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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尴尬 “没事少看偶像剧。”

    因为刚才的动静闹得太大, 有其他房间的学生打开门看热闹,并通知了带队老师和数竞教练。很快老师们就赶了过来,把吴冠杰和青菜同学带去谈话了。

    老师们来的时候, 陆熔岩已经把衣袖放下来遮住了手腕上的伤,他似乎很能忍痛, 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老师们都没有注意到他受伤了。

    只剩下陆熔岩和虞近寒两人后, 虞近寒的心情变得颇为复杂。

    她和陆熔岩一直是竞争关系, 放眼整个北辰, 也就陆熔岩对她来说有一争之力,可以算作一个需要忌惮的对手。同样,对陆熔岩来说,她也是唯一的竞争对手。

    两人之间的竞争过于白热化,再加上之前的一些小误会, 难免会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但现在的情况是陆熔岩救了她,还很有可能因此搞砸明天的考试。不管怎么说, 她欠对方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种仇敌变恩人的戏剧性转变, 真叫人尴尬且无语。

    “你赶紧去医院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打个封闭什么的,应该不会耽误明天的考试。”虽然有点别扭, 但虞近寒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真诚。

    陆熔岩依然面无表情:“不用。”

    “不用我陪?”虞近寒点点头, 心想她跟着去确实也不太好,照顾伤患这种事, 还是交给跟伤患同性别的人更方便,于是她又提议,“那找个男生陪你一起去?”

    “我是说,不用去医院。”

    “啊?”虞近寒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人在想什么, “你明天不考试了?!”

    陆熔岩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看起来竟然还挺平静:“我刚检查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不会影响考试的。”

    虞近寒简直难以置信。她知道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爱装,但是大哥,你这装得也太过了吧!你那手都快肿成猪蹄了!还说不会影响考试,搞不好明天连笔都拿不起来。

    “你认真的?”虞近寒再次向他确认。

    “认真的啊。”陆熔岩一脸云淡风轻。

    “……起溜溜五菱把吧二物”虞近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的反应太不合常理了,难道说……

    “你是不是信不过普通医院的医生?你们家是不是平时都找顶级专家会诊?是不是待会儿你家长就会安排私人飞机空运几个专家过来给你治疗手腕?”

    虞近寒问得一脸真诚,她是真觉得陆家这种顶级豪门能干得出这种事。

    “……”陆熔岩很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沉默半晌才开口,“没事少看偶像剧。”

    虞近寒诚心诚意地发问,没想到被怼了,她的大脑未经思考就自动启动了回怼程序:“偶像剧是这样拍的吗?我没看过所以我不太清楚。你这么清楚,平时很爱看吧?”

    陆熔岩:“……”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贱得慌,救她干嘛啊。

    其实虞近寒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嘴比脑子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陆熔岩转身要走,虞近寒叫住了他:“等等!”

    虞近寒转身进自己的房间,把前两天数竞教练给她买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拿了出来。

    “就算不去医院,你总得上点药吧。这是出发那天教练给我买的药,还挺管用的,你赶紧拿去喷一喷,还可以找酒店要些冰块敷……”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陆熔岩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轻微的不耐烦,但还是把药接了过来,“谢了啊,晚安。”

    陆熔岩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虞近寒只好也回房休息。躺回床上,她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

    没过一会儿,青菜同学回来了,蔫头巴脑的,已然变成了小趴菜。

    见虞近寒还没睡着,青菜同学小声跟她道歉:“对不起,学姐。我今晚太冲动了,我不应该跟人打架,还害得你男朋友受伤……”

    “他不是我男朋友。”虞近寒仰面躺着,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青菜同学只当是两人不方便承认恋情,便贴心地表示:“我懂了,学姐,放心吧,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虞近寒:“……”你懂什么了呀。

    虞近寒翻身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陆熔岩那只肿得像猪蹄一样的手。

    此时此刻,她无比真诚地希望陆熔岩的手快点好起来,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如果陆熔岩真的因为救她而耽误了这次CMO,那她就欠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

    欠劲敌一个巨大的人情,实在是一件无比诡异尴尬的事。

    第二天早上,虞近寒在酒店走廊里遇到了陆熔岩。一见面她就忍不住盯着人家的右手看。今天陆熔岩穿了一件宽松的藏青色外套,隔着衣袖,看不出那只手怎么样了。

    “你手好点没?”两人擦肩而过时,虞近寒侧头询问。

    “还行,不碰它就不怎么疼。”陆熔岩一脸平淡地回复。

    虞近寒:“……”

    这叫还行?!待会儿是要用右手写字的啊!大哥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不装会死啊!

    事已至此,只能寄希望于玄学了。

    虞近寒掏了掏衣兜,摸出来一个绿色的锦囊,是她前两天从文殊庙请回来的那个学业符。

    “这个送你了。”虞近寒把学业符递给陆熔岩。

    陆熔岩愣了愣,用左手接过了学业符,忽然有些好奇:“这个管用吗?昨天你带着它是不是考得很顺利?”

    虞近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实话实说:“不顺利。考到一半低血糖发作了,差点当场晕倒,最后也没做完题。”

    陆熔岩:“……”突然就不想收下了。

    虞近寒:“别嫌弃了,你这情况只有玄学能救你了。”

    虽然一直跟虞近寒不太对付,但陆熔岩还是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便收下了这只学业符。

    “行吧,谢谢了。”

    正巧这时几个北辰的学生经过,笑嘻嘻地打趣道:“哟,交换定情信物呢?”

    虞近寒:“……”

    陆熔岩:“……”

    明明是对手,但老是被人误会是情侣,这种情况也是够诡异够尴尬的。

    两个人都尬得抠脚,静默了好几秒钟,虞近寒才开口:“那什么,我送你这个符,只是不想你因为救我而比赛失利,这样我会很过意不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潜台词: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

    陆熔岩点点头:“我昨晚替你挡了一下,只是因为是我叫你去拉架的,我不想看到你因此受伤,这样我也有责任。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潜台词:放心好了我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你受伤我其实也一点都不喜欢你。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的潜台词都表达得很明确了。两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老实说,因为老有人磕他俩的CP,随时随地瞎起哄,他俩有时候都有点怕对方当真了。

    光是想象一下劲敌向自己表白那场景,都能尬出天际。

    早上八点铃声响起,第二场考试正式开始了。

    虞近寒本以为今天肯定又是一番苦战,没想到今天的三道题都跟她挺投缘,赶在考试结束前十分钟都解出来了。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虞近寒走出考场时,又想起了陆熔岩那只受伤的右手。虽然挺想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但她不打算去问。一切都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好在人家大少爷家大业大,哪怕CMO失利了,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很惨痛的人生打击。

    考试虽然已经结束,考生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南城,第二天和第三天还有一些学术报告需要参加,第四天则是闭幕式,闭幕式上会宣布考试成绩,给获奖学生颁奖,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个时刻。

    第二天早上,虞近寒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去吃早饭。今天没有考试了,只有一些无聊的学术报告,因此她现在的状态格外松懈。

    来到提供自助早餐的酒店餐厅,她颇有兴致地选了好几样食物,然后端着餐盘寻找空位。

    此时餐厅里都是些CMO参赛者在用餐,陆熔岩也坐在这里吃早饭。虞近寒经过他时瞥了他一眼,尽管陆熔岩对面有空位,但她不想跟他坐一桌吃饭。

    虞近寒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她蓦地回头,死死盯着陆熔岩的手。

    陆熔岩受伤的右手静静地搭在餐桌上,而他的左手,此时正拿着一双筷子去夹小笼包,咬了一口小笼包又去夹小豌豆粒,精准地把一颗小小的豌豆粒稳稳夹了起来……整套动作那叫一个灵活流畅,运转自如。

    虞近寒恍然大悟,继而又有点生气。亏她前天晚上一直心绪不宁觉都没睡好,差点影响第二天的考试,结果这家伙居然是个左撇子!

    她走到陆熔岩的餐桌对面,低声质问他:“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左撇子?”

    “啊?”陆熔岩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一脸无辜:“我不是左撇子。”

    虞近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第一次用左手拿筷子就这么灵活吧?怎么?你是传说中的筷子仙人?”

    “……其实我是双利手。”

    双利手,比左撇子更稀有的存在,两只手的灵活程度相同,在人群中占比不足百分之一。

    虞近寒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双利手又怎么了?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绝顶机密吗?提前说一声会死吗?我……算了。”

    虞近寒本来想说“就因为担心你的伤势我考试前一晚都没睡好”,但这话说出来给人的感觉还挺暧昧,她便生生止住了话头。

    陆熔岩一边吃早餐,一边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不是什么机密,我只是不爱跟人提这事罢了。小时候我发现自己是双利手后,就天天展示给别人看。后来我妈就教育我了,她说,‘不要总是去炫耀一些你能做到但别人做不到的事,不要成为那种轻浮狂妄的人’。”

    说到“轻浮狂妄”四个字时,陆熔岩还意有所指地瞥了虞近寒一眼。

    虞近寒:“……”

    他这是点她呢!不就是转学的第一天她说过一句“我就是怕开学考你考不过我”嘛,给他记恨到现在,这些男的怎么都这么小气!

    虞近寒不想再搭理这个人,气鼓鼓地端着餐盘找位子去了。找了一圈才发现,现在餐厅里挤满了用餐的参赛者,已经没有空位了,唯一一个空位就在陆熔岩对面,她刚刚站的那个位置。

    不得已,她又端着餐盘气鼓鼓地回到了陆熔岩对面,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吃饭。

    陆熔岩满脑袋问号,所以她刚才气冲冲地绕场走了一圈又走回来是在干嘛?起到一个健身的作用吗?

    在酒店里吃吃睡睡,再参加了几场大赛主办方安排的活动后,比赛分数终于要出来了。

    查分时间是这天下午三点整,从下午两点开始,虞近寒就紧张到坐立难安。

    这几天时间里,大部分参赛学生都认为第二天的三道题难度不算太大,因此大家都猜测这次进国集的分数线会定得很高。

    虞近寒自认为自己这次发挥得还可以,尤其是第二天的考试。但她依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进国集。万一她没做完的那道题得分特别低呢?万一这次的分数线高得离谱呢?一切皆有可能。

    在酒店房间里焦灼地等待到了两点二十六分,她手机忽然响了。

    这个时候的电话,难道……虞近寒心里立刻有了一个猜测。会是她想的那样吗?这一次,她会得偿所愿吗?

    她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点了接听键。

    第22章 签约 用爹朝前,不用爹朝后……

    “是虞近寒同学吗?你已经进入国家集训队了, 现在可以过来明京大学招生办事处签保送约,地址是……”

    虞近寒放下手机,双手掩面深呼吸了几下,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且正常。

    一旁不停刷新查分网站的青菜同学抬头看向她,好奇地问:“你进国集了?”

    虞近寒点了点头。

    “真好。”青菜同学羡慕地看着她, 一时间五味杂陈。

    此刻在这家酒店里, 每个房间里都有人欢喜有人忧。如虞近寒这样提前接到通知去签保送约的, 自然是喜不自胜;还在刷新查分系统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发焦虑;还有一些发挥得不尽人意, 预感到拿牌无望的,失望难过之后不得不振作起来筹谋其他出路……

    竞赛的美妙与残酷都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虞近寒迅速洗了把脸,穿好外套和鞋子便立刻出门。

    来到酒店门口,她遇到了早已站在此处的陆熔岩。

    陆熔岩见到她没有多意外,语气平淡地问:“你也是去签约的?”

    虞近寒点了点头。听陆熔岩话里的意思, 他也获得了保送资格。她终于放心了,看来陆熔岩右手的伤是真没对他的竞赛成绩产生影响。

    陆熔岩又问:“你也是签明大吗?”

    “嗯。”

    “那一起吧, 我打的车马上就要到了。”

    “行。”

    很快网约车就到了。两人上了车, 都没再说话。很快到了三点整, 查分通道正式开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开始查分。

    看到自己的分数后, 两人都默默不语。陆熔岩忍不住微微偏过头看了虞近寒一眼。

    虞近寒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看我干嘛?”

    “……”陆熔岩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好奇心与好胜心, 问道,“你多少分?”

    虞近寒下巴微抬,坦荡且迅速地报出了自己的分数:“116,你呢?”

    陆熔岩面部表情僵了一瞬:“……109。”

    虞近寒忍了忍, 实在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其实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嘴角了,她知道这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挺讨人嫌的,她也挺想跟陆熔岩搞好关系的,没必要老是得罪人家。

    但是,哪怕她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把所有的童年阴影都回忆了一遍,还是克制不住地想笑啊!这该死的胜利的滋味,没有人能够忍住不喜形于色!

