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弱症

    ◎宋常悦脉象有异,二人交心◎

    宋常悦也不管会不会吓着小花, 将手从陆易安手里抽了出来,这下连耳朵都红了。

    她捉起小花抱进了怀里。这才想起那只鹦鹉,有些担忧道:“毛豆儿呢, 会不会飞走了啊?”

    “不会, 卢云很会训鸟训兽, 她是不是说过这鸟可以给她报信, 肯定能自己飞回来。”

    听他这么说了,宋常悦才放下了心,她捏了捏小花的脖子:“小花, 那只小鸟是你的新朋友,以后你不准再欺负它。”

    陆易安看着她收拾小花,浅浅笑着,眼中满是要溢出的爱意。

    宋常悦撸着猫, 听头顶传来带笑的一句话:“等我去拿点东西过来。”

    抬头见陆易安已起了身, 疾步出了院门, 过了不到几分钟, 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竹片, 还有一个好像是皮包的东西。摆到桌上一看,原来是一个牛皮制成的工具包,里面有小刀、刨子、锉刀和一些宋常悦也不认识的工具。

    陆易安循着宋常悦疑惑的眼光,清清浅浅地笑了下,便拿过一根竹条,用小刀劈开。

    宋常悦看他工具齐全、动作熟练,手肘支在膝盖上, 撑着下巴问道:“你很喜欢做手工吗?”

    陆易安手上动作没停, 转头看了宋常悦一眼, 目光停留在她被手掌压得微微嘟起的脸颊上,像个白面团子,他唇边漾着笑,视线才转回了手中:“嗯,刚到长安的时候,我还不会说官话。每日酉时国子监下学后,我都呆在监生宿舍里,要不然看书,要不然做手工。”

    宋常悦瞅着他专注的侧脸陷入了沉思,他应该还有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

    宋常悦的哥哥宋常新就是太学傅士,在国子监荫监①教授三品以上官员及国公的子孙,回家后经常抱怨那帮世家子弟调皮顽劣。

    这些八九岁的男孩,在课堂上都难以管教,更不要说下学之后了,而他却……

    宋常悦心口和目光都软了些,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在长安,日子是不是过的很艰难?”

    陆易安闻言顿了顿,才继续划开竹片:“最开始是不太习惯。”

    他放下小刀,换了锉刀,一边刮着竹条的倒刺,一边抬头看了宋常悦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对着她笑了下:“不过,后来我发现,什么都不想要,习惯一个人就好了。”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宋常悦懂这种感受。

    她从七岁开始就寄养在几个亲戚家,每半年轮换一家。这些亲戚大多数都只是尽到最基本的义务,供她学费,给她吃喝。当然这样宋常悦已经很感激他们了,毕竟他们本身连养她的义务都没有。

    所以她没有提要求的权利,除了生活和学习的必需品,其他东西,比如小女孩喜欢的毛绒玩具,好看的公主裙,她想要也不会提。

    其中一个姨妈对她是最好的,在她十岁生日的时候,给她送了一个洋娃娃,这是她收到过的唯一的生日礼物。

    但是姨妈有自己的孩子,也怕姨夫有意见,只能偷偷地对她好。她不想要姨妈为难,只要在家都尽量地帮姨妈做家务,努力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在其他亲戚家更是。

    不能被满足的愿望就属于奢望,宋常悦慢慢地将这些期望埋在心底,有的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就不想要了,实在想要的,她会靠自己实现。

    所以,那个洋娃娃陪着她在各个亲戚家辗转到了十八岁。她上大学自己能赚钱了,在经济承受范围内,买了很多毛绒玩具,和那个洋娃娃一起放在宿舍,狠狠地补偿童年的自己。

    宋常悦收回飘远的思路,声线也更加柔和:“那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陆易安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直直凝视着她:“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他眼中又是那种汹涌厚重的感情,像要把她吞没。

    宋常悦最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神情,也怕他再说些直白的话语,她看向还在一旁扑腾蝴蝶的小花,换了个话题:“对了,陆易安。卢娘子说她有一种膏霜,抹在脸上可以让肤色变黑,还能改变五官的形状,但又不损伤皮肤,抹上的话就没人能认出我了。等她送来,我想出去走走。”

    陆易安又听到宋常悦唤他名字,心中雀跃的比小花还欢:“好,刚好两日后不上朝,科举的事儿也忙的差不多了。正好我能带你出去走走。”

    宋常悦想起昨天晚上那本册子,来了兴趣:“你要搞科举吗?”

    “嗯,前朝留下来的官员不多,而且都是世家大族才能入朝为官。我想通过科举,让寒门子弟也有入仕的机会,也补充些空缺。”

    “我昨天翻看那册子的时候,发现有很多职位空缺,一次科举也填不满吧。”说完宋常悦突然想起些什么,赶紧摆手道:“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的东西。”

    陆易安看她着急的摸样,眼中又浮上了笑意:“无妨,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本来也没想过靠一次科考就全补上空缺,预留些职位,也让来年春闱的考生多些念想。”

    宋常悦想起自家嫂子吴青,她熟读诗书,又泼辣干练。但是现在每天也只能在后院操持,出门还要带帷帽。

    不仅仅是她,这时代还有很多这样的女子。能读书的都是家世不错,父母还重视女儿教育的,普通家庭的女子很多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字都不认识。

    如果女子能做官,能走入朝堂,就会提高女性地位,那样普通家庭也能重视女子教育,她试着说道:“不如设定些职位,让女子入仕。”

    陆易安眼眸陡然亮了些,这正是他和张勋在计划的事情。只是设立女官这太不合规制,一切只在秘密筹划中。要等计划周全,还要选几个合适的人选,一切准备妥帖,才上奏给平成帝。

    “这个主意不错,那如果要设立女官,你觉得该如何定立呢?”

    宋常悦本就喜欢看书,穿越过来后,也看了不少这个时代的书,她认真答道:“女子入仕,定是不容易,肯定会受到阻拦。虽然男女才能并无区别,但初初尝试,最好将职位设立在户部和礼部,特别是主管户口、土田、赋役、婚姻、继嗣之事的部门。事务较简单,也是女子平时能接触的,适于她们上手,立好了样板,打出了招牌,再推广到其他省部。这样朝堂也能慢慢接受女官。”

    陆易安看她难得地对他说了这么长一番话,眼睛还亮亮的,他心中更为清明。

    自昨天宋常悦搬到西厢房后,陆易安一直在思考怎么让两人再多些连接,他本已计划了好些。但现在,这不就是更好的办法吗。不管说什么,宋常悦愿意和他说话就行,况且,她还说的这么好。

    说话间,陆易安也劈好了所有竹片,编成一个和花灯大小一致的镂空圆形底盖,剪去花灯本身的丝绸底子,将底盖放了进去。他其实早召了卢云到书房等着他,但是他想要多和宋常悦这样待久点,有更多这样温情的时刻。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直到绿柳过来准备给宋常悦伺候她净手,准备用晚膳了。陆易安才不得不说道:“阿鸢,你先净手,我去趟书房,很快就来陪你用晚膳。”

    今日上午,卢云从宋常悦房里出来,就给陆易安留了封密信,交给留守在国公府的陆风,让他一定等陆易安回府,就立刻上交给他。

    陆易安回府后看了信,心中一凛,急匆匆地赶到蜀竹院看宋常悦,但是到了院门口看她许久未见的喜悦摸样,只想着让她更开怀。

    直到现下在书房见到了卢云,陆易安刚刚和宋常悦在蜀竹院的快慰才荡然无存。虽然他面上还是如平时那样沉稳有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慌乱:“你说常悦她脉象有异,究竟是有何异象?”

    陆易安的确善于医术,但是对于带下女科这方面却不如卢云。那时带着宋常悦去清平乐是因为国公府没有药材,也没有卢云治疗方便。

    上次在卢云施针和艾灸之后,他通过把脉发现宋常悦已没有什么余毒。卢云所说的暖宫的确有益,但那是在他们两人已有鱼水之欢的前提下,没有也无妨。

    卢云是看陆夫人给宋常悦喝了绝子汤,笃定他们前一晚已有首尾才那么说。只有陆易安知道,既然两人连房/事都无,那又何谈共赴云雨之巅。

    只听卢云回道:“回禀太子殿下,那日在清平乐,我施针后,脉象显示宋二小姐已无余毒。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才让殿下您为她暖宫,再多做几次艾灸。后面把脉也没发现什么,今日给宋二小姐艾灸时,却发现她关元穴有淤堵,再细细把脉,发现是她胞宫内有邪气。”

    “之前都没发现吗?”

    “是的,太子殿下。”

    陆易安沉声问道:“那是因为那碗汤药吗?”

    卢云看陆易安眼中突然浮上的狠厉,眼神仿佛也如那碗汤药般淬着毒,她背心冒出些冷汗:“应当不是,很有可能是宋二小姐之前就有的弱症,胞宫的病症本身就很难发现。之前在清平乐把脉时,她体内有寒毒,掩盖了这一异象。最近她心绪郁结,让这股淤堵邪气更旺了些,所以今日才发现。”

    陆易安自然知道她的郁结来自于何处,眸中更为晦暗:“那要如何医治?”

