起眼皮,目光沉冷地望向海水之上。
“利邦队长!利邦队长!”护卫顾不得礼节,猛地拍门。
塞拉尔突然命令:“把门踹开。”
“什什么?!”护卫瞠目结舌,一时停下了动作。
塞拉尔厉声:“我让你把门踹开!”
“是!”护卫如梦初醒,连声应答,随后后退一步,背贴着墙板,抬起了脚。
砰!
重重一声响,木质房门猛颤,表面凹陷出脚印大小的痕迹。
阿德里安后背湿透,汗水顺着侧脸滚下去,坠入无垠的深海。
砰!
又是一脚猛踹,房门摇摇欲坠,木头里传来金属锁扣挤压断裂的声响。
护卫只觉小腿被震得发麻,膝盖隐隐酸痛。
但他不敢停下,又卯足了劲儿,低喝一声,踹了第三次。
门锁终于禁不住如此大力的蹂躏,猛然裂开,木门以极重的力道撞向室内,又被近在咫尺的墙壁弹了回来。
套房内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亲王,我踹开了,利邦队长他——”
他话说一半,房间里突然传来低低的呻吟,利邦用手掌紧按着太阳穴,幽幽转醒。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浆糊,神经刺痛,仿佛硬生生被抽走了脑浆。
“操,他妈谁啊!”
利邦暴躁的对门口的声音怒骂。
护卫微怔,慌了片刻,才握着手机冲了进来:“利邦队长,我叫了你半天,塞拉尔亲王正急着找您呢!”
护卫对上利邦阴郁烦躁的脸色,内心一虚,腿肚子发软,连忙示意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
利邦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哪怕心底再烦躁,他也不敢忤逆塞拉尔。
他努力调整情绪,接过了电话:“您”
“你在房间做什么?”塞拉尔沉声问。
利邦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手机掉落在地上,而自己躺在床上,阳台的窗户还开了条通风的小缝,将窗帘吹得不住扇动。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但显然他睡得非常沉,不知天色已经如此黑了。
“我这两天太累了,您知道,我一直动用能力监视他们,消耗太多体力。”利邦下意识给自己开脱。
“你是说你还没向我汇报签订了哪家公会,就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了。”塞拉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反而平平淡淡的。
就是这样,更加让利邦毛骨悚然。
“下次不会了,这次真的是您都不知道,这帮顶级公会有多大胆,他们报了价,那些小公会根本不敢争,最后没办法,我只能选择他们,毕竟您和国王的婚事才是重中之重。”
利邦从来不是个能够承担责任的人,他并没有深究自己瞌睡的古怪,反而做了隐瞒的帮手,恰好这种说辞听起来,更像是渎职后的心虚。
塞拉尔的疑虑逐渐转为愤怒:“你是说,你还是选择了顶级公会合作,为桑德罗购买了最昂贵的红鹦晶矿石?”
利邦摇头兼摆手:“不昂贵不昂贵,咱们私下评估了,高塔公会给的报价很良心,确实比其他小公会强。”
“高塔公会。”塞拉尔重复了一遍。
这家公会恰恰是七大顶级公会中,最不被联邦政府忌惮的。
因为它坐落在富庶地区,辖区内的地下城资源并不算丰富,这些年能发展起来,全靠其会长那颗异于常人的经济头脑。
元老们对兰闻道的评价并不高,称其为地地道道的市侩商人,这样的人最为精明和惜命,只要给他赚钱的土壤,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差遣。
再者,港谭离首都城的距离并不算远,属于禁区的臂展之内,一旦有异动,蓝枢稽查队可以即刻抵达,迅速割首。
思及此,塞拉尔的脸色稍霁,既然是个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商人,那么想尽办法,甚至不惜除掉古德绍也要拿这支标就不奇怪。
虽然兰闻道的行事作风仍然可憎,但勉强还算能接受。
“不过不过”利邦犹犹豫豫,又硬着头皮说道,“高塔公会的产量似乎不足,所以他们还跟鬼眼公会签署了购买合同,说是为了尽快给咱们交货,不耽误大婚当天入住宫殿。”
“你说什么?”塞拉尔原本好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鬼眼公会恰恰是元老们最忌惮的一家。
沙漠城地处偏远,资源丰富,湛擎和经过数十年的韬光养晦,已然成为了当地的霸主。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盛誉在外的楚浮。
楚浮这些年在联邦各处建立医院和科研中心,更是直言要对标红娑研究院。
利邦刚刚还因被这两家顶级公会戏耍而无能狂吠,此刻又下意识给自己开脱起来。
“亲王,我觉得这没什么,他们也是想尽快捞到尾款。其实您想想,咱们买了质量好的红鹦石,到时让媒体大肆宣传一番,不又成了您对国王一往情深的证据吗,您对婚礼如此重视,要是国王稍有怠慢,就成了他的不对。”
塞拉尔牙根发痒,他对利邦这幅油滑奸诈的作态十分鄙夷,若不是当下急需用人,他是绝不会提拔利邦的。
“利邦,我警告你,下次再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行事,这个警卫队长你就别做了!”
鮟鱇趁机在塞拉尔耳旁提醒:“亲王,信使已经到了。”
信使到了,意味着从棘切割网也到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即将看到桑德罗收到那怪物死讯后的表情,然后,他会强行标记他。
塞拉尔心知轻重缓急,于是暂时搁下愤怒:“这件事稍后再说,你现在立即离船,去迎接信使,注意掩人耳目,将信使带来的东西妥善保管好。”
“是!”利邦应道。
塞拉尔将电话挂断了。
利邦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太阳穴仍旧刺痛,身上也不是那么舒服。
他龇牙咧嘴的将手探到颈后,揉了揉颈椎,不料却捂了一手的汗。
利邦眉头拧着,瞧向自己的手掌,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一觉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海上灯光随着海波跌跌宕宕,最后一队游客也离开了桃花源村,回到邮轮。
有一艘铅灰色的小船挂着惨白的夜灯,遥遥驶向塔斯曼海域。
船头剪开平静的海面,在薄雾里影影绰绰,忽隐忽现,仿佛是黄泉来客,无端透着诡异。
甲板上立着一道矮小的身影,披着白色长袍,纱巾遮面,沉绿的双眸森然冷厉。
他的手里提着一只足有一米长的银色铁箱,箱子共有三道锁,一道密码锁,一道指纹锁,一道动态指令锁。
三道锁的开锁方式,保管在三个人手中。
指纹需信使开启,密码则告知了塞拉尔,而动态指令,是由元老远程控制。
这样能够确保这件被赋予了神迹的武器不被他人盗走利用。
信使的手指抚过冰凉的扶手,铁箱在轻微摇晃中咯吱作响。
这件秘密武器被创造出来,已经杀死了一只神之造物,金蛊人面鸮。
如今,它将要斩杀第二只神之造物,沧龙。
“那片放逐之地,居然落在了海沟深处。”信使喃喃自语。
海面卷起一片水花,打断了信使的思绪。
他凝眸望去,缓缓抬起小臂,让流动的海水隐隐有了结晶的趋势。
就在此时,水花骤然变大,溅起层层涟漪,利邦的身影从海水中探出来:“信使,您来了,亲王让我为您指路。”
信使认出了这张尖嘴猴腮的脸庞,这才放下手臂。
利邦抹去脸上海水,在前方带路,小船随着他的身影,避开繁华的桃花源村,向一片浓沉的黑暗中前行。
那里已有一艘潜艇等在原地,利邦小心翼翼的将信使迎上潜艇,很快,他就随潜艇一起沉入海中消失不见。
海面上,只剩下一艘空荡荡的小船,漫无目的的飘荡。
雾气里隐隐有鸥声低吟,仿佛在哀悼即将到来的陨落-
海面之下五百米,宽阔平坦的海床上,笼起巨大的芦浦树泡泡。
页岩台阶旁,荧光灯柱陡然灭了一盏,里面的能量不够了。
侍从慌忙取了新的黄色荧光石来添,却将桑德罗从梦中惊醒。
桑德罗胸口发烫,眼底潮湿,正因突然转换的场景而失神。
被汗水濡湿的紫发从他侧脸垂下去,覆上微微喘息的唇。
侍从换好荧光石,轻笑着道:“马上就是您和塞拉尔亲王的订婚仪式了,您已经开始紧张了吗?”
侍从是新来的,上次那个没能阻拦桑德罗的眼线,已经被塞拉尔换走了。
但这位侍从,显然也是个坚信着国王与塞拉尔‘爱情’的天真平民。
桑德罗没有回答。
侍从见桑德罗仍旧怅然若失,忍不住祝福道:“您百年来独自支撑着塔斯曼,错过了许多个人时光,如今您找到了可以托付爱情的另一半,大家都为您感到开心。”
桑德罗闻言,垂下眼睛,轻声笑了。
“是吗,真的会为我开心吗?”哪怕他的爱人不是人类。
其实桑德罗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需要国王拥有一个完美的爱人,来提升国家的形象,满足民众的幻想。
他们并不需要桑德罗真的快乐,否则,塞拉尔求婚的伎俩就不会得逞。
但桑德罗也不期待塔斯曼人对他感恩戴德,这些年他获得的已经足够了,时间让他学会了放下那些宏观的,虚无的东西,诸如声名,功业,大任。
他记得他曾问过那个救他于水火中的人——
“若是有一天,你拯救的人辜负了你,你会后悔吗?”
谁料那个人只是漫不经心地吃着双皮奶,非常平静闲适地告诉他:“啊,一定会被辜负的。”
桑德罗:“”
“但无所谓,我拯救的人太多,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人这一生无非就两个选择,救人和害人,我只是恰巧选择了其中一条。”
桑德罗:“我以为你是那种想流芳百世的人。”
“别逗了。”那人笑,虽然上了年纪,但桃花眼依旧明艳动人,“我只想和岑组长白头偕老。”
“当然,你们的爱情就像童话一样,完美无瑕。”
侍从捧心激动道。
童话。
桑德罗回神,拢起衣衫,遮住细腻光洁的肩头,他并不想耗神演戏,于是挥手让侍从退下了。
他刚刚其实是梦到了与Ryan的初见。
被凶手刺入致命部位后,他拼命反击,不断呼救,然而警卫队仿佛凭空消失了,没人冲进来救援。
他想用【凝固】能力终止伤口扩大,然而却发现,空气中有无形的壁,而在这片区域,他的异能竟然失效了。
刺杀他的那个人,似乎并无意宫殿中的钱财,也很清楚他的能力。
桑德罗很快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对方的举手招式,应该来自陆地。
那个人又扑过来了,刀刀狠厉。
于是桑德罗打算将身体缩小成水母,让对方难以找寻,但果然,他的这项能力也失效了。
他不由心生恐惧,是否在这个环境中,他的永生能力同样失效,他的生命最终会消亡?
桑德罗不甘心这个结局,他知道黑暗中有高阶觉醒者,用某种能力干扰了他的异能。
然而对方似乎无意用这种方式彻底杀了他,在他明显已经失血过多,足以退化成幼年期时,壁就消失了。
桑德罗很快明白,对方不想要他的命,只想让他失忆。
他用棉布挤压不断流血的伤口,奋力挤出芦浦树泡泡,游入海水中。
追杀者不得不停住了,因为他并不是海洋生物觉醒者,无法在芦浦树以外的地方行动。
一进入海水,桑德罗就发现自己的异能回来了,他立刻凝固住伤口,让鲜血不再流失。
然而很快就有另外一队人向他追来,一边追一边呼喊着他的名字,这些人当然不是他熟悉的警卫队,而是想在他失忆时控制他的敌人。
桑德罗知道,对方为今天的刺杀准备良久,他身边的亲信都被以各种理由支出海底,他已孤立无援。
不得已,桑德罗只好强撑一口气,向远处的旺德兰德海沟逃去。
此时他受的伤已经很重了,【凝固】不足以拉住他的生命,他很快就会再次经历幼年期到成熟期的变化,丧失一年的记忆。
在记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座埋藏在海沟深处的地下城。
桑德罗毫不犹豫的用晶矿石开启铁门,游了进去。
进门的下一秒,他果然退化成了灯塔水母幼年期。
第103章 第103章(水母回忆篇)我想要……
铁门内阴暗潮湿,面前是一条长长的幽暗的甬道,空气里飘着浓郁的海水味道。
桑德罗掉进了门前的一捧水洼里。
他变得太小了,就连湿气汇聚的小水洼都能容纳他的身体。
他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但他得去大海,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干涸了,浮游生物也不够他吃。
他抬起眼睛向上看去,甬道十分高大,岩壁上方结成钟乳石,滴答滴答地落下水滴,但水滴溅在地上就消失不见了。
他目光下移,这才发现,地面有一滩蠕动的,深绿色的东西,像是泼洒在地的油彩,正吮吸着所到之处的水。
它的身体简直就像海绵,把所有水洼吸得一干二净,并且它正缓慢的向桑德罗所在的水洼涌来。
桑德罗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它液态的身体下面,其实是一排细密的牙齿,这排牙齿正刮吃着地面上的藻类。
桑德罗此刻已经不知道异兽是什么东西,在他眼中,这是个比他大数倍的怪物,轻而易举就可以吞噬他。
他瑟瑟发抖,拼命想要逃离水洼,但他刚将触手探出水洼,勾住地面,娇嫩的触手就被石头尖划破了。
他委屈地缩回来,把那根触手藏在身子底下,又不得不探了更多的触手上去,将自己拽出水洼。
离开水面前,他先喝了一肚子的水,这里的水很难喝,淡淡的,还有一股泥土和金属的味道,但他不得不为了生存吞下去。
好在化成水母后,他的身体大半是透明的,只有胃腔与生殖腔有一点淡淡的红色。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飞快爬到了甬道的角落,那只流动的怪物果然没有发现他,并迅速吸干了他所在水洼的水分。
桑德罗长出一口气。
他虽然失忆了,但思考能力并没有消失,既然这里的空气有海水味道,那么周围一定是有海的。
空气流动的地方,就是甬道的出口,只要他一直顶着空气走,总没有错。
于是,他开始了在甬道中的长途跋涉。
好在作为人类,他在空气中也是可以呼吸的,而且仗着身形矮小,身体透明,他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怪物,但都很巧妙地避开了。
不知爬行了多久,他隐约恢复了些属于人类的记忆,以及一些基础的常识。
但对于自己为何身处这里,又成为水母,他仍旧没有头绪。
终于,他看到了甬道尽头的光,以及扑面而来的,清新的海风。
他站在甬道的尽头,用伤痕累累的触手扒住岩壁边,探头望去。
只一眼,又吓得他缩了回去。
面前的大海居然是绿色的,而且海水中涌出巨大的泡泡,仿佛整片海域是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锅,正被烧得滋滋沸腾。
可奇怪的是,海面上并没飘起热烫的蒸汽,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还在绿色的海面下畅游。
桑德罗趴在岩壁边呆了一整天,口渴的伞盖都要萎缩了,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冒险一试。
他找准一个礁石横生的位置,从这里跳下去虽然风险很高,可能会被礁石拍个稀烂,但总比被那些奇怪的生物吞了要强。
他预估了气流和风速,又仔细观察了附近生物的行动轨迹,这才毅然决然地松开触手,纵身跃了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落在了礁石之间的海水里,立刻喝了个饱,伞盖重新变得丰满而轻盈。
但不幸的是,他发现那些原本闲适游动的古怪生物们突然犹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他敏锐地感觉到水流的变化,那是危险的气息,这些生物其实是在逃命。
桑德罗踉跄后退,绷紧了触手。
在这片海域,他实在是太渺小了,就连海底涌上来的气泡都能将他掀个跟头,他没有能力与任何怪物作对。
他只能努力躲在礁石后面,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海水的深处果然游来一片令人心生恐惧的阴影,那影子很长,轻而易举的将水流搅动得乱七八糟,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古怪鱼类一旦被阴影触及,就再也逃不开了。
很显然的,那东西就是这片海域的顶级掠食者。
一只浑身长满尖刺,仿若超大型海胆的生物被水流带到阴影附近,它的刺立即变成了愤怒的红色,且从刺尖处,渗出黑色的毒液。
桑德罗探出礁石一只眼睛,小心观察着。
大型海胆显然也是凶残的攻击性生物,或许可以与阴影一战,他猜。
然而下一秒,现实就打碎了他天真的想法。
只见一条布满紫墨色鳞片的漂亮尾巴突然扫来,锋刃一般的尾鳍硬生生切断水流,精准地击在海胆的长刺上。
顷刻间,海水巨震,气泡碎裂,那片区域如起雾般模糊起来,卷成无数错乱交杂的海流。
轻飘飘的桑德罗无可避免的被海流卷出礁石窝,带入深海,无数气泡撞在他身上,他仿佛被扔进了高速运转的洗衣机,在气泡间上下跌宕来回翻滚!
桑德罗顿时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漩涡折腾个半死不活时,旋转突然停了下来。
眼前由气泡形成的白雾也渐渐散去,他再定睛一看,就发现那只海胆已经被劈成了两截,形状古怪的消化腔都流了出来,那些深红尖利的毒刺就像易碎的树枝,断了一大片,却丝毫未伤到那条长长的鱼尾。
好恐怖!
桑德罗心中默默感叹。
就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摊开触手,放松伞盖,装死躲过一劫时,却发现阴影逐渐向他覆盖而来。
他呼吸停滞,缓缓抬眼,沿着紫墨色的鱼尾向上看去。
他突然呆住了。
鱼尾的上端,居然连接着与他相仿的人类的躯体,那紫墨色的扇形鳞片一直蔓延到髋骨,在尾椎和小腹处,手掌大的鳞片逐渐变得小而软,且颜色逐渐淡去,与轻轻起伏的皮肤连接在一起。
它的皮肤苍白,看起来很薄,透过澄澈的海水,可以隐约看清表皮下方流动的血管。
它的腹肌两侧人鱼线的位置,就藏着两根黛青色的血管,此刻由于吞噬了很多怪鱼,那里正轻轻起伏,快速消化着怪鱼坚硬的骨骼外壳。
就在桑德罗观察它的同时,它也低头向桑德罗看来。
它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淡黄色的薄膜,挡住了金灿灿的瞳仁,于是它稍微偏头,将一侧尖尖的,透明状的耳朵竖起来。
桑德罗立刻意识到,它的眼睛看不见,这是很明显的特征,在察觉到响动时,它的第一反应是用耳朵来听。
桑德罗身体僵硬。
他明白眼前这个五官深邃到精美,但又透着危险邪恶的生物并不是人类。
它只是长得像人类罢了,那散发着幽光的发丝也并不是头发,而是某种轻盈的类似水草的物质,它还长着一条三米长且破坏力惊人的长尾。
想想它刚才用尾鳍切碎大型海胆的场面,桑德罗知道,自己根本无力与它一战。
然而他不明白,那么小又透明的自己,犹如海中不起眼的浮萍,怎么会被这样恐怖的掠食者注意到呢?
