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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湛平川感受了一场纯纯无私的母爱。

    他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死抱着楚浮的大腿不撒手,用脑袋狠蹭几遍,妈个不停。

    虎父疑似生出了犬子,楚浮嫌弃的将湛平川推开:“行了,丢人。”

    他也不明白,湛擎和明明是白虎形态动物系,完全化形时还是很有百兽之王的威严的,但生出来的儿子为什么跟狗一样?

    湛平川将楚浮的信息素收好,转瞬便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笃定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用上这瓶信息素的,也不会让你和我爸陷入危机。”

    他可不是只能依靠S级的能力,早在未觉醒之前,他就已经在地下城中历练多年了。

    蓝枢大厦的确是龙潭虎穴,但也分对谁来说,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布控,只不过是没遇到强劲的对手。

    楚浮瞥了湛平川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像狗就像狗吧,谁让是亲生的呢-

    一月之内,星洲大学的推荐信,联邦政府的邀请函一同送至了兰兰的天空队案头。

    唐鲤接到信激动不已,刘拨同样欣喜若狂,但兰斯和湛平川却各揣心事,满脑子都是对即将到来的任务的筹谋。

    距离黎明日越来越近,首都城已经弥漫起欢快的氛围,街道两旁的绿化带挂上了彩色小灯泡,路灯上也贴了喜气洋洋的祝福画。

    由于这次足有半月的长假,联邦各地的机票住宿已经大幅涨价,但计划出游的平民还是络绎不绝,联邦政府下令加强各地地下城的资格审核,防止没有授权的觉醒者擅自闯入。

    正因如此,蓝枢稽查队和红娑研究院的工作更加繁忙起来,招纳实习生成了迫不得已的选择。

    就在整个联邦满心欢喜地等待过节时,黑灯会通过官方网络放出了第二份求助申请。

    申请人:按需保密

    作恶者:按需保密

    罪名:背叛,懦弱,怨恨

    请求判处:死刑

    酬劳:按需保密

    额外需求:保密

    申请一经放出,立刻被各大媒体争相转载,舆论登时哗然。

    经过厄迪夫一事,黑灯会已经站上了风口浪尖,后来蓝枢稽查队大力度围剿却无功而返,更让这个组织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群众逐渐摸索出规律,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争端和不公发生,黑灯会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立刻完成所有嘱托,所以只有在官网公开的申请才是已经接受的,调查完毕的,准备执行的。

    “居然是保密?这回是什么人?”

    “我猜是个大人物,不然不可能保密,申请人应该是怕自己被报复。”

    “嗬,黑灯会既然已经接了,说明这个人真的该死。”

    “可说呢,你看看他的罪名,这不是死有余辜。”

    “我猜黑灯会马上就要下手,这几天我们可以盯着新闻看了。”

    “偏偏在黎明日附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

    “管他呢,反正杀的都是身处高位的人,跟我们老百姓没关系。”

    “有黑灯会在,那些高等级觉醒者确实收敛多了。”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蓝枢内部,大家表面遵守纪律不讨论此等敏感新闻,但私下里,没人不拿这件事当谈资。

    两名值夜班的稽查队员一路走到七层,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他们便趁机偷懒,一边刷着网络上的新闻一边聊天——

    “嗳,看新闻了?黑灯会又要杀人了。”

    “早就看到了,也不知道这次杀的人是谁,居然保密,故弄玄虚。”

    “我猜保密可能是怕打草惊蛇,这个人肯定比厄迪夫难杀。”

    “呵谁知道呢,反正联邦的各位高层们纷纷加强了安保,就连咱们蓝枢都抽调过去不少人保护他们的安全,搞得区里人手都不够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倒是很怕死呢,估计平时没少做背叛,懦弱,怨恨的事。”

    “嘘,你疯了,这里到处是监控,你不要命了?”

    两人简短聊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七层,他们并未听见,不远处那个隔着从棘的房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一场临时会议,司泓掣被联邦议员多次要求,要在黎明日之前抓住黑灯会逆党,消除各位议员的恐慌。

    整场会议,司泓掣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他的面色越来越沉,看向诸位议员的目光也越来越冷。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司泓掣不待议长宣布散会,便拂袖而走,“嘭”的一声带上了门。

    身边副官追上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司区长,你这样出来,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周一少不了有人在元老面前弹劾你。”

    司泓掣冷嗤:“蓝枢维护的是整个联邦的秩序,不是哪个人的安全,你以为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大步流星的往办公室走,脚步没有放慢一点。

    副官苦笑叹气:“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您还得想开点,联邦政府发展到今天,我们不也是受益者吗。”

    司泓掣刹那停住脚步,转回头,冷冷盯着副官:“你说谁是受益者?”

    副官望着司泓掣冰冷的目光,唰的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狠拍自己的嘴,连声道歉:“我说错了区长,没有受益者,没有受益者!”

    他知道司泓掣走到今天付出了什么代价,失去相依为命的妹妹,与旧日爱人反目成仇,甚至为了保住仇人一命,在平叛之战中几近战死。

    是仇恨支配着司泓掣不断向上爬,但哪怕他已经身居高位,掌握让人望尘莫及的权力,却依旧无法获得任何快乐。

    他的地位,他的威严,他的权力,全部是用鲜血换来的,有亲人的,有仇人的,还有不相干的人的。

    副官猜,如果可以,司泓掣大概希望永远不曾踏足蓝枢,甚至永远没有带妹妹来到首都城。

    司泓掣良久才收回肃杀的目光,空气中终于有了丝喘息的余地。

    副官长出一口气,将嘴巴闭得死死的,再也不敢说话了。

    司泓掣离开铅云,乘上禁区内的专车,一路驶回蓝枢大厦,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背对着大门将皮质手套摘掉,扔到办公桌上,然后对身后的稽查队员沉声说:“把那个人带过来。”

    司泓掣身上包裹着一层戾气,语气更是冷得骇人,稽查队员硬着头皮才敢说:“他,他,他应该在洗澡。”

    Oliver是蓝枢最特殊的存在,一方面他是司泓掣的私人囚徒,是整个蓝枢大厦最没有人权最卑微的底层,但同时,除司泓掣外,又没人敢动他分毫。

    不光因为他是罕见的植物系S级觉醒者,更因为司泓掣疯狂到偏执的占有欲。

    司泓掣在有关Oliver的事情上总会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他可以将Oliver毒打到奄奄一息,可以不顾Oliver的意愿侵犯他羞辱他,但他也会因为Oliver撞从棘的自残行为而暴怒,勒令属下将从棘上的所有纤维抽掉磨平。

    所以Oliver脱光了衣服洗澡时,稽查队员是断不敢打扰的。

    那间昏暗狭窄的屋子也就只有浴室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

    司泓掣微微一怔,转回头来,深皱起眉:“你说他主动洗澡?”

    稽查队员连忙道:“是,是,他主动的。”

    司泓掣沉默了许久,依旧不敢置信。

    Oliver如今已经深深陷入了灵境系统中,他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是没有反应的,他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肉体,唯有精神逃避至安宁的一隅。

    所以无论他身上有多脏,有多狼狈,他都像是看不见,每次都是司泓掣硬拖着他,将他扔进浴缸里,加大水量,将他冲洗干净。

    起初Oliver还会挣扎,会躲,到后来,无论水压有多大,打在身上有多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但他今天居然会自己洗澡?

    Oliver抱膝坐在浴缸内,微凉的水浸泡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窗户里透过明媚的阳光。

    他向前靠了靠,让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是暖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已经在浴缸中泡了很久,水由烫得皮肤发红到凉得人微微打颤,他的手指脚趾在长时间的浸泡中打了皱,刚刚结痂的伤口发白发软,隐隐渗出血丝。

    但他从未如此安宁和平静。

    当听到稽查队员们谈话的内容时,他就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没有赌错,黑灯会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就快要死了。

    当人得知自己的死期时,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

    他生前是个狼狈不得体的人,但死后想做一具得体的尸体。

    此刻他终于获得了一丝残忍的愉悦,终于能够有力气为自己做点什么。

    他在申请里写自己怨恨,他怨恨司泓掣翻脸无情,怨恨哥哥违背约定,但到了此刻,他已经什么都不怨了。

    这是个荒诞的世界,里面充满了怪物,他也是怪物中的一员。

    司泓掣赶到七层时,Oliver已经从浴缸中出来了,他正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

    长久的营养不良让他的金发早就没有了光泽,但这并不妨碍他细致的将它们梳开捋顺,直至没有任何打结。

    他的头发是微卷的,本就很难梳开,想要完全梳顺,少不得要扯掉很多发丝。

    他将那些发丝收拢起来,找了个小盒子暂放。

    他的房间是没有垃圾桶的,就像他在这里没有任何隐私,他用过的所有物品都会被小心检查,哪怕只是一个避孕套的包装袋。

    司泓掣站在从棘外,看着Oliver背对着自己梳头。

    知道关注自己的外表,明明是很生活化的举动,但司泓掣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恐惧。

    因为生活,闲情,乐趣,与这个布满从棘,昏暗狭窄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在干什么?”

    司泓掣打开从棘,迈步进了房间,一把夺下Oliver的梳子。

    动作牵疼了Oliver的手指,但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继续望着镜子。

    “我,太瘦了。”

    Oliver对着镜子里的人一字一顿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答司泓掣的问题,虽然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

    他真的是太瘦了,颧骨凸起,两腮凹进去,眼皮紧贴眼珠没有一丝脂肪,看起来格外疲惫。

    Oliver不禁想,这样的他死去,是不是连养分都没多少呢?

    那些等待他分解掉化作养料的植物们,大概会很失望吧。

    植物给了他最强的力量,他却只能回馈给他们这么一点。

    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然他会将自己吃胖一些。

    室内还有弥漫未散的水汽,Oliver手臂上一道鞭伤已经被泡的通红渗血,大有感染的趋势。

    司泓掣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扯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沉声逼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Oliver并不回答,他扶着司泓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目光沉静地望着司泓掣。

    他认真的看着,看他每一寸皮肤,看他岁月的痕迹。

    曾经的司泓掣很爱笑,温柔的笑,宠溺的笑,无奈的笑,现在的司泓掣从来不笑。

    曾经的司泓掣将头发修得很清爽干净,打篮球跳起来时头发飞扬的样子很好看,现在的司泓掣有私人理发师打理,却难以避免的染上官僚气。

    曾经的司泓掣和他一起救掉进通风管道的小猫,偷偷藏在宿舍养,现在的司泓掣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Oliver突然感觉,他彻底不爱也不恨这个人了-

    黎明日当天,整个联邦都进入闲适的假期生活中,就连星洲大学的学生也归家的归家,旅游的旅游,留校的人所剩无几。

    湛平川偷偷将楚浮给的小盒子卷进衣服里,再把衣服塞进背包,确认不会磕碰后,他将背包靠在椅子上,然后拄着下巴看兰斯给鼓鼓囊囊的箱子上第三层密码。

    湛平川忍不住问:“小兰同学,你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兰斯一边调整密码一边回:“我家里寄过来的港谭拌粉,听说蓝枢里伙食不好,怕吃不惯。”

    小傻逼,当然不只是港谭拌粉了,想把人从司泓掣眼皮子底下带走,怎么能不做点准备呢。

    湛平川努力理解了很久,还是无法理解:“这一箱港谭拌粉真的有必要设三层密码吗,到底谁会偷吃啊。”

    兰斯立刻转头看向他,目光不动了。

    湛平川:“”

    半晌,兰斯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狡黠的一道弧。

    湛平川终于反应过来,兰斯是在揶揄他,于是他跨步走过去,一把将小红狐狸拎起来,掐在怀里问:“你觉得我会偷吃?这清汤寡水的拌粉我还偷吃,我都怕营养不良。”

    兰斯抬眸看着他,忍不住为家乡美食争辩:“哪里清汤寡水了,有葱花,有香菜,有胡萝卜丁,还有花椰菜碎,拌料也是浓缩骨汤,色香味俱全。”

    “这也叫色香味俱全?你是没吃过沙漠城的辣牛肉,那才叫营养丰富,我长这么高全靠吃这个。”说着说着,湛平川不动声色的将兰斯按得更近了。

    “我吃拌粉长得也很好,身体健康,营养齐全。”兰斯的呼吸轻轻喷在湛平川鼻翼,他的T恤已经被湛平川揽在他腰上的手揉皱了。

    “是吗?”湛平川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兰斯柔软丰盈的唇珠,低声道,“我尝尝营养好不好。”

    他俯身含住兰斯的唇珠,亲了一口。

    兰斯抿了抿湿润的唇珠,双手攀住湛平川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湛同学,营养还好吗?”

    他就像是好学生拿着课本上的难题询问老师,仿佛这是与期末成绩息息相关的重点题型,一定要融会贯通。

    “不好说。”湛平川眸色极深,手掌扣在兰斯颈后,一边摩挲腺体,一边将人压向自己,“我再好好尝尝。”

    说罢,他认真仔细地品尝了一番,也没放过乖乖缩在里面的舌尖。

    兰斯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于是十分配合湛平川的‘检查’,他甚至张开牙关,让湛平川检查的更加彻底。

    没一会儿,唇瓣就充血泛红,兰斯躲开湛平川,将下巴抵在他肩膀轻喘。

    他一边喘还一边问:“湛同学,这次呢,尝好了吗?”

    湛平川拨开红棕色长发,在腺体的位置轻啄了一口,没有标记,又将长发遮了回去。

    他贴在兰斯耳边小声说:“还不错,是星玉兰味的小狐狸。”

    两人假借探讨饮食差异的名义,认真品尝了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气息,最后大概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们一致认为双方美食各有所长,不分彼此。

    集合的时间终于到了,兰斯的箱子交给了湛平川,湛平川的背包还在自己肩上挎着,两人擦干嘴上湿漉漉的痕迹,前往校门口坐车。

    蓝枢派来了编号C.P.1打头的专车,除了一名司机,还有一位小队长陪同护送。

    何竞恩作为校长特派的学校代表,早早就等在了校门口。

    风将何竞恩黑色的练功服吹起,仿佛天空中挥动翅膀的鸿鹄,他就在这风里笑眯眯的朝兰斯摆了摆手。

    专车司机碾碎还剩半截的烟,扔到窗外,他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身后年轻的脸庞,轻嗤一声,抬手发动车子。

    车轮吱嘎碾过塑胶跑道,冲过校门,疾驰而去。

    第42章

    禁区距离星洲大学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车辆驶上城市高速路,司机一路猛踩油门,不断超车。

    车窗两边的风景疾疾掠过,风将车身鼓得轻轻摇晃,引擎不时传来震耳的轰鸣。

    唐鲤吓得紧紧抓住扶手,朝刘拨小声吐槽:“这司机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刘拨被晃得东倒西歪几欲昏厥,却还是理解万岁:“你想想,今天可是黎明日,要是让你加班你乐意吗?”

    唐鲤不忿:“又不是我们让他加班的。”

    刘拨奄奄一息道:“算了,你看兰斯就没说什——”

    他边劝边朝兰斯看去,只见兰斯凝眉合着眼,难受地靠在湛平川怀里,湛平川将人拢好,正摸着兰斯的腺体,源源不断释放安抚信息素。

    刘拨:“”

    唐鲤:“”

    车辆一路飞驰,终于在正午日头偏移前抵达了禁区大门。

    整个禁区被高达十米的水泥墙包围,墙顶竖起由稀铅矿制成的锋利尖刺,面前的大门是唯一准许外人进出的通道,由蓝枢七区的稽查队员负责守卫审查。

    禁区外是一片偌大的草坪,草坪正中央竖起百根旗杆,旗杆上方飘扬着联邦旗下各个城市的市旗,除此之外,方圆一公里以内,再没有任何高层建筑,这使得禁区更像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

    而禁区内,透过厚重的水泥墙,可以看到两座设计精巧的建筑探出身躯,并排而立,它们仿佛两座门神,屹立不倒,守卫在铅云两侧。

    红色大厦足有十七层高,楼体宽扁,屋顶呈一把展开的扇形,象征着联邦之盾。

    其中共设有信息素生物,信息素化学,晶矿石新能源,异兽分析,新农学,人类社会学,金融数学,地理学,电子科学,密码学,医药学,人工智能等十二个科研部门,汇聚了整个联邦最顶尖的科学家。

    蓝色大厦由三个独立的细长楼体构成,楼与楼之间用圆拱形连廊相接,屋顶上方用金黄色钢筋搭建成金字塔的形状,象征着联邦之矛。

    整个蓝枢异能稽查队共设八个区块,分管信息网络,侦查,贸易,武器研发,异能管理,军事医学,守卫,战斗八个部分,是绝对的暴力机构。

    兰斯扶着湛平川的肩膀下了车,抬眼便看到了禁区的轮廓,巨大的水泥墙几乎将阳光遮盖了一半。

    湛平川笑问:“小兰同学,你觉得这地方像不像一座监狱。”

    他也不知道联邦政府出于什么心理,要将自己严密的保护起来,但看起来真的很滑稽,仿佛这世界上一定有人要造反一样。

    兰斯提起唇角,随口说了一句:“也说不定呢。”

    毕竟Oliver就被关在这里十四年。

    湛平川突然觉得兰斯的语气与平常有些不同,他挑眉向兰斯看去,正想说什么,却听一路飙车的司机突然开了口——

    “禁区是平叛之战之前建的,那时候有个传言,说某种强大不可控制的觉醒者终将颠覆联邦政权。”

    湛平川果然不再注意兰斯的异常,转而看向再次掏出根烟来吸的司机。

    唐鲤问道:“什么强大不可控制的觉醒者?S级吗?”

    司机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浓郁的烟圈,他操着一口烟嗓嗤笑:“S级算什么,那可是来自天外的力量。”

    兰斯立刻转过脸,眯起眼睛看着他。

    天外的力量,外神吗?

    原来围绕这狗东西的还有这种传言,但他可没见那家伙有一丝一毫颠覆人类政权的念头。

    唐鲤此刻也忘记司机一路狂飙给他带来的不悦了,他惊道:“什么天外的力量?”