    虞近寒掩饰性地轻咳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陆熔岩也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暗暗腹诽:嘚瑟死你算了。

    其实陆熔岩对她这个笑容已经非常熟悉了。虽然虞近寒刚转来北辰没几个月,但每次各种大考小考随堂小测验之后,当虞近寒发现自己的分数胜过陆熔岩时,她就会不自觉地露出这个胜利的微笑,带着三分得意,与三分居高临下的傲气。

    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个招牌式的微笑有多频繁有多招人嫌。陆熔岩每次都会被她这个笑容给刺激到,气得牙根发痒,当晚回去就疯狂学习到半夜,然而下一次还是会输给她,然后继续被她的招牌式微笑给刺激得抓狂。

    他不知道的是,每次虞近寒以几分之差险胜他后,都会产生严重的危机感,认定此人威胁性极大,于是也回去疯狂学习到半夜。

    两人就这样卷生卷死,把成绩卷到了让第三名望尘莫及的程度。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个卷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俩不卷也能稳进名校,无奈他俩的好胜心都太强,宁可卷死都不肯退出这场竞争。

    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明大招生办事处所在的酒店。两人一起上去签了约,过程十分顺利。

    签完约出来,陆熔岩暗暗松了一口气。虞近寒选的专业是计算机,他选的专业是金融。至少大学四年时间里,他不用再面对虞近寒那极度拉仇恨的胜利的微笑了。只要接下来一年多的高中生涯里,他能赢过虞近寒,这场关于竞争的噩梦就能结束了。

    在陆熔岩看来,与虞近寒的竞争无疑是一场噩梦,他的不败神话被终结了,他的“第一名”头衔也被夺走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夺回来。

    而在虞近寒看来,这场竞争简直让她爽到爆炸。她赢的不是普通的对手,是一个巨富家族的继承人,一个拥有顶级学习资源的富N代。这种情况,就好比是零氪党一拳干死了顶级装备的氪佬,带来的爽感要往上翻好几倍。

    回去的时候也是陆熔岩打的车。上车后虞近寒问:“打车费多少?我微信转给你。”

    陆熔岩本来想说不用,他从来没有跟人A钱的习惯。不过他转念一想,虞近寒家境不太好,又是单亲家庭的小孩,这种小孩一般都挺敏感自尊心挺强的,她会不会觉得,他不让A钱其实是看不起她?要不就还是A了吧,反正也没几个钱。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这几秒钟时间里,虞近寒拿着手机等他加微信,等得要翻白眼了,心想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不就是加个微信A个车费嘛,不会以为她是找借口要他联系方式,想趁机勾引他吧?搞笑。

    就在虞近寒打算说“要不我支付宝转你吧”的前一秒,陆熔岩终于掏出手机把她微信加上了。

    虞近寒把钱转过去就再也没搭理他了。

    而此时的陆熔岩还在默默感叹“啊我情商真高真会照顾同学感受”,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回到酒店后,虞近寒给沈霜露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保送进明大了,沈霜露应该在忙工作,直到傍晚才回复了一句“宝贝真棒”。

    第二天上午参加了闭幕式,领了奖,这趟CMO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

    回到申城已是下午五点多,已经没有必要去学校了,虞近寒直接回了家。

    沈霜露今天下班挺早,买了很多虞近寒爱吃的菜。她一边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一边喜笑颜开地念叨:“这周末你有空的话,就去墓园看看你爸,把你保送明大的好消息告诉他。你爸生前最看重你的学业了,这下他在下面总该安心了……”

    厨房太小,只能容沈霜露一个人在里面做饭,虞近寒想进去帮帮她都没地方站,只能靠在厨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母亲闲聊:“我爸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在下面。搞不好他现在都在上小学了。”

    明明比赛前虞近寒还在诚心祈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她,比赛完她一下子就从迷信状态中恢复正常,真可谓是用爹朝前,不用爹朝后。

    沈霜露自顾自地继续念叨:“你爸当年啊,老是看不起我,觉得我笨。每次他出的题你做不出来,他就怪我,说是我的基因把你的智商都给拉低了。结果现在如何?我闺女考上了明大,他虞再思当年也不过是读了个申城大学,他可没考上明大,明明是我改善了老虞家的基因……”

    念叨到一半,沈霜露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便交代虞近寒:“你帮我炒会儿菜,我接个电话。”说完沈霜露便拿着手机进了自己的卧室。

    虞近寒接替母亲翻炒锅里的菜,把菜都炒熟盛盘了,沈霜露还没从卧室里出来。虞近寒来到客厅,隐隐能听到母亲卧室里的通话声。

    “还缺多少钱”,“这么多啊”,“先转一笔”,“钱”,“钱”,“钱”……

    通话里反反复复提到钱这个字。

    虞近寒默默听着,被保送的好心情一点一点消失了。

    第二天回到北辰,班主任李冬青就特意把虞近寒和陆熔岩叫去了办公室,聊高考的事。在申城,被提前保送的高中生也可以参加高考,只是不再参与统一录取。因为虞近寒和陆熔岩的文化课成绩非常好,李冬青的意思是他俩可以考虑一下参加高考。

    这也是北辰校领导的意思,如果虞近寒和陆熔岩不参加高考,那么这一届的高考状元大概率就会出在明嘉,这是北辰非常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虞近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当初北辰挖她过来时开的条件很明确,只要她高考能成为申城状元,北辰就会额外再给她一笔钱。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除此之外,她也想利用剩下来的近两年高中时间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旦进入明大,藏龙卧虎,竞争激烈,到时候她再想专心搞点自己的爱好就很难了。

    陆熔岩本来还在犹豫,虞近寒一口答应下来后,他微微偏过头看了虞近寒一眼,也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北辰的校领导给获奖学生安排了很多采访,不仅有校内的自媒体,还有一些校外的报刊杂志公众号视频号等等乱七八糟的媒体。

    北辰这类私立学校都是很重视口碑和宣传的,能有露脸的机会就可着劲儿往死里露。只是这阵仗属实是整得有点大了,也难怪明嘉一直嘲讽北辰是暴发户做派。

    虞近寒每天被各方媒体的记者编辑抓着问差不多的问题,给出差不多的答案,又累又无聊。她很想请两天假躲一躲清静,但看在北辰大方拿奖学金砸她的份上,她还是忍了。

    回到家也没有个清静的时候。在沈霜露的大肆宣传下,街坊邻居都知道她保送明大了,一时间弄堂里众人议论纷纷,一见到虞近寒就一定要拉住她问东问西。

    一楼那个疑心病极重又爱说教的刘大爷遛弯时,恰好遇见虞近寒放学回来,便背着手问道:“小虞啊,听你妈说你保送明大了?”

    “嗯。”

    “明大可不好考啊,更不要说保送了。你别是遇到骗子了吧?我有个表侄儿就上过当,他父母给一个培训机构交了五十多万,说是能保他上明大,结果是一群骗子,后来警察都……”

    虞近寒礼貌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爷叔,我家可没有五十多万给人骗。”

    楼下开饭店的高叔一见虞近寒经过,立刻笑着打招呼:“小虞啊,听你妈说你保送明大了?”

    “是啊高叔。”

    “那你接下来是不是都不用上学啦?”

    “可以不去上,但我还是想参加一下高考,所以还是照常上学。”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高叔听虞近寒这么说,一下子就来劲了,转头教训起他家那对正在饭店里帮忙的龙凤胎,“高杨高柳,你们看看啊,人家小虞都已经保送进明大啦,人家都不稀得像你们一样整天疯玩疯闹,人家还要上学,还要参加高考!你们要是有人家一半踏实努力……诶你干嘛去啊?”

    高叔话说到一半,高柳就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一扔,转身往外走:“我回家搞学习去,你找别人帮你端盘子吧!”

    高叔:“你这……你大学都快毕业了你还搞什么学习,你早知道搞学习就好了……”

    虞近寒莫名其妙成了高叔教训儿女的由头,一时间尴尬得抠脚,只想赶紧逃离此地,结果没走几步路又遇上了周浩川的妈。

    周浩川的父母常年在外面瞎混,一年到头难得在弄堂里见到几次。虞近寒对他们的印象本来就不深,再加上周浩川的妈新换了个妖艳的发型,她愣是没认出来,走近了才听见对方慢悠悠酸溜溜地开口道:“哟,小虞不认识阿姨了?听说你保送明大了,这就不打算认我们这些穷酸邻居了?”

    一听到这阴阳怪气又娇嗲的语气,虞近寒立马就把她认出来了。

    “钱阿姨,好久不见。”虞近寒礼貌地问候了一下就要走。

    钱阿姨又叫住了她:“小虞,有空来找我们家小川玩呀。我们小川也要准备参加对口升学了,你帮他补习补习功课嘛,你俩还是小学同学呢,小时候经常一起上学放学的,别越来越生分呀。”

    虞近寒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想翻白眼。什么一起上学放学的,那是周浩川那个狗皮膏药非要粘着她!跟个神经病似的天天蹲守在她家门口,一见到她就贴上来撩闲,她从小学起就无数次想一巴掌把他扇去外太空。

    “阿姨,既然周浩川要准备对口升学,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学习最重要的就是专心致志,最怕有外人干扰。您也多管管他,让他没事少在外面溜达。”

    钱阿姨撩了一把秀发,一开口就酸气冲天:“哎呀行啦,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们家小川,哪有名校生跟职高生一起玩的道理,说出去多丢份呀,是吧?阿姨都懂~”

    虞近寒笑而不语,转身就走,心想你最好是真的懂,你那猫嫌狗厌的儿子也最好拿绳子拴在家里,也算是功德一件。

    回到家,虞近寒跟往常一样先做作业,然后煮饭,炒两个素菜。做好这些之后沈霜露也下班回家了,她接替虞近寒进厨房炒了一个荤菜,做了一锅紫菜蛋花汤,母女俩便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晚饭。

    “你的奖学金还剩下多少?”趁着电视里在放广告,沈霜露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二三十万吧。”虞近寒随便报了一个数。

    沈霜露点点头:“这钱你自己拿好了,别乱花。你信不过我,不肯把钱交给我,我也懒得管了。等你上大学了,你自己拿着这钱去交学费,大学期间的生活费也从这里面出,行吧?”

    虞近寒放下筷子,自从沈霜露那天接了那个电话,她心里就压着火气,这会儿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妈,你就这么不想养我吗?”

    第23章 生日 人没有爱也能活

    沈霜露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想养你, 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虞近寒面无表情继续发问:“你的存款还剩多少?”

    沈霜露很是诧异:“你还打听起我的钱来了!”

    “只许你问我,不能我问你?”虞近寒忽然冷笑道,“你是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什么?”沈霜露面色颇为不快。

    “我花的每一笔钱, 去向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话费,充饭卡, 买数竞资料, 买游戏机游戏卡……我可以把账单都翻出来给你看。倒是你, 你能交代清楚你的钱都去哪儿了吗?”

    “……大人的事你还没资格管!”

    虞近寒没管她妈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一边盛汤, 一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每回老家的人打电话过来,你都要避开我接听。其实我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榨干你的钱嘛。一会儿说沈顺帆要买个新电脑,一会儿说他要买个新手机, 一会儿又说他学校里又要交什么钱了……你把账单拉出来看看,搞不好这些年你给沈顺帆花的钱, 比给我花的钱还多。我有时候都好奇, 沈顺帆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霜露忍无可忍, 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餐桌上,“人家小帆从小没有亲妈在身边, 我这个做姑姑的多照顾照顾他怎么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冷漠自私!”

    莫名其妙被扣了个“冷漠自私”的帽子, 虞近寒火气也上来了:“他从小没有亲妈,我还从小没有父亲呢!也没见舅舅多照顾过我啊。再说他妈为什么不在他身边?还不是因为舅舅老是发酒疯打老婆, 人家受不了才走的!沈顺帆跟他爸一样的烂,这种烂人只有你会心疼!”

    “你……”沈霜露被自家闺女气得心口疼,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语言来反驳她。虞近寒从小就话不多,看似沉静内向, 但一旦开口吵架,那叫一个条理清晰逻辑分明语言流畅反应迅速,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

    “我读书你一分钱都不想出,还不就是因为前两天舅舅又打电话找你要钱了,一开口就是七万块钱,说什么房子要加盖一层,以后沈顺帆才好娶媳妇儿。你半点没犹豫就答应了,我以前找你要钱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大方过!”

    她们住的这条小破弄堂年久失修,隔音效果很差。就算沈霜露跟娘家人通电话时都尽量避开虞近寒,也还是被她听到了。

    沈家人打电话要钱这种事虞近寒都见怪不怪了,她虽然膈应,也没想为这事跟她妈妈吵架。但今晚沈霜露暗示大学期间也不会再给她一分钱,一下子就把虞近寒的怒火点燃了。

    她转学到北辰以后沈霜露就再也没给过她一分钱了,以后读大学了沈霜露也不打算出钱,毕生所有的积蓄都要拿去给沈家人上供,简直不可理喻。

    “那……那一家人就是要互帮互助的呀!”沈霜露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解释。

    “互帮互助?”虞近寒嗤笑,“我只见过你给他们送钱,还从没见他们帮过你一分一毫。这算哪门子的互帮互助?明明是奴隶给主子上供!你从来就不舍得给我花钱,因为你看不上我,你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我就算保送明大了,在你眼里还是比不上沈顺帆自带Y染色体。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女的,你在沈家人眼里也是个赔钱货,你为他们付出再多,他们也不会把你当自家人看!你以为你给沈顺帆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等你老了他就会把你当亲妈孝顺?别做梦了,只怕到时候你还会哭哭啼啼的来找我!”

