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反转 “人蠢就该安分些,少造谣生事”……
第二天, 第三天……一连数天时间过去了,学校里只有关于虞近寒的谣言愈演愈烈,并未发生任何不利于徐艺恩的事。
徐艺恩越发安心了, 虞近寒果然只是在放狠话,并不能拿她怎样。她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中午在食堂里一边吃饭, 一边跟她的姐妹团当众议论虞近寒的母亲。
徐艺恩:“那个沈阿姨刚来的时候, 我还是很尊敬她的, 虽然她老往我爸跟前凑, 但我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姐妹团一号成员:“哎呀,这些下作人的下作手段,我们怎么会轻易察觉得到呢。”
姐妹团二号成员:“就是,老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我们家以前的保姆连我弟的奶粉都要偷, 也不知道她偷去能干嘛……”
徐艺恩:“说到这个,自从沈阿姨来我家后, 我家也经常有东西找不着了, 但是我想她应该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
徐艺恩睁着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 看上去一派天真。
姐妹团一号成员:“怎么不至于!”
姐妹团二号成员:“艺恩你不要太善良太轻信人了!她连勾引雇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徐艺恩背后那一排餐桌,正好坐着虞近寒和童梦缘, 两人背对着徐艺恩, 把这些编排虞近寒母亲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童梦缘埋头疯狂干饭,一边吃一边催促虞近寒:“快吃吧, 我有道题想问问你,咱赶紧吃完回教室。”
童梦缘此刻尴尬得如坐针毡,只想赶紧吃完饭拉着虞近寒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虞近寒却看起来很镇定,不慌不忙地玩着手机。
就在此时, 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刚刚我妈跟我说,她已经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了。非常感谢你这几天为我们保密,北辰gossip上面的谣言我都看了,你受委屈啦,之后我会去投稿帮你澄清的。”
消息后面还跟着几个安慰、摸摸头、抱抱的表情包。
虞近寒给消息发送者设的备注名是刘安琪,此人正是徐道成和刘睿佳的独生女。
虞近寒很快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所以,现在我可以不用忍了吧?”
刘安琪:“嗯嗯,现在你可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啦,她要是敢告你诽谤,我替你请律师!”
虞近寒笑了笑,回复道:“我只是澄清事实罢了。”
此时,徐艺恩跟她的姐妹团都注意到了虞近寒正坐在她们身后,且一直低着头玩手机,好似没听见她们的议论一样。
见虞近寒如此忍气吞声,她们聊天的音量更高了,几乎半个食堂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她们八卦。
姐妹团一号成员:“想走捷径的妈只能养出想走捷径的女儿,不知道虞近寒以后会去给哪个油头大耳的老头当小三。”
姐妹团二号成员:“小三怕都轮不到她吧,充其量小四小五小六……”
徐艺恩:“哎呀你们怎么扯到她身上去了,她其实也挺无辜的啦,毕竟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一直沉默不语的虞近寒霍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徐艺恩。
徐艺恩吓了一跳,强装镇定:“你干嘛?”
迎着虞近寒冰冷锐利的目光,徐艺恩的第一个念头是:虞近寒不会冲上来打她吧?
她转念一想,虞近寒要是敢当众打人,正好可以让她父亲给北辰施压,让北辰开除虞近寒。她父亲可给北辰捐过不少钱的,不然她也进不来这所学校。
虞近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艺恩,用整个食堂都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朗声道:
“你说得对,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好比你妈妈给佳成网络创始人徐道成当小三,生下了你,你一生下来就是私生女,这是你无法选择的,我也并不想因此攻击你。
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是小三的女儿,就看谁都像小三吧!我妈妈做家政工作好几年,一直是他们公司的金牌员工,口碑一向很好,怎么到你家工作没几天,就生出这么多谣言来了?
不就是因为你想瞒着你妈跟袁景灿开房,我不肯帮你打掩护嘛,你至于去北辰gossip匿名投稿污蔑我妈吗?别以为我看不出那篇投稿是你写的,除了你谁会知道我妈妈是外地口音?人蠢就该安分些,少造谣生事……”
徐艺恩脸涨得通红,嗓子都吼得破音了:“你住口!你……你胡说!我妈妈才不是小三!”
虞近寒冷淡地笑了笑:“我胡说?谁不知道佳成网络创始人徐道成的老婆叫刘睿佳,也是公司创始人之一?你妈妈王女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顺便告诉你,你爸马上就要打离婚官司了,人家老婆已经知道你们母女的存在了,这些年你们花了人家不少夫妻共同财产,搞不好都得还回去。与其在这里编排我和我妈,不如赶紧回家叫你妈找个班上!”
虞近寒说完这番话,便再也没看徐艺恩一眼,若无其事地坐下继续吃她的午餐。出了这口恶气,她终于有了一点胃口。
虞近寒的话好似一枚核弹投下来,把食堂里所有人都炸懵了。这会儿正是中午食堂人最多的时候,高二年级几乎全体学生都在用餐,也都听到了虞近寒的那番话。
“不是吧?徐艺恩真是徐道成的私生女?”
“我搜了一下,佳成网络创始人徐道成的老婆确实叫刘睿佳,也是创始人之一……”
“我天,真让虞近寒给说中了?她怎么知道这么多消息的啊?”
“她还提到了徐艺恩要跟袁景灿开房,这信息量也太大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窃窃私语都传到了徐艺恩耳朵里,她浑身颤栗不止,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死死瞪着虞近寒,眼睛红得吓人,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精神失常的兔子,好像随时会扑上来把虞近寒咬死。
离战场最近的童梦缘战战兢兢地盯着徐艺恩,生怕她扑过来发疯。然而几秒钟后徐艺恩就哭着跑出了食堂。
童梦缘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正在喝汤的虞近寒:“姐们儿你胆子也太大了,刚放完大招就若无其事地背对着敌人吃饭,我都怕她从后面扑过来打你。”
虞近寒放下汤碗,挑了挑眉:“打呗,我就怕今天这事儿闹得还不够大呢,闹到全校人都知道最好。”
童梦缘扫视了一圈食堂,这会儿食堂人多得不行,且大家都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差不多已经算是全校人都知道了。
不远处,袁景灿愤恨地盯着虞近寒的侧脸,他恨不得把虞近寒杀了,但因为那份录音的存在,他不敢动虞近寒分毫。
一旁的男生戳了戳袁景灿,一脸好奇地问道:“不是,哥们儿,你真跟徐艺恩好上了?”
袁景灿黑着一张脸,匆匆离开了食堂。
陆熔岩和谢明轩、罗一鸣坐在离虞近寒不远的餐桌旁,全程目睹了这场大戏。此时他们三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烁着两个字:牛逼。
罗一鸣小声嘀咕:“她也太强了,以后谁还敢得罪她?”
谢明轩:“我有点好奇,她怎么知道人家家里那么多秘密的?”