    卢云倒没陆易安那样担忧:“宋二小姐的邪气应当是在胞络内,胞络狭窄,易生邪气,所以才那么不显。还是像那日所说,还是要你二人共赴云雨之巅,那时胞宫胞络中气血异常活络,往复几次,总能将这股邪气冲出。再让宋二小姐多散心,她的郁结之气散了,自然就排出了。”

    卢云上午发现时,还有些慌乱,所以焦急地给陆易安留了密信。回到清平乐翻阅大量医书后,也有了把握,所以她说完后,为自己的医术又有精进,略微有了些神气。

    却听陆易安问道:“那可还有其他方式?”

    62   易容

    ◎宋常悦总觉得有人盯着她◎

    “精神不能止邪气, 邪气畜积而不得泄,是以阳缓而阴急。①邪气属虚,找不到病源, 汤药和药丸都属实, 消不了邪气。用正气和邪气相抵即可, 阳气就是一种正气。宋二小姐这种胞络里生的邪气, 本就是弱症,最简单是聚集阳气,以泄邪气, 病症自然就好了。”

    卢云脸上浮上些困惑,不懂陆易安为何这么问:“是药三分毒,用药反而有害无益。这是现下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也是最简单的法子。”

    卢云说完“最简单的法子”这几个字, 她才慢慢品出些深意, 不由得在陆易安面前都愣了愣神。

    前次她给宋常悦把脉, 脾肾阳气充足, 气血活泛,的确是到达云雨之巅的脉象。那是如何到的, 方式可就多了。思及之前宋常悦的态度,卢云猜到了大概,水里可能连鱼都没有,她低下头,掩去了眼中惊诧。

    “太子殿下,那等我父亲回了长安再请教他吧,左右不急这几天。”

    卢云的养父袁天刚和养母卢四娘, 这次也随着玄真道长和陆思安来了长安, 应该还有几日就到了。

    袁天刚也是益州人, 他喜好道术,精于面相,占卜、推算极为灵验,仅凭风声风向就可判断吉凶,被称为“一代妖人”。他曾在随朝为官,在陶朝隐退后,陆天立到益州两年后与之结识。

    正是袁天刚卜卦相面算出陆天立有帝王之运,他也愿意追随,陆天立有了信心,也才真正开始谋划雄图霸业。

    但世人却不知道袁天刚还精于医术,和他的相术一样出神入化,陆易安和卢云的医术都是跟着袁天刚学的。

    陆易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卢云突然想到,施了礼才问道:“太子殿下,我今日看宋二小姐郁郁寡欢,便邀了她之后来清平乐寻我。之前给殿下说过的可以改变肤色、伪装五官的易容霜,快要成功了。下次我给宋二小姐带些来,她抹上再出门,也就不会被旁人认出。不知殿下是否准允。”

    “准。”

    卢云将刚刚带来的东西给陆易安,便告辞了。

    自从宋常悦搬到了西厢房,两人用膳便也到了宋常悦房里。

    陆易安回了蜀竹院,晚膳准备的差不多了。绿柳上菜的时候,宋常悦在卧榻上坐着,陆易安走过去,一手背在身后,单腿屈膝蹲在她面前:“阿鸢,把手拿出来。”

    宋常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他脸上带着一丝狡黠,难得见到他有这样的神色,便伸出了手。

    陆易安拿出身后的手,原来手中是那只绿皮鹦鹉。他的手很大,毛豆儿却乖乖的呆着不动,不像被宋常悦拿着要放进笼子时,那般死命挣扎。

    陆易安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清冽的声音传来:“抓它的时候别太用力,多加抚慰,让它知道你并无恶意,它就信任你了。”说着便把毛豆儿放在了她手心。

    宋常悦就那样摊着手,也不抓着毛豆儿,果然它乖乖地呆在她手心里。一旁的小花再见到毛豆儿,真像听懂了下午宋常悦的批评,只看了一眼便继续舔自己的爪子了。

    陆易安拿来鸟笼和花灯放在卧榻的案条上。

    宋常悦奇怪:“这两个都拿来干嘛?”

    陆易安打开鸟笼的门,回道:“看毛豆儿想回哪里?”

    “它不是不喜欢鸟笼嘛,肯定会去花灯里的。”刚说完就见毛豆儿扑腾一下钻进了鸟笼。

    陆易安看着抓着横杆的毛豆儿,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的眼眸:“倦鸟归巢,可能下午只是觉得那花灯漂亮,才要进去,不要把鸟笼当鸟笼,本身就是它的家,便不觉得鸟笼会是束缚了。”

    宋常悦瞥了一眼陆易安便坐到了圆桌旁,懒得和他打哑谜。

    陆易安关好鸟笼,又去铜盆里拧干棉巾过来给她再擦了一次手。刚上完菜的绿柳转头便看见这场景,她第一次见陆易安伺候宋常悦,还有些诧异,忙走了过去:“太子殿下,我来吧。”

    陆易安一根根地先擦完宋常悦的手指,才把棉巾给了绿柳:“你先出去吧。”

    宋常悦一看桌上的菜,又恢复了前几天的温补菜品,辣椒也不见了踪影,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还是被陆易安捕捉到了,便哄道:“还是再忌嘴一段时日,等再好了些,我带你去西市吃好吃的。”

    听他说完,宋常悦眼神便暗了下来,也不再说话,两人这顿饭吃的也不是滋味。

    用完了晚膳,宋常悦把榻上的小花抱了起来,往床边走。

    “阿鸢,你做什么?”

    宋常悦用脸蹭着小花的耳朵:“把小花放床上啊。”

    陆易安有些急地开口:“为什么要把它放床上?”

    宋常悦觉得他问的太多余:“当然是和我睡啊。”

    陆易安走过来,想自己抱过小花放到榻上:“阿鸢,让小花睡榻上吧。”

    宋常悦一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干涉这些小事:“不,它在家中都是和我睡得。”

    已经被宋常悦放在床上的那只公猫,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掀着眼皮瞄了一眼那个有些悻悻然的男人。此时,绿柳到了门口,应是要给宋常悦梳洗,陆易安才回了自己房里。

    之后陆易安下了朝,除了必须在宫中完成的政务,其他政务都拿回蜀竹院办理,还经常向宋常悦“请教”问题。

    这日,卢云又来给宋常悦做艾灸,进了蜀竹院发现正房和西厢房都没人。到了书房门口,看到的就是陆易安拿着毛笔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宋常悦在一旁看书。

    不一会儿,陆易安搁下了毛笔,抬头让宋常悦过来,应该是让她看他写的什么东西。为了就着宋常悦的身量,陆易安一手撑在书案上偏头看着她,仿佛在征询她的意见。

    陆易安嘴角勾着,眼睛里全是宋常悦一人的影子,哪里是在探讨政事的样子,明明是红袖添香。

    宋常悦倒是不察,抱着小花,看着桌上那页纸,认真地说着话,偶尔抬起头看一眼陆易安。

    屋里没有其他人,阳光从斜开的窗棂照进来,粉尘在光线中浮动跳跃。静谧又温馨,两人间似乎也有暗流涌动。

    卢云不想、也不敢现在去打搅他们,准备退开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坐着等。可能是刚刚看的太过于专注,呼吸随着情绪高涨有了些多的起伏,正准备转身时,陆易安转头瞥见了她,宋常悦也随着望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卢云行了个大礼,见陆易安抬手后,才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宋常悦:“宋二小姐,这是上次我说的易容霜,抹在脸上对肌肤无害,还能驱散蚊虫,防止晒伤。”

    宋常悦接过,巧笑嫣然:“谢谢卢娘子,毛豆儿我也好喜欢。”

    说完她看了一眼陆易安,他便走过去,接过她怀中的小花,两个人和一只猫都没发出一丝声音。

    卢云看着这一幕,心中叹道:这不就是默契吗?

    “走吧,卢娘子。”宋常悦看着有些怔愣的卢云,出声叫了她,才带着她往西厢房去。

    不等宋常悦趴着,卢云又一次给宋常悦把了脉。

    “宋二小姐,葵水来了吗?”

    “还没有。”

    “你每月来葵水之前可有不适?”

    “倒是没有。”

    卢云想了想:“如果这次有不适,就让人来寻我。”

    嘱咐完,卢云才开始了这次的艾灸。灸完之后,宋常悦突然想起那瓶易容霜:“卢娘子,今日刚好你在,不如你教我这么用这个易容霜吧。”

    卢云一想,她也是只拿自己做过实验,点头道:“也是。”

    两人到了梳妆台前,卢云教宋常悦如何涂抹。膏霜质地滋润厚重,只用手指沾上一点,涂在皮肤上,宋常悦白皙的肌肤就被盖住了,变得蜡黄。

    “要想改变五官需要,在易容霜抹上之后将需要改变的地方捏紧一会,让两边的皮肤贴牢,膏霜干了之后,那一处的皮肤也就变了走向,面容自然就改变了。”卢云一边捏着宋常悦的眼角一边耐心解释,不一会儿宋常悦圆圆的眼睛就变成了三角眼。

    “噗嗤……”两人看着镜子里的宋常悦,都笑出了声,卢云之前给自己易容,都没觉得这么好笑。

    之后卢云一阵操作,宋常悦再看向镜子,里面那个女子和自己只有三分像了,心中惊奇。

    不禁想到,既然都弄好了,也不能白白浪费这易容霜,不如今日就出去。

    宋常悦抓住卢云的手,有些兴奋:“卢娘子,你等会可还有安排。”

    卢云拿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说:“没了。”

    自从那晚之后,宋常悦就没出过国公府,她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我和你出去吧,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也没事,只是想出去走走。”

    卢云突然一拍脑袋:“啊,宋二小姐,我突然想起还要去城北一趟,我之前送去的琴不知道修好没有。我下次再来找你吧。”

    “诶,太子殿下刚好在府里,不如让他陪你出去。”不等宋常悦回答,卢云就跑出了西厢房。

    宋常悦还没叫住她,已经听到卢云的声音到了书房门口:“太子殿下,宋二小姐想出去走走。”

    没出一刻钟,宋常悦就已经和陆易安乘上了马车,出了国公府。

    “笑什么?”宋常悦看着眼角一直上扬的陆易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陆易安话还没出口,嘴角先扬了起来:“这样也挺好看。”

    看她有些不高兴,陆易安才止了笑:“阿鸢,你想去哪里?”