细微的水波流动已经让怪物感知到桑德罗的具体位置,它再次甩动长尾,做出攻击的姿态。
桑德罗忙想扇动伞盖逃走,然而他一挥臂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再次变回了人类形态。
怪不得怪不得会被怪物注意到!
就在他怔愣之时,薄如刃的尾鳍已经劈水而来,桑德罗神经绷紧,失声大叫——
“别杀我!”
尾鳍堪堪停在了桑德罗腰侧,差一点就要削断他脆弱的腰椎。
怪物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它从未听到过这样好听的嗓音,说着它不懂的语言,带着压抑的惶恐。
它眯起眼,甩起尾鳍,感受着这条‘鱼’的轮廓。
薄而冰凉的鳍锋一寸寸划过窄瘦的腰,挺翘的臀,绷紧且修长的腿。
没有尾巴。
它蹙起眉,难以想象这是什么结构,于是尾鳍全方位的,从桑德罗身上扫过。
它发现这条鱼不仅没有尾巴,而且没有鳞片,这条鱼浑身都很柔软有弹性,当它尾尖扫过鱼身的一些部位时,这条鱼会轻微发抖,想要躲避。
它意识到,这是一条十分脆弱的鱼,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生活在这片海域,早晚会被其他捕食者吞吃。
它第一次,生出了类似于怜悯的情绪。
“Malfor malgra da afero”(脆弱又奇怪的鱼)
它放弃了杀死桑德罗的念头,收回了尾巴。
“你会说话?”桑德罗小心翼翼问。
他发现这个怪物似乎和他一路见到的那些只会破坏和吞吃的低等生物不一样,它有语言,有思考能力,有情绪,它是智慧生命。
桑德罗的嗓音再次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它停下来,没有立刻游走。
“Bona.”(好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桑德罗抿着唇,谨慎地打量怪物的神态。
“Endelea.”(继续)
“你到底是鱼还是人,你是这里的居民吗?”桑德罗见怪物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便放下心来,继续询问。
它用带着淡蓝蹼的手掌托着腮,享受着桑德罗清亮动听的嗓音,它发现只要自己随便应个音节,桑德罗就会说一大串。
“ang.”
“我是意外到这里来的,我叫Sandro,你能听懂吗?”
“wa.”
“这里的海和我的海不一样,我们那里是蓝色的。”
“en.”
“我不知道为什么落到这里来了,我忘记很多事,你能帮我出去吗?”
“ha.”
鸡同鸭讲一段时间以后,桑德罗沮丧地捂着肚子,耷拉着脑袋:“我饿了。”
但他知道怪物一定是听不懂的,他甚至想要教给怪物自己世界的语言。
声音消失了,它有些无措,于是用尾巴搅动海水,让荡起的水浪催促桑德罗。
然而桑德罗已然没了力气,彻底蔫了,除了懒懒抬起眼皮外,并没吐出一个字。
它见桑德罗没有任何反应,以为这条鱼是生病或者濒死了,于是它伸出宽大的手掌,将冰凉的蹼贴上桑德罗的皮肤。
它感到桑德罗蜷缩起来了,背弓成一道弧,上面没有刺,很光滑。
有些鱼应激时也会弯成弧的,它只能这么猜。
怪物似乎叹息了一声,将身子贴了过去。
“Jeraha lako liko wapi?”(你的伤口在哪里?)
桑德罗难得听它说这么长串的话,但又完全不能理解,他只能谨慎地观察着怪物下一步的动作。
它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垂下透明的眼睫,只见它用一只手蹼托起桑德罗的臀,另一只手盖住他的背,探出舌尖,舔舐起桑德罗的皮肤来。
它很少受伤,但被驱逐到这里之前,它受了一次非常严重的伤,几乎奄奄一息。
它只好躺在海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将溃烂的肉撕下去,让它们重新愈合。
这样会恢复的快一点。
它先是舔起桑德罗的锁骨,舌尖在锁骨窝里流连,它以为那是个被重击后的凹陷,后来发现那处的皮肤柔软,覆盖着骨骼,似乎并未受伤。
于是它猜,受伤的地方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于是它拨开桑德罗捂着肚子的手臂,强迫他挺直上半身,从锁骨处向下舔去。
桑德罗惊讶问:“你做什么?”
怪物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手蹼将他牢牢按住,尾巴卷起,束住他乱踹的双腿。
它仔仔细细的,将这条鱼舔了一遍,而腰部以下疑似伤口的窄缝,被它反复舔舐了好几次。
它猜那里会尽快愈合。
桑德罗棕色的皮肤彻底红了起来,他剧烈颤抖着,信息素胡乱四溢,散发甘甜的气息。
下一秒,他就再次变成了灯塔水母,无数根柔软的触手卷起来,用力抱住蓬松的伞盖,羞耻的将自己裹了起来。
“gua?”怪物十分不解。
它感到那条鱼消失了,而自己的手蹼上,落着个轻盈柔软的小东西。
那之后的很多天,桑德罗都没能再变回成人形态,因为他刚刚再生,根本没有力气。
所幸水母幼年形态让他对食物的需求变得很低,他只要吞一些水面的浮游生物就够了。
怪物将他带去了那片红树林,让他藏在一棵桐花树下,防止他被其他异兽吃掉。
怪物很爱听他的声音,于是他们经常聊天,虽然他小的可以拿怪物的掌心当床,用怪物的尾巴当大滑梯,但他能明显感知到,怪物的善意和呵护。
慢慢的,他开始能稍微理解怪物的语言,而怪物已经彻底学会了他的语言。
桑德罗认为,这是他说话比它更多的缘故。
由于英语的一些发音与怪物的语言相似,所以它学起来更快更好,于是桑德罗给它起了一个英文名字——Ryan.
那天,Ryan在甬道的岩壁上,用手蹼刻下了两个人的名字。
它透明的睫毛卷翘,眼眸深邃又认真,碎石在它淡蓝色的蹼上留下细小的划痕,但它毫不在意。
它托起掌心脆弱的小水母,让他去看石壁上的字。
桑德罗蓦然心尖颤晃,伞盖忽闪,不禁用触手卷住了Ryan的手指。
桑德罗的记忆在逐日恢复,能教给Ryan的东西也更多,他已经可以长时间保持成人形态了。
但他还是如做水母时那样,喜欢枕在Ryan长长的尾巴上。
他经常跨坐在那条长尾上,抚摸坚硬漂亮的鳞片,鳞片冰凉,但尾巴却会随着Ryan的呼吸微动,这让他深刻的感受到,Ryan强大又旺盛的生命。
桑德罗几乎将Ryan每片鳞片都摸了个遍,Ryan也纵容着他。
直到有天,他突然发现一枚靠近小腹的软鳞是可以掀起的,他好奇的变出一根触手,探到软鳞下触碰。
这么轻易就能掀开,岂不是很容易被攻击,难不成这就是Ryan的弱点吗?
他正这么想着,谁料那片鳞下的皮肤却迅速充血膨胀,变得热而坚硬。
Ryan直起身,鱼尾立刻卷起来,缠住了桑德罗的小腿。
桑德罗微怔,他望向Ryan急促起伏的胸膛和深邃的眉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于是怂怂的变成小水母,跳过软鳞,从Ryan的腹肌一溜烟爬了上去,缩在Ryan的肩膀不动了。
又过了几个月,桑德罗想起了自己是塔斯曼的国王,想起自己拥有很长的寿命,想起自己根本无需害羞,尤其是在这只纯情且强大的异兽面前。
“Ryan,你能够陪我很久吗?不离开,不死去。”
Ryan眨着眼睛,怜爱的用手蹼抚摸桑德罗光洁的脊背:“I will”
“那么,我想要亲吻你。”桑德罗说着,跨坐在它的尾巴上,倾身含住了它的唇。
他知道Ryan是异兽,他曾以为异兽都是恐怖和邪恶的,可Ryan保护了他,反倒是他的同类,总是处心积虑的伤害算计他。
它用舌头舔舐过他全身,抚摸过他所有敏感部位,可他知道,它是世上最纯情且忠诚的爱人。
“Sandro”它低喃他的名字,眼睛眨动,努力学习着这个新鲜的技能。
“我要离开一阵子,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向我的敌人复仇。”一吻过后,桑德罗枕在Ryan的胸膛,掌心贴着它心脏的位置,“等我回来。”
暮色温柔,时钟沙沙,距离他遇刺那天,刚好过去了整整一年。
第104章
桑德罗很快从回忆中抽离,看了一眼时间。
订婚当天需要穿的礼服已经摆在了他的床头,塔斯曼几大权威媒体也应邀来到海底驿站暂住。
这次还不是正式大婚,到场的都是桑德罗与塞拉尔的熟人,以及身在重要岗位的官员。
所以只有少量照片以及视频会通过媒体传播出去,作为给关注和期待这件事的民众的交代。
等到了下个月的大婚庆典,才会隆重的全国直播,华服会更加精美,流程也会更加繁琐。
目前塔斯曼礼乐队,歌舞队正在紧锣密鼓的排练着,希望在大婚那天,为这对天造地设的伴侣送上诚挚的祝福。
思及此,桑德罗重瞳缩紧,用力捏断了礼服上的金黄胸针。
他一松手,胸针碎块掉落在地上。
桑德罗忽视掌心传来的痛感,迅速穿戴好衣服,踏出寝殿,径直走到议事大厅。
侍从没想到不过早晨六点,国王就要开始工作,她忙打个哈欠小跑跟上。
桑德罗端坐在玉石砌成的方椅上,掀起眼皮,冷冷道:“叫古德绍来。”
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得到的结果却是,古德绍只剩一具冻得梆硬的尸体了,而且经过法医鉴定,其死因十分复杂,凶手至今没有头绪。
桑德罗心知,古德绍的死亡与高塔和鬼眼两家公会脱不开关系,但他闻言,仍然愤怒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古德绍死了多少天了?塔斯曼的财务部长被害身亡,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不告知我?”
站在议事大厅中的一群官员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埋下了头,不敢吱声。
激进派的官员心知肚明,古德绍之死,必然有理智派的人和国王通风报信,他们没说也不耽误国王知道。
理智派就更清楚国王是要借题发挥了。
这时塞拉尔的亲信鮟鱇站了出来,他眼珠转了转,圆滑地解释道:“您这段时间为了婚事忙碌,大家是不想给您徒增烦恼啊,古德绍的死因警卫队一定会调查,竞标的事情也交由利邦负责,现在已经圆满收尾了。”
桑德罗盯着他,目光森凉,斥责道:“谁允许利邦这个警卫队长插手财务上的事情的?”
鮟鱇被噎了一下。
国王不会不明白,如今一切人员指派都会被塞拉尔插一手,那么今天这脾气,大概就是发给塞拉尔的。
鮟鱇明知塞拉尔的阴暗心思,也知道国王心里有脾气,但他只能装糊涂。
“塞拉尔亲王也是为您分忧,可能是看您疲劳,忘记告知您了。”
桑德罗面色稍霁,看起来像是因为塞拉尔才给这个面子:“利邦在哪儿,连他也不知道向我汇报?”
“是昨天晚上刚签的,您睡得早,他可能打算今早再向您汇报的。”鮟鱇回答得滴水不漏。
桑德罗稍微抬起下巴,审视这个猥琐又圆滑的人。
他靠向椅背,目光变得悠长而慵懒,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起:“签了哪家?”
“听说是高塔公会,但是好像高塔公会目前开不出五百吨,所以他们自己要从鬼眼公会购买一批。”
闻言,桑德罗似笑非笑:“利邦来不及向我汇报,但跟你汇报的倒是勤快。”
鮟鱇脸色稍变,突然有点哑口无言。
好在桑德罗并未揪着这点不放,他无视鮟鱇尴尬的脸色,虚扶玉椅把手,修长的指节轻敲:“这两家公会以前合作过,晶矿石质量还不错,就是姿态太高傲。你去将他们的人接来,我要让联邦的顶级公会见识一下,塔斯曼海底帝国的伟大。”
“是。”鮟鱇还因为桑德罗方才的话心虚着,见桑德罗的语气突然温和下来,他赶紧连声答是。
转个身的功夫,鮟鱇突然琢磨起来。
高傲。
要说那个鬼眼公会高傲还勉强说得通,但高塔公会?
这家不是从上至下一以贯之,手段脏脏的,笑容大大的?
曼星海号上,邮轮响起温馨提示——
【报名参加海底漫步的游客请立即到大厅集合,按分配号码寻找领队。】
这是一项体验用芦浦树泡泡漫游海底的活动,但项目的报名人数极少。
因为对于联邦的游客来说,让他们相信仅凭一个泡泡就达到远超潜水服的效果,进行海下数百米的深潜,还需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碍。
不过陈顺安曾介绍过,芦浦树泡泡其实是一种包裹着气体的粘液,这种粘液遇到海水后就会变成弹力非常强的薄膜,哪怕被极其锋利的刀刃戳割都不会破。
一个一人大小的泡泡,足以供人类在海下呼吸三个小时,而且泡泡内氧气用尽也不用担心,只需找到沿途的芦浦树充气站,再取一个泡泡即可,因为泡泡之间彼此遇到,就会很快融合成一个整体。
出来就更简单了,这些泡泡一旦出海接触空气,就会自动破裂消失,仿佛是专门为人类在海底生存准备的。
兰斯起得早,与湛平川在自助餐厅吃了好吃的滑蛋三明治。
清晨温柔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洒在洁白的桌布上,兰斯吞下最后一口水牛芝士,乳白色的芝士球将他左颊撑起,他一边嚼一边随口道:“老公,还想要。”
湛平川停下刀叉,抬起眼,目光由惊讶变得浓炽。
好像前天晚上刚在灵境系统里大do特do了一次,小狐狸哭的眼泪都滴到红彤彤的海里了。
但也不是不行
兰斯察觉到湛平川逐渐滚烫的目光,抬头,咕咚,将芝士吞下去,缓缓道:“一颗芝士。”
湛平川:“。”他想歪了。
兰斯:“。”他知道他想歪了,于是不可避免的,他也想歪了。
梦境女巫这几天收到不少热情Omega的好友申请,她每天婉拒几个,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今天难得起个大早来餐厅吃饭,打着哈欠一抬眼,就看到唯一的弟和未来赘婿在深情对视。
梦境女巫:“”
这就是老父亲不让早恋的弊端了,某些小O一旦谈起来,有种不顾家人死活的美感。
她目不斜视的从两人身边穿过,欠嗖嗖伸出两根手指,剪断两人黏在一起的视线,随后淡定取盘子,夹培根。
湛平川轻咳,将自己碗里的芝士叉起来,喂到兰斯嘴边,揶揄道:“没关系,咱们可以巧妙又不失尴尬地略过刚才的话题。”
兰斯笑了,眼睛弯弯的盛满了晨光。
他发现自从认识了湛平川,他笑的时间快比以往十余年都要多了,哪怕是在任务压身情况紧急的时候。
他天生心思重,爱猜疑,很难想象,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快乐。
还好,这个人现在是他的。
“等救了国王。”我要带你回高塔公会,向他们重新介绍你的身份,你是被白法老放在心尖的小狼崽。
湛平川故意凑上耳朵:“说清楚啊宝贝儿,救了之后呢?”
兰斯一口咬掉湛平川那份芝士,含含糊糊道:“到时候再说。”
“好了,说正经的,要不要看看利邦的行动轨迹?”湛平川摆正脸色,取出手机,点了三两下,地图上显示出一条红色的行动路线。
兰斯探身看去。
昨天塞拉尔突然给利邦打来电话,梦境女巫和阿德里安迅速行动,打算把利邦送回房间。
可兰斯盯着那通电话,总是觉得心里堵着一块。
他下意识敲藏在耳朵里的微型耳机,想让小丑想办法瞬移过来一个跟踪设备,可良久,对面都没有回音。
海上信号总是时断时续,小丑也可能在休息,但当下确实没办法再等了。
阿德里安已经打算跃出阳台了,兰斯望着他的背影轻喃:“要是有个跟踪器就好了,就不用担心他来偷听。”
可两家公会都没想到,原本一场平平无奇的竞标,会发展成如今这样,所以谁也没带那些专业设备。
正这时,湛平川突然说:“也不一定非要用跟踪器。”
兰斯:“嗯?”
“这货的手机是什么牌子?”湛平川突然问。
阿德里安停下身,取出利邦的手机,皱眉看着湛平川:“ipear28.”
湛平川:“谁跟他同牌子?”
阿德里安:“我不用这款,功能太花里胡哨了。”
芙伦拉:“我是ibanana。”
穆德里:“现在谁用ipear这种又贵又复古的机型,都用ibanana。”
阿巴顿点头。
于是湛平川垮着脸,非常不爽地掏出自己的新款ipear,与利邦的账号绑定了密切关系。
妈的,第一次居然是和这货绑定。
他之所以能想到这个方法,是因为异地恋以来,他每天抓心挠肝想小狐狸,准备这么办很久了。
可惜兰斯用的也是ibanana,所以计划一直没有得逞。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有了利邦的行动轨迹。
兰斯发现,利邦昨天离开邮轮后,去往西南方向大约十海里的位置,然后又向西走了十海里。
位置就停在那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兰斯对塔斯曼海盗国海底的建筑完全没有概念,所以光看利邦的轨迹,发现不了什么问题。
“拿去给陈顺安看看,这片到底是什么地方。”
于是,刚坐下吃了两口培根的梦境女巫也被他们俩拽走。
三人找到监视陈顺安的明线暗线,湛平川手起掌落,直接敲晕,然后堂而皇之的与陈顺安会面。
梦境女巫负责在会面后解决几人的记忆。
陈顺安戴起老花镜,看着地图,仔细分别着方位,看着看着,他蹙起眉,“嘶”了一声。
“怎么?”兰斯问。
“这不是国王宫殿的方向啊,这都都靠近旺德兰德海沟了,严格来说,这里算是海底的远郊,平时我们基本不去。”
“旺德兰德海沟?”