罗一鸣:“她不会是个黑客吧?电影里那些黑客啥都能查得到……”
陆熔岩看着身处风暴中心但云淡风轻地吃着午饭的虞近寒,不得不承认,她刚刚真的是帅炸了。
他从来没有嫉妒过哪个同龄人,虞近寒是第一个;他也从来没有佩服过哪个同龄人,虞近寒也是第一个。
中午食堂事件过后,北辰gossip这个公众号上也炸开了锅。陆续有人发送匿名投稿给徐艺恩洗白:
“那个虞近寒住人家床底下了?怎么人家家里的事她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看八成是她胡编乱造的,眼看自己洗不白了,就反手造对方的谣……”
“有道理,不能信她一面之词……”
虞近寒看到这些言论,简直要笑出了声。不能信她一面之词,那之前这些人怎么就信徐艺恩的一面之词了?果然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双标。
徐艺恩从中午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动员她的朋友们帮她说话,他们在公众号上投稿了大量给徐艺恩洗白的小作文,一会儿夸她心地善良,绝无可能给虞近寒的妈妈造黄谣;一会儿又暗讽虞近寒单亲家庭出身,心理阴暗扭曲,只会给同学泼脏水……
眼看着舆论就要反转了,一篇实名投稿横空出世,又把这场闹剧推上了新的高潮。
实名投稿by刘安琪:学弟学妹们好啊,我是刘安琪,是前年从北辰毕业的老学姐。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佳成网络创始人刘睿佳和徐道成的独生女。看到公众号里这么多颠倒黑白的言论,老学姐实在坐不住了,不得不自爆身份出来澄清一波。根据我妈妈掌握的证据来看,徐艺恩的妈妈确实是我爸爸的小三,小虞学妹所言都是事实。过段时间我爸妈的离婚新闻应该就会出来了,大家静观其变吧。希望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给小虞学妹造成困扰了,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们家开发的手游,离婚事件不会对佳成网络造成不良影响哒……
这篇投稿是北辰gossip有史以来的第一篇实名投稿,阅读量也一路攀升,创造了新高。
之前就有很多支持虞近寒的学生,只不过他们都是沉默的大多数,不敢逆风输出,现在有了这篇实名投稿,逆风局一下变成了顺风局,这帮人纷纷下场留言:
“当事人都出来说话了,现在终于真相大白啦。”
“我就说我的女神怎么可能是那么糟糕的人,之前辱骂虞近寒的人都该给她道歉!”
“好吧,我之前还真的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我道歉。”
“我不会道歉的。就算徐艺恩是私生女,她说的话就一定是假的?万一虞近寒她妈真的勾引雇主了呢?无缘无故的徐艺恩为什么要污蔑她?”
“楼上,你吃瓜没吃全吧,中午虞近寒不是说了嘛,是徐艺恩想跟袁景灿开房,让虞近寒帮忙打掩护,虞近寒不干,徐艺恩就故意散播谣言报复她。”
“徐艺恩跟袁景灿这事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虞近寒编的?”
“中午袁景灿也在场,如果这事是编的,依袁景灿的性格,早冲上去找虞近寒算账了,又怎么会一声不吭地走掉?”
“前几年虞近寒的妈妈在我亲戚家当保姆,当时我和虞近寒都在清溪读初中,她妈妈经常说她女儿是清溪第一名,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虞近寒的妈妈。我想说人家妈妈真的很有职业素养,绝不是那种会勾引雇主的奇葩,唯一的毛病就是爱吹嘘自己的女儿,但也可以理解啦,我将来能生出这么厉害的女儿,我也到处吹……”
“给徐艺恩洗白的那些人,你们别挣扎了,你们颠倒黑白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咱学校是有多少小三的子女啊,一个劲地给小三的孩子洗白,无脑嘲讽家境不好的转学生和底层劳动者,整天笑贫不笑娼的,校风都让你们给败坏了!”
……
过了几天,网上真的出现了佳成网络两位创始人正在闹离婚的相关报道,徐艺恩也悄无声息地转学了。学校里终于无人再敢质疑虞近寒。
至此,这场持续数日的风波终于画上了句号。
这天中午午休时间,虞近寒正坐在教室里拿着手机逛二手市场,打算收一些二手游戏卡带,却忽然收到了一条提示:有人给她转了10万块钱。
第17章 得意 回旋镖来得太快,就像因果报应。……
这笔钱是刘安琪打过来的。
自从那天的食堂事件后, 虞近寒再也没联系过刘安琪,刘安琪也没联系过她,本以为两人就此相忘于网络了, 没想到刘安琪突然转了十万块钱过来。
刘安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爸这些年转移给小三的资产大都追回来了, 离婚官司打完之后我爸十有八九会净身出户。那小三也已经带着她女儿回老家避风头了, 以后她们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啦。我和我妈妈都很感谢你, 这笔钱是我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 你一定要收下。要不是你在网上联系上我, 告知我们关于我爸出轨的证据,我们根本追不回这些财产……”
虞近寒犹豫了一瞬,收下了这十万块钱。如果徐道成真的净身出户了,那么她算是帮刘睿佳母女保住了上亿的资产,收十万块钱感谢费也不过分吧?再说这钱是人家主动给的, 又不是她厚着脸皮要的,有什么不能收的。
从徐艺恩散播谣言的第一天起, 虞近寒就联系上了刘安琪。刘安琪在国外一边读大学一边当自媒体博主。为了吸粉, 她多次在视频和博文里提到她父母是佳成网络的创始人。
虞近寒在网上随便一搜就把她搜出来了。然后她私信了刘安琪的账号, 告知对方她父亲在天誉国际还有一个家。
刘安琪的父母本来就准备要离婚了,正在商量财产分割的事宜, 遽然得知男方出轨, 刘睿佳立刻雇人展开了调查。在搜集证据的那段时间里,她们让虞近寒先忍一忍, 不要打草惊蛇,虞近寒只能任由学校里的谣言肆意蔓延,一直忍到刘睿佳固定好了证据才出了一口恶气。
徐道成和刘睿佳婚前签过忠诚协议,出轨的一方离婚时必须净身出户。法律上的事虞近寒不是很懂, 她也不清楚法庭是否真的会认可这种协议。但刘睿佳毕竟也是个商业女强人,估计有的是手段让徐道成净身出户。
“哦对了,”刘安琪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还寄了一份礼物到你学校,这几天应该就快到了,小小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哦~”
第二天,虞近寒就在学校收发室里找到了那份礼物,打开一看,是一个黑色的奢侈品包包。虞近寒平时上学都背双肩包,周末外出背一个轻便防水的邮差包,对于这种好看但不实用的大牌包,她实在没什么兴趣,拿回家就送给沈霜露了。
沈霜露吓了一跳:“你买的?”她在家政公司干了这么多年,接受过奢侈品保养培训,因此这些大牌子她都能认得出来。
虞近寒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随口扯了个谎:“在网上转发抽奖中的。”
沈霜露喜笑颜开地把包挎在肩上,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是正品吗?我听说有些抽奖活动的奖品都是假货。”
“正不正的,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一样的用。”
沈霜露才四十出头,虽然从不保养,但也不怎么显老。她本来就长得挺清秀耐看的,这会儿背着漂亮的名牌包包,开心得眉眼弯弯,仿佛又回到了恬静美好的少女时期。
沈霜露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包,照完镜子又有点不好意思:“你妈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背这么好的包出去惹人笑话,还是你拿去用吧。”
虞近寒有些惊奇:“怎么会有人笑话你?申城哪个中年阿姨不是人手一个名牌包?”