    虞近寒话音刚落,便猝不及防地被沈霜露扇了一耳光。

    沈霜露手指颤抖着指着虞近寒,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我不会找你!我以后就算去讨饭,去睡桥洞,我也不会找你!”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虞近寒径直回了卧室,砰的一声把卧室门甩上了。

    因为吵架气血上涌的缘故,她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一百只报警器在嗡嗡的响,一时间头晕目眩,在床上侧躺着休息了好一会儿,大脑才慢慢恢复了清明。

    方才她被沈霜露打了一巴掌,倒是没什么感觉,脸上连个印子都没有。沈霜露压根没用什么力气。从小到大,每次沈霜露打她都是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但只用两三成力气,只是为了吓唬住她。

    冷静下来后,她想,沈霜露对她多少还是有一些母爱的,但是也不多,可能还没有沈霜露给沈顺帆的爱多。

    这就是她和沈霜露这段母女关系最折磨人的地方,她的母亲爱她,但又不够爱她。这点爱足够养活她的肉身,但远远不够慰藉她的心灵。她总是想要更多。

    小时候她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但明明她是独生女,她只是想像其他独生子女那样,得到父母全部的爱,这有什么错?为什么沈霜露就非得去疼别人的孩子呢?她宁愿沈顺帆真的是沈霜露的私生子,这样她还能想通一些。

    算了,她现在不想再去纠结这些破事了。虞近寒翻了个身,摸到枕头边的手机,一边刷手机一边宽慰自己,没有人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她已经得到了不错的天赋智商,还算出众的外形条件,国内排名第一的大学的保送资格,还有一笔在这个年龄阶段来说颇为可观的存款……她只是缺了一点来自家人的爱而已。

    无所谓的,人没有爱也能活,且能活得很好。一直拼命挣扎想得到别人的爱,反而会一败涂地。

    就好比沈霜露,她怎么会不清楚她的父母兄弟以及侄儿都并不爱她呢?她内心深处清楚得很。但她还是给沈家人花了那么多钱,不就是想证明自己有那么一点被爱的价值吗?最后她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她本来至少能得到自己女儿的爱的,现在也搞砸了。这就是盲目索取他人之爱的下场。

    黑暗的卧室里,手机屏幕的幽光映照着虞近寒冷冽的眉眼,她第N次默默告诫自己,今生绝对不要成为像她母亲那样的人。

    虞近寒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她一直划着手机屏幕的大拇指一顿,手机屏幕里出现了陆熔岩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之前为了备战CMO,放弃了过生日。今天爷爷奶奶特地飞回申城给我庆祝生日,顺带庆祝这次参加CMO顺利进了国集。感谢所有长辈对我的挂念。”

    这条朋友圈还附带了一张图,虞近寒点开看了一下,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背景是装潢高雅大气的大厅,照片里起码有十来个人。正中间坐着一对衣着考究气质出众的老人,应该是陆熔岩的爷爷奶奶。老人左右两侧站着几个同样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女,应该是陆熔岩的父母以及叔伯姑婶们。还有几个年轻人,应该是陆熔岩的堂表兄弟姐妹们,都站在照片最边缘的位置 。

    只有这次家族聚会的主角陆熔岩站在那对老人身后,正好处于照片正中央,定定地直视着镜头,目光凝然,灿如星辰。

    可能是室内空调定的温度太高,也可能是年轻人火力壮,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两条胳膊分别搭在两位老人背后的椅背上,手臂隐隐浮现出漂亮的肌肉线条,浑身蓬勃的少年气满得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一个富贵昌盛,人丁众多的大家族,而且家族里的人看起来都很爱他。虞近寒默默看着这张照片,刚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又轰的一声全部坍塌。

    谁说没有人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这个家伙不就得到了吗!那么多的钱,还有那么多的爱!智商虽然比她低了一点,但也非常够用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家伙生来就什么都有!

    而她呢?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给她庆祝过生日。哪怕进了国集,保送了明大,她得到的也只有邻居们的酸言酸语,以及她母亲通知她将来读大学了也不会再给她一分钱。

    虞近寒气得把手机扔到了一边,过了几秒钟后又捡了回来,直接把陆熔岩拉黑,从此眼不见为净。

    此时,陆家刚刚结束了家族聚会,众人各自回到住所。陆熔岩本想回房间温习一下功课,却在电梯前被他母亲颜婉叫住了。

    “小岩,你今年的生日派对要不要也补办一下?反正你已经保送明大了,可以跟朋友好好放松一下,叫上谢明轩、林子程他们,去瑞士怎么样?那边滑雪季到了,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滑雪吗?可以在那里多玩几天。”

    对于颜婉的提议,陆熔岩显得兴致缺缺:“不去瑞士,浪费时间。我还要准备下一次月考。”

    “月考?”颜婉看起来十分诧异,“你都保送了你还参加什么月考?你学傻啦?”

    陆熔岩叹了口气:“我们班新转来那个女生,她CMO的分数比我高,而且她还打算参加高考。”

    颜婉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孩子:“人家考人家的呗,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高中时期总得赢她一次吧?我已经决定了,我也要参加高考,接下来北辰的每一场考试我也会尽量参加。我就不信了,我还能一直输下去。”

    说着说着,陆熔岩隽秀的眉眼间泛起了些微的烦躁与不服。

    颜婉简直无言以对。沉默了几秒后,她走上前,有些心疼地理了理自家儿子的头发,温声劝慰道:“没有人能够一直赢的。你总要接受,这世上存在你永远也赢不了的人。”

    “妈,你当年……“陆熔岩忽然有些好奇,”你当年有遇到过永远也赢不了的人吗?”

    “当然没有!”颜婉瞬间挺直了背脊,神态变得骄矜且自负,语气也变得十分笃定自豪,仿佛又回到了她当国际顶尖芭蕾舞者的那些年。

    “你妈我当年学芭蕾,永远都是专业第一,参加任何比赛都能拿最高奖项!我还是我们舞团最年轻的首席,这个记录至今无人能破!”

    陆熔岩:“……”

    他妈妈这骄矜且自负的神态,怎么还怪眼熟的。哦对了,想起来了,虞近寒也时不时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态。

    “……妈你不觉得很讽刺吗?你身为第一名,劝自己的儿子接受自己只能当第二名……”

    “你怎么能跟我比呢!你妈我当年,天赋是何等超凡出众!我要是不拿第一,我都对不起老天爷给我喂的饭!”

    颜婉话锋一转,又怜爱地看着自家儿子,柔声道,“而你,宝贝,你已经很努力了,咱们可能天赋上比别人稍微弱了一点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接受现实呀。”

    陆熔岩:“……”怎么回事,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还有点想吐血。

    见陆熔岩不说话,颜婉又问:“所以你真的不去瑞士散散心吗?”

    “不去。”

    “那就在申城给你补办个生日派对吧,叫上你的朋友同学们,大家一起放松一下,好吗?你同意的话妈妈就去帮你安排。”

    “随便吧。”

    两天之后,虞近寒和童梦缘一起在食堂里吃午餐,

    童梦缘吃到一半,忽然提议道:“对了小虞,这周六我们一起去陆熔岩的生日派对玩玩吧。”

    “生日派对?”虞近寒压根没听说过这事,她以为陆熔岩过个生日,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聚一聚也就完了,没想到还要办生日派对,真是没完没了,铺张浪费,奢侈糜烂,腐化堕落……

    默默吐槽了一通之后,虞近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去,人家都没邀请我,我去干嘛。”

    童梦缘诧异地看着她:“人家邀请了全班同学的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天晚上,他直接把邀请函发到我们班的闲聊灌水群了,你平时是不是都不看群消息?”

    那确实。这个闲聊群还是当初童梦缘非要她加的,她加上后一次也没看过群消息。

    群里没有老师,只有一些个碎嘴子同学一天到晚聊些没营养的话题,不看也罢。

    虞近寒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想去。”

    童梦缘开始撒娇:“你陪我去玩玩嘛,我一个人去怕无聊。”

    “两个人去也还是无聊。”

    “哎哟可是我挺想去虞公馆参观一下的,那么有名的建筑,我在申城住了这么多年都没进去看过……”

    “虞公馆?”虞近寒打断了她的话。

    “对啊,这次陆熔岩举办生日派对的地点是虞公馆,就是凤鸣路那个虞公馆,你肯定也听说过吧?那栋老洋房现在是陆熔岩家的产业,平时都用作私人会所,不对公众开放。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去玩了,你不想进去参观参观吗?”

    申城有数千栋风格别致的老洋房,每年都会吸引大量游客前来参观。

    论腔调,论艺术价值,虞公馆在这些老洋房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当年更是被誉为“远东第一豪宅”。但虞公馆一直为私人所有,不对公众开放,因此大众只能通过网上寥寥的数张照片窥见它的风采。

    对虞近寒来说,这栋老洋房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这是她家的祖宅,是她家祖辈们生活的地方。

    讽刺的是,她从来没能踏进过自家祖宅一步,如今想进去参观参观,还得借陆熔岩的光。

    虞近寒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了。

    第24章 派对 姐总有一天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既然决定了要去参加陆熔岩的生日派对, 晚上回到家后,虞近寒还是打开了闲聊群,找到陆熔岩发的电子邀请函, 下载了下来。

    仔细看了一下邀请函的内容,没提什么特别的要求, 连个dress code都没有, 很是随意。

    虞近寒这便放心了。如果陆熔岩心血来潮要搞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丑毛衣派对, 复古着装派对之类的, 那她肯定就不去了。她一直被感官过载的毛病困扰着, 任何有可能让她身体不适的奇装异服她都不会穿。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生日礼物的问题了。考虑到北辰这些少爷小姐们可怕的人均消费水平,要是大家送的礼物都太贵重,那她就不去了。她一个穷学生,还上赶着给豪门继承人花钱送礼,简直是倒反天罡。

    虞近寒发了条消息问童梦缘:“去年你有参加陆熔岩的生日派对吗?”

    童梦缘很快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去年……去年没有。那会儿还是高一上学期, 大家都不是很熟,我印象中他去年没有邀请同学参加生日派对。”

    虞近寒:“给他送个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童梦缘:“随便吧, 同学生日我一般就送个玩偶啊模型啊什么的。”

    模型?模型的价格上限跟下限可谓是天差地别。

    虞近寒又问:“大概什么价位?”

    童梦缘:“看交情啦。像陆熔岩这些男同学, 我一般小几百块就打发了。要是小虞宝贝你过生日, 我肯定不惜一切代价给你挑一份绝美典藏珍品大礼!”

    虞近寒忍不住笑了:“你好油啊。”

    童梦缘:“嘿嘿,小虞宝贝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呀?”

    “还早呢。”虞近寒随口敷衍了过去。

    她从来不过生日, 也不想麻烦童梦缘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虞近寒从床下拖出一个储物箱, 在储物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两盒游戏卡带, 是她前段时间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二手货,比全新的要划算很多。虞近寒虽然喜欢打游戏,为此花了不少钱,但也是精打细算, 一分冤枉钱都不愿意多花。

    这两盒游戏卡带她没用过几次,不是很好玩,就拿去当陆熔岩的生日礼物好了。

    转眼到了周六下午,虞近寒来到跟童梦缘约好的地铁站出站口,两人碰头之后便一起步行去虞公馆。

    这天天气还算晴朗,清亮的冬日阳光给整条路都染上了蜂蜜水一般的色泽。

    凤鸣路上满地都是枯黄的梧桐叶子,梧桐树两旁静静地矗立着一栋栋老洋房。经过岁月洗礼,这些老洋房外观看着都挺低调朴素,但它们的身价却高调得可怕,普通人从秦朝开始打工也不一定买得起。

    凤鸣路尽头,雕花铁艺护栏围着一栋格外精致气派的四层洋楼,整栋楼加庭院的面积比周边其他洋房大出两倍不止,看起来格外轩敞恢弘。这便是她们今天的目的地——虞公馆。

    “好漂亮啊,虞公馆跟周围其他老洋房真的有壁,不愧是当年的远东第一豪宅。”童梦缘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门房处有工作人员请她俩出示邀请函,虞近寒和童梦缘把之前保存下来的电子邀请函给对方看了,才被客客气气地放了进去。

    穿过流水潺潺的幽静庭院和双排爱奥尼式柱廊,来到一楼大厅,此时有七八个同学已经到了,大家正三三两两地坐在大厅里闲聊。

    见虞近寒和童梦缘到了,陆熔岩迎了过来。

    他面上虽然保持着温和得体的风度,但其实内心是有些诧异的,他没想到虞近寒会来。

    看到她身边的童梦缘,他又立刻明白了,八成是童梦缘拉着她来作陪的。

    “生日快乐!”还不待陆熔岩开口,童梦缘就欢快地抢先祝他生日快乐,并从毛绒斜挎包里取出生日礼物递给他。

    “谢谢。”

    “生日快乐。”虞近寒不咸不淡地祝贺道,一抬手把礼物递了过去。

    “谢谢,”陆熔岩接过两份礼物,介绍道,“一楼餐厅准备了一些零食和水果,冰箱里还有雪糕和饮料,你们自取就好。二楼有台球室,三楼有游戏室,四楼有私人影院,你们随便玩。待会儿人齐了会有派对主持人安排一些小游戏,赢了的话会有奖品,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一下。”

    “好的!我想先参观一下这栋楼,所有房间都可以进吗?可以随便拍照吗?”童梦缘迫不及待地问,看上去兴致勃勃。

    “都可以进,也可以随便拍照。需要我当向导吗?”陆熔岩礼貌地询问。

    “不用不用,”童梦缘笑着摆摆手,“我和小虞两个人随便逛逛就行啦,你去招待其他同学吧!”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又有两个北辰的同学到了。陆熔岩留下一句“有事随时叫我,或者找这里的工作人员也行”,便去招待其他人了。

    看着陆熔岩这礼数周到,温文得体的样子,虞近寒有些感慨,别看这家伙平时在学校里老是看她不顺眼,每回输给她都气得后槽牙都要磨平了的样子,人家到底是名门望族出身,一到社交场合就如鱼得水,招待她时也是彬彬有礼,仿佛从未跟她有过龃龉。这就叫体面吧。

    跟陆熔岩相反,虞近寒对社交毫无兴趣,她不仅对今天的主角不冷不热,跟其他同学更是连招呼都懒得打,直接拉着童梦缘四处参观这栋百年豪宅。

    陈伊宁跟她好友余紫莉,以及另外两个平时跟她们玩挺好的女生坐在沙发上闲聊。虞近寒和童梦缘经过她们时,听见余紫莉一边笑着,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有些人平时从来不在闲聊群冒泡,我还以为真不看群消息呢,没想到还是看到邀请函了,还早不早地跑了过来,跟平时的高冷人设可不符哦。”

    另一个女生接过话头:“人家来开开眼界也挺好的呀,毕竟平时在老弄堂里转个身都困难,哪里见识过这种宽阔大气的百年豪宅。”

    余紫莉神色轻蔑,颇为不屑:“只怕人家不只想开眼界,还想攀高枝呢。”

    陈伊宁眼底笑意温柔,又带着几分天真与迷茫,假装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呀?”