陈顺安解释:“哦,塔斯曼海域其实是一片被四大海沟包围起来的海底平台,海沟处风浪大,大型鱼类多,很少有渔船或邮轮造访,所以我们国家才可以长久和平安宁。旺德兰德海沟是其中最深的一道,国王失踪那一年,就是逃去了那里的一座地下城,也正因为那里偏远,所以塞拉尔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国王。”
兰斯心中一动:“你说国王在地下城里呆了一年?”
陈顺安面带疑惑:“是有什么问题吗?”
湛平川轻笑:“地下城处处危机,环境恶劣,稀奇古怪的异兽数不胜数,在里面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你们国王还挺厉害的。”
陈顺安:“国王必定是受了很多苦的,只是他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好问。”
兰斯垂眸思量。
湛平川继续说:“先不提国王,倒是订婚在即,利邦作为塞拉尔的得力助手,不赶回宫殿帮忙,反倒跑去穷乡僻壤,难道去度假了?”
这才是古怪的地方,而且利邦是被他们送回去后,没过多久就出发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接到了塞拉尔的什么命令。
绑定密切关系只是湛平川心血来潮之举,没想到还真的有发现。
陈顺安:“可是这片郊区确实没什么东西啊。”
“那西南呢?这片是什么沟?”湛平川指着问。
陈顺安放大地图:“哦,这是一片风浪小的区域,海流较为平缓,不易出现大事故,咱们的这艘邮轮也是从这里经过的。”
湛平川:“我不懂海流,利邦想要到达的目的地,一定要从这地方绕一下吗?”
陈顺安:“当然不,对于海洋生物觉醒者来说,风浪和海流都不是问题。”
湛平川挑眉:“也就是说,他特意绕到这边,然后才拐去了郊区。”
陈顺安点头。
“我猜,他是为了见什么人或取什么东西,然后一并带到目的地。”兰斯终于开口,“不管旺德兰德海沟多么无关紧要,既然敌人去了,就一定有目的。”
陈顺安一听也开始慌了,他搓着粗糙的双手:“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看一下?不过要劳烦你们帮我周旋。”
这里只有陈顺安一个人熟悉海底结构,且不会在大海中出意外。
兰斯眺望远处无垠的海面,问:“你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是游着过去,需要将近一个小时,但我儿媳妇设计了海底公交系统,虽然还未正式启用,可我知道启动密码,乘海底公交在芦浦通道里行驶,只需要十分钟。”陈顺安答。
“那就好。”兰斯表情放松下来,如果往返可以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还是能做到不被敌人察觉的。
“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出发。”
说着,陈顺安干净利落地脱掉外衣,摘去眼镜,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落水的刹那,他的身体化成一只海龟,两只褐绿色的前爪用力一划,便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梦境女巫还蹲在那四具躺尸身边,见谁要醒了就顺势补一手刀。
她托腮咂摸着:“会不会是你们太多疑了,万一人家是取快递再送回私宅呢?”
果然,兰斯答:“有可能。”
梦境女巫叹息:“唉,行吧。”
谁让多疑已经是兰斯的老毛病了,她除了陪着也没别的办法。
湛平川扫向百无聊赖却没什么怨气的兰绮,突然道:“绮姐,我发现你脾气其实挺好的。”
兰斯这个理直气壮的‘有可能’听起来确实不太客气,兰绮毕竟是高塔公会的大小姐,能这么认真对待对家提出的建议,实属不易。
“哈?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梦境女巫漫不经心。
湛平川:“怎么会,你对我宝贝儿就挺客气。”
蹲着的梦境女巫与站着的兰斯同时一僵。
恰好此时,得到消息的阿德里安也赶了过来,面前被敲晕的四个人还需要他帮忙搬运一下。
他的到来巧妙地吸引了湛平川的目光,冲淡了梦境女巫和兰斯的不自然。
“在聊什么?”
兰斯刚欲回答,就听湛平川抢先道:“哦,聊绮姐恶劣名声下不为人知的友善。”
阿德里安:“。”
他实在是涵养太好,礼数太周到,所以才没有在听到这句话时擅自变幻表情。
梦境女巫此刻已经演技上身,她随意拨了拨咖色卷发,摇头叹息:“本我还是没有藏住,被你挖掘到了。”
湛平川真诚安慰:“没关系,其实已经隐藏的很深了,我也是目光如炬才侥幸察觉。”
阿德里安:“”
兰斯忍俊不禁,稍稍扭开了脸。
他们合力将四个塔斯曼人塞进了陈顺安的洒扫间,然后掐着表等待陈顺安归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陈顺安气喘吁吁的在海面露了头,湛平川迅速用银丝将他提上来,他再次幻化成人型。
海水从陈顺安湿透的衣服上滴下去,染湿了一小片甲板,他迫不及待地说:“我去了地图上的位置,那确实有几栋房子,但其他几处已经没人居住,只有一栋亮着灯。”
“利邦在里面?”兰斯道。
陈顺安点头:“不止利邦,里面还有一个人,个子矮小,穿着长袍,脸上围着一层巾,看不清长相,但利邦似乎对他很尊敬,和他说话始终站着,我只见利邦对塞拉尔这样过。”
“哦?”兰斯来了兴致,“你觉得那人熟悉吗?”
陈顺安摇头:“从未见过,虽然看不清脸,但身段和举止,不像是王宫里的人。”
湛平川嗤笑:“看来地位不低啊,塞拉尔也真是,就把人藏在郊区的房子里,也不知道带去给国王认识一下。”
梦境女巫面露嫌恶:“不会是塞拉尔养在外面的Omega吧?”
“我看不像,那个人手里拎着个长箱子,时不时看表,似乎在等着什么。”陈顺安说着,取出手机,“哦,我偷拍下来了,你们看看,但我担心被他们发现,所以没敢靠得太近。”
众人凑上前去。
昏暗幽冷的深海中,能看到一栋被透明泡泡笼罩的圆顶房屋。
房子是巴洛克风格,繁复华丽,看起来造价不菲,不算辱没了这位让利邦尊敬的贵宾。
屋门前和屋内都挂着荧光石,将里面的景象照得很清晰。
的确如陈顺安所说,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色身影端坐在桌前,手扶一个长铁箱,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而利邦站在一旁,冲他说着什么。
等什么呢?
兰斯在心里问道。
光这段视频看不出太多信息,湛平川随口道:“管他是不是塞拉尔养在外面的Omega,截图几张照片,P个氛围感,再配一则通稿,八卦狗仔不都这么干吗?”
梦境女巫惊讶,转而欣喜:“没想到你居然在短短的实习期内学到了高塔的精髓。”
湛平川谦虚:“谁让我好学呢。”不然怎么把这份先进经验搬运回鬼眼。
阿德里安:“。”
兰斯含笑看向湛平川,纵容的将这条建议纳入计划:“嗯,那就再给那条虎鲸造个谣。”
海底深处。
塞拉尔试穿了明日订婚的礼服,桑德罗早晨在议事大厅生气的消息已经传到他耳朵里,在他看来,这是桑德罗无能为力的发泄。
鮟鱇替塞拉尔理好领口,溢美之词便从嘴边溜了出来。
“好看,您不愧是海底最强觉醒者,果然只有您才能穿出这种气质来。”
身为虎鲸形态觉醒者,塞拉尔的身材本就比一般人高大,所以他的衣服也都是特制的,且每一件都造价不菲。
塞拉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由最初跟着父母在热情郡抢劫,穿一身骚臭的破麻衣,到在AGW特危死刑监狱穿着不合身的囚服,再到现在,锦衣华服,无上尊贵,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天让那些记者们找找角度,国王恐怕控制不住情绪。”塞拉尔漫不经心地欣赏自己下颌的棱角。
“是。”鮟鱇微笑。
“对了。”塞拉尔正了正领口,往喉结处喷了点木质调古龙水,“和信使说,我实在不方便露面,海底人盯得紧,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他的信息素是硫磺味,并不好闻,所以他习惯性在颈上喷洒香水。
鮟鱇:“利邦一直在那边照顾着信使,我想信使他会理解的。”
塞拉尔点点头:“信使休息好了,就可以行动了,早点将那怪物的尸块送来,以免夜长梦多。”
郊区小屋内,信使站起身,脸色沉下来:“塞拉尔还没到吗?”
利邦支支吾吾:“呃”
“说。”
利邦赔笑:“您也知道,马上就是订婚仪式,媒体们也都到了海底,塞拉尔亲王现在不方便到处走动,所以,可能要麻烦您辛苦一趟。”
“什么?”信使闻言,眉头立了起来,手掌用力压住铁箱,“他知不知道沧龙是S+异兽,可以轻易碾死任何S级!”
想要用从棘切割网将S+异兽杀死,必须有至少一个S级吸引沧龙的注意,扰乱它的感官,让偷袭得以成功。
而塞拉尔的意思,无异于让信使独自冒险,吸引一个阴晴不定的恐怖生物,可一旦行动有疏漏,他就要死在里面。
“您放心,那东西已经被我们用稀铅矿锁链牢牢捆住了,而且我们有一队人跟您一起去,您只需要远远的发射武器,至于吸引那怪物,自然由他们负责。”
信使沉默了。
太阳攀上半空,气温逐渐升高,从海洋深处驶出一辆铅灰色的潜艇,潜艇跃出海面,停靠在曼星海号身边。
舱门一开,鮟鱇背手从里面走出来。
他登船不多时,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就收到了好消息——
国王邀请他们参加明天正午十二点举行的订婚仪式,以答谢他们在红鹦晶矿石一事上所做的贡献。
“各位请跟我上潜艇,国王在海底为诸位安排好了住处,这可是塔斯曼第一次邀请联邦的贵宾来海底宫殿参观。”
“多谢。”阿德里安淡声回。
兰斯与湛平川对视一眼,默默跟在阿德里安与梦境女巫身后。
一行人上了潜艇,舱门闭合,缓缓潜入水下。
甲板上,陈顺安躬腰收起游客喝剩的果汁,遥遥望了一眼蔚蓝的大海。
就在刚刚,他已经将陈明壁留下的怀表,以及海底公交的开启方式交给了他们,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27H。
第105章
潜艇内的空间有些憋闷,两侧也没有窗户,人只能用身体感知到下沉的速度。
莉莉难得有点紧张,蓝辫子老老实实垂下去,把自己夹在阿巴顿和梦境女巫中间。
兰斯转头问身边同样正襟危坐的旱鸭子:“害怕吗?”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了。”湛平川嘴硬。
他从小在沙漠城长大,根本不精通游泳,更不用说潜水了, 第一次下这么深的海,的确有些紧张。
“怎么说话呢,小孩也不怕。”莉莉同样嘴硬。
鮟鱇扭回头,眼睛笑得快要眯起来:“我们马上就到了。”
果然,他这话说完不久,就见潜艇前部喷出了什么,随后,潜艇滑进一道空间。
舱门再次打开,众人陆续出去,才发现这里可以自由呼吸。
饶是陈顺安已经向他们介绍过的芦浦树泡泡,但第一次看到,还是觉得神奇。
在深海之中,泡泡包裹出一片足以供给人类生存的空间,就像是走在海底隧道,透过两旁荧光石灯柱的光亮,可以看到幽深的海水里,有鱼类在缓缓穿行。
兰斯回头望了一眼潜艇进来的方向,发现那处的泡泡正猛烈颤动着,慢慢才变得安静下来。
“我们怎么进来的?海水不会涌进来?”穆德里问。
鮟鱇一边引路一边解释:“我们用芦浦树粘液做了软化剂,只要喷在泡泡上,就可以自由进出,海水自然进不来,我们也用芦浦树叶子制作衣服,这样人也可以自由进出了。”
“这树果然好用。”
“是的,幸亏异树和异兽不一样,异树带出枝杈还能栽活,可异兽带出残肢就活不了了。”
道路两旁,果然栽种了整整齐齐的芦浦树,它们的外观看起来,与桃树很像。
“这里就是宫殿了?”莉莉问。
鮟鱇:“自然不是,这里是宫殿附近的酒店,但有通道直接通往宫殿,需要贵宾卡才可以通行。”
饶是酒店,也足够壮观,这栋酒店很像是热情郡那些沿海度假村,整体是百年前的城堡风格,用天然石材砌成。
城堡呈环形,中央是一方阶梯状的湛蓝泳池,泳池中央还有喷水池,喷水池上雕刻着一只扬起触手的骄傲水母,看起来是对国王的致敬。
酒店内外挂满了淡黄色的荧光灯柱,有来自桃花源村的客人驾驶着海底快船停在码头,被服务生盛情引进酒店。
“我还有事要忙,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一会儿有人带你们去房间,你们可以在酒店周围自由活动,等待塞拉尔亲王的召见,哦对了,不要四处乱跑,在海底迷路就危险了。”鮟鱇说罢,目光在阿德里安和梦境女巫身上顿了顿,似是在提醒这两位负责人。
“为什么是塞拉尔亲王,不应该是国王吗?”
鮟鱇本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负责人身上,没想到此时提出这个尖锐问题的,却是一位非常年轻的红发Omega。
他一面觉得这位Omega漂亮的出众,一面又觉得年轻人没什么规矩。
“红鹦晶矿石是塞拉尔亲王为国王准备的求婚礼物,所以自然是塞拉尔亲王召见你们,明日订婚仪式上再将你们正式引荐给国王。”鮟鱇复又叮嘱,“记得带上你们最好的样品,塞拉尔亲王要向众人展示他的诚意。”
说罢,鮟鱇转身就走了。
等身边都是自己人,梦境女巫才轻启红唇:“这位就是塞拉尔的人了。”
陈顺安已经将激进派与理智派的主要人员都告诉了他们,据说这位,是激进派中最八面玲珑的一员。
阿德里安:“他们果然在架空国王,桑德罗此刻一定想与我们会面,但却被塞拉尔拦截了。”
梦境女巫轻笑:“你是S级,我也是S级,塞拉尔当然会提防,轻易不会让我们有和国王单独见面的机会,可惜他不知道,国王和我们两家会长还有私交。”
鮟鱇走后,果然有个服务人员引他们办理入住,由于他们并非海洋生物觉醒者,所以甚至有专人交给他们如何使用芦浦树泡泡。
“戴上芦浦树手套,手就可以伸进海水里,喏像这样,建议你们不要穿芦浦树衣服,不会控制的话,不小心掉出去就危险了。”服务人员递给他们几支手套,“虽然觉醒者体魄强悍,比旧人类更能承受海水压强,但掉出去内脏还是会受到损伤的。”
戴上芦浦树手套,服务人员拈了几只泡泡给他们,并带着他们穿过一小片海中森林,来到酒店旁边的另一栋建筑:“这是一间沉船博物馆,正在修建当中,里面会展出历朝历代遗落在海底的古董。”
一旁叮叮咣咣的敲打声接二连三干扰着服务人员的话,他扭头看了一眼:“抱歉,他们在造雕塑,声音大了一些。”
“什么雕塑?”芙伦拉问。
现在还不成轮廓,她看不出来。
“自然是国王与塞拉尔亲王的雕塑,我们都希望他们夫夫可以情比金坚。”
“呕”乌芃听着作呕。
身为Omega他很能感同身受,一想到清清白白的国王要嫁给一个满腹阴谋的卑鄙者,他就生理性反胃。
参观完沉船博物馆,又在海底森林追了会儿鱼,大家逐渐适应了这种方式,不再像最初那么紧张。
阿德里安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在参观宫殿时想的也是即将到来的任务,所以参观一结束,他就开口问:“塞拉尔什么时候来见我们?”
“这我就不知道了,塞拉尔亲王很忙,请您耐心等待。”
这一等待,就又过了两个小时。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24H。
阿德里安问梦境女巫:“明天什么时候放出视频和照片?”
陈顺安拍摄的画面将由高塔公会的优秀人才P图写文案,梦境女巫的要求只有一个,让人一看就怀疑塞拉尔对国王不忠。
梦境女巫:“明天上午十点,会准时发布到塔斯曼的网络系统,两个小时的时间,刚好发酵起来。”
阿德里安:“嗯,我们也会尽力在联邦扩散。”
众人去了酒店的餐厅吃午饭。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算多,大都是媒体记者,是被邀请来为明日的订婚仪式出通稿的。
“记住,明天咱们无论如何都要抢第一手新闻,谁先发流量就是谁的。”
“唉,还是要P一下吧,上头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拍好看的照片了吗?”
“找角度就好了,到时不可能有时间P的,你P别人就发出去了。”
“就怕上面不满意,找我们麻烦啊。”
“不会的,打打光,就凭国王的美貌,怎么可能不好看。”
“我已经预感到明日是一场大战了,拿下这波流量,下半年可以休了。”
“毕竟是全民关注的盛事呢。”
“我们塔斯曼是有国运的,每次出现危机,都能巧妙化险为夷,本来我以为国王归来,会与塞拉尔发生权利争夺,没想到两个人居然相爱了。”
“但我还是希望国王执政,说实话,我觉得那些激进派有些吓人,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让如今的网络氛围变得特别紧张。”
“是啊,每天都有在网上喊口号爱国王,磕国王和塞拉尔CP的,结果转身就开始带货赚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是什么东西。”
高塔与鬼眼等人边吃边听,大致了解了塔斯曼如今的舆论形势。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想想厄迪夫这样道貌岸然的人曾经也是备受尊重的英雄,就知道联邦也不逞多让。
这时,酒店经理突然急匆匆赶来,通知他们塞拉尔亲王召见。
兰斯抬眸,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他们跟着经理的脚步,穿过芦浦树泡泡长廊,一路走到宫殿,又沿着弯弯绕绕的石阶,走过几栋空旷开阔的大厅,这才来到塞拉尔的办公室。
塞拉尔如今的办公区域足有五十平方米,地上铺着红黄相间的地毯,墙上挂着十余米长的巨大壁画,顶端是一盏硕大的荧光石吊灯。
塞拉尔身材高大,肩膀极宽,脖颈足有正常人两个粗壮。
他穿一身订制的黑色西装,后背将布料绷得很紧,手肘处勒出条条褶痕。
他正背对着办公桌打电话,手腕上手表亮得晃人的眼,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还有三道鲸黑色竖纹。
“什么,找不到?!”塞拉尔突然极度不悦地诘问对面,话音出口,才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他立刻捂住手机,目光阴冷地向后望去。
他能感受的出来,到来的这一行人中,有不止一个S级:“怎么回事?”