沈霜露还是有些纠结:“你妈我又不是申城人,我是乡下人啊。”
虞近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乡下人又怎么了?哪条法律规定了乡下人不能用好东西了?”
沈霜露把包小心仔细地收起来:“行吧,这包我就放我衣柜最左边那格子里,咱俩可以轮流背。”
“我不爱用这种包,又重又不实用。”
因为徐艺恩跟她妈搬走了,沈霜露的公司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新雇主,这个雇主住得有点远,导致沈霜露每天通勤时间增加了一个小时。虞近寒觉得这个包就算是给她妈妈的一点补偿了。还有之前沈霜露白白被人造了那么久的黄谣,也总得有点弥补吧。虽然沈霜露对最近发生的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夜里,虞近寒窝在被窝里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积蓄,除了北辰给的奖学金,现在又多了十万块钱,她的心情难得地舒畅了起来。
现在她手里的钱已经足够在申城买一个卫生间了,她还会继续赚更多的奖学金,毕业后努力打工赚钱,三年攒一个厨房,五年攒一个卧室……也许十年内,她就可以在申城买下一套商品房了,从此跟她母亲一起搬离这条阴暗潮湿的老弄堂。
别的小孩从小的梦想是当科学家,当宇航员,当明星……而虞近寒小时候的梦想,仅仅是能住进一套宽敞明亮、冬暖夏凉的商品房,从此不用再忍受噪音和潮湿,可以随便买喜欢的东西,不用担心家里太小放不下。
小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梦想跟别的小朋友的比起来太寒碜,因此她从来不跟人提起。但随着这些年申城房价一路飙升,她感觉自己要真能实现这个梦想,也是个蛮了不起的事情。
怀着对未来大房子的美好憧憬,虞近寒舒舒服服地坠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虞近寒都过得非常平静。11月中旬,北辰进行了期中考试,她再次力压陆熔岩拿了第一。这一次,她总分比陆熔岩高了十分。
陆熔岩简直要抓狂了,他怎么还越努力越不幸了呢。开学考他的总分只比虞近寒少五分,期中考一下子就少了十分,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就要低二十分三十分啊?到高考的时候……啧,简直不能细想。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两次成绩单,发现他和虞近寒分数差距最大的科目是语文,这次期中考虞近寒光是语文这一科就比他高了七分。
“想开点,”早上上课前,谢明轩拍了拍陆熔岩的肩膀,“人家从小读公立学校的,语文素养肯定比你好啊。你小时候读香港那边的国际学校,估计连语文课都没有吧?”
陆熔岩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有中文课,但是很水。”
“所以说嘛,你这门科目的基础就没打好,考不过人家很正常。再说你英语比她好啊……”
“我英语就比她高了一分!”这就是陆熔岩最气的地方,他的优势在虞近寒面前并不明显,但虞近寒的优势可是能大大地虐他。
陆熔岩越想越气,甚至开始迁怒于他那位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堂兄。当年就是因为他堂兄在国外留学时出了事,他爷爷陆怀北后怕得不行,强行要求陆熔岩从国际学校转学到北辰,生怕他家最出息的后代也不明不白地折在国外。
当时陆熔岩都已经准备好去国外读高中了,被这破事打断了求学计划,他每回想起来都烦,现在更烦。如果他那蠢货堂兄不嗑药飙车把自己撞成废物,他就不会来到北辰;如果他没有来到北辰,他就不用考语文;如果不考语文,他就不会回回都输给虞近寒……不对,好像也不光是语文的事,数学联赛他也输了……啊,更烦了!毁灭吧!
语文科代表抱着这次期中考试的语文卷子进了教室,分发给每个同学。虞近寒还没来,她那张获得了绝顶高分的语文卷子就静静地躺在她的课桌上。
虽然偷看别人的试卷不太好,但陆熔岩还是忍不住站到虞近寒的课桌旁,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审视着这张卷子,他就想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儿了。
啧,她作文分数怎么这么高?写得有那么好吗?开头还行吧,也就那样……好吧,写得真的挺厉害的……她每次考场作文都能写这么好吗?偶尔灵感爆发一下也可以理解,但要是每次都能写出这种水平,那也太逆天了吧……
就在陆熔岩看得正入神时,背后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拍了他后背一巴掌。
“喂!”
陆熔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虞近寒正站在他身后,笑得颇为得意。
陆熔岩难得感到了一丝窘迫。这是在干嘛啊?怎么搞得跟做贼被抓了一样。
虞近寒看上去心情颇好。之前的造黄谣风波得到顺利解决后,虞近寒一直心情不错,期中考跟陆熔岩的分数差距拉大,她心情就更好了。早上进教室看到陆熔岩偷看自己的作文她也不介意,还颇有兴致地吓了吓他。
“在拜读我的作文啊?没事你随便看,没必要鬼鬼祟祟的。以前在明嘉的时候我的作文每回都要上范文集的,我从来不介意别人看我的文章……”
陆熔岩:“……”这人真烦。
一个人自负就已经很讨厌了,更讨厌的是这个自负的人还确实比你强。
“我也看一下你的呗。”虞近寒放下书包后,顺手拿走了陆熔岩课桌上的语文试卷。
虞近寒还真把陆熔岩的卷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递了回去,微笑着评论了一句:“你写的也还不错啦。”
陆熔岩还以为虞近寒会损他几句,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只是这一句“你写的也还不错啦”,潜台词不就是“虽然你比不上我,但你写的也还行吧,我赢都赢了,就大大方方地安慰你一下咯。”
陆熔岩:“……”还不如损他几句呢。
中午吃完饭,虞近寒回到教室时,正逢英语科代表在发期中考的英语卷子。她几次考试英语都没考过陆熔岩,心里一直有点小疙瘩。虽然他俩的英语只有一两分的差距,但高手过招,争的就是这一分一厘。
这会儿陆熔岩还没回教室,虞近寒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她,便拿起陆熔岩的英语试卷认真审判了起来。
看到一半,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肩胛骨。
冷不丁被戳了一下,虞近寒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陆熔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面无表情,嗓音凉悠悠地:“在拜读我的英语作文啊?没事随便看,别鬼鬼祟祟的。”
虞近寒:“……”
回旋镖来得太快,就像因果报应。
虞近寒若无其事地把陆熔岩的试卷放回他的桌子上,直视着对方眼底的嘲讽,一本正经道:“你的卷子落地上了,我是在帮你捡起来。”
“……哦,那谢谢了。”
“不客气。”虞近寒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题册继续刷题,留给陆熔岩一个高傲冷淡的侧影。
寒风渐起,转眼到了11月末,CMO来了。
今年的CMO在隔壁市南城一中举办。出发的前一夜虞近寒就收拾好了行李箱,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担心酒店的枕头睡不惯,她还把家里的枕头给带上了。这对她来说是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她不容许有任何差池。
清晨出门前,虞近寒对着她父亲的遗像虔诚地许愿:
“爸,小时候你总跟我说虞家祖上有多辉煌,太爷爷和爷爷的学历有多好,做的事业有多大,还让我好好学习,将来重振家声。现在机会来了,你女儿马上就要去争取明大的保送名额,一旦成了,我就是爷爷的校友了。爸你在天之灵一定保佑我此行顺顺利利,所有的题都会做,轻轻松松过国集线……”
郑重地许完愿,虞近寒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老弄堂的楼梯又窄又陡,光线还特别差,虞近寒好不容易拎着行李箱磕磕绊绊来到一楼,刚走出去没多远,突然被身后窜出来的人狠狠撞翻在地……
第18章 出发 有什么好让的,她又不是赢不了……
“嘶……”虞近寒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胳膊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疼。还好已是初冬,她穿着厚实的外套和长裤,身上最多被撞出些淤青, 不至于磕破皮。
身后传来熟悉的聒噪声,是周浩川那个挨千刀的贱人:“哎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撞疼你吧?刚我忙着买早餐忘了看路……咦大清早的你不去上学, 拎着行李箱要去哪儿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虞近寒甩开周浩川伸过来试图扶她的手, 懒得多看这人一眼。她顾不得查看身上的伤, 弯腰把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扶起来就要走。
周浩川眼珠子一转,一把从虞近寒手中抢过行李箱拉杆,一边往远处跑一边喊:“我知道了,你又跟你妈吵架了,你要离家出走!还好被我撞见了, 你今天走不了咯!”