    司机白了他一眼:“传言就是传言,传言自然是假的。”

    那位一路随车的小队长此刻已经与七区的稽查队员核对完实习手续,他转回身来,瞪了司机一眼,斥道:“你跟他们瞎聊什么呢,走了快进去了。”

    司机只好再次将没吸完的烟掐掉,拍拍裤子准备上车,大门距离蓝枢大厦还有一段距离,禁区内部也是经常要靠接驳车代步的。

    兰斯已经打算上车了,这时突然有位身高两米的稽查队员走过来,他用自上而下的目光打量兰斯与唐鲤,颐指气使道:“等等,把随身行李都拿下来检查!”

    兰斯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稍微一紧,没有立刻回头。

    唐鲤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而且对蓝枢稽查队员有种天然的敬畏和崇敬,被人一命令,他忙将自己的行李箱从车上搬了下来,生怕人家等的不耐烦。

    “大哥,我就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床单被褥,电脑耳机,哦还有些课本。”

    说着,他把行李箱掀开,示意自己没有说谎。

    果然,箱子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用弹力带绑起来的一沓课本。

    然而那位稽查队员却并未因此放过唐鲤,反而蹲下身,用手扒拉起唐鲤的行李。

    “什么啊,底下有没有藏不干净的东西?”

    他将唐鲤的衣服翻得乱七八糟,从底下拎起一条内裤:“哟,这是什么,还香香的呢?”

    他说罢,朝身后几个七区的队员挤眉弄眼,不住窃笑。

    唐鲤登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他完全想不到,让他一直敬仰敬佩的稽查队员会做这种事。

    本来他带的都是非常普通的衣物,平时随便挂在阳台晾着也没什么,但此刻被人拎出来指指点点,他却觉得万分羞耻,无地自容。

    “你你”

    那位稽查队员仍肆无忌惮翻弄唐鲤的行李箱:“我看看下面还藏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带你们Omega每天必用的避孕套啊?”

    他说着,将手埋到唐鲤的衣服里,胡乱地掏着。

    唐鲤的眼圈很快就红了,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言语。

    他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家里条件不是太好,还指望他上了星大出人头地。

    而对方是蓝枢稽查队的人,拥有他看不见摸不着的特权,所以哪怕被调戏,他也只能忍耐。

    兰斯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如果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在禁区的大门口,此刻这位稽查队员已经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但兰斯并不习惯忍耐,他始终认为,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只能让自己憋屈,那就说明智商和能力还不够。

    于是他走过去,拎起唐鲤另一边箱子,猛地一扣,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是哪个区的,ID是什么,以什么身份检查我们?”

    而湛平川几乎同一刻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守在兰斯身边,且给了唐鲤一个躲避的空间。

    唐鲤感激地看了一眼兰斯,然后忙向后靠去,躲在湛平川身后。

    刘拨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但刘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只是E级,根本没资格跟蓝枢稽查队叫板,他只能寄希望于湛平川。

    那位稽查队员毕竟是C级,且经过专业训练,他见势不好,立刻抽回手,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后的队友们被他狼狈的样子逗乐了,捧腹前仰后合起来,根本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稽查队员恼羞成怒,他双手撑地,蹭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出头的兰斯身上,他发现兰斯长得白净秀气,双眸清澈有神,高挺的鼻梁架着一枚银边眼镜,红棕色的长发用发带束起来,直披到腰背。

    不论从何种眼光看,这都是一个漂亮到让人印象深刻的Omega,还是个只有十八岁的Omega。

    稽查队员气消了一半,嘴里顿时不干不净道:“怎么,着急让叔叔先检查你的了?那就把你的”

    他话音未落,突然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勒住了,那勒力之大,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他的舌头无法控制地探出来,眼球充血暴突,脸色也越来越紫。

    湛平川将兰斯拉起揽在自己身边,朝那位稽查队员似笑非笑:“说啊,怎么不说了大叔。”

    稽查队员满腔怒火地盯着湛平川,但舌头却越吐越长。他拼命扭着自己的脖子,双手无助的抓挠,希望身后的队友能够看到自己的窘态。

    然而S级的【线性弯折】哪是这些普通队员能够看到的,他们发现高个稽查队员正造型古怪的张牙舞爪,连忙掏出手机拍照:“我说约加,你这是跳什么舞呢?给哥几个都看傻眼了。”

    “别动,我给你录一段,回去放给你老婆看。”

    “咦,你们看约加的脖子是不是有点变形了?”

    湛平川在稽查队员快要断气前,撤掉了异能。

    高个噗通栽倒在地,抱着脖子猛烈咳嗽起来,他的大脑迅速回血,头皮被冲得一阵阵锐痛,良久,他才算是喘过这一口气,一摸脖子,一道骇人的勒痕迅速青紫肿起。

    他爬起身,直接拽出了腰间的配枪,嗓音嘶哑粗粝:“刚才是谁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兰斯扶了扶眼镜,认真道:“我们是星大这届挑战杯大赛的冠军,应邀来联邦政府实习,毕业后如果选择入职蓝枢,大概率不会是你这个职位,对吗?”

    高个猛然一愣,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只见兰斯继续慢条斯理道:“至于刚才是谁,你难道看不到吗,如果看不到,你真的还想知道吗”

    高个稽查队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就如兰斯所说,每个人的资质是从出生那一刻就确定好的,一旦觉醒,终生无法改变等级,就像他刚才看不到对方使用的能力,不管他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五十岁,看不到的他永远也看不到。

    别看这些学生现在还可以任他欺负,等他们毕业了,拿着丰富的实习履历应聘蓝枢的职位,大概率起步就比他现在的地位高。

    到时,这些人就不是他能欺负的了。

    这个Omega是在隐晦的警告他,现在口无遮拦,小心日后风水轮流转。

    然而他并不甘心被一个年纪轻轻且模样貌美的Omega教训,情绪上头之下,他竟然口无遮拦的用嘶哑的嗓子嘲讽:“学生果然幼稚,高等级算个屁,蓝枢大厦七层就关着一个每天等操的S——”

    砰!

    一声枪响,中断了高个稽查队员此生未能说完的话。

    只见他大脑开出一个血洞,脑浆沿着洞口咕啾咕啾滚出来,他双眼呆滞地望向前方,身体仿佛一根失去支撑的旗杆,“噗通”栽倒在地。

    唐鲤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血腥场面,稽查队员的血就迸溅在他箱子上,尸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气。

    “啊啊啊啊啊啊!”

    唐鲤闭上眼,惊声尖叫。

    如果说在十分钟之前他还对这次实习之旅万分期待,此刻他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以后除了高塔公会他哪儿也不去!

    枪声响得猝不及防,一群稽查队员手忙脚乱地掏出枪,严阵以待:“谁!”

    只见禁区里面,缓缓驶出一辆编号为C.P.1-002.001的公务越野车。

    车后座的窗户开着,一只裹在制服里的手臂搭在上面,那只手正捏着一柄枪,至今没有收回的意思。

    七区的稽查队员们看到车辆编号,脸色霎时惨白,他们忙收起武器,努力埋下头,战战兢兢道:“司区长!”

    车开了过来,停在尸体前,那只手再次扣动扳机,枪口抬起,一个沉冷的声音传出来:“刚刚他说什么了?”

    “呃,他说”一名队员刚想搭话,却被身边的队友死死按住。

    “报告司区长,我们没听清,他是因为调戏实习生被您击毙的!”

    司泓掣没说话,几名七区队员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打透了,就在空气已经凝滞的让人无法呼吸时,司泓掣才收回手枪,冷声吩咐:“收拾一下。”

    几人登时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然而司泓掣并未急着离开,他的目光转而投向了那四位新生。

    司泓掣沉着目光仔细端详着,隔着一层玻璃膜,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却可以把一切尽收眼底。

    站在最前方的那两位表现还算冷静,只是红头发的Omega似乎怕见血,此刻正偏着头,被Alpha用手掌挡住眼睛。

    那位Alpha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不知安慰些什么。

    司泓掣突然有刹那的恍惚。

    这个年纪的Oliver也很害怕血。

    他甚至还险些因为考核时不忍杀死目标游隼而被蓝枢拒收。

    后来是当时的二区区长看在他S级的份上,特批他进入蓝枢。

    其实Oliver从来都不想进蓝枢工作,他热爱历史,喜欢做考古研究,想要走遍世界各地,看尽山川河海。

    但当时司泓掣与他充分讨论了两地分居的危害,才让他暂时放下梦想,与自己一同进入蓝枢,共同努力,彻底扎根在首都城。

    自此,一切梦想都成泡影,Oliver再也没从蓝枢出来过。

    十八岁,简直就像是上辈子。

    司泓掣突然吩咐:“让实习生打开箱子,我要亲自检查!”

    转瞬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二区稽查队员立刻下了车,厉声传达司泓掣的命令:“你们把箱子都打开,我们司长要亲自检查,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进入禁区的人都有可能是黑灯会的罪犯!”

    话音刚落——

    兰斯猛地睁开眼,睫毛在湛平川的指根唰地扫过。

    与此同时,湛平川遮着兰斯眼睛的手臂绷起了青筋。

    他在看见司泓掣的座驾时,就悄然隐去了S级气息,但没料到,司泓掣还是如猎食的鹰,死盯着蛛丝马迹不放。

    唐鲤被这骇人的气场吓得不敢哭了,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喏喏指了指地上溅血的箱子。

    他想说自己已经被检查过了。

    “快点快点!别耽误我们司长时间!”二区稽查队员催促道。

    司泓掣推开车门,拎着上膛的枪下了车。

    他今天没有披大衣,只穿了一套干练的墨蓝色制服,褐色宽腰带勒住他的腰腹,那双皮质手套仍旧挂在上面。

    这种形势下,兰斯与湛平川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行李。

    第一个打开的是刘拨,他主动将自己的衣服抖开,拎给司泓掣看,生怕司泓掣怀疑他与黑灯会有什么牵连。

    司泓掣指腹摩挲着扳机,扫了一眼花里胡哨的箱子,然后示意属下将所有瓶罐都打开检查。

    刘拨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再一抬眼,司泓掣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脑门。

    “不不不,我我没”刘拨脸色煞白,语无伦次起来。

    好在所有瓶罐都打开,属下举起一瓶凉茶,对司泓掣道:“区长,这瓶是啤酒。”

    刘拨口干舌燥,结结巴巴:“我我我平时喜欢喝点,我怕怕怕蓝枢不给喝酒。”

    属下轻轻摇头,一瓶啤酒,度数太低,确实没什么威胁,更何况禁区内也不是没有酒。

    司泓掣这才格外开恩地移开枪口。

    紧接着,二区稽查队员打开唐鲤的箱子,那里已经被翻烂了,除了一些护肤品外,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但他还是细致地摸过了每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口袋。

    然后,司泓掣的目光移到湛平川和兰斯身上。

    兰斯的箱子上有三层密码锁,他开的很慢,湛平川只有一个大背包,倒是容易开。

    湛平川将背包扔在地上,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二区队员身上。

    只见那二区队员在里翻弄一阵,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立刻睁大了眼。

    司泓掣眼睛一眯,枪口缓缓抬起。

    只见稽查队员用力抽拽,终于从层层衣服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子:“区长!”

    湛平川两指轻轻交叠在一起,静观其变。

    司泓掣用枪口点着问:“这是什么?”

    只见湛平川定定望了一眼,然后扯唇一笑,玩世不恭道:“密码123,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稽查队员捧起小盒子,找到输入密码的地方,旋到123,果然盒子弹开,露出里面的——两千块钱纸币。

    稽查队员:“”

    好一个谨慎的穷逼。

    司泓掣不耐烦地挥了下手,他从没见过有人把两千块钱藏得这么小心,简直浪费时间。

    湛平川蹲下身,一本正经的将盒子接过来,当着司泓掣的面改了个更复杂的密码,然后用带的那几套衣服,一层又一层,把两千块钱严丝合缝的包裹起来。

    “我得改个密码,不然被你们传出去了怎么办。”湛平川一边懒洋洋收拾一边嘟嘟囔囔。

    刘拨干巴巴夸奖道:“湛哥,我都没想到钱还能这么藏,你还是太细节了。”

    “又让你学到了。”湛平川一用力,将背包塞回车里。

    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越是严密保护的盒子,放的越是不重要的东西,而那些关键的工具,都被他及时藏在了车门内侧储物格里。

    这时兰斯也终于开好了箱子,他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箱子正中央的位置,盯着看了片刻,他才微笑着缓步退开。

    只见银白色的箱子被猛然掀开,一堆刘姥姥牌港谭拌粉滚了出来。

    除去换洗的衣服,箱子里居然装了满满登登的拌粉。

    二区队员:“这——”

    兰斯温声解释:“因为我吃不惯首都城的菜,所以拜托家里寄了些好吃的拌粉过来。”

    他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且都被小丑设置了锚点,无论何时被检查,两个箱子都可以随意切换。

    然而二区队员盯着那堆拌粉看了片刻,却转回头,对司泓掣猛摇头。

    司泓掣握着枪的手指一紧,眉头深深皱起。

    只听二区队员接着说:“区长,你别听他胡说,这牌子的拌粉超级无敌巨难吃,谁要是说好吃,这个人一定居心不良。”

    兰斯:“”

    刚刚因为亲过小狐狸而违心承认有营养的湛平川:“”

    司泓掣的脸色刹那沉了下去,显然他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他将枪收起来,冷声道:“明天你不用来二区了,直接去废物七区报到吧。”

    说罢,司泓掣转身上车,“嘭”一声带上车门。

    七区队员:“?”

    二区队员目瞪口呆,半晌才手忙脚乱地跑进驾驶位:“区长,我不去,我不去啊!”

    很快,车子启动,车轮径直从高个的尸体上碾过,向禁区外驶去。

    地面淌出一道暗红色血痕,那具尸体已经被压得骨肉分离,惨不忍睹。

    两名七区队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互相推搡着彼此,捏着鼻子走过来。

    “妈的,我们七区怎么啦,路过又被踹。”一名队员躬身拎起高个的一条腿,向后拖去。

    “你小点声,司区长可是S级,你也想被一枪爆头?”

    “你说司区长出去做什么?他平时很少出门的,仅剩的那点时间都用来折磨七层那——”

    “嘘!以后都管住嘴,别再提那个人!”

    兰斯最后看了一眼被拖走的残破的尸体,轻轻勾唇。

    蓝枢七层吗?多谢你了。

    第43章

    车辆成功驶入了禁区大门,在那扇铅灰色铁门穿过时,湛平川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异能有一瞬的消失。

    他转回头,深深看了眼那扇门。

    怪不得司泓掣刚才是用枪而非异能,原来那门是用稀铅矿制成的。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想带人越狱的想法,幸好他那时只有四岁,就算是司泓掣也只把他的话当做戏言,轻易放过了他。

    蓝枢内遍布稀铅矿,Oliver是不可能始终给人造成幻象一路走出蓝枢的。

    说起来,他居然还在蓝枢关着吗?

    湛平川有些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是跑到几楼遇到Oliver的了,但他听那个高个刚刚提到了七层。

    “我靠,禁区内原来这么大。”刘拨趴着窗户,忍不住感叹。

    他原以为水泥墙包围的只是蓝枢,红娑,铅云三栋建筑,进来后才发现并不是,禁区内还有不少十米左右的矮建筑,这里更像是一个完备的生态系统。

    有医院,有超市,有住宅区,有自营菜地牧场,有雕塑公园,有教堂,有模拟雨林生态,模拟雪山生态,模拟湿地生态,甚至还有模拟海滩。

    如非必要,身处禁地中的人可以一直不出水泥墙,永远生活在这里。

    唐鲤此刻才缓慢从惊惧中恢复过来,他看到有位老人拎了一大袋水果,走起来有些吃力,一位蓝枢稽查队员经过,顺势接过老人手里的水果,热情的要送老人回家。

    老人笑着推辞,直言不能耽误他的工作,自己身体还硬朗,完全可以自力更生。

    他又看见一位女人正欲过马路,这个在外一路飙车的司机居然远远就停下车耐心等待,直到女人安全穿过,才重新踩下油门。

    禁区内地面干净整洁,连一块纸屑都看不到,偶有一片碎叶落在马路中央,也很快有人拾起扔进垃圾桶中。

    诸如此类的画面比比皆是,禁区内有种说不出来的文明,与禁区外的世界格格不入。

    唐鲤:“这里真好,我家那儿不会有人关心老人,大家都只顾着自己,而且所有人都默认只有觉醒者才有存在的价值,普通老人生病了,家里人一般都会放弃治疗,哦,交通规则也很少有人遵守,更不用说礼让行人了,这几年越来越糟糕了,难民遍地都是。”

    他发出这句感叹时,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经受的羞辱,毕竟眼前所见的景象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震撼。

    兰斯一边默记禁区内的路线和监控摄像头,一边随口道:“因为破窗效应。”

    不良的社会风气如果不加制止,就会使人麻木,效仿,且毫无愧疚感,久而久之,人们会做出更恶劣疯狂的坏事。

    在禁区外,只有七大公会所在的城市才相对文明,因为破坏规则的人会被公会制裁,而单个觉醒者无论等级多么高,都不具备和顶级公会对抗的能力。

    但那些没有大公会坐镇的城市,仅一个A级觉醒者就足以搅弄风云。

    “看来不是监狱,而是桃花源啊。”湛平川嗤笑。

    他也没有闲着,他仗着自己S级得天独厚的敏锐,留心记下了所有被稀铅矿覆盖的区域。

    一旦任务失败需要逃跑,就必须得避开这些地方,不然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刘拨:“我将来一定要进来工作,当个司机或者修理工也行。”

    司机听闻哼笑:“只有政府议员办事员以及蓝枢红娑的员工家属才有资格住进禁区,我们这种打零工的是没资格的。”

    刘拨失望道:“这样啊,那我们队估计只有”

    说着,刘拨转头向后望去,他本想说只有湛平川和兰斯比较有希望,毕竟一个是年级第一,一个是A级觉醒者,然而当他回头时,却发现这两个人各靠着一边窗户,眼睛不眨地盯着窗外,嘴里还念念有词。

    刘拨:“?”这是什么毛病?