    “随便。”

    陆易安便叫驾车的陆风往西市去。下马车之前,陆易安给宋常悦带上了帷帽,自己也拿了个帷帽带上不过,两人光看身形都鹤立鸡群,在人群中颇为出挑,带上帷帽,倒像刚出关下山的侠客师兄妹。

    自从下了马车,宋常悦就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不住的扯着帷帽。身侧的陆易安看出她的不安,牵住了她的手。宋常悦却觉得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63   葵水

    ◎她不仅是太子的心悦之人,还是贵人◎

    宋常悦抽出手, 人也离他远了些,两人现在是在一家店铺门口,她抬头一看, 门头上的匾额上写着“锦江书肆”。

    七月暑热难耐, 宋常悦只是想出来走走, 不想去游山玩水, 也就随着陆易安带着她来西市,以为是来吃点什么,没想到是来书店。

    陆易安将突然空了的手虚虚握成拳, 侧身让宋常悦先进去。应该是陆易安早安排了人来清场,书店里已经没有别的顾客。

    他们进了门,陆风就关上了店门,在外面守着, 两人也取下了帷帽。

    只一个身着靛青色薄纱襦裙的女子在内间等着, 见他们两人进来, 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宋常悦有些奇怪, 一个书店老板,只是平民, 见着陆易安应该行叩拜礼或稽首礼,都是要跪的,这个女子只弯腰行揖拜礼。

    等她站直了身子,宋常悦才认出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是上巳节观花宴上见过的端王妃,宋常悦记得她当时就说自己怀孕了,宋常悦看向她的肚子,虽然衣着宽松, 也看得见小腹隆起, 应当是有六个月身孕。

    即使在这个不算金碧辉煌的书店, 即使她衣着普通,但依然掩不了她周身端庄华贵的气质。但和上次一样,宋常悦看着她的眼睛,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受。

    在陆易安他们谋反那日,端王在太极殿上就被斩杀,当晚端王府的人就都被抓走,没过几日就定了罪,男眷全被诛杀,女眷被流放。

    没想到端王妃竟然在这,虽然现在已经不能叫她端王妃了。她循着宋常悦的目光,见到宋常悦今日的摸样也不显惊讶,微笑着颔首:“宋二小姐,我叫宇文静。”

    和宋常悦打招呼的同时,也解了宋常悦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的尴尬。

    听到这特殊的姓氏,宋常悦已经猜到了她大概的身份,起初她有些不明白宇文静为什么称呼她“宋二小姐”,她看了眼身侧的陆易安,一瞬间便想通了。

    这个陆易安,究竟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宋常悦去了国公府,就只上次回宋府出过门,从家里人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宫变和陆易安父子的事情,但是她现在觉得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宋常悦对宇文静也微笑颔首,算回了礼。

    陆易安拉着她往书架走:“常悦,上次你说府里的书看的差不多了,宇文静这里的书是最新最全的。”

    宇文静见两人亲密的动作,没跟上去,只在边上说道:“宋二小姐,你想要什么书,都可以在书架上找,那边单独的架子上是外文书,日本、新罗和天竺这些国家的都有。我有些累,先到后院休息了。”说完施礼便退下了。

    书店里分四排摆着十二个书架,宋常悦沿着书架大致看了下。她这段时间喜欢看游记,第一眼就看到一本《波斯游记》,不过在最顶上那格,正准备踮脚去拿。后面一人贴上她后背罩住了她,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取下那本书后,人就立即退开了,书也帮她拿在手上。

    宋常悦才发现陆易安一直默默地跟着她。手上除了她那本书,已经拿了几本,她瞄了一眼,最上面那本竟然是一本医书。

    待宋常悦选好书,已经快酉时了。两人带上帷帽出了书店,宋常悦刚刚下马车那种感觉又来了,像是被人温柔注视,又紧紧盯着。

    宋常悦忍不住左右张望了一番,幻想着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陆易安低着头询问:“可是想吃些什么?想吃的话,让陆风去买了带回府。”

    宋常悦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便上了车。

    陆易安跟着上来,马车却还没动。过了一会,陆风上了马车,撩开帘子,递进了一串糖葫芦,陆易安接过,放到了宋常悦手上。

    宋常悦本来不想要,但她想起了之前他买回来的那碗冰酪,便接了过去。陆易安看她接过,张嘴咬冰糖葫芦的时候,一双本来就圆碌碌的杏眼睁的大大的,一口咬下去,有几片糖渣沾在她嘴角,她伸出舌尖卷进了嘴。

    一定很甜,陆易安想着,喉结上下滚动,他转开了眼,忍住了自己想吻她的冲动。

    就这么过了几日。这天,陆易安也是带着政务回书房料理,宋常悦坐在一旁看那本《波斯游记》。

    突然,宋常悦下腹一阵坠痛,不由自主的“嘶”一声低呼。

    陆易安感觉放下手中的折子,疾步到了她面前:“阿鸢,怎么啦?”却见短短一会,她已经冒出了冷汗。

    宋常悦感受到一股温热,知道是来了葵水:“快去叫绿柳。”

    陆易安猜到了,叫绿柳拿来了月事带,又让人去请卢云来。

    卢云来的时候,宋常悦已经躺在了床上,看样子痛的厉害。陆易安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置于她小腹。他眉头紧锁,仿佛能感受她的疼痛。

    宋常悦本身不会痛经,每次来月经,也不用忌生冷。这个好的生理特点也跟着她穿越来了,所以上次卢云问她每次来葵水痛不痛,她都没在意。没想到,这次实在太痛了。

    卢云给宋常悦把了脉,神情有些冷峻,又给她吃了颗止痛的药丸。看她痛的没那么厉害,才出了房门,陆易安跟了出来。

    “怎么样?”

    “太子殿下,宋二小姐这样,不是女子来葵水常见的胞宫疼痛。是她来葵水,体内的邪气更加旺盛,你应该已经都摸出来了。她这次葵水颜色紫黑,说是以前从无这样的情况,想必是邪气已入了血液。但胞脉里的那股邪气堵着出不来,所以才引起了剧痛。”

    陆易安心中默默算了算时辰,才说道:“我前几日就派人从长安出发,去截益州的车队,让袁天师骑马赶到长安,明日就能到了。”

    “太子殿下,我也是第一次遇着这种病症,不知道会不会一直痛,那个止痛的药丸也只能控制三个时辰。”卢云虽然担心宋常悦,但心中也为袁天刚紧张,那么大年纪了,明明能坐着马车悠悠闲闲到长安,这下还要和师娘分开,骑马赶路而来。不过想想,人都快到了,她再说也没有意义。

    “今日你就在国公府住着,随时看着常悦。”陆易安说完便又急匆匆进了房。

    “是。”

    宋常悦吃了卢云给的止痛药,剧痛稍微减轻了些,大热的天,却还一直流着冷汗。陆易安让人把房里的冰箱撤走了,让绿柳和红果小心伺候着。

    他和卢云到书房翻阅那日买回来的医书。

    卢云翻了几本之后,发现和之前查阅的医书说的差不多:“太子殿下,关于胞脉病症的记载太少了。”

    “嗯,之前我也翻看了。不一定非要找胞脉的,其他有类似的病症,也可参考。”

    “疑似之症也是类似的治法,还是像之前说的,聚正气以泄邪气。”

    陆易安背手而立,默然垂首,他这几天翻阅了好多医书,提到相关病症的医书都不多,难得有治疗方子的的确是这么说的,他点了点头:“那还是等袁天师来了再商定。”

    两人刚说完,绿柳就来请人:“卢娘子,小姐她又痛的厉害。”

    宋常悦刚刚在止痛药的作用下,还能躺着看会书,偶尔闭眼养养神,现在又开始痛的根本直不了身子。

    陆易安心疼地坐到了床边,让宋常悦窝在他怀里,揉着她虎口上的合谷穴,却只能稍微减轻一点疼痛,她蹙起的眉头和苍白的嘴唇表明,这没有什么大的改善。

    他看向一旁的卢云:“你那个止痛药,能不能一直吃?”