“呃”酒店经理一顿,显得有些慌,“您不是说带两家提供红鹦晶矿石的公会来见您吗?”
塞拉尔深深沉气,目光凌厉:“让他们去休息室等,来我办公室干什么!”
“是是是我误会了。”经理忙颔首致歉,将阿德里安与梦境女巫向侧面的休息室引起。
兰斯躲在人群中,盯着塞拉尔,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
他猜,这通电话,一定传来了个不算好的消息,所以才惹得塞拉尔生气。
而且是刚刚发生的。
就在这时,湛平川轻拍他的手背,将手机递给他看。
兰斯收回目光,向下看去。
只见地图上显示,利邦再次向西行进了一小段距离,并停在那里足有两个小时了。
按陈顺安的描述,利邦现在彻底到了旺德兰德海沟地界。
看来塞拉尔的任务,就是让他去海沟处做什么事。
但那里除了是国王失踪时暂住的地方外,还能有什么特别?
地图上,利邦居然又开始移动了,他从旺德兰德海沟向郊区住宅处移动,两条轨迹开始重叠。
“啊,我东西好像掉了!”兰斯灵机一动,不等经理阻拦,突然转身向塞拉尔的办公室跑去。
“哎你——”经理高声,又意识到这里是宫殿,忙将音量降了下去。
兰斯冲到塞拉尔办公室门口,假意蹲身去捡东西,果然听到了塞拉尔愤怒的余韵。
“谁允许你们回来了!”
可惜塞拉尔的确敏锐,他刚喊出去,就听到了门口细微的响动。
咆哮戛然而止,兰斯登时反应过来,起身转头就走。
办公室的铜门被猛然拉开,塞拉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影子如黑水般泼了出来,将兰斯笼罩。
“站住。”塞拉尔声音里透着隐隐的冷意,唇边浮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兰斯停住脚步,眼梢漫不经心抬起,只一个转身的功夫,他的神态就完全变了。
“抱歉,我的抑制贴掉了。”兰斯耳根泛起薄红,害羞地埋下头,他抬起手腕,轻轻张开掌心,露出个红色的边角,又迅速攥起来,将头埋得更低了。
抑制贴一般都是柔软的小圆片,有硬币大小,贴在腺体上,就可以阻止信息素外溢。
其实不是多私密的东西,但一些内向的Omega仍会觉得不好意思启齿。
他刚刚张开一点掌心,塞拉尔恍惚看到,确实有个圆圆的红色东西。
Alpha天然就会对美丽且内向的Omega放松警惕,更何况兰斯伪装得无懈可击。
塞拉尔森冷的笑容渐渐淡去,他将目光从兰斯身上移开:“注意点。”
说罢,便重新合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兰斯攥着‘抑制贴’转身向回走,他已经可以大致确定,塞拉尔的发怒与利邦的折返有关,利邦暂时没有完成在旺德兰德海沟的任务。
高塔公会的几人已经非常熟悉兰斯的演技了,于是他们并不做声,只等兰斯给他们暗示。
阿德里安与穆德里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所以他们也没说什么。
湛平川更是知道小狐狸从不戴抑制贴,那玩意纯粹是商家搞出来约束Omega的,戴久了会把皮肤捂得过敏,而且也不方便施展异能。
唯有乌芃很天真,安慰少夫人说:“只是抑制贴掉了,没事的,我连抑制剂都丢。”
芙伦拉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等到了休息室,经理离开,兰斯将那枚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圆纽扣揣进兜里,随意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轻声说:“塞拉尔的确要在旺德兰德海沟做什么,但利邦暂时没有成功。”
湛平川拉过他带着淡淡血迹的手指,心疼地贴在唇边亲了一口:“对自己下手还挺狠,几秒钟啊,就划出道口子。”
他还挺意外,因为小狐狸大胆果断的就像训练有素的特工,不仅骗过了塞拉尔的眼睛,就连乌芃这个自己人都相信了。
不过这点突然冒出的心思,很快就被怜爱给覆盖了。
兰斯对这点小伤根本不在意,但还是装作委屈:“情况紧急,我怕他查监控。”
“疼不疼啊宝贝儿?”湛平川捏了捏他柔软的指尖。
“疼。”兰斯用指节在湛平川掌心蹭了蹭。
“要是还有我楚院长的信息素就好了。”湛平川遗憾。
俨然在他眼里,兰斯已经变成一只蜷缩的,气息奄奄的小狐狸了。
梦境女巫心惊肉跳地瞄了一眼她弟的伤口,然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太可怕了,这种伤口,别说楚浮的信息素了,我们血小板处理一下也得半分钟。”
湛平川:“”
阿德里安刻意忽略大少爷丢脸的行为,压低声音道:“你们认为,塞拉尔在旺德兰德海沟的动作和订婚有关吗?”
穆德里推起眼镜:“我觉得应该跟订婚关系不大吧,国王都同意结婚了,他难不成还要搞造反?在郊区屯兵百万?”
梦境女巫:“陈顺安也说,旺德兰德海沟他们基本不去,不过那个遮面的白袍还是有点古怪。”
芙伦拉:“会不会是他们要下地下城,为国王送上珍稀晶矿石作为礼物,但是里面异兽难对付,没能取来?”
乌芃点头:“我觉得靠谱,不是说国王那一年就藏在地下城吗,或许是国王喜欢的东西。”
兰斯暂时没和湛平川打情骂俏了,但手还缩在湛平川掌心,他思忖道:“不对,为国王送礼物不可能赶到订婚之前,除非有什么不可抗力,让他不得不耽搁到现在。”
湛平川摸下巴:“说不定就是为了等他那个绯闻男友呢。”
“”众人至少反应了十秒,才将遮面白袍与绯闻男友画上等号。
办公室里,塞拉尔自然没有完全放下对兰斯的怀疑,他一边掀开电脑,查找监控,一边听利邦在电话对面诉苦。
“亲王,真的是找不到啊,那怪物学聪明了,知道我们是去伤害他,他就躲在里面不出来了,我们甚至扔进去几个人当诱饵,结果把其他A级异兽都吸引来了,那怪物也没现身。”
“我猜是不是上次国王找他说了什么,让他轻易不要露面?”
“有个警卫在海底找到了稀铅矿锁链,已经被解开了,估计也是国王的手笔,信使得知后,觉得太危险,一定要先出来。”
塞拉尔怒火中烧。
他不知道桑德罗何时背着他搞来了稀铅矿锁链的钥匙,为那怪物解了锁。
“信使倒是知道惜命。”他嘲弄道。
利邦:“亲王,地下城太大了,哪怕再招来上百人,想搜索整个绿海也是痴人说梦,看来还得您引诱他出来。”
最初只要是人类的脚步声,都能引得怪物现身,后来,需要塞拉尔模仿桑德罗的嗓音才可以吸引他,那怪物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塞拉尔拖着鼠标在监控上滑来滑去,仔细看那名红发Omega出现的录像。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看到那Omega用的抑制贴是红色的,而那块地毯恰好也是红的,在监控里根本分辨不出来。
塞拉尔“啪”一声扣上电脑,彻底将注意力放在通话上。
他冷笑:“桑德罗一定跟那怪物说,听到特殊的话才可以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利邦着急,因为信使已经有些不悦。
塞拉尔稍加思索,就想出了个残忍的主意:“既然那怪物是个瞎子,我录一段桑德罗被虐待痛哭的声音,它会出来的。”
多么令人兴奋的计划,当它以为自己是在拯救桑德罗时,殊不知刚好落入陷阱,用自己的命为桑德罗送上致命一击。
暖黄的荧光落在塞拉尔脸上,映亮他怨毒冷白的双眸。
利邦轻打寒战,随即惊喜:“妙啊!”
与此同时,休息室里,兰斯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完全不疼了。
他透过大敞的门窗,望向黑沉的深海,轻声道:“想知道塞拉尔到底在计划什么,去旺德兰德海沟看看就明白了。”
第106章
【塔斯曼将迎来为期一个月的盛世,你期待吗?】
【国王与塞拉尔亲王恋爱始末,点击就看!】
【一位深情信徒的如愿以偿,他为何能迎娶国王?】
【订阅,收藏,点赞!第一时间收看明日订婚动态!】
塔斯曼海盗国的网络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博文,人们的社交软件也被五花八门的深情营销填满。
在媒体的造势下,所有人都期待着,这段如童话般美好的爱情能一帆风顺。
吱嘎——
塞拉尔办公室的大门终于打开,高塔和鬼眼的众人接受了召见。
塞拉尔的喉咙像是被砂纸擦过一遍,些许哑涩,但他的姿态仍旧居高临下。
召见的过程十分短暂,无外乎暗示他们认清形势,今后塔斯曼由他和国王共同负责,而国王在不久的将来会将重心放在生育下一代上,所以塔斯曼海盗国的国事将由他来代劳。
所以如果顶级公会还是以前那种高傲张扬的行事作风,恐怕会不满足塔斯曼的期待。
阿德里安与梦境女巫全程不置可否,只剩微笑。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19H。
天色逐渐沉郁,仿佛一盆墨水泼洒在了大海里,连最后一丝余温也消失不见。
地图上,利邦的轨迹终于又开始动了。
兰斯站起了身。
“我去吧,我只是实习生,就算暂时不在也不会引起人怀疑。”
“太危险。”阿德里安闻言蹙眉,他知道兰斯说的有道理,但让一个新人独自完成探查任务,他还是不放心。
“我陪他,我也是实习生。”湛平川懒散一笑,跟着兰斯站了起来。
梦境女巫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点头:“尽快回来,注意安全。”
她相信以她弟的智商以及赘婿的战力,应该不会有问题。
于是其余人等在酒店套房里,兰斯与湛平川换上深色衣服出了门。
只有从酒店到沉船博物馆这一段路,需要穿戴芦浦树泡泡,于是他们从充气站各自取了一颗泡泡,奔着这个方向而去。
酒店服务人员拦住他们,上下打量:“你们干什么去?”
兰斯抬手指了指斜前方,湛平川则一把揽住兰斯的腰,笑道:“带我宝贝儿去博物馆转转,他就喜欢历史。”
“博物馆马上就要关门了。”服务人员没有让开的意思。
湛平川朝服务人员挤眉弄眼,顺手塞了一张千元大钞:“我们很快就回来。”
服务人员向四周偷瞄,见无人察觉,快速接过了湛平川给的钱,塞进兜里:“主要是情况特殊,上面不允许客人私自离开酒店范围的,但看你们也不像惹事的,早去早回。”
“谢了。”湛平川勾住兰斯就往外带。
走入海水中,阴凉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渗进来,身体两侧都是浓郁且无尽的黑暗,仿佛随时要将人吞噬。
湛平川默不做声,喉结却用力滚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一个温热柔软的掌心握住了。
他诧异地看过去,就见兰斯表情如常地划着水,十指逐渐伸进他的指间:“别怕,我陪着你。”
这样的幽暗深渊,未知恐惧,他已经反反复复经历过无数遍了,他并不害怕。
他甚至知道该如何抚慰贸然闯入这种境地的人,只要让对方感受到体温和依靠。
湛平川恍惚一怔,明明是很正常的安慰的话,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更悠远更漫长的时间线上,他也曾一遍遍的重复,直至刻入骨髓。
啪。
手电筒的灯光亮了,照亮了深海的一角。
湛平川回神,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轻笑:“谢谢宝贝儿。”
他并不逞能,也不觉得Alpha被Omega保护是件丢脸的事,他安然享受着兰斯的抚慰。
他们根据陈顺安传给他们的海底交通地图,艰难地摸索到了宫殿后站。
站台的确并未启用,只有一盏孤单的荧光灯悬在铁柱上,虚弱地照着方寸之地。
再向身后看,黑茫茫一片,他们走出来足有二百米,宫殿的光亮已经彻底消失。
兰斯拎着手电,湛平川摸索着站台的控制阀门,终于,他在一片被白化珊瑚碎片覆盖的海底,摸到了一扇巨大的金属盖。
湛平川双臂用力,将沉重的金属盖一掀而起,只见白沙飞扬,游鱼惊窜,露出里面光滑的黑色屏幕来。
湛平川根据陈顺安的指点,打开封存已久的开关,按动锈涩的按钮,将启动密码输入设备中。
刹那间,簇簇灯火点亮,精巧宏大的泡泡轨道赫然出现在眼前,仿佛一条披金带甲的巨龙,向黑沉的远处蔓延而去。
兰斯发现,建造者巧妙地利用了泡泡的特点,用喷气装置作为动力,不仅避免了海水的阻力,还将交通工具与泡泡间的摩擦力降为了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底公交最快可以达到飞机的速度。
怪不得陈顺安往返的速度那么快,设计和建造整个交通系统的女性,的确十分优秀且伟大。
湛平川再次打开定位地图,发现利邦已经快接近旺德兰德海沟了。
两人不敢耽搁,立刻登上泡泡交通,设置好目的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气旋骤起,泡泡颤动,转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强大的推背感让两人许久才坐直身子,身侧景观匆匆划过,深蓝的海水被拉扯成丝。
大约二十分钟,泡泡公交停了下来,他们跳下站台,看到矗立的铁柱上用几种语言刻着‘旺德兰德车站’。
此处已是旺德兰德海沟边缘,继续向前走,会发现地势越来越低,海水越来越凉,偶尔有古怪丑陋的深海鱼从身边游过,惊得人脊背发寒。
地图上显示,利邦停了下来。
他们越靠近利邦的位置,就越不敢开手电筒的灯光,鉴于利邦有隐身的本领,以防跟踪不成反被跟,兰斯深吸一口气,低声嘟囔:“咦,怎么有人给外神画了一幅俊美神武的肖像画啊?”
混沌中黑雾如摩西分海,向两侧褪去,兰斯的灵境系统深处,射出两道幽蓝色的光芒。
“Kiu”(谁?)
兰斯获得了这世上无可匹敌的视力,黑暗,异能,在他眼里全都无处遁形,仿佛开了蓝光4k般清晰。
“宝贝儿你说什么?”兰斯声音太低太含混,湛平川没有听清。
兰斯却小心地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兰斯看到,就在他们眼前一米,有一道骇人的海底断崖,破碎的珊瑚和盲眼的鱼正毫无意识地滚落下去,坠入深渊。
而在深渊底部,才是旺德兰德海沟的中心,那里有一扇长满青苔和斑驳锈迹的铁门,而利邦带着那位遮面白袍,以及十余位海底警卫队,正站在门前。
地下城!
只见利邦走上前去,拿出一块晶矿石,抵在地下城门前。
铁门翁声响动,缓缓张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
奇怪的是,海水并不会倒灌进去,地下城与外面的世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虽近在咫尺又好像相隔天涯。
利邦转头,朝白袍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袍没动,于是利邦冲那十余个警卫队员使眼色,警卫队员们先行进门,只留两人拿着晶矿石在外等待,然后利邦再进,最后白袍才迈动脚步。
他手里还拎着那个长长的铁箱子。
兰斯见青锈铁门正欲缓缓闭合,不由分说,立刻拽着湛平川跃下海底悬崖。
他凫水飞速向下,身上泡泡被水流冲撞得剧烈颤抖,没过多久,他们的双脚终于落到地面。
两名警卫正牢牢守在门外,但因为海底黑暗不见五指,他们并没发现兰斯与湛平川的存在。
只有进了地下城才能知道利邦到底在做什么,但想越过这两人进去实属困难。
兰斯干脆当机立断,拔出黑曼巴之刃,偷偷向两人靠拢而去。
手电光一晃,照出两个急速逼近的身影,警卫头皮发麻:“什么人!”
然而下一秒,兰斯的芦浦叶手套已经穿过了他的气泡,黑曼巴之刃在他颈上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整个泡泡。
与此同时,数道银丝刺向另一名警卫,银丝戳着泡泡,不断向内挤压,警卫惊恐地看着扭曲变形的泡泡,却根本看不到湛平川的异能。
终于,泡泡乍然破裂,银丝狠狠贯穿进去,警卫还来不及尖叫一声,便惊惧地大睁双目,滑向海底。
铁门已经接近闭合,兰斯从警卫手里捞起晶矿石,随即拨通了湛平川的电话。
入住酒店之时,前台给他们的手机外接了一枚特殊蓝牙,让他们可以在海底自由使用通讯功能。
湛平川很快明白了兰斯的意思,他接听电话,随后迅速从铁门的缝隙滑了进去。
铁门轰然闭合。
“Vi tromp as min denove”(你又欺骗我)
外神的声音从意识里传来,混沌迅速扭曲,兰斯的大脑传来尖锐的痛感。
他咬牙撑住太阳穴,仰头急喘,目光无意识扫过铁门上锈迹斑斑的字体。
痛感突然消失了。
祂透过兰斯的眼睛,看到了铁门上的字——Portus exilis(放逐之门)
“Ili ka kuwa hapa”(原来在这里)
祂的语气幽远深邃,没有收回目光,也没有再把精力放在兰斯身上。
兰斯总算缓了过来,他眼神冷厉,咬牙切齿:“狗东西,这是什么?”
“Eniru”(进去)
祂并不回答,只是命令。
“你不说,我就不进去。”兰斯冷声道。
地下城内,湛平川险些踩到一只流动的果冻。
他忙闪到一边,小心藏起S级气息,躲到阴影里。
其实他有点不明白,海底悬崖那么黑,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兰斯敢直接带他跳下来?兰斯又是如何知道塔斯曼人在下面的?