    童梦缘拉着虞近寒的手倏然握紧,她气鼓鼓地瞪了一眼余紫莉,转头对虞近寒说:

    “小虞宝贝,之前你跟我说你没空来虞公馆,是我缠着你非要你陪我来,我回头一定好好补偿你。虞公馆这么漂亮有名的老建筑,除了陆熔岩,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开眼界的,咱就大大方方地参观,没必要像有些人那样装腔作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虞公馆是她家的呢!”

    童梦缘特意把声音提高了些许,既不至于惊动大宅里的其他人,又恰好能让余紫莉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余紫莉轻蔑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虞近寒其实并不怎么生气,她很早就锻炼出了自动屏蔽外界讥讽的能力,只要对方别蹦跶得太过分,她都当是苍蝇在哼哼。她只觉得童梦缘气鼓鼓维护她的样子像只浑身是刺的河豚,还怪可爱的。

    “走啦,我们去二楼看看。”虞近寒拉着童梦缘往楼梯口走。

    沿着深色的木质旋转楼梯往上走,阳光被一面面彩绘玻璃窗过滤成梦幻的彩色,好像穿行在万花筒里。

    二楼比一楼安静了不少,虞近寒和童梦缘拿着手机,一边参观一边拍照。这栋豪宅里的彩绘玻璃、油画、水晶灯,甚至是马赛克都是百年前从欧洲进口的,如今依然被很好地保留着。还有那些摆放在各处的乐器、时钟、台灯等,也都是上百年的古董了。

    童梦缘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屋子里的百年古董们,“咱们可得小心点,这些可都是古董,万一磕着撞着可不得了哇。”

    虞近寒笑了笑,心情很是复杂。小时候总听她爸说虞家当年有多富贵,她一点实感都没有。如今来到了自家祖宅,亲眼见识到了这里的奢靡与浮华,她才恍然惊觉,合着她是虞家几百年来过得最苦的一个。

    两人慢慢悠悠把二到四楼都逛了一遍,童梦缘想去卫生间,虞近寒便一个人在走廊里踱步欣赏墙上的风景画,顺便再多拍几张照。

    经过台球室的时候,一颗球从台球桌上蹦了下来,骨碌碌一直滚到虞近寒脚边才停下。

    虞近寒往台球室望去,看到一个手持台球杆的男生正站在台球桌旁,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虞近寒一看到这个人的脸,当即就愣住了。这个男生她从没在北辰见过,应该是陆熔岩校外的朋友。这人肤色很透白,越是透白,就越发显得他额角那道疤痕狰狞可怕。再加上他还挑染了几丝银白色的头发,穿着一身山本耀司暗黑风的黑衣,乍一看跟白日撞鬼差不多。

    虞近寒很快意识到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很不礼貌,她随即垂下眼睑,把地上的台球捡了起来。

    捡球的同时她有点好奇,难道最近潮流圈开始流行厉鬼风了?看来她这辈子注定跟潮流无缘了,还是土土的更安心。

    这个厉鬼系男生走了过来,从虞近寒手里接过球:“谢谢啊美女,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生笑着指了指自己额角的疤。这一笑,终于显得有活人气了。

    “没有。”

    “我叫林子程,是陆熔岩以前在国际学校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国际学校的?怪不得可以染头发。她就说陆熔岩不像是会跟辍学小混混交朋友的。

    “虞近寒。”

    虞近寒报上名字后便转身想走,没想到这个叫林子程的男生一脸诧异地指着她:“你就是虞近寒?!之前陆熔岩跟我说你……”

    “喂!”

    林子程的话遽然被打断,陆熔岩手持台球杆出现在台球室门口,冷冷地盯着他,“还打不打了?”

    林子程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台球室。

    这两人回去继续打台球了,留下虞近寒满脑袋问号。

    陆熔岩到底说她啥了?啧,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然他怎么会做贼心虚突然冒出来打断林子程的话。

    虞近寒冷哼一声,心想这小子肯定是因为几次考试和竞赛都输给她,给他输急眼了,都开始背后讲她坏话了。没事,姐总有一天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虞近寒回到一楼继续参观拍照。之前因为余紫莉那些人阴阳她,引得童梦缘不忿,虞近寒不想引起口角,直接拉着童梦缘上楼了,一楼她都还没怎么逛过。

    这会儿虞近寒独自拿着手机专注地拍照,没注意到身后,恰好陈伊宁也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

    陈伊宁今天来参加陆熔岩的生日派对,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来看看陆熔岩那位校外女友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她张望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任何她不认识的面孔出现。

    难道是陆熔岩只邀请了北辰的人?可是林子程也来了呀,他的女朋友没有理由不来。

    陈伊宁思绪纷乱,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不留神就撞上了身后的虞近寒。两人手机都没拿稳,咚的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虞近寒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陈伊宁。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未发一言,她俩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各自捡起手机便走开了。

    虞近寒往前走了几步路,脑子里闪过刚刚的画面,忽然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她天生记忆力就非常好,虞再思还特地训练过她这方面的能力,给她培养出了照相机式记忆力。任何画面,只要她扫过一眼,短时间内都可以完全在脑海中复原。

    就比如刚刚,她附身去捡手机的时候,目光掠过了旁边陈伊宁的手机。陈伊宁的手机屏幕朝上,显示的是一个微博主页。

    那个主页的用户昵称取得挺繁琐的,是一串字母加几个数字,虞近寒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是Elaine6217。

    这几个字母和数字的组合,莫名有些熟悉。她在脑海中检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想起来了,她在北辰gossip的留言区多次见到过这个昵称。

    当时正值徐艺恩投稿造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这个Elaine6217每次都在留言区帮着徐艺恩说话,添油加醋地抹黑她,她好几次都注意到了这个人,当时还纳闷这人到底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北辰gossip留言区的这位Elaine6217,跟陈伊宁微博界面上的那个Elaine6217,都是陈伊宁的账号?

    这样判断好像有点武断,也有可能这个Elaine6217是陈伊宁的朋友,她刚刚只是在逛朋友的主页。

    虞近寒决定查一下这个Elaine6217,她打开微博搜索到这个用户,点进主页翻看了起来。

    翻着翻着,虞近寒越看越心惊,眉头也越皱越紧。

    第25章 对弈 “你把我给拉黑了?!”……

    “小虞!”童梦缘忽然找了过来, “我有点饿了,我们去餐厅拿点吃的吧。”

    “好。”

    虞近寒收起手机,不动声色地跟童梦缘来到餐厅。

    两人拿了些甜品和饮料, 坐在餐桌旁一边吃一边闲聊。这会儿派对主持人正在主持一些小游戏,赢的人可以获得一些小奖品。大厅里气氛热闹得不行, 大家都玩得很投入。

    渐渐的大家都聚到了大厅的一角, 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虞近寒远远看着那波人, 有些好奇地问:“他们在干嘛?”

    童梦缘:“应该是在讨论今天的终极大奖。”

    “什么终极大奖?”

    “我看了一下今天派对的安排清单, 其中一个游戏环节是国际象棋超快棋比赛, 所有人都可以找陆熔岩下一局国际象棋超快棋,只要能赢过他,就可以得到一万元现金。”

    一万元!虞近寒吃了一惊。不愧是有钱人办的生日派对,撒起钱来就是随意。

    童梦缘继续说道:“唉,可惜我不会下国际象棋, 不然我也想去挑战一下,小虞宝贝你……”

    童梦缘正想问虞近寒会不会下国际象棋, 只见虞近寒仰头一口气干完易拉罐里的汽水, 霍然起身, 直接向那群人走去。

    让你小子背后说我坏话,姐这就来收拾你!

    姐不仅要让你的人生再添一笔败绩, 还要赚你的钱!

    超快棋是一种很有趣的国际象棋玩法, 对局每方仅有几分钟时间,每步棋加2秒或3秒。在这样超短的时间内, 棋手几乎是靠自己的直觉在下棋。

    超短棋比赛过程极其紧张刺激,观赏性极强,因此这会儿众人围观陆熔岩和谢明轩对弈,都看得非常入迷。

    虞近寒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虞再思学过国际象棋, 她父亲认为学这个可以帮助她开发智力。后来在清溪读书时,她也参加过学校的国际象棋社团,现在偶尔也还会玩一玩。

    虞近寒拿起茶几上的派对安排清单看了一下,清单上规定了这项超短棋比赛对局每方有3分钟时间,每步棋加2秒。了解过规则后,她再转头去看陆熔岩和谢明轩的战况,心里默默估测以自己的水平跟陆熔岩对弈,胜算能有几成。

    约一分钟后,围观棋局的众人爆发出欢呼声,谢明轩笑着摇了摇头,挑战失败,遗憾离场。

    派对主持人高声问:“还有没有人愿意挑战?”

    众人纷纷摇头:

    “我这智商就算了吧。”

    “这个太难了,我眼睛都跟不上他们下棋的速度。”

    “陆熔岩玩这个应该还没输过吧……”

    一片纷纷攘攘中,虞近寒举手示意:“我来挑战。”

    围观群众顿时兴奋了起来:

    “哇,不是吧,两大学神的巅峰对决!”

    “这下刺激了,今天真是没白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来到陆熔岩对面坐下,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对方,仿佛野生猛兽在盯着一只即将到手的肥羊。

    陆熔岩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丝紧张,明明刚才那么刺激的对弈过程中他都没有紧张过。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和虞近寒第一次在考场之外竞争吧。

    比赛开始,两人开头几步都在背谱,落子速度极其快,把棋钟按得啪啪响。

    几十秒钟后,围观群众们已经没法跟上他俩的思路,只得在一旁打趣:

    “这棋下的,好像棋钟是租来的急着还似的。”

    “噼里啪啦的,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打麻将呢。”

    比赛进行了大约一分半钟,陆熔岩渐渐占了上风。虞近寒苦苦支撑着,一直没有放弃,直到半分钟后,终于等来对方一个颇为严重的失误。

    虞近寒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迅速将对方将死。

    比赛到此结束,陆熔岩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

    虞近寒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开心得不行,一万块钱就这么到手了!这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挣得最快的一万块钱了,仅仅花了两分钟!

    而且她成功地让陆熔岩的人生又添了一笔败绩。还有什么比打败对手,同时从对手兜里拿走钱更爽的!

    陆熔岩拿出手机给虞近寒转账,几秒钟后他诧异地抬头看向虞近寒:“你把我给拉黑了?!”

    虞近寒:“……”

    忘了这茬了。

    虞近寒脑子转得比刚刚下棋时还快,立刻一脸无辜地编了个谎话:“是吗?我记得我没有拉黑你呀。可能是前几天邻居家小孩借我手机玩,不小心把你给拉黑了吧。”

    陆熔岩:“……”

    不是很信,但他确实也没得罪过她吧,到底有什么理由拉黑他?

    收到一万块钱奖金后,虞近寒心情大好,且难得的有了一点小小的愧疚感。生日派对上让寿星输了一把,还让人家发现自己早已被拉黑,着实有点不好意思了。早知道就不送他二手游戏卡带了,好歹送个一手的啊。

    这点愧疚了只持续了一两秒,虞近寒便将其抛之脑后了。侍应生送来了生日蛋糕,陆熔岩切好后分给众人,虞近寒端着小纸碟一边吃一边四处闲逛,路过门厅时她停下了脚步。

    陆家目前是虞公馆的持有者,他们看起来还挺尊重虞公馆的历史的。门厅的墙壁上有大段讲述虞公馆历史变迁的文字,还配有一些老照片。

    虞近寒静静地看着其中一些民国老照片,照片里都是一些衣着得体,风华正茂的民国人物。这些照片她家里也有,因为照片里的人正是虞家的祖辈们。

    虞近寒脑海中泛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在她五六岁大的时候,她父亲去市中心的医院拿药,顺便带着她在市中心闲逛。申城寸土寸金,市中心更是富贵迷人眼,各种豪车与衣着时髦的人来来往往,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叫人心醉神迷。

    生活在这样的超一线城市里,虞近寒很小就体会到了贫富差距能有多离谱。市中心这些出入豪华场所,满身贵气的男男女女,跟老弄堂里的那些邻居仿佛不是一个星球上的生物。

    父亲牵着她慢慢地沿着凤鸣路散步,忽然在一道雕花铁艺大门旁停了下来。

    “鱼鱼,你看。”父亲给她指了指大门后那栋雅致气派的四层洋楼。

    鱼鱼是她的小名,但只有她父亲会叫这个小名,父亲去世后这个名字也就再没用过了。

    “好漂亮的房子啊。”幼年时期的虞近寒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赞叹。

    “这是虞公馆,以前是咱们虞家的祖宅。”

    “啊?真的吗?这么好看的房子,为什么不归我们了?”

    “虞家不行了,就把它卖掉了。”

    “好可惜呀。”

    “我们鱼鱼以后好好读书挣大钱,把这栋房子买回来好不好?”

    “好!”