    卢云摇了摇头:“不能,至少也要间隔六个时辰。”

    陆易安算了算,那还要靠她自己坚持三个时辰:“那给她喝点安神汤。”

    宋常悦晚膳都没怎么吃,就躺到了床上休息。在下腹坠痛和安神汤安眠作用的两相夹击下,虽然很困,但睡得很不安稳。

    陆易安和宋常悦喝了绝子汤那晚一样,把手放在宋常悦小腹上,她有时候动来动去,陆易安的手一时不在她肚子上,宋常悦还迷迷糊糊去寻。

    陆易安看她睡着后,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腕,手掌还贴在他手背上,生怕他的手挪走了。陆易安心中爱意涌动,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吻在了宋常悦的眼角。

    直到可以吃止痛药的时辰到了,陆易安将药丸化在水里,小心翼翼的扶起宋常悦,喂给了她,没扰了她瞌睡。喝完没一会,宋常悦就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陆易安从后面拥着宋常悦,手还放在她肚子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打定了主意,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罪。

    陆易安亲自照看了一晚上,也就没让卢云来看。第二日,陆易安没进宫,和卢云在国公府等着袁天刚。

    一早便到了的袁天刚一进门就抱怨道:“太子殿下,什么事情这么急啊?我这把老骨头了,从益州坐了那么久马车已经受不了了,骑马就算了,还让我赶夜路,这是想让我少活几年啊。”

    陆易安赶紧走过去扶起来人:“袁天师,勿要多礼。实在是有着急的事情,才让你加急赶来。”

    袁天刚其人身材瘦长,一张脸平平无奇,但眼睛亮的吓人,看人的时候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说话也嘴上不饶人。不过由于他精于卜卦相面,被称作天师,有传言都说“得天师和玄真者得天下”,所以就算他说话有时极不客气,大家也不介意。

    袁天刚捋着不算长的胡子,眼含笑意地问道:“什么事啊?”

    一旁的卢云怕陆易安不好答,便抢着说道:“父亲,是宋二小姐胞络内生了邪气,难以排出。这次来了葵水,邪气更旺,便剧痛难忍。”

    袁天刚有些意外地问道:“这宋二小姐是谁,怎么住在国公府啊?太子殿下也不住在东宫。”

    陆易安也不管袁天刚是不是明知故问,只说道:“她是我心悦之人。”

    说话间,几人到了宋常悦房门口,陆易安先进去,看宋常悦已经醒了,在卧榻看书,才让卢云带着袁天刚进来。

    袁天刚进了房,默默地看了宋常悦一会,竟大笑了几声:“太子殿下,这可不仅是你心悦之人,这可是贵人啊。”

    64   搜查

    ◎找到段嘉沐必须活捉◎

    陆易安不解, 问向袁天刚:“袁天师,这是何意?”

    不想,袁天刚似乎是要报复陆易安让他艰辛奔波到长安之举, 竟狡黠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宋常悦刚被袁天刚爽朗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又听他两人神神秘秘地对话, 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带着疑问看向陆易安, 却发现他躲开了她的目光,耳垂有些发红。

    陆易安轻轻咳了两声:“常悦,这是神相袁天刚。”

    宋常悦看着这个有些奇怪的老头, 一头白发挽了个道髻,眉毛发须都有些花白,不过皮肤又红润有光泽,目光有神, 宛如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 一看就是医术很好的样子, 跟着陆易安称呼道:“袁天师。”

    这不由得让宋常悦有些害怕, 她究竟是有什么问题,让陆易安和卢云都搞不定, 还要请这种神医来给她看病。

    陆易安也不再追问,请袁天刚过去给宋常悦把脉。

    袁天刚将手搭在宋常悦腕上许久,才看着卢云赞扬道:“卢云,你的医术有很大的精进,的确是胞脉内的邪气。”不过转瞬,他脸上的赞许就不见了:“这种邪气都不会治吗,简单正邪之气相抵即可。早点按此疗法, 相信宋二小姐这次都不会遭这种罪。”

    “父亲, 这……”卢云绞着手指,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宋常悦听得更加莫名其妙,便问道:“袁天师,什么邪气?什么正邪之气相抵?”

    “宋二小姐,你体内胞脉有邪气,是你本身就有的弱症,这次来葵水让邪气更胜,堵着出不来,自然让你疼痛难忍。”

    可她之前也没这种症状啊,宋常悦思索着,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那请问袁天师,要如何治疗呢?”

    袁天刚看出了问题不在宋常悦身上:“很简单,找个夫君就能解决。”说着瞄了一眼陆易安,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不过找夫君太久,拖不起,找个阳气重的男子便能解决。”

    宋常悦想到了之前卢云说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开了口:“是暖宫吗?”

    袁天刚听完眼神微微波动,扫了一眼卢云和陆易安,两人都低着头,默了一默才继续说道:“嗯,不过暖宫的形式多样,你这邪气一定要是用纯阳的正气相冲。”

    “我之前从未有这样的病症,会不会葵水一完就好了呢?”

    “不会,邪气不散,只会越积越多,轻则这样引起疼痛,重则损伤内脏,甚至暴毙而亡。”

    宋常悦听完,有些震惊地抬头,她以为只是简单的痛经,没想到竟这么严重,她低下头,咬了咬下唇,似在认真思索。

    袁天刚见她情绪低落,便安抚道:“也不用太过忧心,这天下还没我不能治的病,忧郁过多,会让邪气更盛。堵在经脉中的邪气不能用药,请太子殿下每日从商阳穴,沿手阳明大肠经注入真气,能减轻疼痛,坚持个几日没有问题。不过还是要早做治疗,不然拖的越久,越有可能病变。”

    陆易安点了点头:“多谢袁天师。”让红果先带袁天刚去偏院休息。

    等人都走了,宋常悦问陆易安:“你早就知道吗?”

    陆易安的拇指和食指捏着宋常悦食指顶端的商阳穴,真气缓缓注入她体内,低着头没看她:“嗯,前几日卢云给你做艾灸时发现的。”

    宋常悦记起那天卢云的异样,陆易安当天下午在院子里也搭了她的手腕:“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陆易安抬起头,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眸清澈沉静。

    宋常悦想起了她搬到西厢房的那天晚上,抿了抿嘴,眼神闪烁,转开了眼。

    等确认宋常悦无事后,陆易安去了密室。

    “查到了吗?”

    陆风很久没见陆易安这样警觉,“回殿下,昨天晚上已让在长安的所有门众,在城内搜查了,没有找到踪迹。”

    陆易安眉头紧锁,昨日去西市,他通过宋常悦的反应,感觉到了异常。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声音却仍然凌厉:“接下来都严防死守,继续搜查。”

    陆风躬身领命:“是,殿下,如果发现他下落怎么办?”

    汲着寒冰一样的冷冽声音传来:“活捉,一定不能让他再跑了。”

    “是!”正要准备退下的陆风突然想起什么,这几日都留着他守着宋常悦:“那如果宋二小姐要出府,要拘着她吗?”

    陆易安坐直了身子,手撑在桌案上,按着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想出府就让她出去,你贴身跟着她。再让第五卫和第六卫远远跟着。”

    要想钓鱼,当然是得放出鱼饵。况且,陆易安本身就没想着要拘着宋常悦。

    刚刚在一旁站着的陆雷听得一头雾水,但在陆易安面前不敢多嘴。出了门他才问道:“哥,你们在说谁啊?跟打哑谜一样。”

    陆风看了陆雷一眼,他这个弟弟现在终于沉稳了一些,但是脑子还是不太够用啊:“还有谁能让殿下这么紧张?”

    陆雷瞪大了眼睛:“段嘉沐吗?这人都死了,还用查什么啊?这种阵仗,就算段嘉沐现在是鬼,也被揪出来了。”

    陆风戳了戳他脑袋:“幸好今天你在殿下面前知道闭好嘴。你这个脑子,以后不管在谁面前说话,都给我注意些。”

    *

    袁天刚既然已先到了长安,修整了一天,第二天便跟着陆易安进宫去见陆天立。

    “草民袁天刚拜见圣上。”

    自袁天刚在随朝隐退后,陶太宗多次派人去请他出山,他都不为所动,现在他到了长安,陆天立自是多加客气,亲自上前搀扶不让他跪下行礼:“袁天师!不必多礼。在益州时,你已说过不会在入仕为官,我也不强迫你。我们还是像在益州那样,以朋友身份相处,以后也不必行那些虚礼。”

    “哈哈哈哈,好。”袁天刚爽朗大笑着入了座。

    陆天立和他都性格粗犷,聊的火热,陆易安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被问到了才简单回答几句。

    过了大半个时辰,陆天立聊的差不多了,他见陆易安依旧少言寡语,便问道:“袁天师,大平朝刚开国不久,还需神相你多加以指点。这东宫空置,可有不好?”

    陆易安听了不动声色,垂着眸子慢悠悠地喝着茶。

    袁天刚将这父子二人神色都收入眼底,微笑说道:“这太子已订立,就不算东宫空置,并无影响。”见陆天立听完这句话后,眉头微蹙,他才又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况且,国公府后院的宋二小姐可不简单。”

    陆易安还端着茶杯,动作还是跟刚刚那样闲散,被睫羽掩着的瞳孔却微微一颤。

    陆天立目光微转,在陆易安身上停留了会:“袁天师,这宋二小姐如何不简单呢。”

    袁天刚收起笑容,眼睛明亮了几分,正色说道:“这宋二小姐是天凤之命,皇后之相。”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向陆易安,陆天立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陆易安在两人的注视下,放下茶杯,目光坦荡:“可我……”

    袁天刚不等他说完,便意味深长说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你无心皇位,但不管你如何,她都是天凤之命,皇后之相。”

    陆易安眼神和心中俱是震动,紧紧抿着薄唇,倒是陆天立沉不住气:“袁天师,这是什么意思?”