“你神经病啊!把行李箱还给我!”虞近寒一瘸一拐地追过去,奈何她身上有伤, 根本追不上对方。
周浩川笑得贱兮兮的, 肆无忌惮地满嘴跑火车:“凶什么嘛, 我可是为你好,你一个人跑出去, 半路上就得被人拐到大山里生孩子, 或者被人骗到夜总会里坐台,到时候丢尽了你妈的脸, 你妈就彻底不认你了,也没有哪个男的还敢要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你闭嘴!”虞近寒捡起路边一块花盆碎片,朝周浩川砸过去, 被他一闪身避过去了。
就在虞近寒快要抓狂之际,弄堂左侧楼上传来一声老太太的怒吼:“小川!你抢人家行李箱干嘛!还不快还给人家!”
虞近寒抬头一看,二楼窗边,周浩川的奶奶秦婆婆正虎着脸盯着自家孙子。
周浩川爹妈都不务正业,鲜少着家,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个什么名堂。周浩川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只有他奶奶能管得住他。
老人家都发怒了,他只得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奶奶,我是好心来着,我在阻止叛逆少女离家出走……”
“人家小虞怎么可能离家出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赶紧把行李箱还给人家,别耽误人家的正事!”
还不待周浩川有所动作,虞近寒就走过来一把将行李箱拉杆夺了回去。这会儿她心头怒气正盛,当着周浩川奶奶的面踹了周浩川一脚,转身就走。
她身后传来祖孙俩的对话:
“奶奶她踹我……”
“活该!你就欠踹……”
虞近寒有些想不通,秦婆婆这么善良朴实的老人家,怎么会养出周浩川这样的奇葩。难道是因为周浩川的父母也都是奇葩?基因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到北辰集合后,竞赛教练见虞近寒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忙问怎么了。
虞近寒:“早上出门被一条疯狗撞了一下。”
竞赛教练大惊失色:“没咬着你吧?”
“没,就是身上撞青了。”
教练赶紧去药店买了些药塞给虞近寒,仍然不放心,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涂药啊,后天才正式比赛,你这两天一定要好好休养,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随时跟我们讲,我们住的酒店附近就有三甲医院……”
虞近寒连连点头,一叠声地“嗯嗯嗯”、“是是是”,心里忍不住吐槽:老师你也太夸张了吧,只是一点淤青而已……
不得不说,这种重要比赛前被当成大熊猫对待的感觉真是怪异十足。
一旁的陆熔岩冷眼瞧着这一幕,有些纳闷,怎么每回比赛前虞近寒都会受点伤?上次她受了伤还考得很好,难道她是拥有什么受伤之后战斗力反而大幅提升的嗜血buff吗?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带队老师和参赛学生们一起出发去高铁站,然后坐一个小时高铁到南城,再打车赶往南城一中附近的酒店。
一番折腾下来,等他们到达酒店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办理好入住手续,放好行李,一行人一起在酒店吃了个午饭,然后便各自回房间午休。
虞近寒跟北辰高一的一个女生住一间房。她不认识这女生,但这女生显然认识她,一来就热情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蔡清,大家都叫我青菜。能跟学神住一个房间真是太好了,希望我也能沾一沾学神的仙气,顺利进国集……”
“别别别,”虞近寒连连摆手,“我不是学神,我也不一定能进国集。”
“学姐你太谦虚了,你联赛考那么好,这次一定稳过国集线!”