    唐鲤却没注意兰斯和湛平川,他喃喃道:“怪不得他们这么有素质,原来都是联邦政府和蓝枢红娑的高级知识分子。”

    湛平川发现一靠近蓝枢大厦,稀铅矿就开始大幅减少,或许因为这里聚集了太多高等级觉醒者,联邦政府为了方便他们用异能工作,才没有限制他们的能力。

    于是湛平川也有空插话:“有素质?同学,你的脑袋只有核桃仁大小吗?”

    司机却解释道:“那个人只会对你们外来的人这样,在禁区内,他就是另一幅面孔了。”

    刘拨:“那还是说明禁区内管理的好,就像兰同学说的,破窗什么”

    兰斯的灵境系统中,已经形成了车辆驶过的这条路段完整的地图,包括所有监控摄像点和可行盲区。

    他收回目光,心中冷笑,脸上表情却平静正常:“你们还记得星大节约用电的通知吗?我看这里的各种模拟生态,都需要二十四小时高强度用电。”

    刘拨这才发觉,禁区内所有让他觉得怡人的风景,全部都是人造的,想要维持,就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能源。

    与此同时,星大夜晚甚至连路灯和监控都舍不得开,若非如此,厄迪夫主任也不会在暴雨夜莫名被杀,还没留下任何线索了。

    “真的!我们一直在努力节约用电,禁区内倒是用的潇洒。”刘拨不免忿忿。

    湛平川深深看了兰斯一眼,笑道:“小兰同学的意思是,这里之所以看起来文明,是因为他们被整个联邦供养着,无需争夺就拥有足量的资源和地位,也就无从暴露人性的幽暗。”

    兰斯立刻扭头,与湛平川对视,琥珀色的瞳仁些微放大,表情有些意外。

    湛平川:“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心灵相通?”简直是天生一对。

    兰斯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没,就是恍惚觉得牛刚刚对我弹琴了。

    跟队的小队长立刻纠正他们的歪曲思想:“议员们与其他工作人员为整个联邦付出了太多,这丁点的优待是他们应得的,收起你们愤世嫉俗的念头来,如果羡慕就老实为联邦做贡献,总有一天你的家人也能搬进来。”

    兰斯好奇:“那看来你的家人已经搬进来了。”

    小队长得意道:“还没,不过快了,我已经申请了暂住卡,就等审批。”

    湛平川恍然:“听这语气我还以为是常住居民了,原来暂住还得申请。”

    小队长:“”

    刘拨隐隐觉得兰斯与湛平川在一唱一和的嘲讽什么,但两人的脸上又有着属于大学生的清澈与单纯,可能是他想多了。

    车辆总算停在蓝枢大厦门外,四人拎着行李跳下车,举目而望,联邦之矛笔直挺立,深蓝威严,整面玻璃落地窗自上而下反射着太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队长昂首挺胸,刷ID卡带他们进入玻璃大门,直抵一层大厅。

    蓝枢大厦共有二十层,分为地下三层,地上十七层,蓝枢稽查队每个区各占地上两层作为办公区域。

    一区主管信息网络,占一二层,二区主管侦查,占六七层,三区主管贸易,占三四层,四区主管武器研发,占八九层,五区主管异能管理,占十和十一层,六区主管军事医学,占十二十三层,七区守卫,十四十五层,八区战斗,十六十七层。

    五层则是大型议事区,会议厅,战略部。

    “都跟上,我得找人给你们安排工作,黎明日期间事务繁忙,各区都很缺人,尤其是一区和二区。”小队长一边走一边频频跟往来的同事们打招呼。

    大厅里的稽查队员全都步履匆匆,没人能停下脚步交谈两句,最多点个头就走。

    秀了一把人脉广的人设,小队长带着他们四人走过一道连廊,对面正遇上推着餐车前来送餐的员工,小队长一挥手,送餐员工连忙拽着笨重的餐车让到一边。

    兰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餐车,问道:“这是给谁送餐?”

    小队长:“当然是给蓝枢各区的稽查队员了,黎明日期间那么忙,大家基本没有时间去食堂吃饭,所以每区就派最闲的那个去食堂领所有人的饭。”

    说是每个区最闲的那个,其实就是最好欺负的那个,这种跑腿的活干多了又不算业绩,同事也记不得你的好。

    “领所有人的饭,难道还要给大家发下去吗?”兰斯追问。

    小队长白了他一眼:“废话,领都领了还差发吗?”

    兰斯瞳孔幽亮,顿时来了兴趣。

    这实在是个好工作,有了这个身份,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各个房间,也方便与Oliver接触。

    唐鲤小声对兰斯说:“天呐,这一看就是欺负新人的手段,希望我们都别分到这种工作,不然以后去大公会应聘,难道说自己在蓝枢积累了打饭经验吗?”

    刘拨:“放心吧,蓝枢还不至于这么过分,不然这实习不就形同虚设了。”

    兰斯却没接他们两个的话,又继续问:“请问一会儿给我们安排工作的稽查队员叫什么名字?”

    小队长脚步缓下来,转头看向兰斯,皱眉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兰斯抿唇:“既然负责给我们安排工作,也算是老师了,总不能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小队长对上兰斯的眼神,立刻明白了,看来也不是愚蠢的大一新生嘛,一到蓝枢就知道攀关系了,刚才还表现的一副很不屑禁区身份的样子。

    “是一区的罗伯特·怀特。”小队长冷笑道。

    兰斯稍微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人是英文名字,而且很容易拼写,要是别的名字,他还得再套到底是哪个字。

    刘拨暗暗道,不愧是好学生,果然全面。

    只有把安排工作的老师哄开心了,他们这次实习才能顺利,或许还能在离开前拿到一封内容积极的推荐信。

    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进到办公室,兰斯突然一按肚子,蹙起眉:“抱歉,请问哪里有卫生间?”

    “马上就要到了,你——”小队长扭回身瞪着兰斯,却见兰斯面颊发红,眼神楚楚可怜,“你就不能——”

    兰斯捂着肚子弓起背,五官皱成一团。

    “算了,左拐直走,你给我快点,可没人有闲心等你!”小队长语气不善道。

    “肚子疼?”湛平川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兰斯的小腹上,担忧道:“我陪你去?”

    兰斯立刻按住他的手,小心叮嘱:“不用,你帮我盯着,可千万别在我回来之前走,我们得跟他说咱俩要在一起实习。”

    湛平川顿时有种肩负着家庭未来的使命感。

    老婆思虑万千只为和他一起实习搞办公室恋情,这是什么热情如火的小狐狸?

    湛平川郑重道:“放心,你不回来他们谁也不许走。”

    兰斯满目深情,微微一笑。

    刘拨:“”

    唐鲤:“”

    留下一个哄小傻逼的微笑后,兰斯直奔卫生间而去,他进去后立刻检查了每个隔间,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人,才利索反锁上门,从兜里取出一枚锚点,扔在卫生间的地面——

    “莉莉!”-

    莉莉是黑灯会年纪最小的成员,十三岁便觉醒了B级异能,但她之所以能够那么早觉醒,并不是因为天赋异禀,而是由于她的生母。

    莉莉的生母与同学一夜风流后有了莉莉,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不能轻而易举的拿掉莉莉了。

    莉莉出生后,她的生母由清纯大学生变成单亲妈妈,被家人赶出家门,生活急转直下。

    于是她生母便病态的将一切都怪罪到莉莉头上,莉莉从小就在折磨和辱骂中度过,以至于性格扭曲阴暗,为人孤僻疯癫。

    她生母为了尽快催熟莉莉,让莉莉成为自己的敛财工具,便一直喂她吃激素药。

    在一次接连吃了二十颗激素药物后,莉莉逃离了这个家,躲进了地下城。

    在她看来,母亲远比地下城中的异兽更加恐怖。

    她在地下城中苟活了三个月,最后一点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完,若不是B级觉醒力量支撑着,她早就成了一具尸骨。

    后来是高塔公会的人在地下城中发现昏迷的她,并将她带回公会,仔细检查后发现,她身上有无数人为伤痕和激素药留下的后遗症。

    幸好高塔公会里有恢复系觉醒者,这才捡回了莉莉一条命。

    莉莉就此加入黑灯会,在梦境女巫和疯小丑的教导下,学习控制异能和创造自己的一阶能力。

    再后来,莉莉生母酒后溺亡,莉莉生父才得知莉莉的存在。

    此时莉莉生父已经结婚,有一个善良贤惠的妻子,他的妻子听说莉莉的遭遇后心疼不已,表示愿意将莉莉接回去,当作自己的女儿抚养。

    于是莉莉有了新家,她在继母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母爱。

    莉莉生父和继母都不是觉醒者,莉莉担心吓到他们,于是白天在家里扮演心理健康的女儿,晚上在黑灯会处理活得不耐烦的任务对象。

    早在数个小时前,梦境女巫便擦掉了口红,卸去了眼妆,换掉性感短裙,将妩媚卷发挽了个髻。

    她把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套上一件盖过膝盖的正装裙,然后踩着土了吧唧的纯黑高跟鞋,敲响了莉莉家的房门。

    梦境女巫一本正经地夹着嗓子:“请问莉莉同学在家吗?”

    很快,门从里面拉开口子,一个蓝头发的小女孩朝梦境女巫挤眉弄眼,露出一个狡黠恶劣的微笑,然后她转头朝屋里喊:“妈妈,我们班主任孟老师来了!”

    厨房里立刻传来一个温柔却急切的女声:“哎呦,这大过节的,快请老师进来!”

    女人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淋湿的手,小跑着从并不算宽敞的家中出来,她脸上还挂着干活溢出的薄汗,她一边抹着汗一边弯眼赔笑:“孟老师,你怎么来了,我还在家里擦东西呢。”

    梦境女巫扶了扶眼镜,挺直腰板,将手中的教案抱得更明显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人民教师的光荣身份。

    梦境女巫:“莉莉妈,不用客气,我也是突然造访。”

    女人脸上笑得灿烂,实则紧张地揪紧了围裙:“嗯老师,是不是我们家莉莉课业上有什么问题?老师,莉莉刚转到学校来,以前的功课是落下不少,但我们会努力补的,您——”

    梦境女巫微笑摆手:“莉莉妈你误会了,莉莉的功课特别好,我觉得明年就能冲击年级第一了。”

    莉莉登时睁大眼睛,然后默默翻了个白眼。

    杀手榜第一她或许还能冲一冲,年级第一就算了吧。

    女人不敢置信,惊喜得涨红了脸:“真的吗,上个学校的老师总说我们莉莉跟不上,我都怕孩子没有自信了,孟老师,谢谢你认可莉莉,那我们莉莉和同学想处的还好吧?这孩子性格内敛,人又乖巧,我怕她在新环境不适应受欺负。”

    听到‘受欺负’三个字,梦境女巫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莉莉妈你放心,莉莉足够努力,很多人都特别喜欢她。”

    比如开丧葬店的,开棺材铺的,卖寿衣花圈的,墓地做销售的。

    女人听闻,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她转身捧住莉莉稚嫩的脸颊,哽咽道:“闺女,咱们这个学真的转对了,你在这里越来越好,同学喜欢你,老师重视你,你知道妈妈听到有多开心吗?”

    莉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的点头,然后抬起小手去擦女人的泪。

    女人握住莉莉的手,在莉莉的脸颊轻轻一吻,挂着汗水的柔软鬓角拂过莉莉稚嫩的鼻梁。

    “妈妈就知道,你这么勇敢,一定能够从噩梦中走出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两声低咳:“孟老师,咱们不是找莉莉有事吗?”

    小丑实在等的不耐烦了,这才忍不住插话。

    女人听见声音一愣,探头向梦境女巫身后望去,于是更愣了:“物物理老师,您怎么也来了?”

    莉莉偷偷朝小丑吐了吐舌头。

    洗去油彩换上职业装的小丑露出标准微笑:“我们发现莉莉在物理上太有天赋了,于是准备趁假期给她补几节课,让她参加明年的物理竞赛,如果顺利,说不定能保送星大。”

    女人捂住嘴,睁大眼睛:“天天呐。”

    她简直不敢相信,好消息在今天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家里的问题儿童突然就变成竞赛天才了!

    “好好!既然孩子有天赋,我们肯定全力支持。”女人慌忙端出家里最贵的樱桃,硬要塞给小丑吃。

    小丑刚欲伸手抓,就见莉莉瞪圆眼睛,双目都快冒出火来了。

    那可是妈妈千省万省才舍得买的一点樱桃。

    小丑撇撇嘴,又把手缩了回来:“谢谢,我才想起来我吃樱桃过敏。”

    女人呐呐:“那老师,等开学,我和她爸亲自去学校感谢您。”

    莉莉拼命摇头。

    那不就露馅了?

    梦境女巫淡定微笑:“莉莉妈,物理老师是私下给莉莉补课,您特意去学校感谢,让其他孩子看到多不好。”

    女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袋,惭愧道:“瞧我,太粗心了,老师放心,我绝对不乱说,不扯孩子后腿。”

    小丑:“既然这样莉莉我们就带走了,放心下午上完课肯定把她送回来。”

    说罢,小丑朝莉莉使了个眼色。

    莉莉拽起衣服蹬上鞋,一个健步窜出家门,嘴里还不忘嘟嘟囔囔:“我已经迫不及待沉浸在物理的世界中了,竞赛保送我来了!”

    女人看着莉莉求知若渴的背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慢点!”

    小丑与梦境女巫带着莉莉走出好远,远到已经看不见女人的影子,小丑这才忍不住吐槽:“太傻逼了你最后一句话,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莉莉剥了一块血红色的糖果塞进口中,糖块在牙齿间撞得叮咣响:“你假装我物理老师的时候怎么不起鸡皮疙瘩,那可是物理,你连题都读不明白!”

    小丑磨牙:“你不仅质疑我的智商,还质疑我的理解能力!”

    梦境女巫打断争执:“好了,不要介意自己没有的东西。”

    小丑:“”我跟你们周扒皮姐弟拼了。

    两人成功将莉莉从家中带回黑灯会,并于正午一点接到了兰斯的召唤。

    莉莉单手抄起笔记本,另只手搭在小丑的肩上,转瞬之间,莉莉就被传送到了蓝枢大厦一层的卫生间。

    “哇哦。”莉莉四下张望,轻声感叹,“好别致的传唤地,还是男厕所。”

    兰斯食指抵唇,示意她轻声,然后笑道:“莉莉,写罗伯特·怀特指派兰斯负责蓝枢二区的送餐工作。”

    “OK。”莉莉眼中浮起顽劣的笑,只见她翻开笔记本,用铅笔飞快写下了这行字,那些字落纸是黑色,但转瞬之间,就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控制系B级觉醒者一阶能力【落笔成真】。

    第44章

    莉莉的异能当前还有很多限制,比如空间的限制,字数的限制,事件大小的限制。

    黑灯会曾经帮她做过实验,她目前能做到的影响范围最广的事,是改变一整座城市的天气。

    更多的,她现在的信息素就无法支撑了。

    但等她再长大一点,变得更强,这项能力将会不可估量。

    兰斯鼓励似的摸了摸莉莉蓝色的头发:“乖,做得很好,回去吧。”

    莉莉有些失望的舔着口中的糖块,仰头看着兰斯:“这么快吗?你就需要我做这点事?不需要我帮你杀人吗?不用担心影响我学习,我杀人时也抽空背单词的。”

    兰斯微微偏头,听到走廊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他俯身拍拍莉莉的肩膀,赞许道:“不错,你已经学会利用碎片化时间学习了,这对拉高黑灯会的平均学历具有重要意义,今天先回去,下次杀人我叫你。”

    莉莉悻悻道:“好吧,如果我能强到把你的障碍写死就好了。”

    兰斯认真想了想,莉莉这能力要是不断发展下去,将来是否能不动声色地写死一个S级。

    莉莉的【落笔成真】与司泓掣的【令行服从】,本质上是很相似的能力,但莉莉是一阶,而司泓掣是三阶。

    觉醒能力之间到底有没有不可逾越的等级壁垒,一个顶级的B级能力,真的不能在战斗中造成对同属性S级的伤害吗?

    这些都还是未知的,人类对地下城的研究也只有不到一百年而已。

    但至少在现在,绝不能让莉莉与司泓掣碰上。

    兰斯轻笑:“你可以慢慢长大,也不用变得特别强,我会保护你们。”

    因为无论多强的S级,都抵不过足以颠覆整个联邦的,不可控制的神祇系觉醒者。

    因为走廊中的脚步声更加近了,低低咳嗽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

    莉莉临走前从兜里摸出两块血红色的糖果,塞进兰斯手中:“青苹果味儿的,你记得吃哦。”

    然后,小丑的能力发动,莉莉原地消失。

    卫生间里又只剩下兰斯一个人,他捡起小丑的锚点,又看了看卫生间的地面,于是他蹙起眉,拧开水龙头,将墨黑色的锚点送到水流下。

    远在港谭的小丑登时挺直背,一种灵魂被凉水冲刷的激感直冲头顶,惊得他一哆嗦。

    小丑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忍不住跳脚怒骂:“妈的,我的锚点又不会脏,关键时候犯什么洁癖啊!”

    梦境女巫此刻已经脱去了老气横秋的职业装,换上抹胸短裙,披起卷起的咖色长发。

    她被小丑的话勾起了兴致:“嗯?有趣的能力,原来动你的锚点是会让你有感觉的,如果将它塞进——”

    莉莉好奇的连糖块都不滚了。

    小丑顿时面红耳赤,暴躁道:“不要教坏小孩子啊!”

    蓝枢大厦内,兰斯猛地拉开卫生间的大门,与一名稽查队员撞了个正着。

    那名稽查队员皱眉打量他,质问道:“大白天你关什么门?”

    兰斯低头隐藏表情,努力降低存在感:“抱歉,我今天刚到这里实习。”

    “实习生?忙得要命的时候招实习生,也不知道是来帮忙的还是捣乱的。”稽查队员嘟囔着着从兰斯身边绕过去。

    兰斯用余光微微一扫,确定他没有产生任何怀疑,才一捏袖口,迈步走了出去。

    刚一出卫生间的门,他就在此出现在监控摄像头下,兰斯抬头望了一眼闪着红色光点的监控,不紧不慢地收回眼神。

    见Oliver的契机解决了,但他要怎么与Oliver对话或传递信息呢?