再有,看到那两名警卫的手电筒灯光时,他本还想小心观察下周遭的环境,但兰斯已经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割喉了。
幸亏他的异能无需近身攻击,才可以立刻跟上兰斯的节奏,否则另一条鱼大喊大叫起来,必然会惊动附近的利邦。
兰斯仿佛拥有比他还强大的视力,湛平川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滴答!
钟乳石上坠落的水滴打断了湛平川的思绪,他知道现在不是解惑的时候,因为利邦和那名绯闻男友就站在甬道尽头。
湛平川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借着差互突兀的岩壁,隐藏自己的身影。
“别再靠近,开始吧。”
他听到蒙着纱巾的白袍低声说。
“是,信使。”一旁的利邦恭恭敬敬道。
湛平川皱眉。
信使?什么中二的称呼。
只见利邦从身上取出一个黑色方块,在上面调了几下,对准了甬道之外。
湛平川轻嗅空气,闻到一股咸腥的海水味,显然甬道之外也是大海。
滋滋——
随着两下短促的电流声,那个黑色方块里突然传出声音!
“Ryan救我!”
“啊啊啊啊好疼,我受不了了,放开我!”
“别碰我,别标记我!Ryan!”
“Ryan你在哪儿,你快救救我!”
扬声器里传来恐惧与痛苦的悲鸣,来自一个声音十分动听的年轻男性,他似乎是被人强迫了,在呼唤着自己的爱人。
湛平川眉头紧拧,听着十分不适。
痛呼和求饶仍在继续,扬声器的声音响彻整个甬道,那折磨仿佛就发生在耳边,刮擦着人的耳膜。
有病吧?
湛平川完全不能理解。
地下城中只有异草和异兽,利邦遵从塞拉尔的命令不辞辛苦跑到这儿来,就是来播放犯罪录音的?
是不是还期待异兽从中学到点什么?
这到底是行为艺术还是特殊XP,难不成塔斯曼对地下城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它没有出来。”白袍突然说。
“您放心,我们亲王说它会出来的。”利邦脸上有种志在必得的自信。
果然,利邦话音刚落,咕咕冒泡的绿色海水突然泛起巨大涟漪,海流被搅得卷起漩涡,游动异兽四散奔逃。
水花登时飞溅,从里跃出一个状若人类的高大身影。
紫墨色的修长鱼尾甩动在绿色海水中,锋利的尾鳍劈开水流,将它稳稳托出水面。
水珠从它健壮紧实的胸膛缓缓流下,它浓密轻盈的头发泛着幽幽的微光。
海水似避之不及般为它让出一条路,它睁开蒙着淡黄薄膜的眼睛,反复偏头,用耳朵找寻着爱人的踪迹。
它嗓音低沉空灵:“Sandro,dont cry”
刹那间,湛平川感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他曾在好朋友的幻境中体会过,那是他第一次产生濒死的恐惧,那种强悍的S+异兽,仿佛是人类不可战胜的存在。
海底这座地下城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生物!
“出来了!”利邦兴奋惊叫。
警卫们如临大敌,纷纷举起稀铅矿武器,向后撤去。
白袍和利邦也随之疾步向后。
绿海的空间还是太大了,难保怪物反应迅捷,会躲开从棘切割网,于是他们打算将怪物诱上甬道,让它逃无可逃。
利邦始终举着扩音器引诱,桑德罗的悲泣呼救在甬道中上下回荡。
强悍恐怖的异兽果然逐着声音跃上甬道,它坚硬漂亮的鳞片摩擦着甬道碎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它一边向前,一边用长着蹼的手掌摸索着石壁,在上面留下愤怒的划痕。
“Sandro,my lover”
湛平川终于听清了异兽的话,且不说异兽会说英语这事多么让人惊悚,这句话的内容才更像是晴天霹雳,让他愕然当场。
他知道Sandro是国王的名字,而国王曾在地下城中躲避了一整年。
“信使!快!”
利邦大声吼道,只见那白袍手臂一抖,长铁箱赫然大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出铁箱中恍若机枪的重型武器,端在肩膀,瞄准了异兽的心脏!-
时间已至晚间七点,丰盛美味的晚餐被端至桑德罗面前,侍从喜气洋洋地告知:“塞拉尔亲王特意叮嘱了,今日为您准备些清淡的饮食。”
桑德罗淡漠地扫了一眼面前的杯盘,不置可否,转身回了寝殿。
明天将至,不知高塔和鬼眼等人计划如何,他今天如果迫不及待地召见他们,势必会引起塞拉尔的怀疑,但他又实在心焦难耐,唯恐突生变故。
他不安地收紧了五指。
正这么想着,指尖骤然一痛,拉回了他的神经,桑德罗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水果刀未收,他又刚好握住了刀刃。
疼痛一过,他清晰地看到破口处溢出血珠,血珠越涌越多,直至从指尖淌下去,流到手腕。
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蓦地心脏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
Ryan!
地下城中,Ryan正孜孜不倦地呼唤着桑德罗的名字。
然而白袍的手指扣动扳机,重型机枪内发出咯咯的声响,嗖——
一道白色光芒飞射而出,在空气中霍然展开,张成一扇白光闪闪的大网。
大网轻如羽毛,几乎不掀起丝毫风流,然而却以摧枯拉朽的速度直奔异兽而去!
异兽仍在狭窄的甬道内闭目摸索,追寻着那个痛苦的声音,它未愈合的尾鳍焦躁地甩着地面的杂草碎石,并未发觉死亡直逼自己而来。
利邦眼中露出兴奋癫狂的神采,他知道他将见证一个S+异兽的陨落,塞拉尔将失去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从棘切割网与Ryan的距离迅速拉近,几乎快要贴上Ryan的皮肤,突然——
切割网与异兽之间的空间迅速扭曲,那处的景象仿若水纹般扩散,旋转,很快时空的承受能力到达临界点,透明的空气中央赫然撕裂出一道骇人的裂缝!
空间系S级觉醒三阶能力【虚空之境】!
只见裂缝迅速扩大覆盖整个甬道,其中透出令人生畏的森森凉风。
几乎同时,从棘切割网直直射入裂缝之中,消失不见,而裂缝边缘在稀铅矿的干扰下迅速闭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遭鸦雀无声,只剩湛平川掌心强大刺目的淡蓝光芒还未消退。
一旦使用异能,S级气息就无从隐藏,湛平川只好抖了抖手,将异能挥散。
他吊儿郎当走出来,拍拍裤腿,莞尔一笑:“手段太脏了吧,欺负人家看不见?”
也亏得他这个新时代好青年思想够开放,不然哪能在短短几秒内接受国王和S+异兽是一对的事实?
不过碍于异能不熟,他现在只能祈祷那破网是掉到太空,和太阳肩并肩去了。
第107章 第107章(修)神祇系觉醒者—……
“怎么了?”兰斯暂且抛下外神,忙扶着铁门询问湛平川。
湛平川刚进地下城不久就暴露了身份,一定遇到了万分紧急的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瞬间急促的呼吸,因为信使和利邦已经发动了攻击。
湛平川就地翻滚,躲开玻璃乌贼喷射而来的墨汁,墨汁洒在地上,瞬间将果冻状的异兽融化。
“杀了他!他是高塔公会的人!他们果然心怀不轨!”利邦恶狠狠咆哮道。
湛平川还来不及喘口气,那十来个警卫的枪口就对准了他,稀铅矿子弹铺天盖地而来,湛平川瞳孔骤然缩紧,忙用银线硬生生切下一块岩石,挡在自己面前。
子弹尽数打在岩石上,激起阵阵尘烟。
要是被这些子弹击中了,就算是他妈在现场,他也没有活命的余地了,因为稀铅矿可以将一切异能无效化。
湛平川惊魂未定,而下一秒,他身后的岩石不知何时变作了滚烫的铁水,朝他泼洒而来。
他预感背后灼热,来不及回头,忙召唤出屏障挡在自己身后,只听“刺啦”一声燥响,铁水凝固在透明屏障上,他内脏翻涌,一口血从喉咙溢了出来。
屏障虽然能为他阻挡攻击,但却仍有极限,一旦承受的伤害超过极限,就会反噬到自身。
很显然,那名穿着白袍的神秘人攻击属性十分强。
其实若非千钧一发,湛平川根本不会暴露自己,光是那群人手握的高精尖稀铅矿武器就够棘手的,更何况,还有两个S级。
他知道自己几乎没有胜算,除非他也闪进时空裂缝里,原地脱逃。
可一来,他当下没有把握能够回来,所以不敢进去,二来,兰斯还在外面,一旦他们用那把机枪杀死了S+异兽,出了这道门,兰斯就危险了。
“湛平川,湛平川!你回话!”兰斯在外怒砸铁门,急切道。
湛平川擦掉唇角的血,语气轻松道:“这儿有个S+异兽,和国王是一对,他们要杀它,宝贝儿你先回去告诉阿德里安,我打一会儿架哈。”
说罢,他迅速挂断了电话。
湛平川简短又迅速地交代了这里的情况,又尽量表现出淡定悠闲,就是希望兰斯能尽快离开。
不过他也不知道兰斯能不能听话,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思考。
利邦消失不见了。
他无法探查利邦的存在,就连分辨脚步声也做不到,因为那个黑色扬声器仍孜孜不倦地播放着国王的痛呼,S+异兽被那声音干扰,正焦躁地毁坏着甬道,它们将利邦的脚步遮盖得彻彻底底。
这就意味着对于利邦,湛平川只能在他攻击时才能反击,他不得不再次召唤出屏障,将自己笼罩起来。
果然,头顶的屏障顿时受到攻击,他立刻召出银丝绞向利邦,但利邦早有准备,身形一露便撒腿就跑。
头上热浪不善,湛平川定睛瞧去,发现钟乳石也变成灼红的铁水,倾盖而来。
他忙一个闪身,逃离原地,然而他一离开岩石遮挡的范围,稀铅矿子弹就再度射来。
一枚子弹不可避免地穿透了屏障,击穿了他的肩膀。
他只感到肩膀一凉,随即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钻心的疼痛刺激着大脑皮层,他用力按住伤口,不得不闪回了岩石之后,任凭屏障触碰那些未干的铁水。
幸亏这枚子弹是贯穿伤,不然稀铅矿留在他体内,他现在肯定使用不了任何异能,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不过当下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子弹击碎了他的骨头,影响了神经,使得他右臂因血流不畅阵阵发麻。
他冷静地观察了局势,如果留在狭小闭塞的原地,他早晚要被接二连三的攻击耗死,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冲入人群中,让警卫们投鼠忌器,不敢开枪,他再趁机解决掉这帮杂兵。
只要没了稀铅矿攻击,能让他专心对付这两个S级,就好受多了。
想罢,湛平川舌尖抵着上牙膛,奋力托起岩石,挡着子弹朝人群冲了过去。
铁水仍不断浇灌在全方位保护的屏障上,湛平川口腔中满是血腥味,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好在不过数秒,真让他来到白袍身边。
利邦显出身形,喊道:“信使小心,这家伙会开黑洞!”
果不其然,湛平川召唤屏障朝白袍狠狠撞去,而一道黑色裂口,已经在其身后撕开。
【虚空之境】有一点不好,它是固定的,没办法主动出击,只能等人掉下去。
谁料那信使喉咙里发出低沉冷笑,青黑的眼底射出怨毒的幽光,竟然抬掌迎上了湛平川的屏障。
淡蓝色屏障剧烈波动,坚持了数秒,居然像水一样融化了。
元素系S级二阶能力【物质改变】!
湛平川肾上腺素飙升,侧身堪堪避开白袍闪烁着异能的手掌,重新换了面屏障挡在身前。
如果是平常,他的屏障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突破,但肩膀的伤痛让他无法全神贯注战斗,异能信息素水平正在不规律的波动。
“朝他射击!不许停!打死他!”
利邦闪到警卫身后,高声命令道。
他才不管这些警卫们的死活,就算被稀铅矿不慎打死也是活该,但他一定要湛平川的命!
从棘切割网有且仅有一张,据说是联邦元老院亲自设计的,塞拉尔几次求借都无果,这次好不容易借来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杀死怪物,结果这小子凭空跳出来,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化为灰烬。
利邦恨得咬牙切齿,干脆夺过一个警卫的枪,朝湛平川疯狂扫射过去。
血已经流到了小腹,湛平川感到那里的衣服也冰凉凉地黏在皮肤上,但他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稀铅矿子弹追着他的步伐贴地而来,他只好用银丝将自己悬起来,看着子弹擦着腿边掠过。
子弹刚横扫而过,湛平川就冒险跳下来,疾步走位到一名警卫身后,探出左手,在对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时,干净利落地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他用警卫的身体挡住了数枚子弹,银丝又迅速朝其他警卫攻击而去。
几名警卫惊叫闪开,但还是有人躲闪不及,被银丝贯穿了脖颈,血流如注,仰面倒地。
湛平川通通用银丝把他们绑起来,作为自己的肉盾,他躲在肉盾后面,快速向后避去。
就在他因失血过多眼前发黑,想要喘一口气时,却突然感到身后一空,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头顶。
那支发射大网的机枪,由于前端均是由稀铅矿制造,所以可以免疫所有异能。
它直直贯穿了屏障,狠力砸向湛平川的脊椎!
湛平川只觉得后背剧痛,浑身冰凉,骨节处传来咔咔的声响。
他不可置信地转回头去,却发现身后又出现了一个白袍。
卧槽!
湛平川发自肺腑地骂了一句脏话,这家伙居然还会分身!
白袍阴冷的笑容近在咫尺,湛平川却支撑不住,无力地滑了下去。
他不敢想脊椎的砸伤如何,此刻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他不能死。
他死了,这帮人就会去追杀兰斯。
数个稀铅矿枪口对准了他,白袍两臂异能暴涨,由岩石变成的铁水朝他浇盖而来!
湛平川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银丝将自己拽到了S+异兽身旁。
异兽是人类的敌人,它们往往会无差别杀死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更何况身边这位还是S+异兽。
曾经在幻境里,湛平川就被S+异兽虐到怀疑人生。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祈祷这只异兽能够从爱人求救的焦躁中冷静下来,稍微分给他一点关注。
“嗨哥们儿,你老婆没事儿,但我大概快不行了,看在我用行动支持你们跨物种恋爱的份上,你能不能把他们全突突了?”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湛平川的嘴角再次涌出一汩鲜血。
他的右臂已经彻底没了知觉,身体也因为巨大的消耗而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在短时间内数次使用能力,但屏障却被多次反噬,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要被撕裂了,根本提不起一丝力量加速伤口的恢复。
这不是个好征兆,他觉得越来越冷了。
稀铅矿枪口再次对准了他,砰一声,子弹破空而来,而他已经快要看不清了。
镗镗镗!