    袁天刚抬手捋了捋嘴上那撇不太长的胡子:“哈哈哈哈,昨日我就说过,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这日午后,陆易安还是来给宋常悦输真气调理,这样之后宋常悦果然没怎么痛过了,就算她不会武功,也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温热的真气在游走。宋常悦看出他今日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宋常悦早发现了,自从当了太子,陆易安单独和她在一起时,和别人面前不是一个样子。有别人在的时候,他总是清冷自持,表情少,话也很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像个没有情绪的漂亮人偶。没人在的时候,在她面前,才有了情绪,偶尔还能笑一笑。

    她看着陆易安修长的手指,本来只用按着她食指的穴位即可,但今日他却非要和她十指交缠,掌心也紧紧扣在一起,宋常悦突然开口:“我明日想出去一趟。”

    陆易安手中动作一顿,轻声说道:“那等我从宫中回来,再带你出去。”

    宋常悦嘴巴一瘪:“下午太热了,我想一早就出门。”

    陆易安和她目光相接,好像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那好,你带好帷帽,注意安全。”说完也垂下了眼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眸光幽深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宋常悦自己抹了易容霜,虽然用的还不如卢云熟练,但是也认不出她本身的模样。

    绿柳现在也不能在外面现身,她一个人坐着马车,先去了一趟锦江书肆,自她上次见过宇文静,宋常悦总觉得她身上有巨大的秘密,而且和她自己有关。

    结果今日宇文静不在店里。宋常悦选了些书,出了书肆,她看到了一旁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摊,上次陆易安就是让陆风从这买的。

    不知道以前段嘉沐买回将军府的,是不是也在这家买的,她往小摊走去。

    马车边的陆风感觉跟过来:“宋二小姐,我去给你买吧。”

    宋常悦拉好帷帽:“不用,我想自己去选选。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到了小摊边,在那一排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中,宋常悦选了和段嘉沐买的最像的一根。小摊老板先用米纸裹着糖葫芦,又放进了纸袋。

    宋常悦拿了糖葫芦,走出去不远,一个小孩过来拉住了她:“娘子,你的糖葫芦没有给钱。”

    宋常悦看着这个五六岁的女娃娃,低着头对她微微笑着:“我给了啊,小妹妹。”

    “没有,那个老板说你没给钱。”

    宋常悦抬头看向小摊,那个老板根本没往这边看,还在给路人拿糖葫芦。宋常悦觉得怪异,她将手中那串糖葫芦递给那个小女孩:“小妹妹,我真的给钱了,你想吃的话,给你吃吧。”说完摸了摸她的头便走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宋常悦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几步到了马车边。

    她正准备上去,突然停住了动作。脑中突然嗡的一声响,明白了什么,她回过头,想再找到那个小女孩。

    大街上上人来人往,根本不见小女孩的踪影。她忍不住往前奔了几步,却被人突然拽住。

    65   释放

    ◎进入那一刻,陆易安哭了◎

    “常悦?”一道清亮的女声响在耳边, 故意压低了声音。

    “嫂子。”竟然是吴青,宋常悦感觉把她拉到马车边上:“你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你这身形多好认,还有你上次回家穿的就是这一身。我就是远远的看着像你, 这才过来寻你。”吴青笑眯眯说道, 又凑到她耳朵边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听你的消息, 都被刑部挡了。太子殿下还放你出来?”

    “嗯, 上次他和我一起出来过,这次我有些事情,就自己出门了。”宋常悦都没想过陆易安会限制她自由,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吴青,拉着吴青上了马车:“嫂子,上次麻烦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啦?”

    吴青看宋常悦取下帷帽,不奇怪她容貌的变化, 也是做了易容这些手脚, 才能随便出门吧。吴青父亲是刑部侍郎, 陆易安送宋常悦回家那次, 宋常悦专门找了吴青去帮忙打听段嘉沐和段家会怎么定罪。

    “段家家眷现在还在大牢关着,段家军已经到咸阳, 押送的慢,大概还有十日就到长安了。段家军主要的将领都跳江了,到时候审过剩下的将领,就要给段家治罪了。”

    吴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常悦的神色:“段嘉沐已经被赦免,不再是戴罪之身。但段旭就算身死还是要判罪。听说在江夏时,益州的主将要把段家父子的坟挖开,想将尸骨带回长安, 治罪后鞭尸……”

    听到这, 宋常悦猛地抬头, 她手指紧紧掐进手心,眼中俱是担忧。她希望段嘉沐死后能安宁,就算不会被鞭尸,也不要他的尸骨受到这样的侮辱。

    吴青拍拍她的手安抚道:“是太子殿下早料到有人会这么要求,派去的人传他的口谕回绝了,说就让他们在江夏入土为安。”她看向神游中的宋常悦:“常悦,你还好吗?”

    宋常悦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她前世颠沛流离,又死过一次,对生离死别看的很淡。但是段嘉沐对她来说自然是不一样的,走出来是有些难,但是她也在努力地往前走着,她在这段时间,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她又还有一丝奢望,希望那具腐烂的尸首不是段嘉沐,希望他还活着,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没事。”宋常悦赶走心中那些矫情,突然想起陆易安之前说的,段家女眷他会保下,便问道:“嫂子,那段家的女眷呢?”

    吴青显然被她问的意外:“那几个被清除的叛党,有的父兄儿孙当晚就没了命,其他的家眷都在大牢。段家当晚倒是没有见血,但家眷肯定是一样的处置。”

    听完吴青说的,宋常悦低下头,默默合计着什么。

    吴青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一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

    宋常悦点点头:“嫂子,为了不引人注目,给家中惹祸。我不能经常回家,我每七天都这个时候到这书肆,你有事情可来这里寻我。顺便告诉父亲母亲和哥哥,我很安全,让他们不要担心。”

    回了国公府,宋常悦依然心不在焉,今日买的几本游记也看不进去。

    直到陆易安下午回了府,来书房寻宋常悦,一面缠上她的手,给她输着真气,一面观察她神色:“阿鸢,可是有什么心事?”

    宋常悦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段家的女眷现在在哪里?”

    陆易安眸中划过暗色:“她们在一个庄子上。但大牢中不能没有段家女眷,我找了一批女囚换了他们身份,经手的人不多,不会泄露消息。等刑部定了罪,将这批女囚流放,她们就能安生了。”

    陆易安伸手抚平宋常悦蹙起的眉头:“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微凉的指尖落在宋常悦额头,宋常悦放松了些:“我想去看看段夫人。”

    陆易安想明白了袁天刚昨天说的话,又收到让他震惊的密报,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他心中一沉,眼眸暗了下去:“我救下段家女眷是为了让你心中好受些,但我受不了你一直想着段家。”他稍用了些力,捏紧了宋常悦的手,但依然怕弄疼她:“去了和她抱头痛哭,再想着段嘉沐吗?阿鸢,你不知道,我有多无法忍受你还想着他。”

    宋常悦一听,懒得再和他说话。

    但陆易安话刚说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跟宋常悦说话。是他离不开宋常悦,求着她垂怜他,求着她愿意看他一眼,求着她接受他的爱。连要宋常悦爱他,都是他的奢望。

    选择权一直在宋常悦手上,而他没有。就算宋常悦还爱着段嘉沐,他也毫无办法,甚至连怨怼的权利都没有,更不要说提要求了。

    陆易安将宋常悦的手拉过,贴在心口,低声说道:“阿鸢,对不起。她们我会照顾周全,你不用担心。但你不能去找她们,以免生出事端。”

    宋常悦其实根本没生气,陆易安怎么想,和她没有关系,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心情。只有她放在心上的人,才会牵动她的喜怒。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情绪变化,她宁愿陆易安在她面前,像在其他人面前一样,就当个漂亮人偶。发挥他赏心悦目的作用就行了,而不是经常在她面前上演浪子情深。

    宋常悦抬眼看着还带着些懊恼的陆易安:“你不是说要找合适的女官人选,找到了吗?”