“借你吉言。”
虞近寒洗了把脸便上床午睡了,这位青菜同学倒是一直精神奕奕地坐在桌前做题。
一个小时后,虞近寒睡醒了,问青菜要不要出去逛逛,青菜同学摇了摇头,完全沉浸在题海之中,虞近寒便一个人出去了。
她第一次来南城,在网上随便搜了一下酒店附近的景点。这附近只有一条古街还算是个景点,她便步行过去逛了逛,买了一些当地特产的桂花糖糕,准备拿回家当伴手礼。
古街尽头有个小小的文殊庙。文殊菩萨是管学业和智慧的,历来很受学生尊崇。这会儿有不少来参赛的学生都在这里上香参拜,祈求比赛顺利。
虞近寒也进庙里四处逛了逛,在文殊殿门口,她看到北辰几个男生都跪在蒲团上拜文殊菩萨,陆熔岩也在其中。
这几个男生一看就是平时不怎么进寺庙的,笨拙地跪下去,胡乱拜了几下就站起来了。唯独陆熔岩拜佛的姿势最为标准。未敷莲合掌,承接佛足,问讯世尊……每个动作都是教科书般合乎仪轨。
虞近寒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陆熔岩这种天之骄子应该是不信神佛的。一个人如果一生下来什么都有,什么苦头都没吃过,他还用得着求谁呢,连神佛都是不必求的。但看陆熔岩这拜佛的姿势,说是修行多年的虔诚信徒也有人信。
虞近寒不想跟北辰这几个男生打照面,便先去旁边的观音殿拜了拜,再回到文殊殿,这时文殊殿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拜完文殊菩萨,便打算离开。
寺庙门口有个法物流通处,虞近寒离开时经过这里,便进去逛了一圈。这里卖的都是些手串、护身符之类的物品。其中一个玻璃柜台里有一个绿色的锦囊,上面绣着“学业”两个字。
“这个是?”虞近寒用手指在玻璃柜台上点了点。
“这个是学业符,”柜台后看守法物流通处的阿姨答道,“小妹妹要不要请一个啊?今天好多学生过来请这个,说是这两天有个什么竞赛。”
“我要一个。”
“给我一个。”
虞近寒转头一看,陆熔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旁边,刚刚跟她异口同声要请这个学业符。
阿姨看了看虞近寒,又看了看陆熔岩,问:“你们两个都要学业符?可惜只剩一个了,今天来请这个的学生实在太多了。”
陆熔岩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两手揣衣兜里,一脸淡漠地偏过头看了虞近寒一眼:“算了,让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虞近寒却叫住了他:“诶,等等。”
陆熔岩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虞近寒微微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道:“不用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归谁。”
陆熔岩从衣兜里伸出右手,随便出了个布,然而虞近寒出的是剪刀。
虞近寒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心满意足地扫码付钱,拿走了那仅剩的一个学业符。
陆熔岩默默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像一只旗开得胜后傲娇地踱步离开的孔雀。
他仰头长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那么烦,都说了让给她了,非要赢一把,好像不压他一头就浑身不舒服。最烦人的是,她还真每次都能赢。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人。
亏他之前还挺同情她被人排挤,叫司机送油性笔擦除剂,真是善心喂狗,多此一举。
虞近寒拿着学业符喜滋滋地回酒店了,并不知道此时陆熔岩正对她一肚子怨气。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别人对她说“让”这个字。有什么好让的,她又不是赢不了。
回到酒店,青菜同学居然还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刷题。虞近寒心想这回真是开眼了,居然还有比她更无情的刷题机器。
第二天早上,所有参赛学生吃完早饭便进入南城一中的大礼堂,参加本次CMO的开幕式。
南城一中很重视这场开幕式,毕竟这是难得的在全国各大中学面前展示风采、给自己长脸的机会。整个开幕式搞得跟大型文艺汇演一样,又是唱美声,又是表演武术,又是跳中国舞……各种才艺都招呼上了,甚至还有耍杂技的,也不知道是南城一中的学生还是外面请的专业人士。
虞近寒坐在下面玩手机游戏,偶尔瞟一两眼台上的节目。这会儿台上是一支学生组成的管弦乐团在演奏《彩云追月》。虞近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些久远的不愉快的回忆。
小时候她是很想学一门乐器的,试探着跟沈霜露提了一次,立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爸那个短命鬼才走没多久,家里欠了那么多的债等着我去还,我愁得要去跳楼了!你还想学这个学那个,你要把你妈的血吸干是不是……”
虽然当时被骂得很委屈,但她还是试着去理解沈霜露,学乐器确实很费钱,沈霜露也确实很辛苦,压力很大,就算脾气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沈霜露还干了很多事,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
当年入读小学时,她父亲虞再思动用自己身为高中老师的人脉,给她联系好了一个很有名的公立小学。沈霜露却嫌那个小学太远了,接送太麻烦,就瞒着虞再思,悄悄去家门口的菜场小学给虞近寒报了名。
虞再思得知女儿被弄去了菜场小学,气得吐血,但他当时病得已经很严重了,实在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只能听任沈霜露的安排。
就这样,虞近寒在那个破旧的菜场小学里度过了十分混乱黯淡的小学时光。
小时候她不理解沈霜露怎么会这么随意地对待她的学业。整个申城都找不出像沈霜露这样的家长。申城所有的家长都是拼命地向上托举孩子的,怎么会有人放着好学校不去,让孩子去读烂学校呢。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沈霜露就是故意的。她表面上说希望虞近寒好好读书,但其实内心深处并不希望虞近寒的成绩太好,读太久的书。
她希望女儿读完初中就赶紧去打工赚钱,帮她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就像她自己当年一样,为了给家里盖房,给哥哥挣彩礼钱,高中读到一半就辍学来申城打工。
有意思的是后来虞近寒考进清溪英才班,沈霜露还是很得意地向所有人炫耀女儿的成绩,大言不惭地向邻居们传授她的育儿经,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年坑女儿的那一把。
虞近寒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条深海里的鱼,生来就被绑了一块大石头在身上。她奋力地往上游,但那块石头时时刻刻都在把她往下拽。
礼堂里的音乐逐渐演奏到高潮,悠扬的乐声将虞近寒的思绪拉回了此时此刻。
无所谓了,她想,她游得是比别的鱼辛苦了一些,但她今天坐在这个礼堂里,就已经超越了全国成千上万的鱼。
只要这次比赛她能获得保送名额,她将不再计较这些年的不愉快,与过去发生的一切和解。
第19章 小谎 你小子也配得到数学之神的赐福?……
开幕式结束后, 所有参赛学生来到礼堂外面的草坪上合影留念,一些电视台和报刊网站的记者也在这里等着采访主办方和参赛学生。
虞近寒长相气质太出挑,从合影环节就不断有她根本不认识的学生主动过来找她合影。到了采访环节, 她身边更是围了一圈记者,搞得跟明星发布会似的。
这年头, 颜值就是流量密码, 到时候记者们随便瞎起个“天才美少女征战CMO”之类的烂俗标题, 配上虞近寒的360度高清无死角美貌近照, 流量咔咔的就上去了。
虞近寒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 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去教学楼看考场了。离开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陆熔岩。这家伙身边也是围满了记者,他看上去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从容微笑着回答记者们的提问,好像生来就习惯了当万众瞩目的焦点。
啧, 孔雀开屏。虞近寒暗自腹诽。
下午没什么安排,虞近寒在酒店房间里睡了个午觉, 然后打了几局手游。和她同住的青菜同学一直在埋头刷题, 搞得虞近寒怪紧张的。
晚上虞近寒也刷了几道题找了找手感, 到了十点便洗洗睡了。青菜同学依然开着灯在刷题,房间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 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虞近寒想提醒对方早点睡, 明早八点就正式比赛了。恰好这时青菜同学的手机响了。
“喂,爸, 我还在刷题……嗯嗯,我知道……”
这个电话打了好长时间,虞近寒想起昨天晚上青菜同学也跟父亲打电话聊了好久,她搞不懂出来参加个比赛, 家长有那么多事需要叮嘱吗?沈霜露这几天就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虞近寒默默听着父女俩的通话声,也不嫌吵,只当是助眠的白噪音,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此时隔壁房间的陆熔岩也正要入睡了,他的手机却震动了一下,是陈伊宁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陈伊宁:“今天我和我妈妈去孔庙给你祈福了,希望你这次比赛能取得好成绩~”
陆熔岩拿起手机一看,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他参加比赛,关陈家人什么事啊?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关注他?