    虞近寒回忆至此,忍不住笑了。当年可真是童言无忌啊,虞公馆如今得值几个亿吧。买回来,她得从原始人时期就开始打工。

    陆熔岩站在不远处,看见虞近寒一直盯着门厅墙上的老照片看。他发现了,虞近寒好像对这栋老建筑特别感兴趣,连墙上的文字和照片都看得特别认真,难道说……不可能吧,虞家的后人就算再怎么落魄,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住老弄堂。

    虞近寒眼角余光捕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陆熔岩,有些莫名其妙:“你盯着我干嘛?”

    陆熔岩走了过来,也看向照片上的人物:“你对虞公馆的历史很感兴趣?”

    “对啊。”

    “你跟这些照片上的人都姓虞……不会是远亲吧?”

    “不是。”

    陆熔岩点点头,心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怎么可能那么巧。

    接着他就看见虞近寒抬手指向照片里一对风华正茂的青年夫妻,说:“这是我的太爷爷太奶奶,太奶奶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婴儿就是我爷爷。”

    陆熔岩:“……”

    合着不是远亲,是直系亲属呐!

    虞近寒歪了一下头,继续说道:“我想这应该不算远亲吧,我们血缘关系还挺近的。”

    “……那确实,”陆熔岩感到不可思议,“你居然是虞家的直系后代……”

    之前北辰的人跟风嘲讽虞近寒的时候,还骂人家是“下只角贱民”,谁能想到人家祖上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呢。一百多年前虞家最鼎盛的时期,陆家的祖先还在海外当劳工呢。如今真是时移世易,沧海桑田。陆熔岩一时间唏嘘不已。

    虞近寒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没想到虞家的直系后代会这么落魄?”

    “……没有。”陆熔岩矢口否认。

    虞近寒笑了笑,转头看着那一张张黑白旧照,心生感慨:“自古以来,不管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诗礼簪缨之族,再怎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早晚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虞近寒说完这番感慨,立刻就察觉到这番话对着陆熔岩说有点不妥。毕竟人家也是名门望族出身,且现在正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阶段,这番话好像在咒人家家族早晚会落魄似的。

    人家好端端过个生日,她不想给人添堵,于是又迅速补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

    陆熔岩:“……”

    本来他也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虞近寒这一找补,他想听不出来都不行了。

    陆熔岩叹了口气,心想,这就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吧。

    第26章 求证 校园版商战

    派对结束后, 陆熔岩回到家,开始拆白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很快拆到了虞近寒送的那一份,把包装纸剪开, 里面居然是两盒游戏卡带。

    陆熔岩没想到她会送这个,她看起来不像是喜欢打游戏的人。陆熔岩端详了这两盒卡带一会儿, 忽然把卡带往桌上一拍, 感叹道:此人心机极为深沉!

    送他游戏卡带, 是试图让他沉迷游戏, 从而荒废学业, 永远无法跟她争第一名的位置。

    这游戏卡带还有使用过的痕迹,是想营造她经常打游戏的假象,从而让他放松警惕,把时间更多地浪费在玩乐上。

    商战,这就是校园版的商战!还好他聪明, 不会轻易上她的当。

    林子程在这时候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之前老听你抱怨你们学校新转来的那个女生,一来就挑衅你, 偏偏成绩还巨好, 给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你怎么从没提过她还是个大美女啊?”

    陆熔岩感到莫名其妙, “这很重要吗?”

    林子程:“这怎么不重要!换做是我,输给一个大美女有什么好气的, 输了就输了呗, 颜值让人宽容,懂么!”

    陆熔岩:“……你爱输多输。”

    林子程:“啧, 怎么说话呢。”

    陆熔岩:“你不会是想追她吧?”

    林子程:“没有。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陆熔岩想起了林子程额角那道狰狞的伤疤,没再说什么。他想起小时候林子程没破相的时候,其实长得挺好看的,那时候他妈妈还活着, 他也挺活泼挺会讨长辈开心,可惜后来……

    另一边,虞近寒参加完生日派对,也乘坐地铁回到了家中。她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是陆熔岩给每个参加派对的人安排的谢礼。虞近寒有些感慨,这些老钱家族办个派对,礼数就是周全。

    回到卧室,她从礼品袋里拿出礼品盒,打开一看,是一款黑色头戴式游戏耳机。虞近寒记得这个耳机的牌子好像还挺贵的,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型号,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款耳机三千多!

    她一直用的一款旧耳机才两百出头,最近想买一款新的,预算也不过就三四百块钱。好家伙,人家群发的礼物都远超她的预算。

    虞近寒默默计算了一下整场派对办下来陆少爷一共得洒多少钱,算完之后她小小地抑郁了一把,对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着她又想起了自己送的那两张二手游戏卡……不对,买来时就是二手的了,她又玩过几次再送给陆熔岩,陆熔岩收到的已经是第三手的了。

    虞近寒叹了口气,唉,人家这会儿回家拆了礼物,指不定得嫌弃成什么样呢。

    她不知道的是,陆熔岩倒还真没有嫌弃礼物太旧太寒酸,他那神奇的脑回路完全朝着另一个思路狂奔了,并且此时已经给虞近寒打上了“校园版商战高手”的标签。

    虞近寒想起了那个叫Elaine6217的微博账号,她拿起手机,又把那个账号发过的微博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小号。这个账号没有任何粉丝,也没有跟任何人互动过。

    其次,这还是个专门用来发泄情绪吐黑泥的小号。

    这个号发过的博文,有一半是在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言辞之激烈让人心惊;另一半博文都是在咒骂博主日常生活里遇到的人,用语之恶毒令人胆寒。

    虞近寒翻看完之后总结了一下,这个Elaine6217应该是个女生。因为有一篇博文是这样写的:

    “昨晚做噩梦,又梦见了小时候在香港发生的那件事。当时我在庭院里爬树,一不小心从树上跌了下来,额头都磕破了,血流了一脸,我吓得大哭。

    我妈赶过来,居然没有安慰我,而是揪着我的耳朵大骂,‘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好端端的你爬树上做什么?你破相了以后哪个豪门肯要你?’

    像他们这样没有本事赚钱的父母就不应该生孩子,一辈子就知道盘算着卖女儿换钱。将来我真的跟Ian结婚了,我才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让他们带着两个宝贝儿子睡桥洞去吧!当然,偶尔也可以给他们一点钱,直接扔地上让他们跪着捡,hhhhhhh”

    这个Elaine6217如果真的是陈伊宁的话,那这个Ian难道是陆熔岩?

    还有好几条博文提到了一个代号为YU的人,虞近寒感觉这个YU指的应该就是她,因为有一条博文是这样写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个YU从第一名的位置上滚下来啊!不要再让Ian的注意力停留在她身上了,让她滚行不行啊,烦死了!!!!希望明天早上上学路上她就会被车撞死!”

    啧啧,这人真是病得不轻。虞近寒摇摇头,想到了陈伊宁平时在学校里的表现,永远衣着精致,举止文雅,言语温和,友爱同学……谁能想到她背地里精神状态是这样的啊。

    通过她的博文,可以很明显看出她有一对重男轻女还贪图富贵的父母,还有一对烦人没有教养的双胞胎弟弟。她父母给她的精神压力应该相当大,已经把她折磨到半疯状态了。

    虞近寒忽然就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她刚转学来那会儿,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小八卦,陈伊宁就急着想置她于死地。这人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常,她的心理多少都有些扭曲了。

    不过有一条近期发布的博文,让虞近寒有些看不懂。前面的博文但凡提到Ian这个人,语气都挺平和的,甚至还会用轻松的口吻幻想她和Ian的婚礼在哪里举办,婚后生几个孩子等等。

    但最近一条提到Ian的博文,却在疯狂咒骂他。

    “Ian你也是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等我们结了婚你就去死好不好?把你所有的遗产都留给我,你就可以下地狱了!你不想死的话我就送你一程……”

    虞近寒看了一眼这条博文的发布时间,11月25日晚上10点52分。这个时间是CMO比赛的前一晚。那天晚上陆熔岩把陈伊宁给得罪了?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虞近寒无从得知。

    不过,以上一切都是她的猜测,也没有铁一般的证据能证明这个Elaine6217就是陈伊宁。除非……她能找人求证一下。

    周一早上,虞近寒来教室来得很早,恰好陆熔岩今天也来得挺早。趁教室里还没几个人,虞近寒敲了敲他的桌子。

    “干嘛?”陆熔岩一边把教材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边转头看着她。

    虞近寒凑近了些许,陆熔岩眼睁睁看着她靠近,乌黑的发丝从她肩头垂落,荡开了一些空气,他忽然闻到了一种清新好闻的、又很难描述的味道。

    不会是虞近寒身上的味道吧?这个念头一出现,陆熔岩心跳忽然就加速了。

    “……”他不动声色地后仰了一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正常,不露出任何异样。

    虞近寒对他的反应一无所觉,还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低声道:“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人,就问你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陆熔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紧。偏偏此时虞近寒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给他盯得眼神都无处安放。

    陆熔岩轻咳一声,从笔袋里抽了支笔拿在手里转,本想借此分散一下注意力,结果没转两下笔就啪的一声掉地上了。

    “……”他玩转笔这么久,手还没有这么不稳过。

    陆熔岩有些抓狂,搞什么啊?一大早的就乱我道心,想害我无心学习是不是?这又是你校园版商战的手段是不是?呵,妖女!

    虞近寒今天有求于人,态度还挺好,主动帮他把笔捡了起来,放在了他的课桌上。

    虞近寒一只手撑着他的课桌,注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第一个问题,陈伊宁是不是有一对双胞胎弟弟?”

    陆熔岩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第二个问题,你的英文名是不是叫Ian?”

    陆熔岩还是那个回答:“你怎么知道?!”

    虞近寒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Elaine6217就是陈伊宁。

    虞近寒不再纠结此事,她也不打算曝光陈伊宁的微博小号,这样做多少有些不道德。哪怕陈伊宁在微博里咒骂了她那么多条,她都觉得无所谓,反正对方又不敢当着她的面骂她。

    平日里在学校有什么交集,陈伊宁还不是得客客气气地对待她。

    再说了,万一以后陈伊宁精神病发作又想使些什么昏招对付她,她兴许还能提前从那个微博小号里得到些信息。

    虞近寒彻底放下此事,拿出一本厚厚的单词集开始背单词。

    没想到她放下了,陆熔岩却还没放下。此刻他一直在思考虞近寒为何突然找他打听陈伊宁。难道她还想报复回去?

    之前虞近寒没再管录音的事,是因为她太忙,要忙着准备CMO,要忙着准备学校里的各种大小考试。但如今她已经保送了,多少闲下来了一些,不会就想跟人算总账吧?

    两分钟后,陆熔岩伸手过来敲了敲虞近寒的课桌。

    “干嘛?”虞近寒转头看向他。

    陆熔岩压低了声音:“你不会还想报复她吧?”

    在惹过虞近寒的人里面,陈伊宁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没付出什么代价的人。袁景灿那厮都被停课了好久,又挨了家里人的毒打,想从陆熔岩手里抢录音时还挨了陆熔岩的揍;徐艺恩则转学回了老家,亲爹被迫净身出户。

    而陈伊宁最多只是受了一点心理折磨。

    虞近寒看着陆熔岩,似笑非笑。她有点好奇,要是陆熔岩知道陈伊宁背地里是怎么咒骂他的,他得是什么反应。

    北辰维和大使陆熔岩耐心劝解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再闹出新的风波吧?”

    虞近寒忽然觉得这件事简直太荒诞太搞笑了。陆熔岩一心维护他的青梅竹马,结果对方在微博上咒他早死,甚至都幻想出杀夫剧情了。他俩以后要是真结婚了,妥妥的就是一出豪门恩怨狗血悬疑大剧。

    虞近寒越想越觉得可笑,没忍住嗤笑出声,笑得停不下来。

    清晨薄脆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虞近寒笑着仰起了头,阳光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点得亮晶晶的。

    陆熔岩静静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不是那么招人烦了。

    虞近寒很少笑,除非是赢了陆熔岩时,会露出那招牌式胜利的微笑。那种微笑对于陆熔岩来说是烦人的。

    而现在虞近寒的笑,虽然也有一丝丝促狭和不怀好意,但总归比以前顺眼多了。

    他想起了前两天林子程说的话:“颜值让人宽容。”好吧,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虞近寒笑够了,便伸手拍了拍陆熔岩的肩膀:“放心吧,我没空搭理她。倒是你,小心哪天被人当成狗血剧原型。”

    以前的虞近寒是很暴躁的,在菜场小学读书的时候,经常有男生招惹她。她不把对方打哭揍服是不肯罢休的。那时候她的生活太糟糕了,她一无所有,所以什么都不怕,一命抵一命她都觉得自己赚了。

    但现在的虞近寒心态已悄然发生了转变。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孩了,她有奖学金,有明京大学的保送资格,她的未来一片光明,充满希望。现在的她渐渐开始遵从幸福者退让原则。她会远离所有的疯子,变态,精神不稳定的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要稳稳活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第27章 嘴仗 男人心,海底针

    有些东西, 当你尚未察觉到它的存在时,它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一旦当你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你就彻底无法忽略它了。

    就比如前几天早上, 陆熔岩无意间闻到了虞近寒身上的气味。

    理智告诉他,那不过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味道, 由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冬季护肤霜等洗护用品的香味组成。

    且虞近寒用的洗护用品应该都很平价, 这些味道可以随机出现在大街上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但他就是莫名地无法忽略这种味道。