    陆易安听她突然换了话题,声音也依旧缓和,他眼神微微一颤,细致地观察着她面色,的确没有生气,他心中也松快了些:“还差着几个。”

    “你觉得我嫂子吴青怎么样?”说完她又一摆手:“我可不是裙带关系啊,我是真觉得她有才华,又干练。”

    陆易安嘴角一勾笑起来,眼睛都弯了:“阿鸢,我倒想你走的是裙带关系。”

    *

    就这么过了十多日,袁天刚到了长安,每天都神出鬼没,但幸好他偶尔宿在国公府,陆易安晚上还能找到他的人,让他给宋常悦看看。

    “太子殿下,这输真气之法还是有用,宋二小姐葵水完了,看得出来体内这邪气压制住了,但并未消散。再过几日,我夫人也要到了,我跟她要去长安周边转转。你们早做决断吧,趁我还在国公府,还能看看医治的效果。”

    站在一侧的陆易安拧着眉,垂眼看着宋常悦,她也刚好抬头望向他,两人视线交织在一处,只一瞬,又都同时转开。

    袁天刚掐指算了算,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有了一些忧色:“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陆易安便随他出了房间。

    陆易安和袁天刚聊完了,一路上心思重重,思绪万千。

    刚到蜀竹院门口,看到的就是宋常悦抱着小花,坐在圆桌前。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月凉如水,倾洒在宋常悦身上,她仿佛被一层淡淡的银纱轻轻罩着,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又害怕打破这份宁静与美好。

    直到宋常悦似乎感应到他,转头看过来,陆易安才踌躇着踱步过去,屈着一条腿蹲在宋常悦面前。

    “阿鸢……”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近得到的各种消息,让他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焦灼。

    本来趴在宋常悦怀里的小花听到陆易安声音,抬起头,往外扒拉着想爬到他腿上。它的前爪勾到了宋常悦襦裙领口的流苏,从她怀里往陆易安那边一跃的时候,拉着宋常悦也靠了过去。

    宋常悦猝不及防往前一扑,陆易安怕她撞到他肩膀,一只手抓着小花,另一只手从宋常悦背后揽过,绕过她的脖子,手掌贴着她的脸,将人扣在自己怀里。

    等宋常悦反应过来,她正骑在陆易安的大腿上,被他一只手禁锢着。她腰肢扭动,想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起身。“喵~”被宋常悦压着尾巴的小花委屈地叫了一声,压住了陆易安变得粗重的呼吸。

    “小花?”宋常悦看着夹在两人中间的小花,想把它抱过来,月光下,她的脸上似乎有平时没有在陆易安面前出现过的温柔神色。

    陆易安感受着她的动作,不想她离开他怀里,也想留住这可能是他错觉的温柔。他捏住宋常悦的下颌,闭上眼睛,盖住眼中翻腾的波涛暗涌,吻了上去。

    深情而绵长的吻落下,陆易安却让她不能逃开。宋常悦手撑在他肩膀上,用尽力气想推开他,只是她人就坐在陆易安腿上,窝在他怀里。陆易安的手横在她腰后,她越推,身体反而越往下滑。

    突然,宋常悦挨到了什么,她动作一顿,再不敢动。

    陆易安捏住她的手腕,手心掌控在她脑后,他的吻越来越滚烫,也越来越凌乱。陆易安掀开眼皮,看见宋常悦闭着眼睛,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他的眼睛弯了弯。

    小花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陆易安就这么抱起起宋常悦,将她的腿环在他腰上,稳稳地搂着她的腰脊,进了房间。

    陆易安抵着宋常悦的额头,眼眸不似平常那样清冷,早已一片晦暗。他的手沿着她纤细的腰身,勾住她襦裙的腰带,却停了动作。

    宋常悦看见一片幽黑中,她的倒影,也读出了他眼中的询问之意。宋常悦不知这样是不是真的能医治那什么邪气,不过她知道,她今日是有些想,或许可以一试。

    她往侧边伸手,从床头的屉子里扔给陆易安一个东西。陆易安有些怔愣,撑在她身侧,宋常悦的手攀上他的肩膀,勾在他后颈处,人也贴了过去,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嘴角。

    陆易安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宋常悦的主动,但这次是她内心的本意。他的脑中像有无数烟花同时炸开,耳中一片轰鸣,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连呼吸都近乎颤抖。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压抑着粗喘,高大的身子俯下。

    等陆易安抬起头,手撑在宋常悦两侧,寻着她的两只手压住,一根根的挤入她的指缝,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抓的紧紧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再慢慢挤入。心中满胀的复杂情愫,让陆易安喉头发堵,鼻子发酸。他低下头,埋到了宋常悦颈侧。

    宋常悦本已失了清明,却被脖颈上流动的那股湿热唤回些心智。

    她觉得陆易安是不是有些割裂,平时在她面前总是清冷温润,现在却像一只刚放出笼的巨兽般迅猛,可眼里又俱是柔情。

    而更割裂的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却趴在宋常悦耳边无声哭泣。他的眼泪不断地流出,把她的鬓发都打湿了。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一整片月光被窗格切成一条条的。夏日夜晚的微风吹过,好像把那一条条月光也吹动了。吹过宋常悦身边,眼泪流过的地方有些微凉。

    最后那一刻,陆易安刚刚已经止住的眼泪和汗水一起落下,有几滴砸在宋常悦脸上,烫的吓人。

    和别的一起喷涌而出的是内心浓烈的爱意,陆易安哑着声音在宋常悦耳边一遍遍呢喃:“阿鸢,我爱你……阿鸢,我爱你……”

    陆易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深爱宋常悦的程度,或许用他的生命献祭也不够。可惜身前的人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毫不在意。

    陆易安侧身将宋常悦拢在怀里,她精疲力尽,柔若无骨地靠着他。他把玩着宋常悦的手指头,怎么会有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生在他的喜好上。

    陆易安用鼻尖蹭了蹭宋常悦肩上的鸢尾花胎记,这是他第一次看的这么真切。

    本身清冽的声音还有些暗哑:“阿鸢,搬到正房来吧。衣柜就不用再搬来搬去,我们重新再置一个大衣柜。”两人共用一个衣柜,两人的衣服挂在一处,堆在一起,有更多一些的连接。

    那股酥痒让宋常悦下意识地往边上躲开,让她烦躁:“陆易安,我只是今日有些想要而已。”

    其实,陆易安刚刚说那句话只是在赌,赌宋常悦会不会对他有一丝丝心软。果然,连一丝都没有。

    虽然能猜到她会没有,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陆易安还是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滚烫的血液似乎瞬间就变得凝固。他心中酸涩,眼眶发红,定定地看着宋常悦,苦笑了一下。

    陆易安的嘴唇翕了翕,好一会才说出话来,声音也很低:“那可不可以,别找别人。”

    宋常悦却被这句话刺痛,她眉头一蹙,想拨开他的手臂,退开他的怀抱:“我现在还能找谁?”

    陆易安凑过去,紧紧抱住她,不让她逃开,头紧紧贴在她鬓边,几乎是哀求:“阿鸢,让我取悦你。”

    翻身圈住了她,像是要证明刚刚那句话。

    66   穿越

    ◎一把羊肠衣,全被用完了◎

    陆易安偏过头, 含住了宋常悦的耳垂,不时还用牙齿轻咬,温热的呼吸扫在她耳廓。

    手指探入, 宋常悦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通过她的反应, 陆易安很快就找到最精准的位置。怎么让她舒服, 陆易安早已熟门熟路,加上刚刚更加深入的探索,只需要一次, 他就已经掌握了她全部的弱点。

    陆易安滚烫的吻从宋常悦额间落到眼角,吻干她因为难耐而渗出眼角的泪水。他唇舌往下,舔舐着宋常悦软嫩的颈侧,高挺的鼻梁陷进她颈间的软肉。

    宋常悦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像被擒获的小鹿在狮子面前露出最脆弱的脖颈。陆易安很喜欢这样, 鼻腔里都是她的甜香, 也能感受到她的颤栗, 而她的轻哼,刚好就落在他耳边。

    陆易安埋头, 弓起脊背,是惯常的臣服姿态。他细细密密地含弄,轻轻重重地嘬吸,呼吸和舌尖不断扫过,宋常悦耳边一片轰鸣,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不得不承认,陆易安的确是个会撩拨的精魅。不一会儿, 宋常悦就又化成了一滩水。

    一整晚都是疾风暴雨, 直到天空泛白, 才风停雨歇。虽然月亮一直都在天上挂着。

    宋常悦醒来时,全身都像散了架。身上却清清爽爽,记忆中好像是在温水中泡过,应该是陆易安抱着她去净房洗了澡,其他完全没了印象。

    她拉开床头那个屉子一看,那晚上从将军府抓的一把羊肠衣,竟然全被用完了。

    宋常悦瘫在床上,抬起手臂盖住眼睛,神游了几分钟,这才想起现在她在陆易安房里。正准备起身自己穿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宋二小姐,你醒了吗?”

    待得到回应,推门进门的是红果。宋常悦问道:“绿柳呢?”

    “今日女郎就到长安了,太子殿下让绿柳去偏院帮忙,让我守在这里,等你醒了进来伺候。”说完红果便拧干了棉巾给宋常悦净面。

    宋常悦没想到,陆易安竟然细心到这个地步,在今天早上专门支开了绿柳,只是怕她尴尬。

    陆思安要到了吗?宋常悦心中有些喜悦,不过转瞬,想到两人才没多久不见,就已物是人非,便又有些伤感。突然想起,距离上次出门已经七天了,还是该去会会宇文静。

    今天起的实在太晚了,她拿出那瓶易容霜,装扮好了之后就让陆风驾车到了锦江书肆。

    没有清场的书店里人也不多,宋常悦带着帷帽进了店,宇文静正坐在书店一角的躺椅上休息,看到来人,她嘴角挑起,盈盈一笑,仿佛她正等着宋常悦来找她。宇文静撑着扶手慢慢起身,宋常悦看她行动不便,赶紧上前去扶她,两人便一起去了后院。

    两人一边走着,宋常悦开门见山:“你是随朝公主之后?”

    宇文静点了点头,宋常悦看她一脸坦然,没有隐瞒之意,便追问道:“那为何成了陶朝的端王妃?”

    宇文静带着宋常悦到了后院的花厅,坐在了圈椅上:“端王他血脉成疑,是高宗最不喜欢的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太宗才对他不忌讳,继位后就对端王委以重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和太子交好,成了太子一派。”

    宇文静挪了挪靠垫,半躺在椅背上,做出要长谈的准备:“其实端王本人很重视血脉,也特别在意别人拿这件事做谈资。我本在乐坊当乐师,前王妃因病去世后,他因为我前朝公主血脉,便力排众议纳我为妃。说是端王妃,其实算是囚禁在他身边,当个血脉高贵的金丝雀。”

    宋常悦听她说完,知道其实这短短几句话,真实情况肯定有很多心酸,这么说来,宇文静也不爱那个端王:“那这个孩子?”