子弹打在坚硬的紫墨色鳞片上,有些子弹落了下去,有些击碎鳞片,刺入肉里。
长长的尾尖因疼痛而绷紧,却仍牢牢挡在湛平川身前。
Ryan虽然看不见,但它认得这个声音,它听见这个声音说“手段太脏了吧,欺负人家看不见”。
它不懂手段脏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是不是敌人新的阴谋,但它能感觉到这个人快死了,于是它护住了这个濒死的生命。
“Stop”它低低吼了一声,长尾向前一扫,但速度却并不快。
白袍与利邦脸色骤变,忙匆匆向后退去。
“不要慌!它是瞎的,大家隐藏脚步!”利邦喊道。
白袍连忙将分身收起,停下脚步,呼吸都屏了起来。
他们没有从棘切割网,此时和异兽同处一室,无异于钢丝走悬崖。
然而Ryan投鼠忌器,并没有贸然攻击,Sandro的声音在人群中,虽然大概率是个骗局,可它不敢赌。
两方僵持着,甬道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铁门之外,兰斯用力攥紧了晶矿石,不规则的石头硌着他的掌心,留下深红的痕迹。
从湛平川挂断电话那刻,他就预感到不好了。
虽然湛平川语气轻松,吊儿郎当,但他还是从那语气中分析出,湛平川是在叫他逃跑。
他怎么可能抛下他的小狼崽逃跑。
可是里面敌人众多,荷枪实弹,还有S+异兽,他要想不成为湛平川的负担,不去送人头,只能借助外神的力量。
他明知道外神一直想占据这具身体,通过他这个通道降临人间。
兰斯的心跳越来越快,泡泡内的氧气在迅速消耗,他仿佛被扼住了咽喉,几乎快要窒息。
“Vi ne havas elekton”(你别无选择)
从外神低沉空灵的嗓音中,兰斯听出了祂的欲望和邪恶,但的确,如祂所说,他别无选择。
他要救他的爱人。
兰斯允许了祂的出现,他琥珀色的瞳孔逐渐散发出光芒,发丝颜色逐渐褪去,变为银色披散开来,两扇薄而锋利的骨翅刺破衣服,从肩胛骨处生长而出,一道诡异血红的图腾爬上他白皙的脖颈。
他手掌轻轻使力,晶矿石就在他掌心碎成齑粉,他再也无需这种东西开启那扇门,此刻厚重的铁门就如脆弱的砂纸,被他轻易撕开。
禁制碎裂,再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挡异兽穿越这道门,进入人间。
祂从未告诉兰斯,从人间这一方破坏禁制,是连通地下城的唯一方式。
祂的邪恶在新鲜的世界滋生蔓延,祂踏过海水,迈步走进甬道。
利邦等人听到身后的响动,猛然回首,心中却莫名生出悚然。
兰斯他是熟悉的,这个漂亮的红发Omega与倒下的那位,曾在灵境系统中忘乎所以。
然而面前的人是兰斯,又好像不是兰斯,利邦不知道,他明明还安然站在这里,明明身后有可怕的S+异兽,可为何独独面对兰斯时,他生出不可名状的恐惧。
白袍冷汗涔涔,瞳仁颤抖如沸水,他艰难地拖动两条不听使唤的双腿,企图向后避让。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
“妈的,帮手来了!打死他!”不明所以的警卫端起稀铅矿武器,对准‘兰斯’疯狂扫射。
然而‘兰斯’只是偏了偏头,子弹就凭空消失。
或许不能说消失,而是化成了黑雾,融入祂的身体里,回归混沌。
所谓抑制异能的稀铅矿,不过是祂们从宇宙抓取的黑洞力量,异能碰触到稀铅矿,其实就是经由媒介被吸入了黑洞中。
而这些不值一提的异能,则是祂们在漫长恒久的混沌中遗失的部分残片。
下一秒,开枪的警卫就化作一片血雾,洒在啫褐色的石壁上。
警卫们逐次如烟花般爆裂,鲜血和肉末迅速洒满了整个甬道。
“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利邦牙关战栗,忙将自己隐匿了身形。
然而他的异能在外神眼中根本不堪一击,还不等利邦跑出几步,就听到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咔声。
然后,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的头骨粉碎,血从断口处汩汩涌出,隐身异能消失,一具无头的尸体软绵绵跌在地上。
白袍已然知道,自己再无生机,他猛然按下铅云内部通讯器中代表极危的深红色按钮,然后催动异能,将巨量岩石化作奔腾的铁水,朝外神袭去。
而他自己,则裂出十余个分身,向甬道外的绿海分散奔逃。
‘兰斯’望着灼红的铁水,只是稍微阖了阖眼,铁水便顷刻间冷却,跌落在地,而逃往十多个方向的白袍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扼住了咽喉。
十余个白袍拼命挣扎,绝望的嘶喊,然而最终声息全无,变成一具具垂落的尸体。
白袍陡然落地,尸体则已然不成形状。
解决完了碍眼的人类,祂终于朝Ryan走去。
Ryan嗅到了浓浓的血腥气,却无法得知桑德罗的安危,哪怕它明确感知到靠近的东西非常强大,它还是愤怒嘶吼,尾鳍横扫而去。
可‘兰斯’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它的尾巴,一抬手,将它甩起来狠狠砸向岩壁。
尘烟四起,乱石纷飞,岩壁被砸了一个巨大的洞,Ryan粗喘着爬起来,鳞片被捏碎了四片,碎裂掉落,露出鲜血淋漓的肉。
“Canglong,vi estis kreita de li,Li detruis mian monton”(沧龙,你是祂创造的,祂毁我坐骑)
“Mi donas al vi okulojn,por levi vian ekzilon,vi estas mia monto”(我赐予你双目,解除你的放逐,你来做我的坐骑)
话音刚落,Ryan眼睛上那层淡黄色薄膜消失了,金灿灿的目光冷厉森然,它注视着‘兰斯’,听出这是它们的语言,是属于神明的声音。
可它没有回答,它并不是毫无情感仅供驱使的异兽,自从它咬了它的创造者,不慎吞下祂的部分,就拥有了智慧和情感。
祂曾给过它机会放弃情感和思考,它拒绝了,于是被毁去双眼放逐在此。
如今它仍然不会放弃这些得之不易的能力,情感让它与众不同,让它获得桑德罗的爱,让它在爱中沉沦。
它可以接受放逐乃至死亡,但它不能接受不再对桑德罗产生爱意。
外神没有得到即刻的回复,便生出毁灭的念头,然而祂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有立即动手。
祂突然回到灵境系统中对兰斯说:“Vi vidas la malbelajn verkojn”(你来看祂创造的丑陋生物)
“Kompare kun mi ne meritas mencii”(与我的作品相比不值一提)
“Vi vidis,oran malfacilan homan vizagon”(你见过的,英俊的金蛊人面鸮)
兰斯只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回去。”
“Ne,mi volas mari in al la tero”(不,我会踏着它降临人间)
说罢,外神伸手扼住Ryan的咽喉,将它向甬道之外拖去,Ryan鲜血淋漓的尾巴摩擦在碎石上,留下发烫的血迹。
临走之时,外神望了一眼失血昏迷的湛平川。
已经快要死了,就无需祂动手了。
然而祂刚扭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迈动脚步。
泪水从弱小的通道眼中流出来,模糊了祂的视线。
一股不可言喻的悲伤如冰凉的雾,笼罩了整个灵境系统,饶是神明,也无法不被这浓烈的情绪困扰。
以往兰斯威胁祂回去,总是凶狠的,硬碰硬的,以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
祂以为今天还会如此,祂甚至已经想好了惩罚他的方式。
但令祂意外的是,兰斯看到那个濒死的人,就陷入了极度痛苦的情绪中。
这种情绪更令外神烦躁,祂无法忍受祂的通道仍旧脆弱,祂甚至可以想象,通道最终会心碎而死。
这种威胁还不如凶狠的同归于尽!
“Kial vi estas maloja”(你为何伤心)
“Lia spirita sistemo trafis forte kaj ne povis rompi sian vivon”(他的灵境系统遭受重创,已终生无法突破)
“Vi ne devus esti maloja pro li”(你不该为他伤怀)
然而兰斯仍旧悲伤地凝望着湛平川,泪水浸透双眸,将那光芒都扭曲得模糊了。
他想走过去,抱紧他,拯救他,这种欲望强烈到刺破混沌,驱散黑暗。
外神长久的沉默,祂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对祂来说,这是太渺小而不值一提的纠葛。
可祂明白,这个人死了,祂的通道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真是一个残缺的,脆弱的,复杂的,啰嗦的,麻烦的,不可理喻的通道,但祂仅有一个通道。
“Vi devas danki mian donacon,dedii mian vivon al mi”(你要感激我的恩赐,心甘情愿的献予我)
说罢,外神的手指抚过颈上的诡异图腾,然后伸出手,悬在湛平川身体上方。
一滴与图腾同样鲜红的光芒如水滴般坠入湛平川的身体,轰然一荡,彻底打破了空间系觉醒者无法撼动的基因锁。
第108章
外神并不是有意帮人类突破什么,只是祂的力量对人类来说太过强大,那足以激发亿万人觉醒的残片,被注入到湛平川一个人体内。
湛平川身上的伤口奇迹般愈合,残留在肩膀里的稀铅矿纤维化成黑雾,消失不见,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而自然。
但他并没有醒,这么强大的力量需要很长的吸收时间,他陷入了灵境系统中。
兰斯再三看向湛平川的伤势,确认他已经远离了死亡。
于是,兰斯抬起眼,那脆弱垂泪之态荡然无存,电光火石之间,他从腰间拔出黑曼巴之刃,刺向脖颈鲜红的图腾,目光阴鸷:“回去,不然同归于尽!”
外神:“”
通道还是原来的味道,狡诈的,邪恶的,不虔诚的,最差劲的,他只是骗取神明的恩赐,一旦达到目的,便会原形毕露。
而祂无法强行霸占通道的身体,不可泯灭通道的意志,一旦通道不再虔诚的信仰祂,畏惧祂,甘愿将一切献予祂,祂就会被无形的结界推回灵境系统。
祂当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终结通道的生命,但那就意味着,祂永久失去了窥视这颗星球的机会。
每一颗星球诞生时,宇宙都赐予它自我保护的力量,即便是强大的神明也无法撼动那无形的结界,哪怕它渺小而丑陋,哪怕它孕育的生命脆弱而无知。
地下城的铁门并非是异世界的入口,而是地球最后的防线,那晦涩古怪的字符也不是神明之语,而是地球中曾存在的古语言,那是警告,是保护,是无声之爱。
每当祂们窥视一颗星球,都会识别星球结界的语言,对地球也不例外。
地球与祂们所窥视的大多数星球一样,生命之间充满了斗争和仇恨,在漫长的时间线里,每一次斗争,都伴随着残忍的屠戮和文明的泯灭,正是对历史毫不留情的抛弃,使他们丧失了识别古语言的能力,无视了地球最后的守护。
“Stulta minaco,vi nostalgio por tiu homo,ne volis morti”(愚蠢的威胁,你留恋这个人类,不舍得死亡)
兰斯冷笑,刀尖又向内一寸:“你敢赌吗?”
外神当然可以阻止他握刀的手,但却无法阻止他的意识,只要他杀死自己的意识,灵境系统便会自动坍塌,这条通道也就彻底封死了。
外神沉默良久,兰斯眼睛的光芒逐渐消失,颈上的图腾也缓慢褪去。
兰斯的灵境系统再次被混沌充斥,变成无尽的深渊和黑暗。
祂归于眠寐,留下愚神的惩罚。
咣当!
黑曼巴之刃应声落地,兰斯痛苦地捂住腺体,太阳穴传来尖锐而无法忍受的疼痛。
他大口的喘息,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星玉兰信息素横冲直撞,每次都给他带来近乎濒死的体验。
“妈的,狗东西!”兰斯咬牙骂道,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还是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痛苦。
这场人与神的拉锯总是以两败俱伤收尾,祂无法获得他的虔诚,他也无法掌控祂的力量。
兰斯很快蜷缩在地,用冰凉的甬道为滚烫的身体降温,然而岩石很快就被他染烫,而他的痛苦并未消减分毫。
从这次反噬的力道可以看出,祂被愚弄的很生气,但兰斯却毫不后悔。
祂以为祂从小驯养和指引着他,他最终会虔诚的信仰祂,可在一次次的冲突和利用中,他也一步步突破着祂的底线。
兰斯的意识越来越微弱,疼痛占据了他大部分神经,引起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效应,他努力爬到湛平川身边,最终昏死在湛平川的胸膛。
Ryan的情况也并不算多好,外神捏碎了它四枚鳞片,那里如今血肉模糊,又被碎石刮擦的厉害。
如今它恢复了视力,看清甬道内并没有桑德罗,而发出桑德罗声音的,只不过是一个黑色的小方块。
它果然是被欺骗了。
但如今欺骗它的人已经全部被神湮灭,只留下浓郁的血腥和满地的碎肉。
那些瑟瑟发抖的低等级异兽此刻终于仗着胆子爬出来,大口大口吞吃着那些碎肉。
Ryan垂眸看了一眼失去意识的湛平川和兰斯,它并不清楚神明为何会在人类的身上降临,但它意识到,这两个人类帮助了它。
于是它抬起剧痛的尾巴,在鳞片厚密之处撕扯下一片,用长着透明蹼的手将鳞片放在了两人身上。
有它的鳞片在,这座地下城里的所有异兽都不敢靠近。
随后,Ryan带着狰狞的伤口,爬到甬道尽头,跃入绿海之中。
盐水将伤口蛰得刺痛难耐,它金色的瞳孔附上了一层水膜,只是这次不再是毁去视力的惩罚,而是久违的泪水。
它忍不住想,我的小水母,你该是什么样子呢?
我很想念你。
它潜入沉海,在石缝间寻到一株摇曳的深蓝异草,它咬断异草的根茎,将它拖上红树林,然后卷起尾巴,将异草的汁液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鲜血淋漓的尾巴滴上蓝色的草汁,血液逐渐凝固。
再过一会儿,那里的皮肤会生出白色的硬壳,然后,硬壳上会长出白色的软鳞,就像它小时候一样,慢慢的,软鳞就会变为坚硬漂亮的紫墨色鳞片。
将汁液涂好,看着伤口逐渐变白,疼痛已经慢慢消失了。
但Ryan翘起了尾巴尖,递到面前,却不由狭起眼。
墨紫色的鳞片坚硬强大,威慑力十足,漂亮又光滑,小水母总是爱不释手的贴身带着。
但白色软鳞脆弱丑陋,参差不齐,好像秃了。
它用久违的视力端详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它引以为傲的尾巴破相了,小水母没办法在上面滑滑梯了。
它又体会到一种新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愉快,不舒服,让它想要回避。
Ryan不悦地盯着那里,甩动着尾巴尖,卷来卷去,好不容易将那块白色的软鳞藏了起来。
看不见了,它的情绪好了一些,然后才俯下脊背,趴在礁石上养伤。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16H。
“怎么还没有消息!”塞拉尔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挤出粗深的川痕。
鮟鱇跟在他身后安抚:“也才两个多小时,或许是怪物狡猾,难以引诱,您稍安勿躁,有信使和从棘切割网在,不会有事的。”
塞拉尔再次看表,暂时接受了鮟鱇的说法,他回到座位,冷嘲道:“那怪物两个小时都不肯出来,看来也不是多把桑德罗放在心上。”
鮟鱇立刻顺着塞拉尔道:“怪物毕竟是怪物,哪能和人一样呢,等您跟国王完婚,国王就知道您的好了。”
塞拉尔被这句话取悦了,但他并不会表现出喜欢,只是阖上眼,稍微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明日中午就是订婚仪式了,他今晚本该好好休息,才能在明天拍出气色极佳的照片。
可心患未除,他还不能休息,利邦实在不够贴心。
同样焦虑的还有等待着的高塔和鬼眼小队。
梦境女巫在套房客厅来回踱步,速度越走越快,衣摆呼呼带风。
只是去探查一下虚实,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她倒是不怀疑她弟和赘婿的能力,不过要是被塞拉尔察觉,他们在海底的处境就会变得棘手了,不仅救不出国王,或许还会全军覆没。
更让她焦躁的是,她还是联系不上小丑,不然他们可以将小丑的能力作为最后的底牌,大不了一个瞬移解除危机。
“别担心。”阿德里安并不善于安慰人,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安慰是羞耻的,只要没有做好,不够完美,就理应承受霍华德的咒骂和责打。
哪怕他之后逐渐明白,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霍华德是偏激而错误的,他也已经无法改变,而且彻底丧失了表达歉疚和倾诉遗憾的能力。
所以‘别担心’这句听起来过于简单的话,已经是他能表现的最大的共情了。
“哈,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锻炼身体罢了。”梦境女巫甩动卷发,高傲地扬起下巴。
“”
阿德里安分明能看出她的不安和烦躁,不过她不愿意承认,那就算了。
指针终于滑到深夜十二点,时间已经晚的不能再晚,再大的耐心和相信都足够被消磨殆尽。
塞拉尔霍然起身,太阳穴旁青筋凸起,仿佛两条扭曲的青虫。
“立刻联系利邦和信使,如果没人接听,让白鲨和湾鳄过去!”
鮟鱇从瞌睡中猛然惊醒,连忙摸起手机:“是,我这就打电话!”
与此同时,梦境女巫猛然刹住脚步,她紧盯着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沉声吐出两个字:“我去。”
阿德里安也起身:“还是我来,我附身到塔斯曼人身上,不会被察觉。”
梦境女巫:“不行,我水性更好,我也可以蛊惑人帮我做事。”
芙伦拉急道:“可你们俩是负责人,不见了肯定会引起怀疑的,还是我去!”
莉莉精力充沛,虽然大人们强迫她上床睡觉,但她根本睡不着,已经假寐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听到计划有变,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我来我来!”
地下城中,湛平川第一个醒来,他眯缝着眼睛,目光落在布满打斗痕迹的洞顶。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死后变成亡灵了,还是侥幸存活下来了。
但他很快察觉到胸膛有轻微的压迫感,他一低头,就看到兰斯紧锁着眉头,苍白着小脸,红发凌乱地趴在他身上,不省人事。
“宝贝儿!”湛平川忙起身,将兰斯抱在怀里,他瞳孔震颤,惊魂不定,忙去试探兰斯的鼻息。
兰斯被湛平川一动,才悠悠转醒,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没有受伤,只是痛晕了,如今醒来,他立刻沙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湛平川根本没心情在意任务了,他立刻检查起兰斯的身体,试探兰斯的脉搏和心跳:“现在怎么样,哪里疼,受伤了么?你身上好烫。”
兰斯摇摇头:“我没事。”
他艰难的从湛平川怀里爬出来,摸过手机,看清了现在的时间。
疼痛并未止歇,他的冷汗始终在流,打湿了鬓角,腺体也因释放了太多信息素而疲惫发疼。
他刚想给梦境女巫汇报情况,就听甬道中响起一段嘶哑的摇滚乐。
那声音经由石壁来回反射,形成强烈的回音,听着不禁让人心头发寒。
湛平川与兰斯齐齐向声音望去,发现那是一只遗落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就枕在狼藉的血肉上,边唱边震。
湛平川这才留心观察了下四周,甬道里的惨状不禁让他头皮发麻。
警卫,利邦,白袍全都消失了,石壁的某一段布满了细碎的血肉,它们以各种姿态泼洒到石头上,被躲藏在阴暗处的异兽撕下来,喂到口器中,大快朵颐。
地面落着一件染血的白袍,如今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那些稀铅矿武器横七竖八地躺着,使用它们的人显然就混在那片狼藉里。
湛平川还发现,他被砸碎的脊椎,被捅伤的肩膀已经愈合了,他的体力完全恢复,甚至还有种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杀了那两个S级和一大堆警卫?S+异兽吗?
“是利邦的手机。”
兰斯的声音打断了湛平川,湛平川忙过去,扶住虚弱的兰斯,用银丝将手机从地面捞起。
手机上显示来电为鮟鱇。
“他们等不及了。”湛平川道。
兰斯有气无力的喘息:“别接用信息告诉他任务完成,不过异兽垂死挣扎,还需要点时间弄出去”
湛平川举着血淋淋的手机思索:“但锁屏密码是什么?现在还有利邦可以问一下吗?”
“”
兰斯低咳两声:“那个没有脑袋的尸体是利邦的,用他指纹解锁。”
湛平川讶异挑眉,小狐狸怎么知道?