    蓝枢大厦的摄像头实在是太密集了,Oliver身边的一定更甚,一旦他在送饭时有任何不寻常的表现,就一定会被司泓掣捕捉。

    趁司泓掣外出的时间呢?

    他不确定司泓掣是否有翻看监控的习惯。

    一个人能将另一个人困在身边十多年,折磨十多年,不谈爱恨,这种执念也已经足够骇人,他不能低估司泓掣对Oliver的执着和关注。

    兰斯微微眯起眼,突然有了个恶劣的想法。

    既然他暂时没有好办法,不如就让Oliver来想办法吧。

    他也十分好奇,当年闪耀星大的S级双子星,究竟是控制系更惊艳,还是植物系更胜一筹呢。

    兰斯回到队伍中,小队长已经原地踱步很久了,他频频抬手看表,发现兰斯后更是立刻指责:“瞧瞧你耽误了大家多长时间,一个人五分钟五个人就是二十五分钟,你知道在蓝枢二十五分钟可以做多少事情吗?”

    兰斯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在思考二十五分钟可以做多少事情时,我们需要考虑人工利用率与成本下降率。首先通过抽样调查技术对蓝枢内部员工下午12:35到13:00内的平均工作时长和工作成果进行记录。”

    “计算平均工作时间的公式为Σ(观测时间值)/观测次数,平均工作效率同理,用平均工作时间乘以平均工作效率可以得出平均工作成果,即你所说的做多少事情。”

    “但在这次计算中,我们没有考虑异常值,工作瓶颈时间,操作损失,工作切换损失等干扰项,并且,提醒一下,我去卫生间的真实时长其实是五分钟。”

    唐鲤:“”

    刘拨:“”

    小队长双目圆睁,一时语塞:“你你特么”

    湛平川的大脑自动过滤复杂且无效的信息,他低头盯着兰斯的小腹,轻声问:“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兰斯摇头:“不疼了。”

    湛平川松了一口气;“不疼就行。”

    兰斯很欣赏湛平川的反应,能够不被任何无意义的东西影响,甚至一秒钟从垃圾话中跳出来,转而关心他的身体。

    小傻逼毕竟是小傻逼,听不懂没关系,重视他就够了。

    于是兰斯从莉莉给的那两块糖中取出一块,递给湛平川:“尝尝。”

    湛平川揉着通红的包装纸,捏了捏里面的硬糖块,又看看兰斯没有口袋的长裤,不禁问道:“你从哪儿弄的?”

    兰斯云淡风轻道:“刚捡的。”

    湛平川:“”

    湛平川动用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自制力,努力调动面部僵硬的肌肉,挤出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感激的笑,他克制着将糖块送回它本应静躺的坑的冲动,麻木地捏起包装纸的边角,让糖块随着他的手指在空气中抖如筛糠。

    “你不吃?”

    兰斯张开手掌,展示:“我还有一个,一起吃?”

    湛平川将指甲掐得青白,目光在这两个成双成对的糖块间来回切换,你一个,我一个,这是什么象征?

    这是有福同享同难同当的真爱啊!

    终于,还是恋爱脑战胜了洁癖这项多年顽疾,湛平川的意识进入贤者状态,心中默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很快,他的思想得到了升华,精神得到了净化。

    他果断撕开包装纸,以徒手拆弹的速度,飞快将糖块剥出来塞进嘴里。

    一瞬间,清甜的苹果香溢满了口腔。

    别说,摒弃了凡尘俗事,还挺好吃。

    兰斯狡黠一笑,也将糖块剥了送进嘴里,然后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我们港谭的特产好吃吗?”

    湛平川盯着兰斯弯起的眼睛,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他好气又好笑,最后抬起手掐了掐兰斯的头发尖。

    要不是此刻在蓝枢大厦,他不可能这样算了。

    小队长从智商被羞辱到狗粮吃到饱,终于暴怒:“你们是来实习的,不是来搞对象的,一会儿我就建议罗伯特把你们彻底分开!”

    小队长怒气冲冲去敲罗伯特的门,高声道:“星大的实习生我给带过来了,你安排一下。”

    门很快从里面拉开,一个身材高大圆润的大胡子男人露出身影,他眼皮耷拉,眼底浮着血丝,显然刚刚在小憩。

    努力压下困倦后,他向后扫了一眼,然后提了提快要裹不住肚子的背带裤,粗声道:“进来吧,这段时间都要忙死了,总算来实习生了,嘿,最好都安排给我们一区。”

    小队长立刻反驳,用手指着兰斯与湛平川:“不行,这两个必须分开,他们在一起只会谈恋爱,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罗伯特停下脚步,搭眼认真看了看兰斯与湛平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暧昧轻浮,嘴角浮起不怀好意的一笑。

    一个年轻貌美的红头发Omega,一个身高腿长的小麦皮肤Alpha,光是想想这两个人滚到一起,红头发纠缠着黑发,小麦皮肤压着白皮肤,就知道能有多带感。

    “蓝枢可不是让你们乱来的地方,收收你们疯狂的兴致,到了这里就要认真干活!”罗伯特凭空产生了一种邪恶的破坏欲,他拿起各区人事缺口的本子,飞快翻了翻,最后抬眼道,“其他三人就留在我们一区干活,至于那个红头发的,干脆去二区接替别人送盒饭吧!”

    让一个身娇体弱的Omega来做送盒饭的体力活,一定会把他累得哭泣吧,到时这个Alpha还不知道要多心疼。

    罗伯特全然没有发觉自己的意识被人支配,甚至颇为精巧的安排而得意。

    唐鲤蓦然睁大眼睛,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谶,他们中真的有人被派去做这种无意义的工作。

    “你你们”

    他不敢指责,不敢反抗,只能气急地攥紧拳头。

    湛平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哪怕让他去送盒饭他都不会说什么,但小红狐狸这种从小泡图书馆的好学生,显然是不习惯体力劳动的。

    然而他刚要开口,就感到兰斯攥住了他的手,他侧目,发现兰斯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湛平川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火气压了下来。

    这件事就这么简单荒唐地敲定了。

    湛平川,唐鲤,刘拨三人在罗伯特的私心下被派去一区做信息网络方面的实习,而兰斯则被派去二区送盒饭。

    蓝枢给他们安排的宿舍在工作地点附近的矮房子里,住宿规格与正式员工相同,是一人一间,有阳台有卫生间,还有一台聊胜于无的小电视。

    湛平川将背包往床上一扔,就闪进了兰斯的房间,他趁机问:“刚刚为什么拦我?”

    兰斯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回:“我觉得送餐挺好的,不累脑子,但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很多人把送餐当成受欺负的象征,避之不及,但其实换位思考,这相当于掌握了一项权力。”

    湛平川帮他把堆成小山的拌粉摆好,示意自己愿闻其详。

    兰斯笑笑:“从已知信息可知,黎明日期间蓝枢各区非常忙,绝大部分人中午仅能吃个午饭,那么午饭就成为了他们唯一休息和享受的东西。上百份盒饭堆在一起,一定有品相好的,和品相不太好的,或者分量多的,和分量少的,而给谁什么样的盒饭全凭我做主。”

    “这里的人都很聪明,只要稍加引导,他们很快就能意识到,自己是被关照的,或者自己被怠慢了。人不患寡患不均,被关照的不会认为这是不值一提的恩惠,与被怠慢的人相比,他们会非常享受这种关照,同时为了让这份关照保持下去,他们会愿意回馈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至于被怠慢的人的不满,嗯毕竟我只在这里实习两周,他们应该是可以忍耐的。”

    湛平川拄着下巴端详兰斯,看他润红的小嘴不住翕动,忍不住道:“宝贝儿,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兰斯手下动作一停,挑起眼睛,目光透过银边镜片的边缘与湛平川碰在一起。

    他意识到他对湛平川的戒心已经越来越低了,信息素真是种可怕的东西,他已经不自觉的将湛平川划入己方阵营,甚至忘记对方只是一个家庭背景简单的普通大学生。

    但兰斯很快就在警铃大作中做出了反应,他跪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朝湛平川凑过去,没有继续湛平川的话题,反而将手搭在湛平川肩上,眼神清澈明亮:“为什么叫我宝贝?”

    湛平川知道自己的话题被打断了,但显然兰斯开启的话题更具有吸引力。

    他并不急于探索小红狐狸还有多少惊喜等待他开发,因为探索本身就是个愉悦的过程。

    湛平川望着兰斯琥珀色的狐狸眼,微仰头,在兰斯的唇尖亲了一口,低笑:“我呢,会管我喜欢的,红头发的,学习好的,会背对着我抱成狐狸球的,喝酒后喜欢亲我的人叫宝贝儿。”

    刚成年就这么会谈的还有谁啊?湛平川自己都佩服自己。

    只见兰斯的睫毛微微颤抖,舌尖忍不住舔了舔被亲的地方。

    “有一件事我要纠正你。”兰斯轻声道。

    湛平川:“嗯?”

    兰斯偏头凑向湛平川的耳边,吐息散发着淡淡的星玉兰香,很严谨的纠正道:“谁说我只有喝酒后喜欢亲你?”

    湛平川:“!!!”

    会谈这一块他还是输了,学霸就是无敌的,全面的,不可超越的。

    投怀送抱又乖乖软软的小狐狸让湛平川心都快化了,他释放出些许龙胆信息素撩拨兰斯的腺体,兰斯的气息果然急促了些。

    两人刚打算没羞没臊地践行一下无酒精接吻,就听大门外唐鲤喊:“湛同学兰同学,十分钟过去了,你们结束了没有?”

    湛平川:“”

    兰斯:“”

    湛平川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对灯发誓:“插个题外话,我保证,我绝对不止十分钟。”

    兰斯:“。”

    唐鲤又喊:“你们到底收拾完了吗,队长在催了。”

    兰斯放弃了这个吻,扶着箱子撤回来,拍拍膝盖站起身。

    湛平川倒有些意犹未尽,遗憾道:“怎么起来了?我刚刚只是进行一下及时的辟谣啊。”

    兰斯含笑望着他,用头发盖住沾染了龙胆苦香的腺体,意味深长道:“我怕你不止十分钟。”

    第45章

    蓝枢给分的实习生宿舍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一米五的床睡下两个人勉强够用。

    但哪怕那个吻最终没有完成,哪怕刚刚表现的难舍难分,兰斯和湛平川也并没有邀请对方来自己房间睡觉,因为他们都需要单独执行任务的空间。

    于是,在离开宿舍的这段时间里,湛平川心惊胆战,兰斯胆战心惊,他们都怕对方主动提及这件事。

    兰斯已经想好了托词,到时就说发情热快到了,怕擦枪走火,怕情难自抑,这样既不伤小傻逼的心又合情合理。

    湛平川也想好了借口,到时就忍辱负重说自己易感期仿佛失控野兽,容易发癫,为了兰斯他只好自我隔离,这样既能让小狐狸感动又不至于被怀疑体虚。

    然而幸好,他们直到分开行动,都没用上这个借口。

    第一天没有具体工作,主要是熟悉环境,但环境也仅限于他们能接触的区域,比如一间间拥挤着数十人的大办公室。

    一区刚好在一二层,隔着一层地板,便是地下室了。

    湛平川一边默记着可能通往着地下三层的安全通道,电梯和通风系统,一边嘴上不停的跟罗伯特闲聊。

    “罗老师,下面是停车场吗?我看外面的稽查队员都开黑色阿尔法,咱们蓝枢是不是给配车啊,我将来要是到这儿工作,是不是也把车停下面?”

    罗伯特转回头,用蓝色的眼珠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

    “第一,我姓怀特,不姓罗,第二,你当这里是商场吗,地下给你停车?第三,只有出公务才给配车,想要车自己买去!”

    罗伯特语气里带着嫌弃,但湛平川也不生气,他继续乐呵呵问:“地下不停车,那就是咱们一区的地盘了?果然还是一区最有钱途。”

    罗伯特冷哼一声:“一区自然是最好的部门,但地下可不是一区的,地下一层是实验室,主要是四区和六区在用,地下二层是储备室,联邦最先进的武器都在那里存放,各区出任务需要提前申请,至于地下三层”

    罗伯特的话音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跟新人说。

    湛平川不经意接了一句:“哦,三层是只有蓝枢高层们才知道的机密吧,电影里都这么演。”

    “嗤,什么机密。”罗伯特被湛平川一激,也就忘记了那点儿顾虑,“三层不过是一些冗杂无用的历史资料,扔在那里生灰罢了。”

    湛平川讶异:“历史资料不是没有留下来吗?”

    罗伯特粗粝的嗓音中隐隐透出些身为蓝枢人的骄傲:“外界自然没有,但我们蓝枢当然是有备份的,不过都是些无用的东西,没有意义,也没人去看。”

    罗伯特身材臃肿笨重,走路也慢,倒是给湛平川留了不少观察的时间。

    湛平川扶着窗台向外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临时起意道:“怀老师,我认识一个长相漂亮可爱,性格温顺乖巧,品学兼优的红头发Omega,他对历史特别感兴趣,我能不能搞点资料给他当黎明日礼物?”

    唐鲤:“”指向性还可以更明显一些吗?

    “呵——”罗伯特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湛平川的龌龊心思,现在一些Alpha,尤其是觉醒等级高的Alpha,到了易感期根本不愿意用抑制剂,反而想尽办法骗漂亮小O跟自己上床。

    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小O偏偏就对高等级Alpha带滤镜,犯花痴,没羞没臊的跟人搞到一起去,昏天黑地的被折腾几天,结果易感期一过,Alpha提上裤子就走了。

    罗伯特不用想也知道,红头发那位大概是第一次谈恋爱,比较纯情矜持,而黑头发这个估计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床了。

    “我姓怀特,不姓怀,还有,收起你不安分的心思,地下三层只有各区区长和联邦议员有权限访问,别为了下半身让人崩了脑袋!”

    唐鲤原本没想到这里,让罗伯特这么粗鄙的点破,他的脸“唰”的红了。

    因为不止Alpha有易感期,Omega也有发情热的,真到那个时候,没有抑制剂谁也控制不了自己。

    湛平川无所谓地笑笑,仿佛根本不介意罗伯特把他往混账的方向想,他甚至还玩世不恭的戏谑:

    “说不定我乐意木兰花下死呢,咱们一区区长有没有可能通融一下?”

    罗伯特一边嫌弃一边被湛平川提出的念头刺激着,青涩懵懂的小O被点小恩小惠骗上床,腺体让人咬了标记,后面让人强硬破开,简直是片里他最喜欢的桥段。

    “好啊,就把你的想法跟区长说,看他肯不肯亲自帮你虹膜解锁,再向七区申请关闭红外感应器,只为了让你一夜风流。”罗伯特嘲讽道。

    “这么麻烦的话,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觉得呢怀特老师?”湛平川挑眉,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罗伯特,希望罗伯特能热情否定他消极悲观的想法。

    刘拨心道,太委婉了哥,这不叫可能性不大,这除非一区区长的大脑被灌了屎啊!

    唐鲤默默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与珠穆朗玛峰和乞力马扎罗比冷的男人。

    罗伯特气的肚子一鼓一鼓:“我看你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湛平川唉声叹气,颇为遗憾。

    如果兰斯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不会把湛平川往龌龊的方向想,因为湛平川很尊重他,而他也并不纯情矜持。

    他会敏锐地察觉到湛平川所问问题的引导性,进而注意到地下三层这个关键信息。

    再联想何竞恩特意提及的审讯资料和尸检报告,他就会明白,湛平川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湛平川来蓝枢,甚至来星大,都是另有目的。

    可惜兰斯此时不在。

    他因为被单独分配到二区,所以此刻正被二区稽查队员带着熟悉情况。

    为他介绍的就是二区那个最容易欺负的倒霉蛋。

    当一个人在所处环境中处于最底层,遭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那么他就可能产生两种变化。

    第一种,能够共情与自己境遇相同的人,并在他人陷入困境时及时伸出援手。

    第二种,被同化,被污染,将自己遭受的苦难转嫁给更弱的对象,并认为这一切理所应当。

    所幸兰斯遇到的是第一种人。

    “明天起就是你来负责送餐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做这个。”

    兰斯抬眼,好奇的问:“老师,这个工作不好吗?”

    “别叫我老师,我叫劳恩。”劳恩摆摆手,腼腆的谢绝兰斯的礼貌,解释道,“对实习生来说不太好,因为每日送餐很累很忙的,基本没有时间做其他工作了。”

    兰斯若有所思:“一共要送多少份盒饭呢,我很能干的。”

    劳恩苦笑:“蓝枢二区的人很多,固定在总部工作的大概就有二百多人,他们有些会有特殊要求,比如过敏,比如宗教信仰,所以得在前一天晚上提前记录,要是送错了,我是他们同事还好,你恐怕会被骂呢。”

    兰斯莞尔:“没关系,我不怕被骂,二百人听起来多,其实也就两层楼。”

    劳恩看他如此乐观,就知道这是个家里保护很好,生活环境很单纯的学生,简直和他大学刚毕业时一模一样。

    劳恩透过兰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他忍不住告诉兰斯更多,希望他能少走些弯路。

    “你记得,司区长和副官的饭是不用你送的,他们工作的机动性比较大,并不一定总在办公室,还有,七层有个特殊的”

    劳恩斟酌了一下措辞,换了种非常委婉的说法:“七层有一位特殊的同事,在一间围着从棘的屋子里,你不要和他多说话,把盒饭通过下面扁长的小口子塞进去就好,他不一定吃,如果他不吃,你你就劝他吃一点,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兰斯敏感地眯起眼睛,喃喃道:“特殊的同事?从棘不是监狱里用的吗,怎么蓝枢也有?”