    他和虞近寒的座位中间就隔了一条过道, 一天时间里, 他总会在这条过道里和虞近寒擦肩而过几次。

    每一次他都能精准捕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 温馨安宁的味道,毫无攻击性,但是会在几秒钟内让他的思维迟缓,注意力偏移,思考速度下降……说白了, 就是变笨。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午休尚未开始, 虞近寒突然对一道物理题的标准答案产生了疑惑, 便拿着题册来找谢明轩探讨。

    谢明轩是搞物理竞赛的, 遇到疑难怪异的物理题找他探讨再合适不过。

    谢明轩是陆熔岩的同桌,就在陆熔岩旁边坐着看书。虞近寒站在陆熔岩的课桌旁, 一只手撑着他课桌的边缘, 另一只手越过他的头顶将题册递给谢明轩。

    “你看看这道题,答案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看看。”

    谢明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接过题册,两人就这么隔着陆熔岩的课桌,开始讨论了起来。

    本来正在做题的陆熔岩笔尖一顿,他又闻到了那味道, 像是青柠和罗勒混合起来的清新气味,又带着些恬淡舒适的皂感。

    他的思维再次变得迟缓,注意力偏移,思考速度下降……题册上的字一行行从他眼底溜过去,他却完全没看进去。从虞近寒站到他课桌旁的那一刻起,他的思绪就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陆熔岩沉着脸,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霍然起身离开了教室。

    虞近寒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心想这人最近怎么有点怪怪的。

    陆熔岩来到卫生间,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捧起流水往脸上泼。冬天冰凉的自来水刺激得人头脑发麻。

    他想不通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只要虞近寒一靠近,他的大脑就停摆。这样下去还怎么跟她竞争?要不是虞近寒实在家境普通,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弄来了什么高科技迷魂香,企图把他药成傻子,从而彻底退出竞争永世不得翻身。

    头脑恢复清醒后,他来到走廊上,一边吹着寒风,一边思考,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应该跟虞近寒没什么关系。可能是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太想赢了,所以心理上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放寒假了,也许他真的应该听从母亲的建议,出去玩玩散散心,好好调整一下状态,然后把第一名的位置夺回来。

    这会儿虞近寒跟谢明轩解决完那道物理题,心情颇为舒畅。她来到走廊上,往女卫生间的方向走,遇到了正在走廊上吹风的陆熔岩。

    十二月末的申城寒风极其凛冽刺骨,陆熔岩脸上居然还有未干的水渍,应该是刚洗完脸没擦干就站这儿了。

    虞近寒越发觉得这人最近有些不正常,脸上带着水在这儿吹零下几度的冷风,这脸不得冻得跟千刀万剐一样。

    好歹此人的长相正好在她的审美点上,要是冻一脸的紫红冻疮,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不忍卒看了。

    于是在经过陆熔岩时,她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心被风吹成面瘫。”

    “……”陆熔岩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

    虞近寒耸了耸肩,心想看来已经被吹成面瘫了。

    陆熔岩回到教室后便跟谢明轩提议:“我们换一下座位吧。”

    “啊?好的。”谢明轩向来很好说话,虽然不知道陆熔岩干嘛突然要和他换座位,但还是很随和地答应了。

    坐到原本属于谢明轩的座位上,陆熔岩稍稍松了口气。这样他就不会再频频在过道里遇到虞近寒了。

    第二天中午,陆熔岩和谢明轩来到食堂的时候有点晚了,两人端着餐盘寻找空位。

    谢明轩看到虞近寒和童梦缘的对面还有空位,于是转头跟陆熔岩示意:“我们坐那儿去吧。”

    说完,谢明轩便端着餐盘过去了。陆熔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虞近寒,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谢明轩坐下后才发现陆熔岩没有过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诶?他怎么没过来?”

    虞近寒看着陆熔岩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这人确实是不对劲。昨天跟谢明轩换座位,今天又拒绝过来跟他们一桌吃饭,总感觉像是……在刻意避开她。

    所以她到底又哪里得罪他了?啧,男人心,海底针。

    中午午休结束,虞近寒拿了一张卷子出来,打算做两个题醒醒脑。她一边思考,一边喝一盒巧克力牛奶,牙齿无意识地把吸管咬得坑坑洼洼。

    题做到一半,她发现左前方一个叫杨文昊的男生一直盯着她看,脸上挂着十分猥琐的笑容,同时还时不时跟他同桌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这个杨文昊在北辰属于是猫嫌狗厌的那种男生,虞近寒刚转学过来没多久,童梦缘就提醒过她离此人远点。此人满嘴污言秽语好像一辈子没刷过牙,甚至还会装疯卖傻假装不经意地吃女生豆腐。

    “你笑什么?”虞近寒冷冷地注视着他。

    “嘻嘻,你猜。”杨文昊没皮没脸地吐了一下舌头,存心想逗一逗这位高冷学神。

    虞近寒没搭理他,又低下头继续做题。

    见虞近寒并没有追问,杨文昊的同桌刘嘉豪先憋不住话了。他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回答了虞近寒刚才的问题:“刚刚杨文昊说,喜欢把吸管咬得坑坑洼洼的女生,欲望都很强!”

    说完,这两人都捂着嘴偷笑,目光兴奋又猥琐地来回盯着虞近寒的脸,以及她手里巧克力牛奶的吸管,等着看她又气又羞地涨红了脸,一边骂人一边嘤嘤哭泣的样子。

    然而虞近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俩,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让教室里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杨文昊,你这么关注别人的欲望做什么?因为你没有吗?啧,可怜啊,年纪轻轻就阳痿了。要不你别叫杨文昊了,改名叫杨痿男吧。

    还有你,刘嘉豪,你整天跟着这个杨痿男混,可见你俩志趣相同,同病相怜,要不你改名叫刘ED吧,也好陪陪你的好兄弟,让他在阳痿的道路上别太孤单。”

    虞近寒话音一落,周围的女生们都兴奋大笑,激动得直拍桌子,纷纷开始管这两人叫杨痿男,刘ED。

    “杨痿男这名字好!以后我就叫你杨萎男了!”

    “你俩凑个组合,就叫阳痿兄弟吧!”

    “好兄弟,一起走,谁先治好谁是狗!”

    “哈哈哈哈哈我天我受不了了,你们怎么都这么有才!”

    “先说好,明年我们学校的艺术节,没有阳痿兄弟登台表演我不看啊。”

    班里的女生都苦杨文昊这个猥琐男已久,好多人都被他言语骚扰过。如今看到他被虞近寒羞辱得目瞪口呆,脸色红紫如同猪肝却不知如何反驳,大家都痛快不已,纷纷下场痛打落水狗。

    杨文昊结结巴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自以为很有力的反击:“我是不是阳痿男,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怎么样,放学了敢不敢跟哥哥去开房啊?嗯?敢不敢?”

    杨文昊痞笑着看着虞近寒,心想这回她总该恼羞成怒不知所措了吧。

    虞近寒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悠悠道:“餐厅老板把一盆大粪端上了桌,向客人招呼道,‘这是我新研发的菜品,免费请大家试吃,大家快来尝尝咸淡。’客人都一脸嫌弃地跑了,老板还很委屈,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敢啊?”

    班里的女生们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连男生们都乐得不行,众人又是捶桌子又是跺脚,搞得教室里轰隆轰隆的像是有火车驶过。

    “哈哈哈哈哈,正常人谁敢啊!”

    “杨萎男你认输吧!你踢到铁板啦!”

    “虞姐威武!虞姐霸气!”

    ……

    陆熔岩和谢明轩本来在专注地做题,写到一半都忍不住被这场嘴仗吸引,一边听一边笑着摇了摇头。

    经此一役,虞近寒发现班里的女生们都对她热络了很多。虽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孤僻,不怎么跟人社交,但女生们只要见到她都会主动跟她打招呼,笑着叫她“虞姐”。

    是的,经此一役后,她还多了个外号“虞姐”。杨文昊和刘嘉豪也各自喜提外号杨痿男、刘ED。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晚上,陆熔岩在书房里做作业,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白天虞近寒回击杨文昊时的画面,她面上云淡风轻,却出口成刀,把杨文昊那猥琐玩意儿扎了个体无完肤,肋骨漏风。

    陆熔岩回忆着回忆着,嘴角不知不觉就泛起了笑意。

    几秒种后,他如梦初醒,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

    他怎么又走神了!而且又是因为虞近寒走神!

    察觉到嘴角的笑意后,他更是立刻拉下了脸。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自己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赶紧放寒假吧!他得赶紧去瑞士圣莫里兹滑雪场散散心,让山上的冰雪给他醒醒脑。

    第28章 寒假 就算讨厌她也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

    临近期末, 虞近寒的生日也到了。

    她是1月11日出生的。她出生的那天,申城遭遇了二十年一遇的寒潮。她父亲有点迷信,说在某本算命书上看到一个说法:小孩子的名字要符合出生时的天气, 才能带来好运。于是她父亲直接用了“寒”这个字作为她的名字。

    虞近寒的生日数字全是1。她曾经颇有些得意地想,姐就是命中带一, 今生注定要当第一名的。

    巧的是, 陆熔岩的生日是11月11日, 生日数字也全是1。要不是遇到了虞近寒, 他多半也会一直是第一名。

    虞近寒从来不过生日, 但生日愿望还是要许一下的。许个愿嘛,又不费事,再说万一成真了呢。

    晚上入睡前,虞近寒坐在床上虔诚地许愿:十七岁的虞近寒,要比十六岁的虞近寒赚到更多的奖学金, 学到更多的知识,跟第二名拉开更大的分数差。尤其是这次期末考试, 一定得让第二名输到心服口服, 输到跪在地上唱征服……她脑补了一下陆熔岩跪在她脚边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唱征服的画面, 没忍住笑出了声。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这天,北辰的考号是按照上一次月考的名次排的。因此虞近寒是一号考室一号位, 陆熔岩是一号考室二号位, 就坐在她后面。

    开考前五分钟,试卷和答题卡都已发放, 虞近寒靠在椅背上看卷子上的题。

    她冬天从来不用围巾,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围巾,都会让她脖子感到又刺又痒。但申城的冬天实在太冷,于是一到深冬她就会把头发放下来, 勉强能起到点保暖的作用。

    现在,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夹在了她的背部和椅背之间,低头时发丝会扯到头皮。于是她伸出一只手,撩开背后披散下来的长发,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发丝。紧接着她就听到背后传来刺耳的拖动课桌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陆熔岩面无表情地坐在她身后,把他那张课桌尽可能往后拉,离她的椅子起码一臂之距。

    虞近寒:“……”

    此刻陆熔岩也很无语。明明这些天已经尽量避开她了,但偏偏期末考试还得坐在她后面。刚刚他眼睁睁看着虞近寒伸出一只清瘦白净的手,撩开如瀑的长发,发丝滑动间荡开深冬清冽的空气,将那类似青柠与罗勒混合的味道又递到他的鼻尖。

    陆熔岩好像被电打了一下,立刻就把课桌往后拖。

    必须得尽量离她远一点,他不能在考试时分心。

    虞近寒瞥了他一眼便转回身,心里有点窝火。这人最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把她当病毒防呢?之前也没见他这样啊。难不成是因为……输给她太多次,因输生恨了?

    虞近寒轻笑了一下,因输生恨这个理由,她倒是可以接受,她不介意让对方恨得更深更长久一些。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她忽然想到,刚刚不会是她撩头发的时候把头皮屑撒他课桌上了吧!所以他才突然往后拖动课桌?苍天啊不会真的这么尴尬吧?!

    虞近寒想立刻回头去看他的课桌桌面,偏偏此时开考铃声响起,她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开始答题。

    考完这一场,虞近寒立刻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扒拉自己的发根,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头皮屑。

    她松了一口气,继而怒气上涌,此刻她非常想抓住陆熔岩的肩膀往死里摇,问问他最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没事把课桌拖那么远干嘛?就算讨厌她也一定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害得她考个试都心神不宁!

    没过几天,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虞近寒一如既往位居第一,总分比陆熔岩高了七分。

    陆熔岩看到这次的成绩单时,他正准备登上飞往瑞士的班机。他计划在圣莫里兹待个十天左右,在那里体验一下高山滑雪,欣赏欣赏湖光山色,然后飞往香港。今年陆家长辈们已经决定了要在香港的主宅过年。他可以在那边跟以前的发小们聚一聚,然后在寒假结束前三天飞回申城,准备开学考试。

    这个安排在陆熔岩看来很休闲,很完美。看着飞机舷窗外壮丽的云层,他想,今年所有的失败都将留在今年,明年的他将以崭新的状态重回巅峰。

    虞近寒的寒假生活则简单低调了很多。前面十几天她都在家打游戏,做寒假作业,为明年年初的数竞集训做准备。

    到了大年初二,沈霜露一如既往地带着虞近寒回沈家村走亲戚。

    本来前几天虞近寒是不打算回沈家村的,她跟沈家人真的是相看两相厌,早就盼着此生不复相见了。

    然而沈霜露每年都坚持要带她回去。自己的女儿不跟着自己回老家走亲戚,会让沈霜露觉得自己在老家人面前很没有面子。

    虞近寒都做好为这事跟她妈大吵一架的准备了,她却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小虞,我是沈春燕,这是我借我同事的手机给你发的信息。”

    沈春燕?虞近寒满脑袋问号。沈春燕也是沈家村人,比虞近寒大一岁,两人从小关系还不错。前两年她给过沈春燕联系方式,但沈春燕一直没联系过她,怎么现在突然联系她了?还要借别人的手机,不会是电信诈骗吧?