但他明白现在不是问清楚的时候,他忙跑到那具无头尸体身边,捏起尸体已经发僵的手指,解开了手机锁屏。
他挂断电话,又立刻发去了信息,不过在这段信息前,他又加了一行字——
“信使险些被怪物所伤,正在发怒,不方便接电话。”
对面沉默很久,才回复一条信息——
“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尽快吧,务必在明日仪式前将那怪物的尸块带回来。”
鮟鱇虽然不解,被从棘切割网切成碎块的怪物还怎么垂死挣扎,但一想到那是S+异兽,有一些特殊的生存技能还是情有可原的。
他暂且放下心,转身笑着将利邦的回复告知塞拉尔。
塞拉尔不疑有他,重新坐回椅子,阴阳怪气道:“信使还真是高贵,连伤都伤不得了。”
也不怪塞拉尔放松警惕,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出有人可以同时将信使和利邦团灭,信使的异能有多强大他是亲眼见过的,能成为元老与各信徒之间的传话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就算S+异兽可以杀死信使和利邦,异兽也不可能拿起利邦的手机和鮟鱇通话。
“您现在可以放心休息了,等利邦安抚好了信使,他们肯定会及时赶回来的。”就连鮟鱇也觉得,如今的拖延不过是那边闹了点矛盾。
塞拉尔掐着眉心,打算回卧房睡觉:“随信使拿乔,只要他还记得明日的计划与元老的期待就好。”
回复完鮟鱇,湛平川又立刻向梦境女巫汇报了情况。
他说的很简短,但将所有关键信息全告知了,包括S+异兽与国王的关系,塞拉尔的目的和如今地下城内的处境,还说他和兰斯一会儿就回去。
梦境女巫收到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递给阿德里安看,阿德里安也明显放松许多。
兰斯听着他姐的声音,见事情都交代完了,才软绵绵滑了下去。
他实在是忍到极限了,也没有力气了。
湛平川忙接住他,没让他摔在血泊里,并立刻释放安抚信息素稳住横冲直撞的星玉兰香。
兰斯的异常已经让他无法忽视,他有太多疑问。
他失血休克后,地下城中又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恢复的?
兰斯是何时进入地下城的,在利邦和白袍死后还是之前?
这些S级都是那只异兽杀的吗?它现在又在哪里?
兰斯全身都没有伤口,为什么会虚弱难受?
“宝贝儿,到底发生什么了?”
兰斯将自己蜷缩成球,外神再次搞乱了他的信息素,他的腺体损耗严重,需要安抚。
而且时间紧迫,马上就到订婚仪式,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
于是他紧紧搂住湛平川的脖子,努力抬起发红的眼睛,低吟道:“老公,要标记,给我。”
“”
画风突转,让湛平川的脑筋险些没转过弯来。
“在这儿吗?”他又确认了一遍。
兰斯难耐地点头,情不自禁地蹭起湛平川的小腹:“咬深一点。”
狗东西被骗,这次比第一次难熬多了。
湛平川神情复杂地环视甬道,一边轻拍小狐狸球颤抖的脊背,一边自圆其说:“倒也是个别有意趣的好地方哈,有崖洞,有海,红的绿的铺天盖地,浓墨重彩。”
他将兰斯抱离血肉横飞的地方,来到甬道的尽头,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地面躺下。
小狐狸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身上,肩胛骨处的衣服不知道被什么撕开了,露出光滑白皙的皮肤。
湛平川抚摸上兰斯的后背,释放出醇厚的龙胆信息素。
微凉的手掌盖在滚烫的皮肤上,兰斯舒服的“嗯”了一声。
他主动拨开头发,露出腺体,在湛平川身上拱了拱,凑到湛平川唇边。
湛平川呼吸粗沉,覆唇上去,用力吸了吸甘甜的星玉兰香。
兰斯只觉一道酥麻的电流自敏感的腺体蔓延至四肢百骸,惹得他不禁偷偷弓起了脚趾。
舌尖暧昧的舔舐着红肿的腺体,找寻即将刺破的位置。
“别怕,很快就好了。”湛平川喉结滚动,低声安抚,沙哑的嗓音漾进了兰斯的耳窝。
兰斯太难受,他来不及做前戏了,必须尽快标记,让龙胆信息素尽可能多地注入兰斯体内,完成安抚。
犬齿刺破薄薄的皮肤,血丝溢出却还嫌不够,齿尖又向更深处咬去。
兰斯不禁挺起上半身,面色酡红,红发狼狈地披散在脸颊。
龙胆信息素迅速注入腺核,疼痛很快被愉悦和刺激取代,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将安抚效用发挥到极致,外神带来的折磨渐渐消退下去。
标记过后,兰斯琥珀色的瞳仁彻底濡湿了,泪水甚至卷上了颤抖的睫毛尖。
他乖乖枕在湛平川身上,将刺激出的眼泪蹭到湛平川的锁骨。
湛平川怜爱地拢起他,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可怜的小狐狸宝宝。”
第109章
兰斯伏在湛平川胸膛养神片刻,体温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仰起头,在湛平川下唇亲了亲,终于撑起身子:“我们得尽快回去,既然鮟鱇说塞拉尔要异兽的碎块,那就把地上这堆肉泥送给他,明天的订婚仪式必须照常举行,我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
“身体还行吗?”湛平川扶着他坐起来,依旧把外衣给他裹着,虽然他的外衣也在地上滚脏了,但总比兰斯撕破的强。
兰斯点头:“好多了。”
标记安抚法果然比深吻安抚法要强,早知道两人会相爱,开学那晚就应该让小狼崽直接标记。
湛平川犹豫一瞬,暂且搁下疑惑,与兰斯一同起身。
利邦等人的确有个大箱子停在外面,估计是准备来装异兽碎块的。
这么一想,这条虎鲸也是够恶毒的,他不仅要国王被迫嫁给他,还要国王在订婚仪式上心碎欲死,情绪失控,引起塔斯曼人的不满。
两人走到那堆被狂吃的碎肉面前,兰斯比量了一下,这么多人的碎肉,足够伪装成异兽的分量了。
湛平川捏着鼻子,召唤出屏障,他拿屏障当铲子,将碎肉都铲起来。
“还有个问题宝贝儿,咱俩都在里面,现在要怎么出去?”
但是他立刻想起来:“对了,刚刚咱俩昏迷的地方有枚鳞片,应该是国王男友留给我们的!”
他赶紧跑回去将鳞片捡起来,仔细揣好,有了这枚鳞片,铁门会判定他们打赢了地下城内最强的异兽,就会放他们出去了。
“好像”兰斯欲言又止。
但他似乎不必说了,因为湛平川再走几步就看到了。
原本不可撼动的铁门被撕出个巨大的口子,外面幽深的海水不断冲撞着裂口,幸好被芦浦树产生的气体顶了回去。
有些果冻状的F级异兽顺着石壁爬到裂口处,一探身,便挤出铁门,钻进了深海海沟中。
湛平川目瞪口呆。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见到地下城的铁门被打裂。
他指着漏洞的铁门,好奇问:“这是国王男友干碎的吗?S+异兽这么逆天?”
兰斯同样望着裂口,认真道:“不,这是我干碎的。”
湛平川:“”哦,原来是我男友干碎的。
兰斯认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有点复杂,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原原本本解释给你听。”
“行。”湛平川已经觉察到,兰斯远不止是出身贫寒的普通大学生,其实第一次进地下城,兰斯干净利落处理恶扑者时他就应该猜到的。
他小时候看过一部动画片《大杀四方的红发骑士与他的狗》,主人公出身卑微,却在跌落悬崖时偶遇被封印的魔法师,魔法师赐予他全部力量和法术秘籍,自此他开始了不断修炼,大杀四方的职业生涯。
“宝贝儿,你小时候是不是跌落过悬崖或者偶遇了不入世的高人?”
兰斯思忖,他倒是在外神给他制造的恐惧中跌下过无数次悬崖和高楼大厦。
不入世的高人?
灵境系统里那个模糊的声音,宽阔且温暖的胸膛姑且算吧。
“有。”兰斯笃定,他用力将箱子从外面拽了进来,打开盖子,接收屏障铲起的肉块。
湛平川get。
应该是动画片照进现实了。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也有事向你交代。”比如我的家庭环境,我与鬼眼公会的关系,我隐瞒身份的原委,以及实习宿舍那个一百平卫生间的大公寓其实是我特意给你选的。
兰斯轻笑:“好。”其实不是A级是S级对吧,小傻逼,我早就知道了。
两人将碎肉装了满满一箱,正准备带着箱子离开,湛平川突然停下脚步。
“我去跟国王男友招呼一声。”虽然是S+异兽,但毕竟是国王的兽,这都是人情世故啊。
湛平川跑到甬道尽头,发现S+异兽正伏在礁石上,好奇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嗨哥们儿,谢谢你的鳞片,品质一流,感恩的心,我宝贝儿把你铁门干碎了你不介意吧?你要介意我们过后帮你砌一下,现在我们得去帮桑德罗收拾坏蛋,咱们回聊哈。”
说完,湛平川朝S+异兽摇了摇手,才消失在甬道内。
Ryan将身体又撑起一些,透明的耳朵尖微动。
其实湛平川说的话它大部分都没听懂,它对这种语言没有那么熟悉,而且语速太快了。
但他听清了“帮桑德罗”四个字。
异兽是没有办法离开地下城,去往人类世界的,无论它们多么强大,都被一道无形的禁制牢牢锁着,凡离开的,都是已经死亡的,所以桑德罗说要复仇,它也没办法追随他而去。
它此刻并不知道禁制已经被神明破坏,但听湛平川提到桑德罗的名字,它还是下意识松开卷起的尾巴,将尾尖垂进海里,手蹼向前探去。
铁门门口,兰斯忍不住问:“你跟它说话,它能听懂吗?”
湛平川十分自信:“当然能啊,它用眼神跟我交流了,说不介意你把它铁门给干碎了,不用咱们赔。”
当然,这主要还是湛平川自己的期待,不过哥们儿虽然是异兽,但能成为国王的宠妃,肚量必然不同寻常,肯定不会介意的。
“”
兰斯:“本来我也没打算赔。”
他是不会给外神收拾烂摊子的。
两人推着箱子,挤出了铁门,被重新包裹在芦浦树泡泡里。
铁门外的两名警卫还躺在原地,他们的手电筒坠落在地,幽黄的光线照亮布满灰泥的海底。
突然,一只果冻状F级异兽从光亮下一闪而过,流动着的口器吞下一口海泥。
湛平川与兰斯同时愕然,因为异兽不能活着离开地下城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兰斯立刻明白了,是外神打破了这条常识!
他再一次被祂的力量所震撼,原来地下城与人类世界的平衡可以被祂轻易打破,那些人类用几十年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规则,在祂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湛平川也突然想起了何竞恩第一次上课时说的话。
——“虽然目前地下城里的东西还没能走出那扇铁门,但我认为,早晚有一天,它们会出来的”
他真的,看到异兽出来了。
湛平川喉结艰难一滚,忍痛道:“宝贝儿,我觉得过后咱们还是把门给人家砌上。”
应该还是可以补救的,不是有那个著名的小象锁链实验吗?
小象小时候被铁链栓柱,等成为大象有能力挣脱铁链时,却不会再反抗了。
只要他们仿照铁门修复好,那些异兽一般是不会想要出来的。
兰斯深呼吸,长吐气:“这件事就交给国王善后吧,不过事已至此,我们不如把S+异兽带上,毕竟谁能比它更合适海底作战呢。”
反正他一时半会是叫不出外神了,那狗东西被欺骗后,估计要很长时间不搭理他,除非他快死了。
于是,Ryan看见刚刚跑走的人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它不解地蹙着眉。
小水母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巡回两遍?
湛平川朝宠妃兽热情招招手:“哥们儿,告诉你个好消息,多亏我宝贝儿拆了你的铁门,现在你可以出去跟你老婆团聚了,开不开心,开心就拎起包裹跟我们走吧!”
又是语速极快,叽里呱啦的一大串。
而且这句话里没有桑德罗。
Ryan不感兴趣地垂下金色眼睛,将尾巴甩上岸,淋了一地的水。
湛平川不敢相信它听了这么热情的建议居然趴下去了。
“哥们儿你是S+异兽,不能被小象锁链困住啊,你要相信自己,勇于踏出舒适圈,桑德罗还等着你拯救呢。”
再次听到桑德罗的名字,Ryan重新支起身子,抬起金色瞳仁,尾巴搅动着海水。
湛平川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做心理医生的潜质。
“对对对,来来来,桑德罗就在宫殿,不过你要等一等,他现在被人监视着,暂时不能见你。”
接二连三听到桑德罗的名字,Ryan腰腹用力,跃入绿海之中。
“Where is Sandro”
只数秒,它就从红树林处游到了甬道尽头,空灵低沉的嗓音从喉管里压出来。
“In the offshore,come with us.”(在外海,跟我们走)
兰斯从里走了出来,指向铁门的方向。
兰斯语速缓慢而清晰,Ryan终于能听懂了,它当然知道桑德罗在另一边的大海,但它无法像人类一样出去,一股力量会把它弹开。
它焦躁地甩动尾鳍,将海水搅得翻天覆地,低等级异兽被吓得慌忙逃窜。
兰斯与湛平川对视一眼,他们其实都读不懂异兽在想什么,而异兽显然也不愿与他们多交流,它只是执着于桑德罗。
“come with us.”兰斯又对它说了一遍。
“Sandro”Ryan用金灿灿的眼睛盯着兰斯。
“The door is broken,you can get out.”(门碎了,你可以出去了)
Ryan竖起尾鳍,疑惑地看着兰斯,因为这句话对异兽来说,无异于死亡威胁。
出门,等于已经死了,但他们明明帮助过它。
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
“Sandro is facing a crisis.Its up to you whether to keep up or not.”(桑德罗正面临危机,是否跟上来,由你决定)
说罢,兰斯不再等待,拉起湛平川就走,他们的时间太紧迫了。
突破心理枷锁,打破既定认知本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需要强悍的内心和过人的胆魄,对人对异兽都一样。
两人逐渐消失在甬道中,脚步声越来越远。
Ryan狭起眼,一跃进入甬道,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兰斯与湛平川拖着箱子回到深海中,拧亮手电筒,往海沟上方游去。
“它会出来吧?”湛平川边游边问。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和异兽对话,这种体验太猎奇了。”兰斯摇头。
其实如果换作兰斯先进去,看到白袍用从棘切割网对付S+异兽,他必然不会像湛平川那么果断,在几秒内选择救下异兽。
他心思重,疑虑多,突破心理枷锁,打破既定认知对他来说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他承认他没有湛平川那么宽阔和博大的胸襟,可以无视物种,种群,矛盾,伦理,只论对错。
“我觉得它会的。”湛平川率先游上悬崖,将兰斯拉了上来,“如果是你命悬一线,就算明知不可能,我也会试试。”
兰斯猛地抬眼看向湛平川,心脏突然被牵扯了一下。
而湛平川却并没觉得这句话如何不寻常,他弹了一下兰斯的泡泡,揶揄道:“怎么了?”
兰斯弯起眼睛,没说什么,只是拉住了湛平川捣乱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用屏障托着箱子,来到旺德兰德海沟站,再次坐上泡泡公交。
二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宫殿后站。
虽然不知道异兽最终会不会踏出铁门,但他们没有关闭海底公交的阀门。
发亮的芦浦树泡泡通道以宫殿为中心,向海底四条海沟延伸。
循着光亮,它总能来到宫殿的附近。
他们摸索着回到酒店,提前联系梦境女巫,让她蛊惑两名宫殿的警卫。
梦境女巫即刻行动,她理直气壮地穿过酒店,前往宫殿的方向。
果不其然,有警卫将她拦下,她立刻蛊惑了警卫中的Omega,让他们驱散酒店工作人员,放兰斯和湛平川进来。
兰斯指着那只箱子:“让这两个警卫把箱子送给鮟鱇,就说任务已经完成,一切顺利,但信使要离开,利邦带人去送信使了。”
梦境女巫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噙着笑,温柔地告知两名Omega。
两名警卫被迷得七荤八素,抬着箱子,就去找鮟鱇了。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梦境女巫问。
兰斯:“回去说。”-
或许是心神不宁,塞拉尔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没有任何异能。
他躲在破败小巷的阴影里,冷汗涔涔,瑟瑟发抖,他用手指死死扣住粗粝的墙壁,紧盯来往的人群,却没有冲出去的勇气。
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背,酒气熏天的父亲咒骂道:“只是让你偷个东西,有那么难吗?没用的东西!”
塞拉尔疼得咬紧牙关,却不敢反驳。
他太弱小了,他惧怕他们的咒骂和毒打,他更惧怕他们抛弃他,让他自生自灭。
于是他鼓足勇气,走出阴影,进入一家便利店。
他穿着用编织袋剪成的衣服,趿拉着一双草鞋,或许是打扮得太过寒酸,他一出现就被店主牢牢盯着。
塞拉尔的心脏仿佛上了马达,跳的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的掌心全是汗,眼皮也滚下汗珠,蛰得他睁不开眼。
热情郡太炎热了,也太穷了,现在他脖子上还都是蜕皮的晒伤。
他走到便利店里面,看四下无人,迅速将一包面包塞进了编织袋衣服里,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面色比太阳晒得还要红。
好在他终于完成了任务,现在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
于是,塞拉尔加快了脚步。
然而刚到店门口,店主夫人就喝道:“站住!你怀里揣的是什么东西?”
塞拉尔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他保证,那一刻,比父母的毒打,比他经历的所有噩梦都还要恐惧。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发软,血液像是不会流动了。
店主夫人从他怀里取出面包,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应该叫你父母好好管教你!”
因为是小孩,所以店主夫妇并没为难他,只是将他赶出了便利店。
但恐惧并未消失,塞拉尔踉跄站在街上,崩溃大哭。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或许是被发现的恐惧,或许是偷东西的羞耻,或许是对父母的畏惧,又或许全都有。
那天就像梦魇,无论他去往何处,无论他长到多大,都如影随形地跟着他,折磨着他。
哪怕后来偷东西和抢劫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于是,他杀死了那对开便利店的夫妇。
他看着他们倒在他的刀下,绝望地躺在血泊中,童年的梦魇被他解决了,他们再也不能缠绕他。
仗着强悍的体魄和高大的身躯,塞拉尔抢回了更多的东西,成了热情郡有名的恶霸。
父母整日醉死在烈酒里,肆无忌惮地挥霍着塞拉尔抢回的家产。
直到有一天,他们喝的半醉,吹嘘起以前的事。
塞拉尔才知道,他们曾经是塔斯曼海盗国的居民,因为与邻居发生冲突,怒气上头,将邻居全家杀死,所以被国王逐出了塔斯曼海盗国,终生不得回去,后代也被牵连失去入籍资格。
“傻逼国王!那家人就是该死!”
“就是,不让我们回去,他算个屁!”