    劳恩自己的生活过得并不愉快,所以他很能共情那些挣扎在苦难中的人。

    这世上的苦难虽各有不同,但结局大多相似,那就是苦难到死。

    没有逆袭翻盘,没有东山再起,没有凤凰涅槃,影视作品中充满爽感的剧情几乎不会发生在现实中。

    劳恩希望,那个人在死之前,能过得稍微好一点,于是他便不由自主的滔滔不绝起来。

    “其实是禁闭室,蓝枢几个区都有禁闭室,用来惩戒工作中出现失误的稽查队员,但正常就意思意思在里面反省两个小时,可那个人不一样,他是S级,在我来蓝枢之前,他就已经关在里面很多年了,据说是犯了重大过错,被司区长保下来的,所以必须严加看管。”

    “原来是犯人。”兰斯余光漫不经心的一扫,没什么负担地利用起劳恩的同情心,“实不相瞒,我最厌恶罪犯了,说什么经过改造他们就可以变好,都是一派胡言,要真那么容易教化,监狱早就空荡荡了。恕我直言,这些人都是天性本恶。”

    兰斯越说越义愤填膺,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嫉恶如仇,理想主义,非黑即白,纸上谈兵。

    劳恩心中不忍,忙道:“他不是你想的那种犯人,他”劳恩拧起眉,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挺可怜的,看起来也活不久了,你如果见到他,就对他尊重一点吧,算我拜托你。”

    兰斯深深看了劳恩一眼。

    凭心而论,劳恩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二区队员,他内心柔软,极易共情,对陌生人毫无提防,对风险没有任何感知。

    Oliver是极敏感的存在,劳恩居然拜托一个并不了解的实习生尊重他,在阴晴不定的司泓掣手下,对Oliver表现出坦荡的善意,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甚至如果兰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或是引起司泓掣怀疑的事,都大可以将一切推到劳恩身上,而他们这段走廊中的谈话,就是帮助兰斯撇清关系并将劳恩送入鬼门关的铁证。

    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人,简直是外部势力切入蓝枢二区最好的突破口,不过——

    兰斯心想,如果老兰在,大概会说劳恩是蓝枢稽查队最后的希望吧

    兰斯装出不可思议的样子,睁大眼睛问:“你为什么觉得他可怜?”

    劳恩抓了抓头发,很是为难,但为了让兰斯能多照顾Oliver一些,他不得不说下去。

    “司区长司区长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羞辱和折磨他,他现在很不好,大概得了厌食症,可他如果不吃,就会被硬灌流食进去,每天一次,他痛苦呕吐的声音隔着墙都听得到,很很吓人。”

    兰斯眼底刹那闪过冰冷杀意,他嘴角稍抬了抬:“厌食症应该是种心理疾病,蓝枢是不可以给犯人请医生吗?”

    劳恩忙摇头:“不是的,请了也没用,除非司区长不再也还要他自己有毅力和信念才行,但我觉得,他其实不想活了。”

    兰斯垂着眼思索良久,才勉为其难松了口:“好吧,我会对他照顾一些的,看在你的面子上。”

    劳恩眼睛一亮,长出一口气:“真的吗,不过一点点就可以了,不然你也会惹麻烦的。”

    当天傍晚,劳恩特意去了一趟七层。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非用餐时间来见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但想到明天送餐的就要换成实习生,恐怕有什么不周到,他还是决定来提醒Oliver一声。

    劳恩搓搓手,规规矩矩地站在离大门有些距离的地方,也并没有避开监控摄像。

    “你好,我是每天给你送饭的,但明天这个任务就交给新来的实习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换回我,你以后你还是多少吃一点吧。”

    透过丛棘的缝隙,劳恩发现Oliver就坐在窗边。

    说是窗户,其实只是个巴掌大的小口,是通风换气用的,这里毕竟是禁闭室,没那么好的条件。

    可是在这个时间,透过那个小小的口子,居然能够看到天上的月亮。

    Oliver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认认真真透过那个窗口望着。

    月亮是银白色的,冰冰凉凉,在静谧的夜晚,仿佛一颗残缺的宝石,披上一层朦胧的纱雾。

    他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这样美好的月色了,它明亮的仿佛不曾落下过。

    那只金色卷毛小狮子大概也是这样注视着黄金屋顶绽放的烟火吧。

    可惜小狮子的冒险旅程刚刚开始,而他的却要结束了。

    黎明日到了,实习生来了,他的死期也要到了。

    这其实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他要在死亡之前,记住这世上为数不多美好的东西,比如这样漂亮的月光,这样璀璨的星辰。

    身在一隅,心在天地,他终于,要自由了。

    劳恩久久没有听到回音,但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中,他轻叹了一口气,知道那个人又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他在那个人的世界里只是微不足道的过客,或许那个人从未感知到他的存在。

    但这没关系,他就当月亮替自己告别过了。

    劳恩转身垂头而走,然而他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很温柔却生涩的声音:“谢谢,劳恩先生。”

    第46章

    当晚,司泓掣拖着一身疲惫从外回来,心情与精神都差到极致。

    蓝枢接到线报,说是发现了黑灯会成员的踪迹,在联邦议员每天数个电话的催促下,司泓掣哪怕认为这则举报有问题,却也不得不亲自前往。

    接触到线人,拿到全部举报材料后,司泓掣发现这就是一个为了拿到悬赏而精心设计的骗局。

    从首都城到举报地,往返需要七个小时,再将设计好的举报资料仔细审查过,天就已经黑了。

    司泓掣日理万机,睡眠时间都压缩到了五个小时,但今天,这帮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铤而走险浪费了他一整天的时间。

    司泓掣当时将全部材料放下,不动声色地招呼线人到自己身边来,他扯出一个冷淡至极的微笑:“这条情报很有价值,你将所有提供线索的人都找来,指纹登记,届时联邦政府会统一表彰。”

    线人欣喜若狂,以为这则天衣无缝的计划骗过了司泓掣的眼睛,他连忙招呼所有参与者,甚至为了多捞些联邦政府的油水,让参与者携家带口一起来登记。

    不多时,大大小小聚齐了四十多人,小的几岁,大的六十几岁,齐刷刷站成一排,他们脸上洋溢着贪婪兴奋的笑容,七嘴八舌的描述着自己的英勇与果敢。

    司泓掣眉心蹙成一道深沟,他慢条斯理地取下腰带上挂着的皮质手套,一丝不苟地戴在手上。

    他抬起食指,指着约莫八岁的男孩,语气平淡地问:“他也提供了重要线索吗?”

    线人忙点头:“是的,就是这孩子第一个发现疯小丑的踪迹的,那个疯小丑脸上涂着特别恐怖的油彩,想用一只气球骗走他。”

    线人忙捅了捅孩子的后背,嗔道:“快,把你看到的事情跟叔叔说,这都是重要的线索。”

    孩子被捅的一趔趄,抬眼战战兢兢地看着司泓掣,磕磕绊绊道:“对对,一个特别漂亮的气球,他想用气球骗走我卖掉,幸亏我听爸爸的话,没有跟他走,还及时把他的行踪告诉了家里。”

    司泓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望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他的右手以一种寻常人无法捕捉的速度,掏枪,上膛,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砰!

    孩子漆黑茫然的眼睛还望着司泓掣,鲜血已经滴滴答答滚了满脸,他带着这样不解的神情仰面噗通栽倒。

    “啊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儿子啊!那是我儿子!”

    吵闹声顿时充斥了整座大厅,四十多人慌不择路,四散奔逃。

    然而司泓掣只是稍微抬了下手指,瞬间,所有妄图逃跑的人全部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动眼珠,满脸惊恐且哀求地望向司泓掣。

    控制系S级三阶能力【令行服从】!

    司泓掣垂着眼,任由手枪在指间缓慢转了一圈,散去枪口淡淡的火药味。

    他眉宇间稍显倦意,语气却出人意料的平静:“是谁给你们的错觉,认为我很好骗呢?”

    “那个人他确实自称疯小丑,我们刚好看见蓝枢在通缉疯小丑和白法老,就”

    “不是!司区长我们错了!您饶了我们吧,他没说自己是黑灯会的疯小丑!”

    “司区长,我没参与这件事啊,他们通知我过来我才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承认我鬼迷心窍,但是你你怎么能杀孩子啊!他才八岁!”

    “杀得好,他活该,都是他策划的,我举报!”

    “饶了我,我什么都说,我交代!”

    司泓掣皱眉闭眼,抬手捂住了耳朵,似乎已经不耐烦听这些杂音。

    随着接二连三的枪响,一具具尸体倒下,很快大厅里就变得安安静静,只剩下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在万籁俱寂之际,司泓掣睁开眼,冷不丁问了一句:“他吃饭了?”

    身边稽查队员一怔,忙调取监控,就见送来的晚餐仍旧满满登登地摆在从棘边,已经彻底变凉。

    稽查队员小心地摇摇头。

    司泓掣沉了沉气,眼底再次浮现戾气,他收回枪,扯掉皮质手套,大跨步迈过满地的尸体。

    “回蓝枢!”

    在回程的车上,司泓掣看完了今天的监控录像,Oliver除了去卫生间,其他时间不是睡觉就是透过小窗口向外望着。

    静谧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他借着这点璀璨,恍惚也光明圣洁起来。

    深夜十点,司泓掣的公务越野车碾过夜色,一个急刹停在蓝枢大厦门前。

    车轮刚停稳,司泓掣已经推门下车,大跨步走进一楼大厅。

    “司区长!”

    “司区长您还没休息”

    “司区长好。”

    “辛苦,司哥。”

    司泓掣面色不虞,只是稍微颔首,没有放缓脚步。

    副官迎上来,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说:“区长,您两天内只睡了五个小时,后台管理系统显示您已经过度疲劳,您需要休息了。”

    司泓掣不置可否,直奔七层而去。

    副官及时补充道:“今天的流食已经喂过了,他没全吐!”

    司泓掣闻言,脚步这才稍稍放缓一些。

    Oliver在他的异能控制之下,是不可以有自杀念头的,但以Oliver当下的精神状态,将身体拖垮是早晚的事,只要身体因为缺乏营养衰竭而死,就不算是违背了【令行服从】的禁制。

    更令司泓掣无能为力的是,他明知道,在异能的作用下,把那副身体糟蹋成这样并不是Oliver的主观意图,而是他的‘杰作’。

    只要他不再折磨Oliver,让Oliver远离自己,接受专业治疗,那么迫于【令行服从】的控制,Oliver的身体总会有起色。

    可是

    如果他放过了Oliver,对Oliver心软,不舍,又怎么对得起惨死的妹妹

    Oliver还活着,乌里尔逃出生天不知所踪,只有他妹妹是真的死了,她才四岁,唯一的依靠就是他。因为他,她才认识了Oliver,也因此接触到乌里尔,否则她会幸福快乐的长大,会拥有自己灿烂光辉的一生。

    如果Oliver都能孤注一掷的维护哥哥,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为妹妹赔上一生呢

    在那场横亘着的惨案下,他们注定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电梯一路上行,终于在七层停下,司泓掣掐住眉心,掩去疲惫,迈步走出电梯。

    终于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劳恩送来的饭菜已经被端走,地面上有些洗涤剂的柠檬香味,这种味道司泓掣很熟悉——

    那是Oliver被强灌流食后剧烈呕吐,难以避免将一些痕迹落在地上,工作人员帮他清洗后的味道。

    透过丛棘,司泓掣看到Oliver蜷缩在床上,将被子盖的很严,似乎睡着了。

    然而司泓掣做了十多年的侦查,轻而易举便从他被子起伏的频率判断出这并不是睡眠呼吸的节奏。

    司泓掣心中冷笑,取出钥匙打开丛棘,径直走到Oliver面前,他毫不怜惜地掀开他的被子,露出在单薄囚服下瘦骨嶙峋的躯体。

    “装睡?”

    司泓掣扯着Oliver的后领将他拽起来,不顾他的小腿因为应激重重磕在石墙上。

    Oliver低声痛呼,下意识将自己抱成团,埋着头,用脊背对着司泓掣。

    司泓掣看他这幅样子,又想起出差途中一闪而过的疼惜,于是对自己的痛恨,对Oliver的痛恨叠加在一起,他用力抓起Oliver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我还当你彻底看破红尘了,没想到跟个送餐的也要依依惜别!”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连日的疲劳,联邦议员的压力,被人愚弄的愤懑,因Oliver没吃饭而下意识焦急,却在看到他与送餐员温声对话时瞬间暴怒

    这十八年,不光Oliver被囚禁起来,他又何尝不是。

    Oliver痛得眯起了眼睛,喉结在薄薄一层皮肤下快速起伏,他急促的呼吸了好几下,才从畏惧与焦虑中平息下来,他保持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没什么气力问:“你因为别人可怜我而生气吗?”

    其实他并非对劳恩的善意和照顾麻木无视,在这个如冰冷的机器一样的蓝枢,劳恩是仅有的不曾在背后议论他,贬损他的人,他从S级强者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任谁都可以嘲笑两句,可劳恩看到的却是他的痛苦和无助。

    但他不能回应,不能感谢,甚至不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与劳恩告别,不然不仅他不会好过,劳恩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概是今天的月色太过皎洁,让他动容,他终于忍不住与生命里最后一位朋友做了告别。

    但当劳恩走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这么做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心,却害了劳恩。

    于是他没有吃劳恩留下的饭。

    他本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欣赏一隅风景的美好,然后,将这些值得纪念的事都带到坟墓里去。

    可这顿饭他不能吃。

    照例,一个半小时后,饭菜被收走倒掉,一碗难喝的糊状物被端了过来,戴着消毒手套的人掐住他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脑袋,将胃管从他的鼻子插进去,不由分说的将流食灌入他的胃中。

    这个过程很痛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食道和胃壁在抽搐,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每次折腾过后,他都会满身大汗,疲惫不堪,几欲作呕。

    可他们盯着,不允许他将所有食物都吐出来,要等他接受能够保持生命体征的食物才走。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怜你?”司泓掣的声音更加阴沉,抓着Oliver头发的手不断收紧,“你值得可怜吗?你配可怜吗?”

    ‘可怜’二字显然刺激了他。

    什么人需要被一个沦落到去送餐的稽查队员可怜呢?

    一定是地位更低下,出身更卑微,更容易欺辱,更不堪的玩物。

    司泓掣一方面希望用Oliver的痛苦来告慰他妹妹的死,另一方面,却不允许任何人将Oliver视为卑贱的存在。

    这个人曾是星洲大学最年轻的优秀毕业生,是最光彩夺目的植物系S级觉醒者,是璀璨无比的双子星之一,放眼前后近十年,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可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心知肚明他人如何看待Oliver。

    Oliver的眼神暗淡下去。

    他们又绕到了那个死结上,这是无解的死循环,他的一生都葬送在这个问题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无辜,是可怜,还是可恶。

    他这一生最珍爱的两个人,一个留下一句承诺后音信全无,一个将他困在身边折磨十四年。

    有时他会恍惚觉得,这些事情降临在他身上是应该的,一定是他有赎不完的罪孽。

    可到底是什么罪孽,历数生平这些年,他又想不明白。

    那索性就不想了,干脆用最简单的方式,算清这一切。

    Oliver双目无神,并没回答自己究竟是否值得可怜,他只是喃喃道:“司泓掣,我来这世界,快乐了十八年,痛苦了十八年,我连天地都不欠了。”

    “你做梦!”司泓掣下颚绷紧,太阳穴鼓胀,他俯身靠近Oliver耳边,一字一顿的恨声道,“你永远欠穗穗一条命,你哥亏欠的,你都要加倍偿还。”

    好啊,不过是一条命。

    这样我们很快就可以不再纠缠了。

    Oliver勉强牵了牵唇角,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头发上的疼痛,反而放下手,身体也不再蜷缩,只是任由司泓掣抓着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但司泓掣最终还是放开了他,他本不该说这些沉寂了十八年的无意义的话。

    他今天太过疲惫,经不起情绪的剧烈冲击,他急需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理顺繁乱的思绪。

    他隐约觉得Oliver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好,很多事情堆在一起,仿佛这只是错觉。

    黑灯会来势汹汹,他并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有时候,他甚至想,干脆让那些颐指气使的老家伙死几个,反正也不会冤枉谁。

    可是不行,他是蓝枢二区的区长,这是他的职责。

    是联邦元老院选中了他,给了他报效和复仇的机会,赐予他万人之上的权力,纵容他万里追凶的私心,他必须在其位谋其政-

    第二日,天朗气清。

    兰斯正式开始了送餐生涯,劳恩详细将所有人的用餐需求发给了他,长长的表格一眼望不到头。

    兰斯掐着表从头到尾读了一边,眼皮微垂:“我说仅仅是送一份午餐,怎么就能忙一整天呢。”

    原来是全天下的过敏体质,挑食群体,童年阴影批,养生达人,素食主义者,减脂星人凑到一起了。

    唐鲤看着这份长达五页纸的饮食要求倒吸一口凉气:“蓝枢的人都活的这么精致吗?”

    刘拨:“这叫精致,我看这叫矫情吧。”

    湛平川一把将兰斯手里的打印纸抽了出来,藏在身后:“你要是不痛快,咱就不伺候了,以你的成绩,毕业之后哪儿还找不到个高薪工作了。”

    比如鬼眼公会少夫人这项工作就很好,轻松不累,环境怡人,同事好相处,还包办婚姻。

    兰斯微笑,一本正经道:“不用啊,这点内容,我看一遍就背下来了。”

    唐鲤:“”

    刘拨:“”

    湛平川从背后将那沓纸抽出来,仔细翻了翻,又看向兰斯,神情复杂:“确定吗,都背下来了?”

    兰斯挑起眼睛看向湛平川,认真点头。

    湛平川再次被学霸暴击:“你不觉得用脑细胞记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很浪费吗?”

    兰斯弯眸:“不啊,脑容量还很多。”

    湛平川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狐狸眼,喜欢的不行,于是伸手捏了捏兰斯微凉的脸颊,纵容道:“搬得动吗?我翘班帮你啊。”

    他确实是心疼兰斯,但倒也不完全是恋爱脑。

    一区的活动范围还是太有限了,他贸然乱走必然会引起怀疑,要是能陪小红狐狸以送餐的名义走一圈,他大致就能摸清蓝枢每层的构造了,甚至还可以借机研究一下那几个电梯。

    刘拨:“!”哥,不要把这事说的跟翘课一样轻松啊!你是学渣但不是智障,在蓝枢我们都是一碾就死的小虾米啊!

    兰斯脸颊感受到湛平川指腹的温度,舒服地眯起眼:“翘班被发现怎么办,要罚钱吗?”