他略一思索,回了两个字:“谢谢。”
陈伊宁又发来几张照片,都是她在孔庙拍的。其中一张拍的是一条挂在树上的红绸带,上面写着“希望陆熔岩考试一切顺利鸭~”
一看就是陈伊宁的字迹和语气。
陆熔岩:“……”他应该感动吗?好像按流程来说,被人关心了,是应该感动的。但他只觉得对方很刻意。
从小陈家人就刻意地关注他,甚至全家老小一齐上阵为他祈福,就为了将来能把他捉去当陈家的女婿,保陈家未来几十年的富贵……他算是体会到宋朝读书人被榜下捉婿时的无奈了。
跟微信里轻松愉悦的语气不同,此时陈伊宁眉头微皱,坐在自家客厅宽敞的沙发里,颇有些紧张地盯着手机屏幕。
“怎么样?他看了照片,有没有说什么?”陈伊宁的母亲蔡如琴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呷了一口参茶,面色严肃地问。
陈伊宁的父亲陈万德也坐在对面,同样面色冷淡严肃,好像在参加什么商业会议一样。
“还……还没回。”陈伊宁瞄了父母一眼,感到了一些压力。
与客厅里严肃的氛围不同,一旁的走廊上,陈伊宁的两个双胞胎弟弟正在拿着玩具刀剑互砍,大喊大叫,像两只疯了的吗喽。
蔡如琴走到陈伊宁面前,一把拿过她的手机翻看起来,很快皱着眉头啧了一声:“你就发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多说几句会死啊?难怪他都不回你了,跟个木头似的……”
陈伊宁低着头,被训得大气不敢出。
蔡如琴翻看着翻看着,忽然愣了一瞬,继而又惊又怒地把手机往陈伊宁身上一摔:“没用的东西!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陆熔岩有女朋友了?陈伊宁脸色一白,心想这怎么可能。她捡起手机一看,陆熔岩最新发过来的消息明明白白地写着:“麻烦你们了,替我谢谢蔡阿姨。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找我,今天先不聊了。”
陈伊宁死死咬着下唇,强装镇定迅速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啊?都没见你提过。”
陆熔岩慢悠悠地打字,信口胡诌:“就前不久。她是外校的,提了你们也不认识。”
陈伊宁:“哦,好吧。有空带她一起出来玩呀。”
陆熔岩:“等比赛结束再说吧,晚安。”
陈伊宁:“晚安。”
放下手机,陆熔岩轻舒了一口气,心想从今以后陈家人应该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撒完这个小谎,便沉沉睡去。此刻陈家却因为他的谎言闹得鸡飞狗跳。
蔡如琴尖利的延长甲毫不留情地戳着女儿的额头,气急败坏地骂道:“我们给你创造了多好的条件!从幼儿园起就让你跟他读一个班,他们家从香港搬来申城,我们也千里迢迢跟着搬过来,隔三差五的我就带着你去陆家露脸,都这样了你还拿不下他!
之前他跟那个转学生的绯闻就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让一个外校的捷足先登了!合着从头到尾都没你什么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
陈伊宁咬着下唇一言不发,那对双胞胎吗喽笑嘻嘻地凑过来,拿着玩具刀剑在陈伊宁胳膊上戳来戳去。
吗喽一号:“废物!姐姐是废物!”
吗喽二号:“呔!看剑!”
吗喽二号的剑直直戳到了陈伊宁脸上,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吗喽二号的剑扔了出去,然后反手给了他一耳光。
吗喽二号猴脸一皱,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陈万德霍地站了起来,冲过来打了陈伊宁一耳光:“你长本事了!还欺负起你弟弟来了!”
陈伊宁捂着脸跑回了卧室,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把胳膊上的一块肉咬得鲜血淋漓。
她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人的脸,陆熔岩的,虞近寒的,她父母的,她的双胞胎弟弟的……此刻她只希望这些人全部都去死。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敲响,蔡如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宝贝,给妈妈开开门。”
此时蔡如琴的声音已听不出丝毫怒气,变得跟陈伊宁童年在香港吃的糖水一样甜腻绵软。
陈伊宁迅速把家居服袖子扯了下来,遮住胳膊上的伤口,把卧室灯打开,然后给蔡如琴开了门。
蔡如琴拿着一瓶药膏走了进来,温柔地拉着自己的大女儿到床边坐下,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被打得泛红的脸,看起来很是心疼。
“我已经骂过你爸爸了。今天明明是小哲不对,他怎么能拿玩具往你脸上戳呢,你这个做姐姐的收拾他也是应该的。你爸爸说他当时没看到小哲欺负你,他现在也可后悔打了你一巴掌了。”
陈伊宁默默听着没作声,任由蔡如琴把冰凉的药膏涂到她泛红微肿的脸颊上。
“你知道,我们向来是最疼你的。从小到大,你身上只要带一点伤,妈妈心里就跟刀割一样。”蔡如琴说着说着,眼底配合着泛起了一点泪光。
陈伊宁此刻只想冷笑。她受了伤,她父母当然心如刀割了,才不是因为心疼她,是怕她破了相以后嫁不了豪门罢了。
蔡如琴给她擦完药,又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絮叨了一会儿。
“陆熔岩谈个恋爱,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年纪的小孩谈的恋爱,都是不作数的,指不定哪天就分了。何况他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出众的相貌,不谈个十七八次恋爱是不会甘心结婚的。”
蔡如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伊宁一眼:“他跟谁谈恋爱不重要,只要最后他的结婚对象是你就行。”
陈伊宁:“……”
蔡如琴用延长甲理了理鬓发,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前两天我跟陆老太太打麻将,老太太居然戴着去年她在香港佳士得拍下的那一挂翡翠项链。六千多万港币的项链,人家就这么随随便便戴出来跟我们打麻将。啧啧,陆家真是泼天的富贵,我和你爸筹划了这么多年,拼了命的要把你嫁进陆家,还不都是为了你后半生着想。”
蔡如琴话锋一转,又提到了陈万德:“你爸这个人啊,真是没有一点做生意的天赋,这两年投的项目,基本都黄了。”
蔡如琴长叹了一口气,“你爷爷留下的家底都快被他败光了。这些年要不是有陆家扶持,时不时给你爸介绍些挣钱的门路,咱们娘俩恐怕得去睡大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伊宁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她的人生道路只有两个方向,要么几千万上亿的高珠随便戴,要么阴冷潮湿的大街随便睡。决定她人生方向的关键,就看她能不能拿下陆熔岩,成为陆家新一代女主人。
蔡如琴点到即止,不再多言,起身走到书桌前,翻看了一下陈伊宁的功课,最后嘱咐了几句:“把功课做完就早点睡吧。学习上多用点心,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名校学历也是豪门入场券之一。没有哪个豪门愿意让一个学历不好的女孩进门,尤其是陆家那小子还是个天才,只怕会更加挑剔结婚对象的学历。”
陈伊宁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了虞近寒,北辰唯一一个比陆熔岩还天才的存在。
就算没有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外校女生,虞近寒也是个难以忽视的威胁。她的高嫁之路,真是竞争激烈,困难重重啊。
此时睡梦中的虞近寒还一无所觉,她已经莫名其妙被陈伊宁视为了高嫁路上的绊脚石。她梦见自己正在攀爬一道由数学公式和定理组成的天梯,只要爬到顶端,就能得到数学之神的接见和赐福,成为人间的数学之王。
她一刻也不停地爬啊爬,忽然,她下方传来异响,低头一看,陆熔岩那小子居然也在爬这道天梯,并且速度快得跟个丧尸似的,马上就要超过她了。
虞近寒大惊:你小子也配得到数学之神的赐福?