    就在虞近寒思考要怎么回复时,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今年过年你回沈家村吗?你一定要回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虞近寒想了想,打算问一下这个人沈春燕的父母叫什么名字,看她能不能回答上来。

    她打字打到一半,对方再次发来了一条消息:“我把手机还给同事了,你一定要回来啊。”

    虞近寒:“……”

    这叫怎么个事,她穿越进悬疑片了吗?还是反电诈警示片?

    虞近寒想起当初她和沈春燕是互换了联系方式的,于是她从联系人名单里找出当时沈春燕留给她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小虞?你找沈春燕是不是?”

    这个声音……虞近寒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沈春燕的妈妈,李阿姨。

    “是的李阿姨,你能把电话给春燕吗?”

    “春燕在上班。这个手机号现在是我跟她共用的。等她回来我叫她打给你。”

    共用手机号?虞近寒感觉这事越发怪异了。

    晚上八点,沈春燕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虞啊,我是春燕。”

    虞近寒小声问:“你现在方便吗?”

    她怀疑沈春燕可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

    沈春燕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太好了,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抓鱼。”

    虞近寒没再说话,沈春燕独自在那头嗯嗯了几声,装作在回应她的样子,最后说了一句“拜拜小虞,我在家等你。”

    电话挂断了。虞近寒这下确定了,沈春燕是真的遇到事了。

    沈家村,她今年还真不得不回去看看了。

    沈家村位于申城邻省,要坐两小时高铁加三个半小时客车才能到达。高铁上,沈霜露嘱咐道:“你今年不要再跟他们吵架了。小帆今年带女朋友回来过年了,人家女方第一次上门,咱们都和和气气的,给她留个好印象。”

    虞近寒看着窗外的田野,敷衍地应了一声。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沈春燕的事。

    她是被自己的父母监视起来了吗?她都在上班了,为什么还需要跟母亲合用一个手机号?她不能自己再买一个吗?

    这事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

    到达沈家村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天色将暗,虞近寒远远打量了一眼沈家的自建房,还是老样子。

    两个月前,她舅舅找沈霜露要了七万块钱,说是要给房子加盖一层,好给沈顺帆娶媳妇用。现在人家女朋友都上门了,所谓的加盖一层也没盖起来。啧,这笔钱也不知道最后拿去做什么用了,十有八九要成一笔糊涂账。

    到了家,虞近寒的姥姥、舅舅、表兄沈顺帆以及他那女朋友都在家。

    “你们好,我叫姚晓丽。”沈顺帆的女友笑容腼腆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都互相打过招呼后,虞近寒便去找沈春燕。沈春燕的家就在虞近寒姥姥家旁边,她走到沈春燕家大门口,见门是关着的,便喊了几声“春燕,你在家吗”,又拍了拍门,没有人应。

    她回到姥姥家,问春燕家人都去哪了。姥姥回道:“大过年的,肯定是走亲戚去了呗。”

    虞近寒点点头,心想多半是这样。走亲戚的话,一两天时间也就回来了,她到时候再去找她。

    沈霜露到家后歇了一小会儿,便跟姥姥一起下厨做饭去了。舅舅和沈顺帆在院子里不知道忙些什么。虞近寒在堂屋里坐着玩手机,姚晓丽有些无聊,便坐到她旁边找她搭话。

    “我听沈顺帆说,你是在申城长大的,成绩特别好,都保送明大了。”

    “啊,对。”虞近寒放下了手机。

    “申城好玩吗?我都还没去过那么大的城市。”

    “还行吧,反正过年这几天是不怎么好玩,好多店都不开,大家都回老家了。”

    ……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通过聊天,虞近寒得知这个姚晓丽才刚刚二十岁,是沈顺帆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两人刚交往半年,不知怎么就被沈顺帆骗回家见家长了。

    虞近寒默默感慨,这女生也太好骗了。

    两人渐渐聊熟了,姚晓丽忽然凑近了一些,低声问:“你觉得你哥这个人怎么样啊?”

    虞近寒:“……”

    那肯定是相当的不怎么样。她要说实话吗?这个姚晓丽会听吗?虞近寒一时间没吭声。

    第29章 开锁 溜门撬锁的天赋

    见虞近寒没吭声, 姚晓丽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你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虞近寒冷眼扫了一眼院子里蹲着抽烟的沈顺帆,心想你告诉他了也无所谓。

    “从哪儿说起呢……”虞近寒回忆了一下, 决定从沈顺帆十岁的时候偷窥小学女厕所被老师找家长开始讲起。

    过了约半个多小时,晚饭便做好了。

    可能是因为姚晓丽第一次上门, 饭菜比以往丰盛了很多, 正当中放着一大盆酸菜鱼, 旁边是一大盆红烧肉, 还有香肠腊肉以及各种农家时蔬小炒。

    大家都入座开吃。虞近寒尝了一下这些菜, 就那盆红烧肉最合她口味,便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自从虞近寒的姥爷前两年去世后,现在饭桌的主位就归她姥姥了。此刻老人家端坐在主位上,眼神一刻都没闲下来。她默默地观察着,计算着, 现在虞近寒已经吃了四块红烧肉了,她的大宝孙沈顺帆才吃到第三块。老人家心疼得不行, 这可是她大宝孙最爱吃的红烧肉啊。

    在虞近寒夹起第五块红烧肉的时候, 老人家忍不住开口了:“小寒呐, 你是不是比去年又长高了?”

    “好像是吧。”

    “你可千万别再长高了,村里哪个女孩子像你这么高啊, 以后都不好嫁人的。听姥姥的话, 少吃点吧。”

    虞近寒笑了笑,心想也不能怪她每回回村里都吵架, 这话头起的,真是让人想不吵起来都不行。

    沈霜露的手在桌子下轻轻拍了拍虞近寒的腿,示意她乖一点,不要跟老人起冲突。

    于是虞近寒笑着说:“姥姥您说得对, 那我就少吃点米饭,多吃点红烧肉垫一垫就行了。”

    老人家顿时语塞。

    虞近寒的舅舅喝了两杯酒,开始用筷子指指点点的教训她:“女孩子家吃饭,要斯文点,夹自己面前的菜就好。手伸那么长,搁以前是要挨打的。”

    虞近寒冷笑一声,悠悠道:“要论手伸得长,那谁比得过舅舅你啊。都伸到我妈钱包里来了。”

    她现在最烦的就是她这个吸血鬼舅舅,完全不想给他留脸面。

    “你!”搁以前,话说到这份上,那肯定一场大战是避免不了的了。但今天姚晓丽还坐在这,正有些不安地左看右看,舅舅便没再发作,闷着头继续喝酒。

    吃完这顿气氛诡异的饭,虞近寒直接回卧室刷题。在姥姥家,她和她妈一直是共用一个客卧。这会儿沈霜露在堂屋里跟家人聊天看电视,房间里便只剩下虞近寒一个人。

    到了晚上九点多,卧室门突然被人拍得砰砰响,沈顺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虞近寒你给我出来!你脑子有毛病吧!一回来就编排我,离间我和晓丽的感情,你怎么这么贱啊……”

    姚晓丽的声音也隐约从门外传来:“哎呀你小声点……你答应了我不会吵架的……”

    虞近寒:“……”这个姚晓丽把她卖得也太快了吧。

    虞近寒在卧室里转了转,看到桌角处垫着一块砖,她便把这块砖头取了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转身打开了卧室门。

    “你想干嘛!”虞近寒举着砖头冷声呵斥。

    沈顺帆:“……”

    沈顺帆怂了一瞬,姚晓丽赶紧挡在两人中间,拼命把沈顺帆往后推。

    姚晓丽:“走啦,不要闹了!”

    没人劝架倒还好,沈顺帆可能自己就当无事发生悄悄溜了,偏偏现在女朋友在旁边劝架,他必须得在女朋友面前找回点面子。于是他吠得更大声了。

    就在虞近寒忍不住想给他一砖头时,姥姥急匆匆赶了过来。

    “吵什么吵?!大过年的,专门让人看咱笑话是不是?”

    沈顺帆立马告状:“奶奶她跟晓丽说我坏话……”

    “不管怎样都不许吵了!”姥姥强行把沈顺帆拉到一边,把他往别处赶,“走走走,别吓到人家晓丽……”

    祖孙俩走远了,姚晓丽尴尬又心虚地看了虞近寒一眼:“对不起,我……”

    虞近寒面无表情,把卧室门关上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早上吃完早饭,虞近寒便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玩手游。

    没过一会儿,姚晓丽又凑了过来,蹲在她旁边小声唠叨。

    “对不起啊,我不是成心要出卖你的。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说的到底是真的假的,才去找帆哥求证的。毕竟帆哥他平时看起来……不像你说的这么糟糕……”

    帆哥?虞近寒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有点想哕。

    “找他求证?他还能承认自己是个混球不成?”

    “帆哥说了,你们之间是有一些小误会,之前叔叔想加盖房子,找你妈妈借了钱,所以你才看不惯他……”

    “你相信他的话?”虞近寒打完一局,瞥了一眼姚晓丽。

    “那……那我们是情侣嘛,而且都快要结婚了,我肯定得信任他啊。”

    “就算我是因为借钱的事看不惯他,难道不应该?他们借了多少回钱了,一次可都没还过。”

    姚晓丽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其实我就是想劝你想开点,你妈妈的钱,不给自家兄弟侄儿,难道……难道留给外姓人吗……”

    姚晓丽越说声音越小。

    虞近寒转头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跟沈顺帆挺般配的。”

    午饭后,虞近寒在卧室里刷题,忽然听见沈霜露在堂屋里喊:“小寒,春燕来找你玩了。”

    虞近寒立刻放下笔,来到了堂屋。

    一个身材瘦小,肤色微深的女生站在堂屋里,一看到虞近寒便笑得眉眼弯弯:“小虞,好久不见!”

    虞近寒这几天还挺担心沈春燕的,如今看她笑得挺放松的样子,她稍稍放心了些,看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好久不见。昨天你去哪儿了?”

    “我们家去隔壁村走亲戚了。”

    虞近寒点点头。

    沈春燕提议道:“我带你出去转转吧,村里有些地方跟你去年看到的都不一样了。”

    “好。”

    两人在村庄里到处转悠,最后来到湖边的一僻静处,确认周围没有人后,虞近寒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春燕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嘴唇嗫嚅着,凑到虞近寒耳边,用最低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两个月前,我家给我二叔,买了个……买了个……”

    “?”虞近寒记得沈春燕的二叔是个残疾人,有一条腿有问题。所以给他买了个啥?拐棍?假肢?

    沈春燕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完:“买了个媳妇!”

    虞近寒愣了几秒,感到不可思议:“……咱村还有这种事?!”

    沈家村不算太穷太偏僻的村庄,村民普遍都盖得起二层小楼,村口甚至可以打到车。她从没听说村里有谁家买媳妇的。

    “我二叔他腿不好嘛,一直说不上亲。我家里人一糊涂就……”

    “这得报警吧?!”

    “不能报警!”沈春燕连连摇头,“要是让我家里人知道是我报的警,他们不得把我打死!”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小虞,咱这地方小,谁跟谁都认识,我家还有亲戚在派出所上班呢,走漏风声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我去报警?我不怕别人知道是我报的警。”

    “你也不能报警!我家人知道是你报的警,立马就能反应过来是我泄的密!”

    “啧,”虞近寒有点搞不懂了,“那你跟我说这事干嘛?”

    沈春燕:“我想着可以悄悄把那女的放了,让她自个儿去报警。她现在被关在我家二楼的杂物间里。有几次我家人叫我给她送饭,我趁机跟她聊了几句。我说我有机会就放她走,前提是她别跟任何人提是我放的。她立马同意了。”

    “所以两个月时间过去了,你还没找到机会放她走?”

    说到这里,沈春燕一脸无奈:“我是真的找不到机会啊。我家当初决定买媳妇,我是坚决反对的。他们觉得我跟他们不是一条心,怕我告发他们,就一直防着我,把我手机都拿走了。我想给你打个电话,还得在我妈眼皮子底下打。

    而且我现在上的那个班,其实就是在县城郊区一个肉厂里打零工。我爸是那个肉厂的正式工,每天上下班他都盯着我,我那天用同事的手机给你发信息,都是好不容易逮住的机会。

    我的工资他们也全部拿走了,我想自己办个手机卡买个手机都不行。他们也从不让我单独和那女的在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回来了,现在过年期间,大家都爱外出,我们两人好好配合一下,肯定能办成这事!”

    虞近寒薅了一把头发,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行吧,这事儿我会帮你办成。”

    这种事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却没办法救出那个女人,那她这辈子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太好了小虞,我只能信任你了,从小就只有你能帮我。”沈春燕说着说着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虞近寒和沈春燕虽然年龄相仿,在村里又是邻居,但一开始并不熟。

    虞近寒九岁那年,来沈家村参加她姥姥六十大寿的寿宴。大人们都在忙着准备寿宴,她一个人在二楼看风景。忽然,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个院子里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女孩,正嚎啕大哭,一个小男孩抬脚往她身上踹,踹了几脚后,居然开始解裤子拉链,要往女孩身上撒尿。

    虞近寒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她虽然读的是校风很差的菜小,班上的男生都很烦人,但也没见过恶心到这种程度的,简直是反社会人格!

    她二话不说,抄起一条扁担便冲进隔壁院子,直接往那男孩身上狠狠招呼。那男孩尿到一半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哭嚎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虞近寒把那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带她去院子里的水龙头那清洗。

    两人聊了几句,虞近寒得知这个女孩叫沈春燕,那个打她的男孩居然是她亲生哥哥,两人争遥控器,争着争着就闹成这样了。

    虞近寒回到姥姥家,没过一会儿,隔壁邻居便找上了门。对方气势汹汹地质问:“你家孩子为什么打我儿子?!”