    唐鲤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地看待湛平川世界的气候变化了。

    “何止是罚钱,怀特老师说会被关禁闭室哦。”

    兰斯稍稍挑眉,眼睛更亮一些:“蓝枢几个区的禁闭室应该都一样吧?”

    唐鲤懵了:“呃那肯定吧。”

    兰斯心中微动,他正发愁有从棘阻挡,无法摸清禁闭室内部构造,不知从何处做切入点将Oliver从里面弄出来。

    但现在刚好有个机会了解禁闭室,而且合情合理,完全出于刚成年Alpha对心仪Omega的一腔热情。

    兰斯单手托着下巴,另只手扯扯湛平川的袖口,眼睛里充满真挚的期待:“湛同学,我好像搬不动。”

    唐鲤:“?”要关禁闭室哎,你不是应该断然拒绝吗?

    湛平川回以一笑,心满意足道:“宝贝儿你太贤惠了。”

    唐鲤:“”有没有可能消灭世间恋爱脑啊。

    第47章

    湛平川果真擅自翘了班,陪兰斯一起去了食堂。

    从宿舍区通往食堂的路上,需要经过所谓的雨林生态区。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地人工造景,几颗高达六十多米的望天树撑起了这片风光,巨大的叶片在人造微风下轻轻颤抖,棕褐色的树皮上爬满了青苔。

    望天树旁,是用假山石堆砌的小山,山上修建了盘山道,供游人徒步赏景。

    这一路的盘山道也并不单调,石壁上攀附着附生兰,岩缝里长出鸟巢蕨,观景台上用花盆种植着猪笼草和大王花,山端一汪水池里,还浮着几簇玉莲。

    不时有白色水雾从天而降,将整片雨林覆盖,把潮湿的褐黑色泥土打湿。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下,美丽得格格不入,绽放得虚伪至极。

    湛平川和兰斯不约而同驻足看去,禁区居民通过一道面部识别系统进入玻璃罩子中,享受着雨林生态的沐浴,雨雾打湿他们的皮肤,他们却急着理了理微塌的发型,掏出手机频频自拍。

    湛平川突然道:“沙漠城没有这样的风景,我们那儿冬天下雪,春天刮风,远郊有非常原始的雅丹地貌,还有并不平静的积水湖,我小时候时常攀上黑戈壁,从顶端向下望去,不只是人,连动物的眼神都是自由的。”

    所以这里虽然美,他却并不喜欢,这里的一切都与自由相去甚远,只是困囿其中的人浑然不觉,乐不思蜀。

    兰斯听着湛平川的描述,眼底也不由浮出笑意,自小在海岛长大的他从未见过那样的风光,但窥一斑而见全豹,从湛平川身上,他就可以想象到沙漠城是多么野性和自由。

    “好像禁区内唯独没有沙漠生态区。”兰斯道。

    “因为我——”湛平川话音一顿,巧妙的衔接下去,“我猜,鬼眼公会没同意联邦政府搬运黄沙和风蚀岩过来,否则他们一定会破坏好大一片生态区,凿出最漂亮的那块运走。”

    “哦?”兰斯挑眉。

    死对头公会这么有骨气?

    “沙漠城天高皇帝远,且地势复杂,地下城资源丰富,完全能够实现自给自足,联邦政府多少也有些忌惮。”所以嫁过去不失为一个明智之选,这要是在古代,起码是个藩王王妃啊,湛平川心里道。

    这倒是真的,其实七大公会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和他们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息息相关,其中鬼眼公会最为特殊的一点是,他们所控领土内地下城的数量最多。

    不知是否是巧合,地下城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区域,所以历史上环境恶劣的沙漠城反倒成了资源大户,在高塔公会不得不全联邦境内搜寻地下城的时候,鬼眼公会抱着家乡吃老本就足够了。

    这点就连兰斯都有些嫉妒。

    在他很小的时候,高塔公会就在不断研究地下城出现规律,地下城地质地貌,地下城资源勘察,与此同时,鬼眼公会的人可能随便去郊外踏个青,就能撞上一座B级地下城。

    他犹记的有一年联邦政府举办七大公会联合会议,兰闻道在会上得意洋洋地展示高塔公会科研组对地下城的研究成果,端出的论文足有半人高。

    兰闻道拍着那一沓论文说:“稍后我会将这些成果整理成册,出一套系列丛书,欢迎大家踊跃购买,我保证,只要熟读这些研究,今后勘察地下城不再发愁。”

    其他公会热烈响应,纷纷订购,只有鬼眼公会会长湛擎和莫名其妙:“这玩意儿还用勘察?我儿子蹬个自行车都能撞上俩。”

    而那年,他那个地下城运极佳的儿子刚刚四岁,勉强能蹬个儿童四轮车。

    兰闻道气得回来连骂三天。

    有传闻说,手握这么多地下城资源,鬼眼公会早就富可敌国了。

    要不是有湛擎和那暴发户一样源源不绝的资金链,楚浮根本不可能接受二次分化,还为他生下个孩子。

    也因此,想要与他们家结娃娃亲的大小公会络绎不绝。

    七大公会中有两位家里有Omega的都向鬼眼公会表达了联姻意图,但听说湛擎和儿子个性张扬,秉性顽劣,他靠着天赋异禀的编鬼故事技巧,将两位小O吓得崩溃大哭只想回家,最后联姻的事不了了之。

    兰闻道当时就没凑这个热闹,鬼眼公会就算再有钱,他也干不出靠联姻巩固权力这种混账事。

    一想到他家心肝要跟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结婚,被忽视,被冷落,每日坐在金山上强颜欢笑,还要被强行标记孕育下一代,兰闻道的心都要碎了。

    兰斯后来听了只觉得好笑,他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暴发户家的傻儿子忽视他,冷落他,强行标记他,他只会让对方喜提不举。

    此时湛平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他抬头一看天,乌云不知何时卷了过来,天色一片阴郁,气温降了不少。

    他转头问兰斯:“宝贝儿冷不冷?”

    兰斯这才发觉,暴雨将至,雨林生态区里的禁区居民已经匆忙收拾背包,准备回家了。

    “还行,但我们得快一点了。”

    食堂与蓝枢大厦之间没有地下通道,他可不想冒着雨干苦力。

    湛平川也没带外衣,没法将小红狐狸罩起来,于是两人在乌云下一路狂奔,几乎同时跑进了食堂。

    兰斯喘息微乱,但面色不改,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湛平川拢起他的红发本想给他擦擦汗,却发现无汗可擦,湛平川笑道:“小兰同学体力原来这么好。”

    兰斯扶好滑至鼻梁的眼镜,意味深长道:“你也是。”

    看起来很中用。

    湛平川挑眉:“我们学渣和你们学霸可不一样,你从小泡图书馆学习,我小时候可是蹬着自行车漫山遍野的玩。”

    兰斯听闻点点头,慢条斯理道:“可以理解。”

    湛平川:“嗯?”

    他就是找个角度夸一下小红狐狸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理解什么?

    兰斯:“你们家自行车确实很多。”

    逻辑闭环了,偷那么多自行车不一定全卖得出去,剩下的还可以给湛平川骑着玩。

    湛平川:“”他决定把捡垃圾和自行车一同从人生字典里删除。

    兰斯的确将长长的表格都背下来了,所以打饭节省了不少时间,直到他们回到蓝枢大厦,大雨还未落下。

    推着沉重的餐车进入电梯,两人轻松戏谑的心思顷刻间荡然无存。

    湛平川的目光落在选层按键上,瞳孔霎时缩紧。

    长长的一排数字赫然显示着B2至17层,唯独没有B3。

    这就意味着,要么蓝枢另有特殊电梯直通B3,要么进入B3的唯一途径,就是先抵达B2,再下一层楼。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麻烦了。

    因为武器库的监管本身就很严密,相当于他要突破两层阻碍,才能顺利抵达第三层。

    怪不得他爸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他妈还特意跑一趟星洲大学给他送装备。

    兰斯也在向下看。

    何竞恩心心念念的审讯资料和尸检报告就在电梯里并不存在的地下第三层。

    欲盖弥彰啊。

    兰斯心中冷笑。

    也不怪何竞恩等待十八年仍旧无计可施,哪怕他此刻身在蓝枢大厦,都觉得想要偷入地下三层看当年的资料,是个难如登天的任务。

    所幸他并不执着这些,因为他认为那些资料不会有丝毫破绽,否则这十八年,以司泓掣的权力和手腕,早就抽丝剥茧查到真相了。

    湛平川的手指在B2上虚晃一下,才果断按下六层,趁着电梯上行的空挡,他随口说:“昨天怀老师跟我们说地下一共有三层,这里居然就显示两层。”

    兰斯:“怀老师?”

    湛平川:“罗伯特·怀特啊。”

    兰斯笑着问:“怀老师还说什么了?”

    湛平川:“说那里存放着断层期的历史资料,只有各区区长才有资格查看,我本来想借出来给你看,他说还是我死比较容易。”

    兰斯皱眉:“别闹,既然联邦政府有意制造历史断层,又怎么可能给人看这些资料,你可别引火烧身。”

    湛平川偏头打量兰斯,见兰斯脸上真的挂上些许愠怒,于是欠嗖嗖地伸出两指,抵住兰斯的唇角向上推:“生气了?”

    湛平川心里甜得要命,在他和历史资料之间,小红狐狸果断选择了他,将历史资料抛在了脑后。

    兰斯躲开他的手,眼梢微微一抬,扫过去一个嗔怪的眼神。

    小傻逼冒进又不乖,很让人操心,真该教训一顿但这幅恋爱脑的样子又实在惹人喜爱。

    算了,多盯着点就好。

    电梯转眼到了六层,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各自收起短暂的甜蜜,同时向外望去。

    蓝枢二区。

    兰斯犹记得一区虽工作忙碌但氛围还算融洽,同事之间碰了面起码还会点头示意,但二区却完全一副人形机器的模样。

    所有稽查队员的打扮都是相似的,同样的发型,同样的服装,同样严肃的面色,同样匆匆的脚步。

    走廊里只有皮鞋踩踏大理石地板发出的嗒嗒声,两名年龄相仿的队员撞上,也是将对方视作空气,目不斜视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偶有一位稽查队员不慎踉跄,手中资料散落一地,周围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驻足下来多看一眼,仿佛那一眼都是浪费生命。

    这是一个麻木冰冷,完全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怪不得能列出那样苛刻的午餐要求。

    兰斯心道,能把人性框死到这个程度,让人彻底沦为工作的机器,并以此为傲,奉为圭臬,司泓掣的精神状态果然比Oliver还堪忧。

    但湛平川看问题的角度却与兰斯不同。

    他发现二区队员这副各扫门前雪的姿态,到是很容易给人钻空子。

    比如送餐员本应只有一人,但他与兰斯在走廊中穿来穿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过问一句。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这并不属于自己的职责,所以哪怕觉得怪异,也不会多管闲事。

    湛平川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擅闯蓝枢,竟然一路畅通无阻,误打误撞找到了关押Oliver的房间。

    看来这不并是偶然,蓝枢就像一个在既定规则下运行的腐朽机器,根本不懂得变通。

    从司泓掣随手枪毙七区队员,并直言‘废物七区’来看,蓝枢区与区之间,也并不是协同合作的关系。

    罗伯特说,想要进入地下三层数据库,需要某位区长的虹膜解锁,并要求七区关闭红外感应系统。

    这就意味着,地下三层的监管工作,大概率是由七区全权负责,而司泓掣的二区,显然不会多管闲事。

    而从罗伯特对历史资料不屑一顾的态度来看,很多人并不认为那是值得守护,很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看似他要与整个蓝枢为敌,实则他对付的,仅一个七区而已。

    湛平川轻笑,废物七区,最好再废物一点。

    六层送餐的过程是乏味的,兰斯负责选出对应的餐盒,湛平川负责送到工位,并听取二区队员们尖酸刻薄的嫌弃与批评——

    “这是橄榄油吗?我都说了我的肠胃只能吃橄榄油!”

    “等等,今天的牛排好像不是五分熟,这么老的牛肉让人怎么吃啊!”

    “吸油纸呢?是不是忘记装了?我要把米线里的油吸干才能吃的。”

    送完整个楼层,湛平川忍不住问:“地下城的辐射是不是把他们的胃给变异了,还是人类二次进化没通知我?”

    兰斯笑道:“强迫症也是焦虑的一种表现,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工作,人很难不变得刻薄。”

    湛平川心疼道:“以后我每天都帮你送吧。”

    兰斯抬眼看他:“然后每天都进小黑屋吗?”

    湛平川无所谓:“我没问题啊,关禁闭而已。”他又不怕黑,大不了睡一觉。

    兰斯摇头,语气不容拒绝:“不要,一次就够了。”

    六层送完,他们很快上了七层。

    蓝枢大厦由三栋楼并排构成,期间每隔一层,便有连廊相连,这也就意味着,六层可以穿过连廊畅通无阻,但七层却是分开的。

    他们需得在七层送完一栋楼再下来,经由六层的连廊抵达第二栋楼,再上楼送餐。

    如此往复,终于送到了最后一栋楼,依据劳恩的说法,禁闭室也就在这一栋。

    兰斯扶着餐车的手指缓缓收紧,眸色凌厉起来。

    他不再与湛平川闲聊,而是敏感地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叮!

    七层到了。

    兰斯的神经随着电梯提示音绷紧起来,他手下用力,将所剩无几的餐盒一同推出了电梯间。

    然而他们刚走出电梯,就听一个沉闷蛮横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起——

    “停下!”

    兰斯立刻停住脚步。

    第48章

    副官手扶着腰间的枪,快步朝兰斯和湛平川走近,他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冷飕飕斥道:“几区的?”

    兰斯同样端详着他。

    这位副官的年纪和穿着与克洛娃和波拉斯相差无几,应该是在蓝枢有一定地位的长官。

    既然这里是二区,那么他大概是仅次于司泓掣的职位。

    “我们是新来的实习生,被罗伯特老师安排给二区送餐。”兰斯语气谦卑,心平气和地回。

    副官看他的模样不像说谎,不由将眉头皱起来,嘴里嘟囔着:“这帮人,真他妈不让人省心,今天也敢订餐到七层。”

    他一边吐槽一边掏出手机给罗伯特去了电话,虽然他已经相信了兰斯说的话,但多年的工作习惯还是让他保持高度谨慎。

    罗伯特那边很快就接听了。

    副官:“你安排星大的实习生来我们二区送餐?”

    罗伯特:“呃是是啊。”

    副官沉了沉气,再次确认道:“还安排了两个?”

    他知道蓝枢内部有抱团现象存在,老人欺负新人,校友欺负非校友屡见不鲜,脏活累活都交给人缘最差的那个也成了约定俗成。

    但一切都要有个度,让两个星大挑战杯大赛的冠军来蓝枢二区送餐,传出去实在有些过分了。

    搞得像蓝枢欺负学生一样。

    罗伯特干巴巴道:“不是两个,是一个,另一个是他对象,今天翘班跑你们那去了,我正打算关他禁闭以示惩戒呢。”

    其实罗伯特事后也越想越心虚,他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怎么了,居然真的把实习生派去二区送餐。

    他平时明明不是这么仗势欺人的人。

    副官语气不善的终止了对话:“知道了。”

    他虽然不赞同罗伯特的安排,但也不会当着实习生的面与一区的稽查队员吵架,不然还真给了实习生叫屈的机会。

    副官将手从枪上移开,再次看向兰斯与湛平川:“你们谁是负责送餐的,谁是跟着来的?”

    这次是湛平川先回,他勾了勾唇,热情如春风:“长官,我是跟着来的。”

    副官眉头一立,脸色阴沉,手指关节攥出了咔吧咔吧的声响:“谁允许你不听从命令擅自行动!”

    他的声音满是斥责,却压的很低,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人。

    湛平川仿佛反射弧奇长,丝毫没有察觉到副官的顾虑和愤怒,他甚至还拔高音量,懒散笑道:“长官,你不知道这车盒饭有多沉,换你你忍心让自己漂亮柔弱的可爱室友受苦受累吗?”

    湛平川的嗓音本就低沉磁性,穿透力强,再加上他刻意朗声,以至于整个走廊都荡着回音。

    副官脸色骤变,登时肩背一抖,每个毛孔都透着紧张。

    他赶紧将余光切向身后,再猛收回来,怒不可遏道:“闭嘴!现在立刻给我滚下去!”