    宇文静温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怎么?这是我的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肯定要生下来,好好的爱ta,教育ta。”

    宋常悦点点头,心中暗忖:对,孩子可以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可以是血脉的延续,也可以只是一个孩子,如果宇文静当真不是她料想的那样,一个古代女子能有这思想,还是算先进了。

    却突然听到宇文静问她:“太子殿下应该没有吧?”

    宋常悦被突然一问,有些茫然:“什么?”

    宇文静默了默,似乎在思量着用词:“他没拘着你,强迫你吧?”

    “没有,他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也没……强迫我。”说完,宋常悦却有些不自然。

    宇文静像是没有注意到:“不仅是不拘着你,我觉得他是真的爱你。之前是上巳节观花宴我就发现了。他那时还是纨绔质子陆小公爷,但其实他从不对人上心,你看他的眼神深处,所有人在他眼睛里,要不然是工具,要不然不存在。只有看着你的时候不一样。”

    宋常悦眉毛微挑:“那有什么意义?我又不爱他。”

    宇文静观察着她的神色:“那以后呢?”

    宋常悦嘴角勾起,伸了个懒腰,洒脱说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其实太子殿下对你并不是所谓的强取豪夺。如果在兵变那晚,他不把你接走,你现在就身在大牢,还要作为罪臣家眷被治罪。就宋二小姐你这个样貌,怕是还没出大牢,就被人掳走了。其实他是在救你。”

    宋常悦面上毫无波动,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那你还对他……”宇文静记得上次陆易安带宋常悦来的时候,她根本就对他毫不在意,倒是陆易安亦步亦趋地随时跟着。

    宋常悦有些意外地看向宇文静,不懂她的逻辑:“不然呢?把他当金主供着?”

    “你不怕太子殿下不护着你,然后会遇到什么吗?”

    宋常悦正了正色,手摆到桌上,撑着下巴:“我会预设,但是从来不会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当做重点。就算我现在就在大牢,那也有其他的活法,反正我现在这条命也送的。”

    宇文静的确有些惊异两人的相处模式,不过须臾便明白了,她细细咀嚼着宋常悦说的“反正我现在这条命也送的”。她勾起嘴角,看着宋常悦的眼睛:“好吧,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宋常悦愣了愣,她第一次见到宇文静,就觉得她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跟她之间有连接。她心中那点猜想真的快要被证实,刚刚的试探也快要有了结果。

    她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她压下激动,轻轻开口:“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宇文静双目陡然睁大,她在观花宴上见到宋常悦,就觉得她的眼神过于从容和坚定,有对这个时代的不屑,以及不愿意融入的执怮,那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才有的。当然她就怀疑宋常悦也是穿越来的。所以今天看她一人前来,才来试探。

    宋常悦啊的一声扑上去:“亲人啊,我的静姐!”又怕碰到她肚子,过来了只紧紧抱着她的手。头靠在宇文静肩膀上。宇文静被吓了一跳,之前看到宋常悦,都是有陆易安在一起时,她都是内敛沉静的样子,没想到本性竟如此活泼。

    宋常悦歪着头,问道:“静姐,你过来多久了?”

    宇文静听她这么称呼,感觉更亲切了:“五年了,你呢?”

    “我二月初一才过来?”

    “什么,你才过来几个月?”

    “嗯,我也觉得这半年过的好漫长,经历了好多事情。”

    宋常悦突然看向她凸起的小腹,轻轻地将手附了上去。“你过来后,过得好吗?”

    宇文静也抬手放在小腹上,嘴角浮上一丝苦笑:“不太好,原身本是随朝公主之后,我穿越过来时,已是陶朝。前朝皇室之后流落民间,本就是落难的凤凰。后来又跟了端王……”

    说完宇文静叹了口气:“不过陆易安算是履行了承诺,从端王府救了我,给了我新的身份,之后也会保我母子平安。”

    宇文静突然想起一些事:“我觉得陆易安之前浪荡的样子都是装的。”特别是上巳节,她去试探陆易安,结果陆易安直接掐她脖子那里,他的眼神都可以杀人,而且明显他会武功。

    宋常悦这才不再抱着她的手,重新在位子上坐好,说道:“静姐,你想知道吗?那你留我在你这吃午饭。我太想吃点辣的了。”

    说完,宋常悦突然对着宇文静没头没脑唱了一句:“陪你孤身走暗巷?”

    宇文静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宋常悦确定了,果然宇文静穿过来三年以上。

    两个同时代的人聊了很多,吃完午饭还没开始聊多久,书肆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不一会儿,陆易安就到了后院,在看到宋常悦正悠悠闲闲地坐在院子里和宇文静聊天,他心中的燥意才缓和了下来。

    今日陆思安到长安,进宫会一家人要一起用晚膳,所以在宫中用了午膳后,他便想回府看看宋常悦,结果却发现他不在府上。有陆风和几个暗卫跟着,倒是不担心安全,但他就是焦躁不已。

    “我到书肆来拿书,顺便和静姐聊一聊。”宋常悦见他疾步走来,便举着手中的那双虎头鞋,递到他面前:“你看这虎头鞋好不好看?”

    陆易安看着那双婴孩穿的虎头鞋,又抬眼看她弯弯的眉眼,心中瞬间涌上莫名的暖意,只想立刻就把她拥在怀里,他眼中微微颤动:“好看。”

    宋常悦笑眯眯地把鞋子放回桌上。

    宇文静还没见过陆易安这样的神色,本来看着这两人,低头抿嘴正轻笑,却听宋常悦突然问道:“你之前的风流纨绔都是装的吗?”宇文静不免用手扶额,干咳了两声。

    陆易安还没从刚刚的情愫里回过神,却见宋常悦已经没了笑,只得说道:“是的。”

    “为什么?”

    “掩人耳目而已。”

    宋常悦回头对宇文静挑了挑眉,宇文静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陆易安看这两人的动作,不甚在意,只紧紧盯着宋常悦,看她今日心情不错,陆易安便也开心。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突然逼仄的环境让两人隔的太近,让宋常悦想起了昨晚。她手指有些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袖。

    成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儿,没什么,像往常那般,过了就过了。只是今日,宋常悦心中还是有些怪异。所以自陆易安上车后,宋常悦就故意没看他。

    刚在书肆,宋常悦对他还喜笑颜开,这会儿到了宋常悦身边,见她都没看他一眼,陆易安心中有些慌张,怕是昨晚冒犯了她。陆易安低头瞧着她的面色,带着少见的羞怯轻轻问道:“阿鸢,可是有什么不适?”

    陆易安昨天晚上卖力地取悦着宋常悦,随时都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一皱眉他变停下,温柔抚慰后再动作。虽然自己已经克制了,但是好像还是太多、太久。

    宋常悦的耳朵便红了:“还好”。

    陆易安“那……”

    宋常悦怕他再说昨天晚上的事儿,抢着说道:“思安要到了吗?”

    家人和宋常悦都已在他身边,陆易安心中一暖,嘴角弯起:“嗯,不过现在她是公主,要按礼制接待。今日早上他们就到了城外官驿,礼官在官驿设宴迎接,现在应该要进长安城了。”

    宋常悦瞪了他一眼:“那你不在宫里等她,回来干什么?”

    陆易安看着她莹白的指尖,很想抓在手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宋常悦就忍不住想靠近她。不过又怕她不高兴,只紧紧地看着她:“晚上有宫宴,我会回来的晚些。现在有些时间,便想来看看你。”

    宋常悦没察觉他的变化:“思安就在宫里住着了吗?”

    “嗯,不过你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宫去见她。”

    宋常悦才不想进宫,直接就回绝了:“不去。”

    陆易安垂着眼,抿紧薄唇,不再说话。突然又听宋常悦说道:“你给宇文静都弄了新的身份,为什么不给我也弄一个?”

    67   真相

    ◎是殿下跳崖救了你◎

    陆易安迟疑了一会, 才解释道:“阿鸢,宇文静本也不方便抛头露面,但她不想一直在庄子上, 也想自己做个营生。我便给了她新身份, 给她开了这个书肆。”

    宋常悦瞪着他:“我也不想一直在国公府, 我也想要一份自己的营生。”

    陆易安根本不想她出来抛头露面, 只得侧过头轻声哄着:“国公府和庄子不一样,你想出来就出来。她这样也有危险,但她说有什么事, 她会后果自负。但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险。”

    宋常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先给我弄一个新的身份吧,就普通民籍就好了。这样出门,万一我出来的时候有个什么闪失,有民籍就能解释了。”

    陆易安听后, 却默不作声。

    宋常悦微微歪头, 眨巴着眼睛看着陆易安, 推了推他的手:“好吗?”

    虽然宋常悦现在不是真正撒娇的样子, 她都没有像抱着段嘉沐那样抱着他的手臂,但是陆易安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耳朵立马就红了。

    他抿了抿唇,顺势拉住宋常悦伸过来的手,忙不迭地点头:“嗯,好。”

    他清了清嗓子:“阿鸢,那你想做什么营生?”