塞拉尔气得浑身颤抖,原来他可以不生在酷热贫穷的热情郡,原来他本是塔斯曼人,他可以住在船屋,过上等生活,无需为生计担忧。
一切都被这对父母毁了,他们就不该把他生出来。
梦里,塞拉尔掏出刀,愤怒地刺向父母的身体,鲜血迸溅的他满脸都是,他们迅速瘫软下来,向他求饶,向他忏悔
这是塞拉尔一直想做的事,但事实上,因为从小的控制和毒打,他并没有勇气杀死这两个人,他们控制他,利用他,剥夺他直到酒精中毒,死在大街上。
应该杀了他们的,早就该杀了他们的。
如果不是国王那该死的法律,他早就可以回到塔斯曼,享受优越的生活。
他甚至可以献上父母的人头以表诚意。
是桑德罗的无情将他逼上了另一条路,让他成为联邦的共谋。
都是桑德罗。
塞拉尔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他此刻身处宫殿,躺在卧室。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周遭一片幽寂,他一直渴望的,期盼的,都将在明日实现,他会从那个偷东西的乞丐,变成国王的未婚夫。
塞拉尔坐起身,喝水润了润喉:“鮟鱇呢?”
鮟鱇刚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叫醒,匆匆赶到塞拉尔的卧室。
“利邦那边怎么样了?”
鮟鱇不敢有起床气,陪着笑道:“圆满完成任务,我刚检查了警卫带回来的箱子,血腥一片,碎的不能再碎了,我赶紧让人冷藏起来,怕放一晚上就要发臭。”
塞拉尔笑了:“好,找人取出一些来,剁成肉馅,明天给大家献上一份特殊的佳肴,等国王也吃下,再把箱子抬上来,当着他的面给大家分发珍贵的S+异兽肉,当作订婚的伴手礼。”
鮟鱇硬生生打了个寒战,几欲作呕。
每当他觉得塞拉尔已经足够歹毒,塞拉尔仿佛都能更歹毒一些。
这个人好像是在恶意中滋生成长的,没有任何属于正常人类的情感。
但鮟鱇只能附和:“妙啊,大家肯定会喜欢您的伴手礼,这种顶级异兽的肉,吃了说不定能延年益寿呢。”
“利邦呢,我要奖励他。”塞拉尔这才想起利邦。
“呃好像说信使想要离开,利邦去送了,说是明天仪式肯定能赶回来。”
“那就随信使吧,告诉利邦小心伺候。”塞拉尔也并不是很期待信使留下来,他不想在自己的主场还要关照着这位大爷。
“是,我这就告诉利邦。”鮟鱇退下去了。
鮟鱇给利邦发了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宫殿旁边的酒店套房中,兰斯放下利邦的手机,转回头对众人说了四个字:“万事俱备。”
此时距离订婚仪式还有8H。
第110章 第110章(一更)订婚仪式正式……
【直击订婚仪式现场!海底宫殿照片大曝光!】
【早上九点,开始入场,欢声笑语一片!】
【大有来头!博主带你认贵宾!】
【重温国王与塞拉尔亲王相逢始末,太有缘分!】
“好激动,静待盛况!”
“塔斯曼第二完美的一天,最完美的那天将是一月后的大婚!”
“此刻我热泪盈眶,祝福国王找到真爱,祝福塞拉尔亲王迎娶偶像!”
“塞拉尔亲王太深情啦,我都被他打动了,国王的完美爱人!”
“呃还什么照片都没发呢,怎么都是水军控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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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宫殿内外的灯柱被重新添上荧光石,那光芒仿佛太阳升起,一寸寸夺目起来。
来宾们从水母酒店出来,逐次入场海底礼堂,一路上说说笑笑,声波将芦浦树泡泡震得轻轻摇晃,仿佛风浪中颠簸的舟。
没人知道,这样喜庆安宁的一天,会发生怎样的惊涛骇浪。
湛平川和兰斯将近三点才入睡,但湛平川七点就睡醒了。
他将手探到后背,摸了摸脊椎,又抬到肩膀,压了压被子弹射穿的地方。
简直像做梦一样。
兰斯就没有他这么精力充沛了,召唤一次外神,足够消耗他大半体力,所以他直睡到九点,精神才好一些。
兰斯一起床就发现湛平川坐在床边守着他,于是他阖上眼,向湛平川倾去。
湛平川张开双臂,让小狐狸枕在自己肩头。
兰斯的红棕色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盖住了腰背,暖烘烘软绵绵的身子贴向湛平川的胸膛。
他也不说话,像是准备起了,但又完全没睡够。
“抱宝宝去洗澡?”湛平川轻拍他的后背,低声问道,龙胆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飘出来,环绕在兰斯四周。
“嗯。”兰斯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湛平川单手搂着兰斯的后背,另只手托起腿根,把人抱到淋浴间去。
海底的淡水也有股浅浅的咸味,大概是净化的极限了。
但聊胜于无,湛平川打开暖灯,把兰斯剥去睡衣,放进浴缸里。
温水淋下来,兰斯才勉强睁开眼睛,用湿淋淋的胳膊去抱湛平川的手臂。
湛平川拼命深呼吸,也没能彻底把冲动压下去。
要不是今天有要紧事,就绝不是洗个澡那么简单了。
九点半,两人匆匆梳洗完,兰斯终于精神了。
阿德里安与梦境女巫已经等待多时,见他们走出房间,便一人递了一块面包。
“没时间吃早饭了,我们也去宫殿吧。”
他们跟上贵宾们的尾巴,穿过昨日熟悉的长廊,向宫殿内走去。
走廊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响,是宫殿的工作人员在更换沿途的灯柱。
桑德罗的寝殿里,被强制装上了更明亮刺目的荧光石。
他眯起惺忪的睡眼,脸上不免出现一丝愠怒。
这一晚上他都没怎么睡着,只是不断在反复做梦反复惊醒中轮回,手指的割伤让他心神不宁,他一会儿梦到Ryan出事了,一会儿又梦到Ryan平安。
他的心如风浪中的叶片般跌宕,让他精疲力尽,忐忑难安。
他很想扔下一切跑去确定Ryan的安危,可他不能不顾国王的责任。
“国王,该起床洗漱了,贵宾们都已经入场了。”侍从催促道。
订婚流程往往不由国王本人做主,时间表是由专业仪庆公司拟定的,国王也不得不遵守。
桑德罗坐起身,压着眉心,倦声问道:“塞拉尔呢?”
侍从:“听说亲王刚刚已经醒了,现在也在整理。”
桑德罗点点头,缓慢适应了灼亮的灯光,又问:“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的人也到了?”
侍从愣了愣,不明白桑德罗为什么特意提起这些外人:“没注意过,我帮您询问一下礼堂那边。”
侍从本以为国王下面一句话会是“不用了”。
谁料桑德罗并没有那么说,她只好转身去拨内线电话,询问这两家联邦公会的情况。
“国王,礼堂那边说——”侍从刚转过身,就见桑德罗抬起重瞳,目光锋锐明亮地盯着她,她僵硬地吞下唾沫,轻声道,“说这两家公会刚刚已经入场了。”
得到这个答案,桑德罗才淡淡将目光挪开:“知道了,帮我更衣。”
侍从恍惚生出个错觉,仿佛国王期待的一直都不是订婚,而是这两家公会的到来。
“是。”她连忙荡清乱七八糟的心思,帮国王抱来早已预备好的礼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上午十点,宾客已经逐次落座。
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的位置在最后排,毕竟作为联邦的公会,他们并不是这场盛典的贵客。
梦境女巫压着耳机,轻声对通讯对面说:“度玛,可以开始了。”
“好的,兰绮。”
小机器脑袋早已做好准备,他套上棉绒袜子,抱着电脑,坐在地毯上。
接到梦境女巫的命令,度玛将意识接入网络,左手抱着视频右手抱着照片,飞速朝塔斯曼海盗国的网络跑去。
无数根细如发丝的数据线流出现在他面前,他盘腿坐在数据之上,用手拍向厚重的视频:“复制,复制,复制”
于是,利邦的揭秘录像被迅速复制成无数份。
“走,走,走”度玛复制出一份就踹走一份,视频沿着数据流滑入相应的客户端,消失不见。
很快,他又拽过白袍信使在郊外私宅的照片:“你也复制,复制,复制”
“走,走,走”桃色绯闻也被他扔进各条数据流。
正浏览网络的塔斯曼人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份视频和一张照片。
刺骨的文字配合暧昧的照片臊疼了他们的眼睛,利邦赤裸裸血淋淋的叙述更是让他们心神震荡。
照片和视频在塔斯曼的网络上迅速蔓延,大有燎原之势,不可阻挡。
仅一个小时,视频和照片就发酵到了礼堂现场,这些海底举重若轻的人物纷纷避去犄角旮旯,戴着耳机,看完了整段视频。
“这这”
“希部长,你有没有看到网上疯传的一段视频?”
“你是说利邦队长的?”
“你也看到了对吧,简直难以置信,令人发指。”
“唉,如果利邦说的是真的,我们塔斯曼就是陷入了联邦的巨大阴谋中。”
“利邦可是塞拉尔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怎么会?”
“但利邦也是塔斯曼人,塔斯曼人都知道,联邦曾想剿灭我们。”
“所以利邦才说寝食难安,决定将塞拉尔的秘密公之于众。”
“利邦呢?从今早就一直没见到他,他的座位也是空荡荡的。”
“莫非已经被塞拉尔灭口了?”
“他们的目的居然是架空国王,怪不得这段时间批评国王的言论与日俱增,大有颠覆政权的意思。”
“如果是真的,那激进派真是海底的罪人,国王的亲信已经全部被边缘化了。”
“这个丁洛克我知道,他对乌里尔的残害真是令人发指!可怜那一位奋斗终生的社会学家了。”
“塞拉尔亲王是他的内线,我就说三十岁才加入塔斯曼有猫腻。”
“你们有没有感觉,塞拉尔平时的言行举止,根本不像受过良好教育,利邦说他是AGW特危死刑监狱的罪犯。”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对联邦议长丁洛克来说,伪造一份简历还不容易?”
“国王遇刺也是他做的,怪不得国王失踪当天他偏偏不在宫殿。”
“但他很快抓住了凶手,又因此受伤,这才名声大噪。”
“缅怀陈明壁部长,我一直不相信,他如此年轻会操劳致死。”
兰斯端坐最后一排,看礼堂内逐渐骚乱,议论声甚嚣尘上,他微微一笑。
讨论声愈演愈烈,与理智派和不明所以的中立人士相反,激进派的脸涨得通红,一股无名的愤怒萦绕在他们心头。
他们只觉得自己被背刺了,要么是被利邦队长背刺,要么是被塞拉尔亲王背刺。
他们的口号,他们的义愤填膺,他们的自诩正义,不过是场笑话。
如果利邦的言论属实,那么他们根本不是塔斯曼的英雄,而是阴谋家的棋子,夺权的工具,割向自己人的刀。
“闭嘴!闭嘴!谁再胡说老子把谁赶出去!”
白鲨和湾鳄自然也看到了视频,他们不明白利邦为何背叛塞拉尔,但此刻利邦确实已经失联,更像是孤注一掷,逃往外海。
然而他们两个人在海底的地位还不够高,根本压不住众口铄金。
“这个被利邦偷偷带去郊区私宅的人是谁?”
“裹着白袍还遮着脸,这幅不敢见人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看身形如此矮小,应该是个Omega。”
“利邦果然是知道内情的,连这种神秘人物塞拉尔都交给他接待。”
“诸位等等,塞拉尔并不在照片里,虽然这文字写得可耻,但说不定是诬陷呢。”
“是不是诬陷,找海底建筑管理部查一下户主不就知道了?”
“呵呵,其实你仔细想,一个名校毕业,家境优渥的S级觉醒者,会三十岁还没有情人吗?所以塞拉尔在联邦有人我一点也不意外。”
“是啊,如果真对国王一往情深,怎么会三十岁才加入塔斯曼?”
“大家都是Alpha,换作你我会每月打抑制剂度过易感期吗?”
分针偏移九十度角,此时已经是十一时四十五分,该是两位新人入场的时候了。
塞拉尔最后一次对着镜子,露出志得意满的深笑。
镜子里,他的眼角隐隐有了薄纹,他忙用指腹压了压,收敛起笑容。
裁剪的礼服十分贴合,将他挺阔的后背,蓬勃的胸肌严丝合缝的包裹。
他的肩膀有些塌,礼服自带的肩垫巧妙地弥补了这点缺陷,他一边调整着胸口的黄金胸针,一边满意地欣赏自己的身姿。
这胸针是凤凰形状,另一支在国王那边,象征两人凤凰交尾,琴瑟和鸣。
时间每往前推进一秒,他的愉悦就更多一分,他的胸口仿佛架了一口燃烧的大锅,滋滋冒着沸腾的泡泡。
贵宾的祝福,国王的屈服,怪物的死讯,每一个都像是最好的调味料,点缀着汤汁的味道。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正走向权利的巅峰,未来是一片光明坦途。
侍从仍跪在地上擦拭着塞拉尔的皮鞋,他将鞋尖擦得油光锃亮,几乎能照出他那张紧张的脸。
他不敢说,塞拉尔其实并不适合礼服,塞拉尔的腿太细,上身又过于挺阔,看起来就像一根臃肿的雪糕。
咚——
海底报时的时钟撞响,响彻整座宫殿。
时间终于来到正午十二点。
塞拉尔被礼仪官牵引着,前往国王的寝宫,两人会携手相伴,走进礼堂,接收海底官员们的祝福。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正在枕边的被子里,急切地震动着。
桑德罗果然如期等在寝殿门口。
桑德罗内里搭一身橘色薄纱,纱衣巧妙地勾勒出他紧实的身材,流苏在腰腹与胸口处收束,形成乱中有序的独特纹路。
小腹之上,则是一条宽金腰带,镌刻塔斯曼五爪黑龙的图腾,腰腹之下,是状若裙摆的白色纱裤,拢起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纱衣之外,是一件米白色神圣华丽的裘袍,裘袍领口飘着轻如空气的细绒,仿佛水母的触手,不停摇曳。
桑德罗的确是盛装出席,他的发顶,额前,脖颈,手腕,指根,脚踝,缀满了价值连城的顶级珠宝和晶矿石,他身上散发着淡丁香的气息,那是专业调香师根据他的信息素调制而成的古龙水。
国王华贵的穿着配上那张高傲俊美的脸庞,让塞拉尔一时挪不开眼睛。
他呼吸深沉,口干舌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但他意乱情迷片刻,却突然发现,国王并没有戴上凤凰胸针。
塞拉尔皱起眉:“你的胸针呢?”
桑德罗分明比塞拉尔要矮,但他的眼神却是睥睨的,轻怠的。
“丢了。”
“怎么可能丢了?”塞拉尔拔高音量。
“时间已经过了,别让大家等,走吧。”说罢,桑德罗并未与塞拉尔挽手,而是摆出那副尊贵做派,率先朝礼堂的方向走去。
仿佛他要奔赴的不是一场订婚仪式,而是一年一度,以他为核心的海底国会。
塞拉尔心中的旖旎迷恋化作阴郁与憎恨,他眯起眼,暗自磨着后槽牙,起步跟上国王。
这只高高在上不老不死的灯塔水母,并不知道有时活着会比死亡更加痛苦。
就快了,走完这一段路,进入金碧辉煌的订婚礼堂,那是他精心准备的血色盛典。
大门缓缓拉开,淡粉色的灯光照亮入口,人造雪花扑簌簌洒下。
沸腾的议论声暂时止息,国王桑德罗踏着灯光进场,洁白的雪花点缀着他深邃沉冷的重瞳。
塞拉尔牵着国王尊贵的裘袍,灯光照着他高大挺阔的身躯,又在地面投下又深又浓的影子。
与国王的淡然平静不同,塞拉尔志在必得地朝台下宾客露出笑容。
然而掌声稀稀拉拉,众人纷纷用复杂而警惕的目光盯着他。
白鲨和湾鳄面色极度难看,他们疯狂朝塞拉尔使眼色,指着自己不断弹出消息的手机。
经过两个小时的发酵,舆论已经彻底失控,虽然他们早已勒令海底网控删帖封号,但不知为什么,所有删除的指令全部失效,信息仍在飞速传播。
不仅是海底,此刻就连联邦网络都充满了塔斯曼的八卦,那些等着看热闹的联邦人甚至开始扒起塞拉尔的出身。
他的学历,他的家世再一次遭到质疑,同龄校友证实,从未在学校见过塞拉尔这号人物。
这场筹备许久,万众瞩目的订婚仪式,此刻就如被白蚁啃噬的木阁高塔,看似华丽盛大,实则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塞拉尔终于发现了异常,他拧起眉,看向白鲨和湾鳄。
鮟鱇呢?他想问。
似乎许久没有见到鮟鱇的影子了。
白鲨抿紧唇,瞳仁近乎缩成针尖,他莹亮的手机屏幕上,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快速刷新的诘问。
早在流言刚开始发酵时,他们就已经联系不上鮟鱇了。
鮟鱇比任何人都要狡猾聪明,今日凌晨,他接到塞拉尔的命令,将碎肉制成菜肴,分发给诸位官员品尝。
然而厨师却突然告知,碎肉里,发现了人类的腺体。
鮟鱇忙赶过去查看,只见一堆碎肉之间,有一颗圆滚滚的血红的东西。
没有大脑控制的腺体已经干瘪,但在浓郁的血腥气中,依稀能分辨出信息素的味道。
鮟鱇忍着恶心,深吸一口信息素。
他的脸色瞬间如纸般苍白,那是利邦的信息素。
鮟鱇忙在碎肉里翻找,突然,他在箱子底下,发现了一块被鲜血染红的衣袍。
他仔细揉搓着衣袍的布料,又将衣袍浸在水中洗透,衣袍终于露出原本的白色。
鮟鱇毛骨悚然,浑身战栗。
信使大人。
如果连信使都死了,那塞拉尔还会远吗?
他意识到一艘名为谋逆的巨轮正在沉没,为了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他并未通知塞拉尔,而是趁着天光未亮,携着财产和家眷,迅速乘上海底快船,向太平洋孤岛国的方向逃去。
“我宣布,桑德罗国王与塞拉尔亲王的订婚仪式正式开始。”礼仪官按照流程深情高呼。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