她默默蓄力,然后毫不留情地抬脚往陆熔岩那张绝世帅脸上狠狠一踹。只听见陆熔岩惨叫了一声,脸上顶着灰黑的鞋印,一脸怨毒地坠落了下去。
至此,虞近寒阴冷一笑,活像个惊悚片里鬼气森森的邪恶大反派。
第20章 拉架 “谁是他女朋友?”
第二天早上, 闹钟还没响,虞近寒就醒过来了。她去卫生间洗漱完,感觉自己精神状态不错, 前两天被周浩川那个瘟神撞伤的地方虽然还是青紫一片,但已经不怎么痛了。
虞近寒把前天从文殊庙请来的学业符拿了出来, 虔诚地放在手心上许愿:“文殊菩萨, 请保佑信女接下来两天考试能做对所有的题, 顺利进国集……”
人在某些人生关键时刻, 总是难免会变得神神叨叨的。
吃完早饭, 来到考场,早上八点便响起了正式开考的铃声。
考试分为两天,从早上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每天三道题。
第一道大题一向比较简单,虞近寒花了二十分钟在草稿纸上解题, 又花了三十分钟写过程,此时离考试结束还剩下三小时四十分钟。
接着来到第二道题, 依然是一道比较常规的题, 解题不难, 只是计算过程比较繁冗,做完这道题还剩下二小时三十分钟。
虞近寒轻舒了一口气, 自我感觉目前为止一切都挺顺利的。
只剩最后一道大题了。
这道题看起来不难, 解题进展到一半时,虞近寒却发现自己陷入了僵局。她试了好几个答案, 不幸的是全部都猜错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了。
虽已是初冬时节,她背上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在极致的压力下,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久远的童年生活片段。
从上幼儿园起, 她的父亲虞再思就在对她进行数学训练。也许是虞再思知道自己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因此他很心急,恨不得能在一两天内把自己毕生的数学知识都传授给女儿。
那时候的虞近寒每天都有学不完的定理,做不完的题。虞再思出的题目难度远超寻常五六岁小孩的理解能力,哪怕是她这样的高智商小孩也很难全部解出来。一旦她解不出来题,轻则挨骂罚站,重则小腿肚上全是被衣架打出来的淤痕。
小学一年级的一天,放学后所有小孩都离校了,只有虞近寒坐在座位上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演算。
班主任觉得很奇怪,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当时只有六岁的虞近寒眼泪巴巴地望着班主任:“我爸爸给我出的题我还没做出来,回家会挨打的。”
班主任见一漂亮小姑娘哭得这么可怜,心软得不行,当即就掏出纸巾给她擦脸,安慰道:“不哭不哭,老师帮你做。”
班主任拿起虞近寒的题集一看,当即愣住了。过了半晌,班主任把题集还给了她,无奈的表示:“这道题……老师也不会做。”
虞近寒一听,哭得更崩溃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全世界最孤独最无助的小孩,这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人能帮帮她。
因为这段童年阴影,虞近寒一直对数学有一种隐隐的抵触心理。她知道自己有那么一点数学天赋,但就是莫名的不想学。当年在清溪的时候就有老师建议她学奥数,她一直犹豫不决,直到高一才下定决心走这条路,高二才第一次参加CMO。
此时此刻,坐在CMO的考场上,被一道题困住了整整九十分钟,童年时期的崩溃与无助感再度袭来,虞近寒感到眼前一阵阵发暗,心跳得越来越快,手抖得快要握不住笔。
她盯着自己微颤的指尖,心想不是吧,这段童年阴影的影响力这么大吗?这躯体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几秒种后,她忽然把笔往桌上一拍,感叹自己真是做题做傻了。去他爹的童年阴影,她明明是低血糖犯了!
CMO考试从早上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整整四个半小时高速运算,总会有个别考生的身体扛不住,考试过程中陆续有人低血糖发作,尤其是虞近寒这种胃不太好,早饭吃得特别少的考生。
好在南城一中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在考场准备好了面包、巧克力、果汁、牛奶等食物。
虞近寒果断向监考老师举手示意,要来了面包和果汁,迅速吃完后看了一眼时间,此时距离考试结束已经只剩五十三分钟了。
心悸手抖等症状很快消失,大脑也逐渐恢复清明,虞近寒又研究了一会儿最后一道题,这一次她终于得出了正确答案。她刚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后,又差点两眼一黑——此时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三十分钟了。
三十分钟用来写证明过程,这简直是生死时速。虞近寒埋头苦写,感觉笔尖都快在纸上摩擦出火花来了。
当证明过程写了三分之一时,监考老师突然提醒道:“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此时这句话落在虞近寒耳中,跟催命符没什么区别。她这辈子从没用这么快的速度写过字,右手已经有些麻痹了,但还是在机械而迅速地写着证明过程。
当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虞近寒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过程没有写出来。此时她的头脑一片混乱,右手酸痛无比,木然地跟着其他考生一起离开了考场。
失望和担忧在胸腔里缓缓弥漫开,心脏都变得沉甸甸的。她一会儿担心第三道题得不了多少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明天所有的题都做对,还是可以稳上国集线。各种思绪在脑海里千回百转,最后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调整好状态应对明天的考试。
回到酒店房间时,青菜同学又在打电话,这次这个电话打得跟前几次不同,这回青菜同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尽管没有开免提,虞近寒都还是能听到手机里青菜父亲的咆哮。
虞近寒本就凌乱的心情更加凌乱了,由于场面太尴尬,她索性倒在床上装睡。
通过此时此刻青菜同学和她爹的反应,以及中午吃饭时大部分考生的脸色,她可以推断出这一场考试大家都考得不甚理想。兴许她今天的表现并不差。虞近寒现在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虽然房间里闹哄哄的,但虞近寒还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青菜同学居然还在哭。
虞近寒不擅长安慰人,她很想继续装睡,但她很想上厕所。几秒种后,她叹了口气,去了一趟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虞近寒拿上手机,打算出去散散心,青菜同学忽然叫住了她:“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还好。”虞近寒对噪音什么的是真的无所谓。她是在临街的老弄堂里长大的,打小就伴着各种噪音入睡,在这方面,她的神经早已千锤百炼,粗如钢筋。
“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今天勉强只做了一半的题,几乎没希望进国集了。我本来就很难受了,我爸还一直在电话里骂我,还叫我去跳楼什么的,说就当没生过我。哪有父母这样咒骂自己孩子的……”
看得出来青菜同学现在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虞近寒在床边坐了下来,默默听完她那一通委屈巴巴的控诉,随口安慰了两句:“你才高一就能参加CMO,已经很厉害了。就算今年进不了国集,也还有两次机会,你爸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心急的。”
青菜同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对了学姐,你去年参加CMO了吗?成绩怎么样?”