    然而湛平川的声音已经成功惊扰到了他想惊扰的人。

    只听这层楼距离电梯最远的那扇门里,传来沉冷愠怒的声音:“让他送。”

    副官顿时噤声,恶狠狠瞪了湛平川一眼。

    “还是这位同事知道体恤我们单身Alpha躁动的心。”湛平川推着小车掠过副官,抻着脖子向里喊,“谢谢啊哥们儿。”

    早在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湛平川就找回了曾经的记忆。

    虽然蓝枢内部构造已经大变,这些年也重新装修过几次,但他看向阳台落地窗外的铅云,发现这个角度异常熟悉。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大量从棘的存在,在这个空间里,他的异能信息素是被制约的,且制约的力量集中在一个位置——

    关押Oliver的房间。

    从副官的脸色变化,还有时刻压低的声音看,司泓掣本人大概率就在那间禁闭室内。

    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湛平川用膝盖想都知道,司泓掣总不会是良心发现,进去擦地洗衣打扫卫生的。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撺掇Oliver逃跑了,所以只好破坏一下司泓掣的好兴致。

    副官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缓缓让开一条路,无声对湛平川吐出两个字——

    “找死。”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连他说话都要斟酌词句,湛平川却反复触碰司泓掣的逆鳞,真是嫌活的太长了。

    兰斯有些后悔让湛平川陪自己上七层了。

    小傻逼生性自由,懒散不羁,遇到强权非要兴致勃勃地碰一碰,是典型的初生牛犊心态。

    他没有S级仗势欺人的坏毛病,却有S级应有的骄傲自信。

    如果此刻是在黑灯会,或是高塔公会,那么兰斯会将小傻逼拉到身边,纵容地挑起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唇角和腺体,鼓励他继续像小老虎一样骄傲下去。

    但此刻是在蓝枢,在司泓掣面前,嚣张是真的要受苦的。

    禁闭室中,一片狼藉。

    Oliver蜷缩在床脚,一件制式皮衣盖在他光裸的身体上。

    他的双腿露出皮衣外,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暧昧的掐痕和磕碰的淤青,足以窥见行为人的粗暴。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血腥气,橄榄味信息素,还有交合后淡淡的栗子花腥味。

    唯独,没有Alpha信息素的气息。

    这说明那个承受了一切的Omega并未获得Alpha丝毫信息素安抚。

    Oliver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的精神虽然已经麻木,但疼痛并不会因此消失,而被强制标记和占有后的莫大空虚,又让他渴望拥抱和抚摸。

    好在,他的体力和理智都不允许他向司泓掣摇尾乞怜。

    橄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却可怜的寻觅不到熟悉的Alpha气息,于是这种焦躁不安尽数反馈给了本体,让Oliver不得不用腺体摩擦着身上的皮衣,汲取那丁点的气息缓解痛苦。

    司泓掣从后掐住他脆弱纤细的脖颈,毫不留情地按压他被标记过的红肿腺体。

    他贴着Oliver的耳边,残忍的冷笑:“听听,我曾经也说过这么荒诞可笑的话呢。”

    因为不忍心你受苦受累,所以一切都愿意为你做,让你永远天真活泼。

    Oliver疼得低泣一声,眼泪顺着他茫然失焦的眼睛流出来,没入凌乱的金发。

    “你这么做,穗穗,会害怕。”

    他发声本就艰难,此刻喉咙嘶哑,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要调动全身的力量。

    司泓掣听他提到妹妹的名字,眼底浮起血丝,手上的力道也不由收紧:“你还敢提她?她此生最害怕的就是那晚,是你哥哥残害她,亵渎她的那天。”

    “不”

    “被强迫的滋味好受吗?疼吗?恐惧吗?我真该把你这幅样子录下来,让乌里尔知道,他的潜逃换来了什么。”

    “我”

    “也对,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苟且偷生十八年,让你被我折磨了。”司泓掣残忍地刺中Oliver最深的隐伤。

    Oliver抠紧床单的手指终于无力地松开了,他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平息下来。

    没有回答,没有反抗,Oliver的面部不断充血,嘴唇发紫,太阳穴上的血管突了出来。

    司泓掣刹那从情绪中抽离,猛地松开手,龙舌兰信息素终于从他身上溢出,涌向奄奄一息的Omega。

    良久,Oliver才重重咳嗽两声,上身抽搐,勉强恢复了气息。

    司泓掣惊魂未定,用力攥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恨声道:“穗穗很善良,也很喜欢你,她或许会原谅你,但是我不会,你不能死,每年她的祭日,你都要比她痛苦百倍!”

    Oliver在这句话后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心在千疮百孔中生出了片刻柔软。

    穗穗,愿你安息。

    司泓掣将皮衣扔在这里,转身离开,从棘再次重重锁死,禁闭室陷入一片昏暗。

    “司长!”副官赶忙打招呼。

    司泓掣擦着指尖残留的晶莹和血丝,沉眸看向一脸平静的兰斯和玩世不恭的湛平川。

    这两个人,他每次见到,都难以避免地生出一种厌恶,大学室友,青春年华,亲密无间,如此相像,如此讽刺。

    司泓掣擦干净手指,目光落在湛平川身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你很深情是吧,去五区领二十鞭子,禁闭室关一天。”

    司泓掣吩咐完,也不等任何反应,他神情淡漠仿佛在处理不值一提的蝼蚁,随后迈步走向七层的洗手间。

    兰斯看着司泓掣的背影,眼底划过杀意。

    这小傻逼他都没舍得教训,司泓掣算什么东西。

    但四下都是监控,兰斯很快藏起情绪,担忧地望向身边,琥珀色的眼睛泛起潮意:“湛同学”

    湛平川挑眉,倒是没把二十鞭子当回事。

    首先他是S级,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点伤完全不值一提,其次他还有一管楚浮的高浓度信息素,只要稍微洒一点,多严重的伤都能顷刻恢复。

    不过——

    湛平川将小红狐狸泫然若泣的模样看了又看,决定不使用那管信息素了。

    “别怕啊。”湛平川掐起兰斯柔软的头发尖,贴心的建议,“心疼的话,晚上记得来我房间,哭给哥哥一个人看。”

    兰斯:“”大傻逼。

    副官冷笑:“还嘴硬呢,挨上鞭子就老实了,跟我走!”

    副官不由分说,押着湛平川上了电梯,按下十层。

    湛平川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他排除了通过电梯潜入地下三层的可能,熟悉了蓝枢大厦三栋楼的构造区别,摸清了二区的行事作风,确认了老朋友的关押地点。

    就是不知道他那一嗓子,到底有没有帮上老朋友。

    司泓掣打他,或多或少是被他那句关键词叠满的话给刺激了,湛平川犹记的兰斯给他看的视频资料中,司泓掣看向Oliver的眼神。

    十四年了,他都不知道Oliver是靠着怎样的毅力活下来的,如果当年的事真有隐情,那么真相大白的那天,司泓掣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年的残忍对待?

    做人果然还是应该留一线,不然积羽沉舟,是真的无法回头了。

    兰斯一个人留在了七层,直望着电梯将朝他微笑摆手的湛平川带走。

    他很快收回目光,垂眸盯向餐车里所剩无几的饭盒。

    其中有一个饭盒,他趁湛平川不注意时做了手脚。

    兰斯推着车一路向前,越往前走,狼藉的气息越浓,不用猜,他也知道刚刚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的餐车停在布满从棘的禁闭室门口,里面安静如死,声息全无。

    小丑的声音从耳机里小心的传来:“你见到他了吗?”

    兰斯没有回答,透过从棘的缝隙,他只能看到撕扯破碎的睡衣,散落在地上。

    他意识到救出这个人已经刻不容缓,不然这个人的精神很可能支撑不了身体继续活下去。

    小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我的锚点能不能扔他身上?等晚上我就把他顺走。”

    兰斯重重的呼吸一声,代表否定的回答。

    他能感觉到,一靠近这扇从棘大门,他的异能就全部失效了,小丑的锚点自然也无法从这里通过。

    小丑:“靠,那你要怎么接触他?”

    兰斯取出饭盒,蹲下身,终于在从棘大门的最下层,看到一个仅容饭盒通过的小口。

    Oliver刚刚被司泓掣折磨过,此刻一定不愿意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但如果任由这盒饭被忽视,被收走,那他永远也无法跟Oliver建立联系。

    兰斯将那盒饭缓慢地推入小口,饭盒与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他的手指触到禁闭室内的空气,指尖的一截没入阴影。

    突然,兰斯狐狸眼一眯,手背向前的同时,猛地擦向从棘。

    “啊!”

    他痛呼一声,手背被擦破一层皮,鲜血顺着指缝滑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好疼!”

    兰斯心中暗骂,司泓掣这个精神分裂,装上从棘却磨平了纤维,害他差点用力过小,没让自己受伤。

    房间内果然传来些许响动,一个很轻很虚弱的声音不确定问:“你受伤了吗?”

    第49章

    这是兰斯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Oliver的声音,与视频中的活泼少年相比,现在的Oliver嗓音更为脆弱,低柔,鲜少情绪。

    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怪不得他当初宁愿背叛联邦政府也要把哥哥放走,明明自己强为S级,可以一起逃走,却愚蠢地选择留下来承担责任,被司泓掣折磨十余年。

    这样的善良,注定会被阴谋蚕食殆尽。

    兰斯能感觉到,在这扇门内,Oliver距离他并不远,但想要平安无事的将Oliver带走,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怎么回事,我的异能不管用了!”兰斯语气慌张,装作并不认识从棘。

    一个背景单纯的大学生,又怎么会认识这种用来关押重刑犯的东西。

    Oliver果然不疑有他,他艰难的呼吸了几次,积蓄起些许力量:“被,从棘划伤,不能用异能,治疗,要清洗伤口,挤出纤维,自然愈合,觉醒等级越高,愈合越慢。”

    说完这句漫长的话,他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要比吸进来的多,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由于长期进食流食,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再加上终日不见阳光,钙元素大量流失,他的骨头比寻常人要脆。

    今天被司泓掣发疯般折磨一遭,他明显感觉右侧第五根肋骨上传来阵阵钝痛,那是司泓掣在蹂躏他敏感部位时不慎压到的。

    他不清楚是骨裂还是骨折,只是遗憾为什么是右侧而不是左侧,如果是左侧,或许就可以恰好刺入心脏。

    不,没必要遗憾,司泓掣不会允许他死的,很快就会有恢复系觉醒者来为他疗伤,他们会像盯着砧板上的肉一样盯着他满是痕迹的身体,仿佛他不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而是司泓掣的垃圾桶,烟灰缸。

    “呼,还好我是F级,看来可以快点恢复了。”兰斯喃喃自语,但音量偏巧够Oliver听到。

    “F级?”

    按理来说,Oliver实在没有精力产生其他多余的情绪,只是他现在急需分散注意力,忽略身上难以启齿的伤痛。

    难道十多年过去,星大选拔优秀学生的规则已经变了?在他那个时代,F级是几乎不可能拿到蓝枢的实习机会的。

    兰斯听见明显意外的语气,微微一笑,佯装敏感道:“我可不是靠A级室友才拿到实习机会的!”

    Oliver想起那个打断了司泓掣暴行的轻佻声音。

    名为室友,实则,大概是男朋友。

    能为了自己的Omega违反蓝枢的规定,坦然接受鞭打和禁闭惩罚,一定是个很好的Alpha。

    “我没有”

    Oliver想解释,却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血气,逼得他低低咳嗽。

    可每下咳嗽,又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头晕眼花,几欲昏厥。

    就如司泓掣所说,每年穗穗的忌日,都是他无比抵触且难熬的一天,他要用全部的意志力提醒自己,对这一天,他该是缅怀,而非恐惧。

    兰斯的另只手轻轻碰了碰侧兜,那盒被法塔炼制好的骨生花药膏就在里面,对植物系觉醒者有奇效。

    但思忖片刻,他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不知道异草炼制的药膏能否通过从棘的限制,如果失效了,还徒增暴露的风险。

    “我是星大这届的年级第一,我的F级能力能够预知风险,提高团队存活率,所以我们两个就是星大双子星,就连——”兰斯轻推眼镜,抬起狐狸眼,突然放慢语气,刻意咬重字音,“S级腺体也不惧。”

    Oliver只觉心脏仿佛被这声音重锤了一下,他猛然睁开眼睛。

    说完这句,兰斯便抽回手,站起身,红棕色长发盖住他大半脸颊,他的手背上,还有一道蜿蜒到指尖的血痕。

    “劳恩前辈说你厌食,不过看在我为了送餐受伤的份上,这顿饭你还是吃了吧。”

    说罢,兰斯重新推起送餐车,不再听Oliver回复什么,径直朝天井对面的另一边办公区走去。

    Oliver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身子,连忙挪蹭着,向门口靠去。

    然而还不等他从床上蹭下来,那个清亮动听的Omega声音已经远去了。

    他没能见到那个人。

    S级腺体。

    是他承诺给黑灯会的酬劳,这个信息只有他和黑灯会的人知道。

    是巧合,还是给他的提示?

    黑灯会终于来杀他了吗?

    兰斯把剩下的十份盒饭放在了办公区门口的白色桌子上,每份餐盒都是白色的,上面用便签纸写着稽查队员的名字。

    湛平川不在,他可没有兴致一个个送进去。

    就在兰斯打算将空餐车推下楼时,司泓掣突然从七层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挡住了兰斯的去路。

    兰斯忙一扯餐车,停住脚步。

    司泓掣漆黑的瞳孔仿佛深潭,暗不见底,他的目光落在兰斯渗血的手背上,盯着那已经干涸的血迹,冷笑道:“受伤了,你的预知能力难道没提醒你吗?”

    多年以来,司泓掣已经习惯性怀疑一切,他从不相信巧合,任何出人意料的举动,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洗干净手后,他并未离开,而是直接打开了Oliver房间的监控。

    他听见了兰斯与Oliver的所有对话,也察觉到了Oliver对兰斯有些‘热情’的反应。

    只是他没有从兰斯的话中琢磨出任何端倪,虽然这个Omega看起来健谈了一些,但言谈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Oliver为什么偏偏对他有反应?司泓掣不会放过一丁点疑虑。

    兰斯低垂的眼皮颤抖一下,缓缓抬了起来。

    他心道,司泓掣这个敏感多疑的疯子,果然会查监控。

    只见兰斯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眼中带着些许畏惧,却努力保持着冷静:“我的异能刚刚失效了。”

    他的反应很正常,既有作为优秀学生的清高,又有面对危机时本能的胆怯。

    毕竟司泓掣刚刚才在他面前展现了何为强权。

    司泓掣眯起眼,目光考究地打量兰斯。

    在从棘面前,任何异能都会失效,他不确定这包不包括预知能力。

    不过这不重要,解释不通的是,Oliver为什么会挣扎着支起身,想要看一看他。

    这个Omega有什么特别?

    看他的年纪,Oliver被困蓝枢时,恐怕他还没出生,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既然解释不通,那就一律当作嫌犯处理。

    司泓掣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扣了两下办公区的大门,继而语气沉冷的对兰斯道:“不知道你的能力此刻有没有告诉你,危机临头了。”

    只听办公区内一阵响动,很快冲出五六位着装整齐表情严肃的稽查队员。

    “区长!”

    “司区长!”

    司泓掣阖上眼,疲倦地招了下手指,刚要吩咐人将兰斯带走,就听兰斯突然开口:“我倒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危机,不过房间里那个人大概不好了。”

    司泓掣猛地睁开眼,手上动作止住,他扫过兰斯紧张发抖的小臂,不禁嘲讽道:“你的异能刚刚不是失效了吗?”

    兰斯深吸气,尽量保持冷静:“这不需要异能,他说话时断断续续,声带嘶哑,并伴随呼吸困难和无法控制的低咳含混音,我猜他大概率有呼吸道出血或者胸腔出血,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缺血性休克甚至窒息死亡。”

    司泓掣瞳孔骤缩,倏地将手指攥紧,他也顾不得拷问兰斯,便连忙大跨步朝禁闭室赶去。

    他当然可能被骗了,但是他赌不起。

    剩下几名稽查队员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司泓掣快速取出钥匙,打开从棘,就看到Oliver正趴在床边,眼看就要从床上栽下来。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迈步上前一把将跌落的Oliver抱起。

    Oliver显然没想到司泓掣会再次回来,他浑身紧绷,僵硬蜷缩,瞳孔骤然扩大。

    皮衣顺着肩头滑了下去,露出他满目狼藉的身体。

    司泓掣压抑着怒气,沉声逼问:“你到底在折腾什么?他刚刚说的话有什么特别,为什么让你反应这么大?”

    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仿佛回光返照一般,Oliver的思考能力飙至巅峰状态。

    这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可以逃离这个无望的世界,他不能给自己,给任何人,带来灾难。

    只见Oliver嘴唇翕动,喉咙里传来咯咯的咳音,他的目光越过司泓掣的面庞,望向空荡荡敞开的大门,那目光中带着意识不清的神往,越来越涣散。

    “双子星”

    司泓掣仿佛被一柄利剑狠狠刺入心脏,又硬生生搅动几个来回,他的胸口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往昔的风灌入,肆无忌惮的将所有温度撕碎。

    原来Oliver是因为这个才反应异常,他还记得,被称为双子星的那四年,那么光辉灿烂的大学时光。

    时光残忍,任何称号都有被夺去的一天,就像现在再提起双子星,没人会想到曾经并肩而立的司泓掣和Oliver。

    它属于后继者,属于未来人。

    司泓掣这才注意到,兰斯说的不错,Oliver只有出气,不见吸气,他喉咙的声音非常奇怪,他的右侧胸口处,正浮起一片骇人的淤紫。

    “叫恢复系异能者来!”司泓掣冲着天井对面的稽查队员咆哮。

    “是!”几人领命跑开,一向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慌张的表情。

    他们不敢想象,这个人要是死了,司泓掣会疯癫到什么程度,二区是否还能有安宁的日子。

    Oliver目的达到,力竭地闭上眼,在意识存在的最后时刻,他强忍恶心地想——

    司泓掣,如果我想要骗你,是多么容易,可我从来都不想要骗你-

    当晚十二点,一区禁闭室的大门被人打开,罗伯特臃肿的身躯出现在门外:“哼,以后还敢不敢翘班了?”

    司泓掣的命令是关满二十四小时,但二区是二区,一区是一区,命令传到罗伯特这里已经被层层稀释了。

    罗伯特也不傻,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期,把一个活生生的劳动力关起来睡大觉,他们又不是缺心眼儿。

    湛平川懒倦地舒展四肢,抻了抻腰:“怀老师,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苦肉计,回去我那小Omega要心疼死了。”

    罗伯特难以避免的脑补出一副限制级画面,红头发白皮肤的小O心疼的直哭,被Alpha抱进怀里安慰,安慰着安慰着,就哄到了床上,最后就变成绵长勾人的呻吟。

    想想竟然还有点羡慕。

    “你他妈还有心思想这股子事,还是打得不够狠!”

    湛平川活动着脖子走出禁闭室,莫名其妙道:“我想什么了?”

    他这么单纯正直的男大,最多想想小狐狸红着眼睛抹眼泪的可爱画面,真不知道中年单身老男人脑子里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罗伯特羡慕嫉妒恨:“赶紧滚,明天给我老实工作,再敢翘班就不是二十鞭子那么简单了!”