    虞近寒当时年纪虽小,但气势不输,大声回道:“他打他妹妹!打得人家躺地上都起不来了,还要往人家身上撒尿!”

    这会儿姥姥家要办寿宴,来了很多亲朋好友和邻居。大家一听虞近寒的话,纷纷对那家人指指点点。

    “嚯哟,这男娃也太淘了,不教训一下,以后怕是要蹲班房哦!”

    “就是,这也太惯着了,早晚成祸害。”

    “女儿也是他们亲生的,被儿子打成那样了都不管,还好意思来给儿子讨说法……”

    见自己不占理,还被众人指指点点,那家人灰溜溜地跑了。

    从那以后,沈春燕便很信赖虞近寒,每回虞近寒回沈家村,沈春燕就来找她玩,走哪跟哪。

    这次要解救出那个被关在二楼的女人,除了虞近寒,沈春燕找不出第二个她可以信任的人了。

    两人随即一起商量了一下具体操作。大年初五那天,沈家村的习俗是去附近山头的财神庙迎财神,那天沈春燕全家都要去迎财神。虞近寒可以趁此机会溜进沈春燕家,把那女人救出来。

    沈春燕有她家大铁门和一楼防盗门的钥匙,但关着女人的那个房间门钥匙,却只有她家人有。

    “那个房间门的锁是什么样的?”虞近寒问。

    “就是很常见的那种挂锁。”沈春燕答道。

    虞近寒点点头,还好村里人搞不来太高端的锁,这种挂锁倒是好办,可以用铁丝打开,网上都能搜到很多教程。

    虞近寒决定先回去学一下怎么开锁。这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打不开锁,一切都白搭。

    虞近寒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个挂锁,然后便回了姥姥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看开锁教程。

    第一个教程是用一根金属小棍开的锁,那个小棍是特制的,头部扁扁的,微微弯曲,用它开锁非常快,一拧就开了。虞近寒有些无语,她现在上哪搞一个这样特制的小棍呢。

    她打开第二个教程,这个教程用的工具就简单多了,仅仅是两个曲别针。虞近寒书包里就有曲别针,她立刻拿了出来,把曲别针掰成教程里的形状,然后放进锁眼里,尝试着去够里面的栓子,并转动锁芯。

    因为看不到锁内部的构造,只能一点一点凭手感去试栓子的位置。开锁匠人们可以凭借经验和手感很快把锁打开,但虞近寒从来没用这种方式开过锁,尝试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能把锁打开。虞近寒有些绝望,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希望老天爷能赐予她一些溜门撬锁的天赋。

    但她很快想到,现在真正绝望的是被关在沈春燕家的那个陌生女人。她只能打起精神来,继续练习开锁。

    晚上,沈霜露回卧室睡觉,虞近寒背对着她,假装自己在伏案学习,其实一直在跟那只锁较劲。

    到了凌晨十二点半,虞近寒终于听到了那“锵”的一声,锁开了。

    她舒了一口气,这事儿有办成的希望了。

    但她没高兴多久。她开这只锁一共花了四个半小时,要是在沈春燕家开锁也花这么长时间,那就甭想把人救出来了。她被当场逮住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她必须继续练习,争取在十分钟内开锁成功。

    第30章 散财 她这个寒假真是破财不断

    大年初四一整天, 虞近寒只要有空就呆在屋子里练习开锁,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她终于能把开锁时间缩短到十分钟以内了。

    她再也熬不住了, 上床睡了三个多小时,又被她妈叫了起来。

    “快起来了, 今天要去迎财神。”

    虞近寒根本没睡够, 还是挣扎着起了床。吃了早饭, 大家都准备出门了, 她忽然说她有点头疼, 不想去了。

    沈霜露看她脸色有些憔悴,不知道那是她熬夜熬的,只当她真的身体不舒服,便没有勉强,让她一个人在家好好休息。等家里人都走了, 沈春燕过来了一趟,把她的钥匙给了虞近寒, 便跟她的家人一起去财神庙了。

    此时是上午九点半, 村里人陆陆续续都去了财神庙, 整个村庄安静了许多。虞近寒走出院子,想去开沈春燕家的大铁门, 却看到她家铁门外的大树下坐着一个阿婆。她只得回院子等了十几分钟, 然后出去看了一下,那位阿婆居然还坐在那。

    虞近寒问:“阿婆, 你今天不去财神庙吗?”

    “你说什么?”阿婆大声问。

    虞近寒又提高音量再问了一遍。

    阿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在村子里晒晒太阳就行了。”

    这得晒到啥时候去啊。虞近寒叹了口气。

    她不愿再等下去了,只能放弃从大铁门进入沈春燕家, 改成从姥姥家院子翻墙进入沈春燕家院子。虞近寒没有多少翻墙的经验,好在她个子高,围墙又偏矮,三两下就翻过去了。咚的一声落地后,她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铁门外背对她坐着的阿婆,还好这阿婆耳朵背,没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

    她拿出沈春燕给的钥匙,打开一楼防盗门,来到二楼,一眼便看到了那间被挂锁锁着的杂物间。

    虞近寒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问:“你醒着吗?”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春燕?”

    “我是春燕的朋友,我来带你出去。”

    “太好了!”门里传来女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你别激动,也别出声,大门外有人。”

    “好,好。”女人立刻低声应道。

    “我现在要开锁,会费点时间,你耐心等一等。”

    虞近寒拿出曲别针,放进锁眼里,开始集中注意力去够锁内部的栓子。这把锁跟她练习用的那一把又有点不一样,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打开。

    虞近寒急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此刻她只觉得人生的际遇真是莫名其妙,一个月前她还在国内最繁华的城市,读最好的学校,跟一帮少爷千金做同学;现在她却在一个小村庄里,跟个贼一样翻进别人家,试图用曲别针开人家的锁。

    时间过去了快半个小时,锁终于打开了,房间里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瘦得皮包骨的女人,正激动又紧张地看着她。

    “走吧,去拿你的东西。”

    虞近寒带着她去了一楼一间卧室。沈春燕说,那女人来的时候有一个背包,被她父母放到一楼卧室的大柜子里了。

    虞近寒让那女人自己去翻找,对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背包,打开一看,里面的证件都还在。

    两人轻手轻脚来到院子里,那阿婆还背对院子坐在那,她们只能翻墙。这女的个子目测不超过一米六,翻墙有点困难,虞近寒拿了把椅子过来让她踩着,先让她翻进了姥姥家,然后她把椅子擦了擦放回原处,自己也翻了过来。

    她听沈春燕说,她家里人为了防止这女的逃跑,每天只给她很少的食物。虞近寒怕她半路上低血糖,便让她进屋先吃点东西,自己则出去四处观察了一下,除了那位在沈春燕家门口坐着的阿婆,这会儿村里还有好几个老人在四处闲逛。

    村里的老年人传播八卦信息的能力非常可怕,绝不能让他们看到那个陌生女人。

    虞近寒找来她舅舅的黑色行李箱,问这女的:“你有幽闭恐惧症吗?”

    女人一脸茫然:“什么症?”

    “我是想说,你可以藏在这行李箱里,让我把你运出去吗?”

    女人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这行李箱尺寸特别大,村里人买行李箱都爱买大的,可以在出门打工时装很多东西。女人体型瘦小,带着她的背包钻进行李箱里,空间居然还挺富余。

    虞近寒不敢耽搁一秒,立刻拖着行李箱往村口走。在村里闲坐着的老头老太们见她拖着个行李箱,纷纷问:“这么快就走了?”“不多玩几天?”

    虞近寒笑着回道:“今天不走,只是去县城逛逛,买点东西。”

    出了村,她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四下无人的草丛里,才打开行李箱把人放了出来。两人一起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一个路口。虞近寒之前下了个村村通之类的APP,可以在乡下打车。她打的车此时也刚到这个路口,两人一起上了车,来到了县城。

    “你现在是先去报警还是?”下车后虞近寒问。

    “我想先回家。”女人冻得哆哆嗦嗦地回答。天气太冷,她身上穿的还是秋天的衣服。

    虞近寒便去取了一千块钱,给她买了件棉衣,然后把人带到县城客运站,剩下的钱都给了她当路费。最后虞近寒交代了一句“以后别跟任何人说是我和春燕把你放出来的”,便转身要走。

    女人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回家以后把钱还给你。”

    虞近寒想了想,还是说了句“不用”。谨慎起见,她不想留下任何信息。

    离开客运站后,她在县城里逛了逛,买了很多瓜果零食,把行李箱填了个半满,便拖着行李箱打车回村了。

    回到村子已是中午十二点半,沈霜露他们都已经从财神庙回来了。

    “刚要打电话问你去哪儿了呢,大中午的,拖着个行李箱干嘛去了?”沈霜露问。

    “睡了一觉后头就不疼了,我就去县城逛了逛,买了些吃的。”

    虞近寒把行李箱打开,把她买的那些瓜果零食拿出来,堆了满满一桌。

    没过一会儿沈春燕和她家人也回来了,虞近寒悄悄把钥匙还给了她。又过了片刻,沈春燕家的人在村里到处问村民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小的女人,大家都摇头说没见过。

    虞近寒坐在门口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着他们忙来忙去的找人,心想这会儿那女的估计都到省城高铁站了。

    沈霜露的雇主回老家过年了,要元宵节以后才回申城。因此沈霜露打算在老家多呆几天。

    虞近寒在这儿呆得有点烦了,想提前回去,便借口说集训队要开始集训了,打算后天就走。

    第二天,沈春燕急匆匆地拉着她来到湖边。

    “怎么办啊小虞,我家里人开始怀疑我了。”沈春燕看起来一脸焦虑。

    “怎么会?”虞近寒回忆了一下整个行动过程,应该没什么破绽啊。

    “不知道啊,他们也没什么证据,但就是觉得我很可疑。今早我一醒来,我妈就坐在我床边盘问我,问我有没有说漏过嘴什么的。我都快吓死了。”

    虞近寒想了想,给她出了个注意:“那要不你别在家呆了,出去打工吧。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赚的钱都被你父母拿走了。”

    “可是我现在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连手机都在我妈那。”沈春燕哭丧着脸。

    虞近寒叹了口气,心想这下又得破财了。她这个寒假真是破财不断,要不待会儿她也去财神庙拜拜吧。

    第二天,虞近寒收拾好行李,便独自出发回申城了。她在村口打了个车,车子开到第一个路口时,她让师傅停一下,接上了早就等候在此处的沈春燕。

    一路上都由她给沈春燕买车票,就这么把人带到了申城。

    沈春燕第一次来大城市,做什么都怯生生的,不敢单独外出。虞近寒只得每天陪着她外出找工作,教她怎么坐地铁。春节快结束了,这会儿很多店都在招人,沈春燕很快找了个饭店服务员的工作,包吃包住。虞近寒陪她办了新的手机卡,把自己的旧手机拿给她用,又取了两千块钱给她。

    安顿好沈春燕后,开学前一天,沈霜露也回来了。

    “最近沈家村发生了好多事。你走的那天,沈春燕离家出走了,她父母气得不行,说这闺女是白养了;我走的时候,又看到好多警察去了沈春燕家,不知道是在干嘛……”沈霜露一边归置行李一边絮叨。

    虞近寒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头也不抬:“这是遭报应了吧。”

    “你别乱说……”

    虞近寒放下游戏机,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这个寒假花出去了多少钱。算完后她叹了口气,只能自我安慰,千金散尽还复来,今年她绝不放过任何一笔奖学金。

    第二天开学,清晨一来到教室,童梦缘便迫不及待地跟虞近寒分享她的寒假见闻。

    “我把潜水证考下来了,今年我们去的是斯米兰群岛,那里的珊瑚礁好壮观啊,我还看到了好多鲸鲨和小丑鱼……小虞你这个寒假过得怎么样啊?”

    “过得相当的刺激。”虞近寒单只手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翻着新学期的教材。

    “诶?你都干嘛了?”

    “学开锁,当散财童女。”

    “啊?什么意思?”童梦缘一脸迷惑。

    “给你看看我的新技能。”

    虞近寒从书包里掏出那只练习用的挂锁和曲别针,将曲别针放进锁眼里轻轻转动。现在她开锁的手感已经相当好了,仅仅花了几十秒钟,便成功将锁打开了。

    “哇!可以啊小虞!”童梦缘一脸惊叹。

    “这是怎么做到的?可以让我试试吗?”跟她隔了一条过道的谢明轩也看到了她刚刚的操作,很有兴趣地问。

    虞近寒把锁和曲别针递给了他。谢明轩拿着曲别针,在锁眼里怼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怎么打不开?你刚刚是怎么打开的?”

    “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非一日之功啊小伙子。”虞近寒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谢明轩笑了:“你练习这个做什么?”

    “兼职当锁匠啊。”

    锁匠?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陆熔岩忍不住转过头看向虞近寒。她寒假就一直在学开锁,当锁匠?真是神奇的职业选择。这样也挺好,只要她多多地把精力浪费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而他继续专心致志地搞学习,胜过此人指日可待。想到这里,陆熔岩提前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谢明轩始终打不开这个锁,转头向虞近寒求教:“你教教我,这个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虞近寒当场指导了起来:“你手得放这,把这里压着……对,慢慢转动曲别针,去找里面的栓子……”

    两人面向过道侧坐着,一个虚心求教,一个耐心赐教,俩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看起来还挺亲密。

    陆熔岩脸上的胜利之笑缓缓消失了。

    这两人好吵啊,干扰他学习。啧,要不还是把座位换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