“去年我没参加。”
“咦?为什么?以你的实力应该能稳进省队吧。”
“我初中的时候,还没想好要不要搞数竞。直到上高一了才下定决心走这条路。”
青菜同学一脸诧异:“为什么呀?你天分这么高,完全不用犹豫的啊。”
“我爸是数学老师,我小时候他天天逼着我学数学,学不好就各种惩罚,给我学出心理阴影了。”
青菜同学激动得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爸也是数学老师!他也是一直这么对我的!我有段时间看到数学都想吐!学姐我们同病相怜啊!不过学姐,你爸应该比我爸好多了,他居然同意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搞数竞,也算挺尊重你的想法的。不像我爸,什么事都是他替我做决定,都不过问我的意见。”
“那是因为我爸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这样啊。”
两人沉默半晌,青菜同学忽然盯着空气喃喃自语:“我爸什么时候去世呢?”
虞近寒:“……你爸也罪不至死吧。”
青菜同学:“那他都可以叫我去跳楼,我就不能盼着他赶紧挂?”
虞近寒:“……”这父女俩都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又一起出门在酒店附近闲逛了一圈,青菜同学的情绪总算是平稳下来了,甚至还有说有笑的带虞近寒去吃南城的特色菜。
虞近寒心想这下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没想到晚上入睡前,青菜同学的父亲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没说两句,青菜同学就再度情绪崩溃,跟电话那头吵了个天翻地覆。
一时间,酒店房间热闹得如同一间关着上百只疯狗的狗场。
刚在床上躺下的虞近寒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默默刷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青菜同学这会儿正吵得上头,完全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虞近寒只好下床去开门。
门打开后,她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睡衣的男生,也是北辰中学搞数竞的,她之前在数竞课上见过,好像叫吴冠杰。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这男生就指着青菜同学愤怒咆哮:“你有完没完!天天晚上打电话,你不睡别人也不能睡是吧?能不能有点素质?你要不想考了就赶紧滚回家,别耽误其他人明天的考试!”
青菜同学拿着手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手臂往前一伸,手机屏幕就直直地怼到了吴冠杰面前。
她用不输对方的音量吼了回去:“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会儿才九点四十八分!我打个电话怎么了?十点以后才算扰民!有本事你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啊,你看警察搭不搭理你吧!”
按理说这个点打电话确实不算噪音扰民,但因为明早八点就要进行第二场考试,大多数考生在九点左右就已准备入睡了。
吴冠杰其实都已经睡着了,生生被青菜同学弄出的动静吵醒。他本来就是个入睡困难户,被吵醒后怒火攻心,恨不得手撕了对方。
吴冠杰烦躁地把青菜同学拿手机的那只手拍开,青菜同学手一抖,手机就哐当砸在了地上。
青菜同学尖叫道:“你有病啊!干嘛动手打人!”
吴冠杰傲慢地仰头斜睨,又推搡了她一把:“我就动手了怎么着?”
眼看语言冲突即将升级成肢体暴力,一直站在一旁的虞近寒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好好说话啊,别……”
她话还没说完,青菜同学就像一头小豹子一样飞扑了出去,跟吴冠杰扭打到一起。
虞近寒自从小学毕业,就再也没跟男生打过架了,也再没见过女生和男生互殴的场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着实叫人目瞪口呆。
青菜同学似乎是练过拳击散打之类的,出拳颇有章法,力气也大,跟男生打架竟没有落入下风。同时吴冠杰也有着先天的体格和力量优势,两人打得难分高下。
跟吴冠杰一个房间的陆熔岩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见一男一女居然打起来了,吓了一跳,心想吴冠杰是精神病发作了吗?居然打女生!
陆熔岩立刻走了过去,从背后制住吴冠杰的双臂,强行把他拉开。
青菜同学趁机往吴冠杰身上招呼了好几下,打得吴冠杰眼睛都红了,死命挣扎起来,陆熔岩险些按不住他。
陆熔岩拉架拉得甚是辛苦,只好让一旁的虞近寒帮帮忙:“快拉开她!”
虞近寒回过神来,赶紧把青菜同学拉开,转身把人往酒店房间里推。
变故就发生在此时。就在虞近寒转身的一瞬间,吴冠杰终于挣脱开了,右手挥拳砸向青菜同学。
虞近寒没注意到这一变故,她恰好在这一刻转身试图把青菜同学推进酒店房间,也就是说,她挡在了青菜同学与吴冠杰之间,不出意外,吴冠杰那一拳将会落到她身上。
虞近寒感觉到后颈有一股凉风吹了上来,她不知道那是吴冠杰的拳风。
砰的一声,虞近寒狠狠趔趄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撞自己的人居然是陆熔岩。
她一脸不解:“你撞我干嘛?”
陆熔岩没有回答。他左手捂着右手手腕,脸色很差。
吴冠杰一下子从暴怒状态中清醒过来,颇为惊慌地问陆熔岩:“你没事吧?我刚不是要打你女朋友,只是她恰好转身挡住了……”
虞近寒愈发感到莫名其妙:“谁是他女朋友?”
吴冠杰:“你啊。”
虞近寒:“我不是。”
吴冠杰:“你不是?那他为什么要帮你挡那一下?”
虞近寒终于搞清楚状况了,刚刚吴冠杰是想打青菜同学,恰巧她转身挡在了中间,成了青菜同学的人肉盾牌,而目睹了这一幕的陆熔岩替她挡下了这一波伤害。
北辰中学至今仍有不少人相信虞近寒跟陆熔岩正在交往,再加上刚刚陆熔岩维护虞近寒的行为,更加佐证了这一绯闻,因此吴冠杰误以为他俩真的是一对。
搞清楚状况后,虞近寒更加疑惑了,她转头问陆熔岩:“对啊,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那一下?”
陆熔岩此时手腕疼得不想说话,如果凑近细看,可以发现他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沉默了几秒后,陆熔岩才缓缓开口:“我怕出人命而已,你一看就不抗揍。”
虞近寒:“……”
虞近寒虽然个子挺高,但骨架却天生长得纤细,再加上她又特别瘦,确实容易给人留下很脆皮不抗揍的印象。刚刚吴冠杰那一拳要真落到她身上,搞不好真能去掉她半条命。
对陆熔岩来说,还有一个原因促使他一定要救下虞近寒——刚刚虞近寒本来袖手站在一旁看热闹,是他要求人家帮忙拉架的。如果虞近寒因为拉架误挨了一拳,那显然他也有责任。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后,搞不好学校里又要传些风言风语了。
青菜同学此时也清醒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陆熔岩:“那个……你的手没事吧?”
陆熔岩把睡衣衣袖往上一撸,露出来的右手手腕已经明显肿起来了。在场几人同时心里一沉。明天还有一场考试,他的右手却伤成了这样,几乎不可能还拿得了笔。大家都是搞数竞的,都知道这场比赛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走廊里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