    “知道啦,我这顿打也不是白挨的。”湛平川背对着罗伯特摆了摆手。

    等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才扭曲着五官,倒抽一口凉气。

    别说,五区的鞭子还是有点水准的,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但是痛感绝对足够。

    虽然湛平川不至于因为这点伤就哭天呛地,卧床不起,但伤处应该还挺吓人,也不知道小红狐狸受不受得了。

    要不提前滴点妈给的信息素算了,到时就说打的很敷衍,没那么疼。

    他嘴里油腔滑调,却不是真忍心让小红狐狸哭。

    更何况,他是因为陪兰斯送餐才被打的,他怕兰斯内疚。

    但湛平川一摸兜,才想起来,那管信息素被他藏在枕头底下了,没带在身上。

    湛平川头疼地压了压太阳穴,看来还是得先回宿舍。

    他本想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房间,偷偷给自己治疗,然而刚走进宿舍大堂,就看见兰斯拎了把椅子,坐在走廊上,正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湛平川瞬间心里暖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看来兰斯是打算一直等在这儿了。

    湛平川一走过去,兰斯就醒了,他迷茫的睡眼望向湛平川,瞬间亮了起来:“回来了。”

    “等多久了?”湛平川笑着想要过去抱他,却被兰斯伸手按住。

    “回房间,我看看你的鞭伤。”兰斯也懒得管那把椅子,扶着湛平川的胳膊就把他往自己房间带。

    “真心疼了?没什么事,我——”湛平川还要说,兰斯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兰斯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夜里静谧的湖泊,满目柔情:“嘴唇都干了,磨手。”

    然后他缩回手,将湛平川带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湛平川连忙用力抿唇,企图将磨了兰斯掌心的唇快速湿润起来。

    但他确实很久没喝水了,口腔也没那么滋润。

    兰斯递给他一瓶拧开的水,目光落在渗着血点的衬衫上,眸色一暗:“你喝着,我帮你上药。”

    说罢,他就伸手去解湛平川的纽扣。

    “唉,其实看着吓人,但真没多疼,我还靠着墙睡了一会儿。”湛平川知道自己拦不了,只好提前打预防针。

    “嗯。”兰斯敷衍应了一句,很快就将湛平川的扣子全部解开,将衬衫剥了下去。

    淡白的灯光将湛平川的身材照得格外清晰,他的上臂肌肉因为疼痛自然绷紧着,勾勒出流畅精悍的线条,天气炎热,他的胸膛上还挂着汗,如今暴露在视线里,汗珠颇有表演欲地沿着肋骨一路滑到腹肌。

    汗水亮晶晶,在灯光下晃人的眼睛。

    兰斯始终认为,湛平川的身体是极具美感的,那是种港谭人不具备的,原始的,野性的力量,仿佛戈壁沙漠中的雪豹,被自由和广袤天地雕琢出最完美的轮廓。

    但此刻他没有心情欣赏Alpha的性吸引力。

    兰斯将湛平川按在椅子上,绕到他背面。

    二十条错落的鞭痕狰狞地伏在紧绷的皮肤上,原本完好细腻的后背,此刻在鞭痕交叠处破开了口子,渗出星星血点,被汗水一浸,隐隐有发炎的趋势。

    其余未破皮的地方也并不好看,鞭痕清晰地鼓起来,仿佛一条条红虫吸饱了鲜血。

    在湛平川看不见的地方,兰斯的目光阴鸷下来。

    居然,打的这么狠。

    他本想用普通药膏为湛平川涂抹的,但看这伤口,普通药膏恐怕不起什么作用。

    兰斯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湛平川的肩膀,最后在鞭痕的附近停住。

    算了,到底是自己的小傻逼。

    兰斯撤回手,轻声道:“等等,我去拿药。”

    他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法塔给他配制的药膏,也是用地下城的异草磨制的,虽然味道不太好闻,但是缓解疼痛加速愈合的效果很好,尤其是对觉醒者。

    擅自用黑灯会成员配出的药,当然有身份暴露的风险,但他实在看不下去这身伤,甘愿冒这点风险。

    湛平川喝完一整瓶水,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他就又停不住嘴:“小兰同学,不会背着我哭了吧,要不要哥哥哄你?”

    “你才哭。”兰斯轻哼,拧开瓶盖,用手指沾上药膏,轻轻擦在湛平川的伤处。

    “嘶。”湛平川挺直了后背,紧接着吸了吸鼻子,委婉道,“宝贝儿,你这是什么药啊,味道有些别具一格啊。”

    湛平川不敢说,这药又酸又苦,像什么东西受潮发霉了一样。

    “别乱动,村里赤脚医生的药,很好用。”兰斯毫不节省的将绿色药膏尽数涂在湛平川的背后,药膏接触到伤口,很快被揉了进去。

    湛平川渐渐感受到这药的威力了,他突然发觉后背冰冰凉凉,痛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兰斯指间划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滑腻和舒适。

    “我靠,真的!”

    湛平川惊了。

    他毕竟出身鬼眼公会,公会里人才众多,但大家受伤了都是靠恢复系异能者治疗的,药膏这种东西已经逐渐被淘汰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亚于恢复系异能的药品。

    “宝贝儿,我发现了一条致富通道,有兴趣吗?”

    “嗯?”兰斯将头发撩到耳后,防止沾上湛平川的后背。

    “代购做吗?”

    “不做。”

    这药可是法塔纯手工配制的,需要大量地下城的异草和他独特的异能,以至于产量极其稀少,非黑灯会成员根本见不到。

    还代购,想得美。

    “我好像一点都不疼了,明天可以继续去送餐,说不定怀老师被我的执着倔强打动,调我去二区陪你呢。”湛平川活动了下背肌,成功让兰斯把最后一点药膏涂花了。

    兰斯深吸气,扣上盖子,将空荡荡的药盒扔在一边。

    其实他管理人很有一套,兰闻道能放心将黑灯会交给他,也是看中了他这方面的才能。

    别看黑灯会那帮人平时离经叛道,性格怪异,但没人敢真的违背白法老的命令。

    小傻逼还是唯一一个,让他感到思维跳脱,以至于无法掌控的人。

    兰斯俯身,用唇轻吻湛平川红肿的伤处,破皮的鞭痕刺痛了他的目光,他眯起眼,呼吸轻轻喷在湛平川小麦色的皮肤上。

    “不许,以后再擅自逞能,我就——”好好教训你。

    湛平川只觉得后背被柔软的唇轻轻摩擦,温热又舒服,他反手探到背后,勾住兰斯的腰,一用力,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半日不见,小狐狸硬气起来了,说话还挺有压迫感。

    湛平川捏着他白净的下巴,俯身在润红的唇珠上亲了亲,笑问:“就什么?”

    “就不理你了。”小兰同学不是白法老,只好用这种毫无威慑力的方式忿忿嘟囔。

    第50章

    “哇,真吓人,我怕了。”

    湛平川嘴里说着怕了,手上却不老实的将兰斯的领口掀开一点,俯身在温热的锁骨上亲了一口,可怜巴巴道:“那我不逞能,能要点安抚信息素吗?”

    兰斯深吸气,被吻过的地方痒酥酥的,明明没留什么痕迹,但却存在感很强。

    “坏,蛋。”

    兰斯低声嗔道,却还是将湛平川的脖颈环得更紧,又小心的不碰到他的伤处,放出了些星玉兰安抚信息素。

    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所以安抚效果也很强。

    其实湛平川没什么需要安抚的,他现在情绪稳定,伤处正在好转,香喷喷的小美人还在怀,不过这种时候示弱果然能索要点好处。

    湛平川轻抚兰斯的后背,手指在红发间穿来穿去的把玩,心道,我就再逞强一次,等我把地下三层的资料搞到手,以后就全听你的。

    身为让人深恶痛绝的黑灯会成员,兰斯还是第一次用‘坏’这个字形容别人。

    而且他确实非常纵容湛平川的坏。

    空气里漫出清甜的星玉兰香,两人的呼吸同时变得绵长暧昧,他们此刻的姿势其实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要擦枪走火。

    好在两人心里都揣着正事,谁也没有玩物丧志。

    兰斯将下巴垫在湛平川的肩膀上,闻着自己的信息素和又酸又苦的药膏,佯装不经意问:“禁闭室长什么样?”

    湛平川半眯的眼睛微微睁开,轻抚在兰斯后背的手掌一顿:“好奇?”

    “嗯。”兰斯动了动下巴,仔细留意湛平川接下来的回答。

    湛平川认真回忆:“其实我觉得禁闭室不算吓人,房顶甚至有灯,只不过关人的时候闭着,但墙上开了个巴掌大的小口,能透进来外面的光,所以不算是纯粹的黑。”

    因为老朋友就关在七层的禁闭室,所以湛平川进去后留心观察了一圈。

    兰斯皱眉,说实在的,蓝枢的禁闭室相比于其铁血作风,显得有些过于温柔了。

    兰斯继续追问:“还有呢?面积,结构,监控?”

    湛平川:“房间面积大约三十平,内置一张简易单人床,靠在东南角,斜对面有摄像头正对着床,床的右边还有一方胡桃木书桌,巴掌大的通风口就在书桌上方,桌前有布椅子,椅子有靠背,也在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内,这片区域是方方正正的结构,宽三米,长八米左右,没有死角。”

    兰斯:“结构简单,便于监控,活动范围不大,不过不是不到三十平?”

    湛平川轻拍他后背两下:“听我说完,里侧有一个卫生间,面积不小,设施完备,干湿分离,甚至在靠墙的位置还配备了浴缸,墙上同样有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向外望是雨林生态区,我仔细摸索了一圈,在卫生间内没发现监控设备。”

    听说卫生间内没有监控,兰斯心头一跳,知道这是个可以钻的空子。

    兰斯:“也就是说,除了正门,能够通到卫生间的还有通风口?”

    湛平川一笑:“没用,里面没有监控,但外面可遍布监控呢,除非有隐形能力。”

    兰斯思索:“还要看卫生间有没有暗藏稀铅矿,如果藏了,任何异能都是白费。”

    所幸,他送进去的东西,不需要任何异能就可以行动。

    湛平川:“没感觉到稀铅矿,其实总的来说,至少在这栋大楼刚建立时,掌权者对于下属的态度应该是宽容的,所谓禁闭室,也就是走走过场。”

    兰斯当然指的不是普通禁闭室,他是怕Oliver的卫生间装有稀铅矿,这样不仅能制约Oliver植物系S级的能力,还可以杜绝其他隐患。

    兰斯:“也对,两个通风口就很人性化,建设者甚至还担心禁闭室内的空气太过浑浊潮湿。”

    “潮湿?”湛平川心思一动。

    兰斯抬起头,看向湛平川:“嗯?”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我们沙漠城没有空气潮湿的概念。”湛平川扣着兰斯的后颈,又将人压在自己肩头。

    首都城是亚热带季风和季风性潮湿气候,常年湿度较大,与沙漠城截然不同。

    为了保证设备稳定运行,资料安全存储,地下三层必然有非常完备的温度湿度控制系统。

    这么一大片区域,需要的换风口肯定不少。

    湛平川早就想过了,他是有一套先进装备,但想用监控覆盖病毒硬控七区一整天势必不可能,他能做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信息素,在七区反应过来前找出有关司泓穗的资料,然后拼尽所能全身而退。

    只要他成功逃走了,蓝枢想要查潜入地下三层的人,就要将整个禁区摸排一遍,但这就像怀疑黑灯会在星大新生中有卧底一样,只要没有证据,就无法定案。

    但赌七区的反应速度,不确定性太大了,一时不慎,就是被瓮中捉鳖。

    所以他一直在愁,地下三层除了需要虹膜解锁的大门,还有没有别的出口,一旦他搜索资料的时间过长,或是七区的人提前察觉监控异常,他还能不能从其他通道逃出去。

    新风系统或许是个机会。

    如果这条路能摸通,他甚至都不需要冒险复刻一区区长的虹膜!

    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实在过于专业了。

    正常人被关禁闭,不会像湛平川那样把监控都摸一遍,正常人关心自己的Alpha,也不会思考如何钻禁闭室的空子。

    只是这样的对话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太过寻常,以至于他们没有对彼此产生丝毫怀疑。

    “你还要吗?”兰斯已经释放了一会儿安抚信息素,空气里的香味儿太浓,容易飘出门外,这毕竟是实习生宿舍,隐私做的没那么好。

    湛平川回神,有点心疼兰斯,小红狐狸为了等他一直守在走廊,又帮他上药又给释放安抚信息素,作为一个正直优秀的Alpha,怎么忍心要更多呢?

    “差不多了,给咬一口腺体就彻底好了。”湛平川恬不知耻道。

    临时标记这种东西,就像美味佳肴,一旦尝过,就容易上瘾。

    这也是Alpha的共性,占有过了,便想一直占有,看到认定的Omega身上没有自己的气息,就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兰斯:“”

    他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小傻逼居然真的要,还要更多。

    两人久久对视,看是兰斯的理智更占上风,还是湛平川的厚脸皮更占上风。

    最后终于还是各退一步,兰斯红着耳尖,攥紧湛平川的肩膀,将声音从齿间磨出来:“只准亲,不能咬。”

    不然带着Alpha的临时标记在蓝枢二区招摇过市,简直像把‘我有性生活’写在脸上。

    湛平川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但他没想到兰斯真能妥协。

    他看着兰斯越发红热的耳尖觉得十分可爱,于是得寸进尺逗弄道:“宝贝儿乖,自己露出来,我一动后背疼。”

    “你——”兰斯磨牙,恨不得一口咬住湛平川低低震颤的喉咙。

    但他害臊一会儿,还是慢吞吞地抓住自己的红发,拨到一边,将白皙的腺体给露了出来。

    根据他从小到大的观察,梦境女巫也经常让那些Omega情人自己动之类的,AO相处应该就是这样的,Omega主动一些非常正常。

    湛平川险些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得易感期发作,已经被空调吹干的汗瞬间又涌了出来,滑进伤口里,蛰的疼。

    这纯情又勾人的样子,真特么要命。

    “怎么乖成这样。”湛平川俯身贴住兰斯白皙的腺体,不客气的摩擦吮吻。

    幸好小狐狸让自己拐走了,不然落到别人手里,他很难不变成一些游离在法律边缘的暴徒-

    蓝枢七层禁闭室里,Oliver呼吸平稳地躺在床上,他身上的伤痕已经尽数消失,而他却还没有苏醒。

    司泓掣此刻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有休息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穗穗的坟前看一眼。

    他掐着眉心,眼球浮起过度疲劳的红血丝,他努力克制着脾气问:“到底怎么回事!”

    恢复系觉醒者连忙解释:“司区长,这次还是太凶险了,他肋骨骨折,胸腔出血,又又在没察觉的情况下被翻来覆去的折腾,现在伤处确实是修复了,但他的精神还处在重伤的那段记忆,所以醒不过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Oliver苍白虚弱的仿佛一具尸体,司泓掣甚至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被治好了。

    “你就不能修复精神?”司泓掣苛刻的要求道。

    恢复系觉醒者忙低下头,遗憾道:“司区长,别说是我,就是联邦最强的恢复系楚浮恐怕也修复不了精神。”

    人类的异能不是神力,始终是有限制的,如果连一个人的精神都能左右,那该如何分清自己的意志呢。

    司泓掣不耐烦的一挥手:“出去!”

    恢复系觉醒者拎起自己湿透的外衣,在出门前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建议道:“司区长,有大把年轻貌美的Omega愿意为您缓解压力,您何必留恋一株枯萎的花,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恢复系觉醒者并不隶属于二区,再加上恢复系本就稀少珍贵,所以他才敢当着司泓掣的面说一句实话。

    司泓掣的脸色刹那沉了下来,他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恢复系觉醒者,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

    恢复系觉醒者只觉背后冒出一层凉汗,那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他难以喘息。

    S级毕竟是S级,杀死他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面色苍白的连连点头,抱着自己的外衣慌张冲出禁闭室。

    司泓掣再次看向床上瘦削憔悴的Oliver,Oliver确实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采,甚至连性格都变得截然不同。

    就如刚才那人所说,以自己现在的地位,多么年轻貌美的Omega都能得到,多么配合热情的情人都挥手即来。

    可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再不会有人占据他人生中最痛苦和最美好的全部记忆,再不会有人与他的命运纠缠如此深刻。

    从见到Oliver那天起,他眼里就装不下别的人。

    司泓掣死死咬住牙关,眼底猩红一片,他将手伸向Oliver的脖子,却又克制在脆弱的大动脉上。

    “只要你告诉我乌里尔在哪儿,我”

    司泓掣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穗穗忌日这天对Oliver有一丝动容,他的眸色登时暗了下去。

    他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撤回手,冷着脸转身而走。

    从棘大门“嘭”的合上,充斥着恢复信息素的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Oliver缓缓睁开眼,呆呆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双眼无神的轻喃:“我不知道。”

    明明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全部被修复了,但他还是觉得疼痛彻骨,动弹不得。

    仿佛记忆还陷在白天那场惨无人道的性事里,无法挣脱。

    他的确不知道乌里尔在哪儿,这句话他已经在无数次鞭打和凌辱中以嘶吼,哭泣,哀求,歇斯底里的方式说过了。

    可司泓掣不信。

    就像司泓掣也不相信,他在放走乌里尔前,曾经将藤蔓刺入乌里尔的心脏,动用了自己的一阶能力【问心】。

    他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乌里尔没有杀司泓穗。

    可仅有他能感受到的真话不能作为任何证据,况且他也无法解释,联邦政府手中那些天衣无缝的铁证。

    他曾经执着于司泓掣的相信,却发现一切不过是徒劳,他想起那些年自己卑微下贱渴求信任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出AGW特危死刑监狱,瑟瑟发抖扑到司泓掣怀里,想要安抚一样可笑。

    他很笨,他用了很长时间,经受了很多年的折磨才看清现实。

    他已经不必希冀任何信任和怜悯,能让他将名字刻在心口的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

    Oliver闭上眼睛。

    他这一生浑噩,荒谬,可耻,卑贱,万劫不复,到最后,就像一株枯萎的花,不值一提。

    万籁俱寂,就连夜风也没能从通风口中灌进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外壳发白,长着两根须须的小虫悄然从盒饭的缝隙里钻出来,它贴着墙边,晃动两根须须辨别位置后,才不紧不慢地朝床铺爬去。

    过了不知多久,它总算爬上了床,它瘫着几只爪爪歇了一会儿,才顺着Oliver的袖口滋溜钻了进去。

    它顺着布料从袖子来到胸膛,又从胸膛一路爬到了衣领附近,最后趴在了Omega温热的腺体旁边。

    没有主人软,瘦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