    宋常悦小时候,亲戚出去旅游也不会带着她, 长大后除了上学就在兼职, 从来没有去旅游过, 除了离开渝都到西京来读书,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一直憧憬着有闲钱了能去各地旅游看看。

    穿越过来后,以为婚后可以和段嘉沐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没想到世事多变。又正是因为世事多变,她想明白了,该趁重活一世的机会,多走走看看。

    宋常悦看着别处,目光幽远:“我想游历四方,绘地图,写游记,拓印了拿到宇文静的书肆卖,不错吧。”

    陆易安看她眼角眉尾俱是笑意,这次没跟着笑起来,心中五味杂陈。

    宋常悦看他没有回应,甩了甩他抓着她的手:“怎么样啊?”

    陆易安抓的更紧,有些哀怨地说道:“不好。”

    宋常悦看陆易安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却没想生气,她嘴角弯起扬了笑,眼睛弯弯,发现他现在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宋常悦也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开始讲她游历的计划。陆易安早都忘了要绷着脸,擎着笑意,听得及其认真。

    陆易安先把宋常悦送回了国公府。直至到了宫里,陆易安的心情都不错,陆天立三人都看在眼里,都以为他也是为一家人团聚在长安开心。

    用完晚膳后,宋常悦抱着小花在石桌边坐着,思索着今天和宇文静的相处和对话。宇文静说她穿越过来之后,好几次试过想回到现代,因为宇文静是车祸后穿越来的,有可能在现代没死。

    宋常悦好像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她一穿越过来就知道自己在现代已经死了,但是她只是知道这个事实,怎么知道的,她却没想明白。

    “常悦!你果然在这里!”

    宋常悦在沉思中,被一个人从后面像八爪鱼一样抱住,清亮甜美的女声,不用想都知道是陆思安。

    “思安!”宋常悦站起身也抱住她,两个女孩开心的蹦蹦跳跳:“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在宫里住吗?”

    “我担心你啊,想来看看你。我之前听说段家的事,就很担心你。前几天我们在赶路,我哥哥火急火燎地派人来把袁天师接走,说是你生病了,请他去看看。你知道袁天师是什么性子的人吗?只要自己不愿意,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所以最开始是请不动的。你知道后面怎么又答应骑马先走吗?”

    陆思安说话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般,停不下来,又特别像说书人,说到这关键处,还故意顿了顿,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宋常悦。

    宋常悦的确有些好奇,便带着疑问看向她。陆思安得了鼓励,说的更加起劲:

    “你不知道我哥哥给袁天师许了多少好东西,真是舍得下血本。当然还有卢四婶也开了口,袁天师才愿意快马加鞭的先来长安。我早就知道,我哥哥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宋常悦听了这句话,脸上有了丝尴尬,大大咧咧的陆思安才后知后觉说错了话。

    陆思安连忙四处张望,看到宋常悦怀里的小花:“哇,好可爱的小猫。”她伸手想抱过去玩一玩,没想到小花咧开嘴,露出了尖牙,还挥动着爪子拒绝。

    陆思安撇撇嘴:“啊,不抱了不抱了,这么凶。”

    陆易安走到院门口,后面还跟着袁天刚,卢四娘和玄真道长。他看见宋常悦和陆思安抱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庆幸自己把陆思安带回国公府了。

    玄真道长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段小夫人。他刚一看到宋常悦,微微愣了愣神,和袁天刚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袁天刚冲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次见到陆易安之后,玄真道长觉得他明显变了很多。特别是陆易安自从进入蜀竹院,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玄真道长每年都有一段时间都会住在国公府,教陆易安武功和谋术。他看着陆易安八岁到了长安,性子就开始慢慢沉静,自十岁开始,陆易安知道了陆天立的计划,他就再没了一点少年人的摸样,仿佛几天就长成了一个大人。没有喜怒哀乐,也看不到他对什么有兴致,总是在观察、在思考。

    十四岁开始,陆易安年纪大了点,出众的容貌和身量引得更多人注意。他主动提出假扮浪荡纨绔掩人耳目,在扮演风流倜傥陆小公爷这件事上,陆易安做的很好。

    只是这种割裂的生活,让陆易安在自己人面前时,变得更是近乎阴郁,小小年纪就修的没了人欲。

    玄真道长本来以为陆易安是因为要成就大业,背负着责任和秘密,遏制和压抑自我本心造成的。没想到刚刚在宫里看见已经是太子的陆易安,他依然是那副清心寡欲、波澜不惊的样子。

    而现在玄真道长发现,自从刚刚进了门,陆易安就不一样了,他突然就有了人气。他从看到宋常悦开始,眼睛就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眼神里有了情绪,也有了渴望。

    玄真道长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段小夫人也不是不可。

    袁天师来给宋常悦把脉,没想只一会,袁天刚便捋着胡子,做出惊讶的样子:“只一天,宋二小姐这邪气就散了啊,真是奇也、神也。看来那股阳气至真至纯,还至旺。”

    宋常悦低着头,看着地上,一双手十根手指头都不知道该放哪里。而被说阳气很旺的那人也偏头看向了窗外,目光闪烁。

    陆思安凑了过去,不解的问道:“什么阳气很旺?”

    袁天刚大笑几声,没有回答:“哈哈哈,没什么,反正宋二小姐的病好了。”

    陆思安听他这么说,兴奋地抓起宋常悦的手:“常悦没事啦,真好。哥哥,我今天不想走了,就想住在府里。”

    陆易安看都没看她,只盯着宋常悦笑道:“好,想住几天都可以,我派人去给阿耶阿娘说一声。”

    陆思安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没想到陆易安就答的这么爽快,还以为他肯定不同意,都还准备让宋常悦帮她讲话的。

    却看到刚刚对她龇牙咧嘴的那只狸花猫从宋常悦的膝盖上扒拉着她哥哥的长袍,而她的太子哥哥弯腰,一只手捞起小花到了怀里,温柔地抚着它背上的毛。陆思安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宋常悦听袁天刚说完该注意的地方,便客气地和几人招呼,先回房歇息了,陆易安也跟了上去。

    陆思安看宋常悦是去的却是西厢房,瞥了眼陆易安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陆易安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头问道:“你跟着干什么?”

    “去看看常悦房间。”陆思安说完,不等她哥哥回答,从他胳膊下面一钻,越过他追上宋常悦,挽着她胳膊后,还转头对她哥哥做了个鬼脸。

    进了西厢房,陆思安看她哥哥把小花递给宋常悦,又取下一个花灯,从桌上的小碗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花灯。

    两人都从花灯的开口往里看,然后陆易安变含着笑和宋常悦小声说着什么。陆思安看着这两人一系列默契的举动,对那花灯也好奇的不行,走过去看,才发现她哥哥是在喂鸟。

    她就走了一个月,她哥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看样子这猫和鹦鹉都是宋常悦的,他现在可是太子了啊!就算之前不是太子的时候,也每天不苟言笑,对她这个妹妹都冷言冷语的。

    陆思安想打探一下,她扯扯宋常悦的袖子:“常悦,晚上我就住你这吧,还有好多龙门阵没和你说。”

    “不行。”还没等宋常悦回答,陆易安倒先拒绝了:“你那个院子都给你收好了,你回你屋住去”。

    陆思安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什么嘛,自己和常悦睡不了,连我想和常悦睡都不行。”

    只几息时间,还留在院子里的几人,就见太子殿下拧着陆思安的后领把人揪了出来,再一细看,太子殿下的耳朵整个都红了。

    陆思安在国公府住了两日之后就被皇后催着进了宫,封号是锦乐公主。之后也经常偷偷随着陆易安坐马车到国公府里找宋常悦。

    宋常悦还没搞明白的邪气没有了,又有了朋友,她这段时间过得挺开心。

    几日后,段家军也押送到了长安,没过多久刑部就审完了。段旭犯下谋反之罪,段嘉沐不知者无罪,但两人都已身死便不再追究,段家家眷不论男女流放岭南。从江夏回来和留在长安的段家军都混编进益州大军,驻扎在长安城内的几处军营。

    陆易安给宋常悦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宋常悦消沉了两天。但无法控制和改变的事情就不要内耗,她便也接受了。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三,天气凉快了些。今日午后小憩起了床,宋常悦突然想去买点胭脂水粉,出了院门,却见到今日是陆雷守着,她随口问道:“陆风呢?”

    陆雷回道:“他随殿下去清平乐了。”

    宋常悦停下步子,有些好奇:“他们去清平乐干什么?”

    陆雷脸上已有些不悦:“殿下的手受伤了。”

    宋常悦都没听说陆易安受伤了,每天见着他,也没发现他的异常:“又没打仗,又没练兵的,他怎么受伤啦?”

    陆雷一直不喜宋常悦,陆易安这次受伤是因为上次跳崖后,那么大的伤口,还刮去了不少血肉,缝上后本来该接着上几次药。但他第二天便开始忙于政事,其余时间就是回国公府陪着宋常悦,便一直没怎么恢复好。

    军队刚重编扎营,军心稳固很重要,陆易安很上心,这段时间多次去军营视察。

    昨天他去和将士练兵,不小心被长矛戳到了手臂,这种其实根本伤不了他。但昨日下文回来后,发觉伤口有些疼,仔细瞧了,才看到伤口中间有个很深地孔洞,里面还有脓血未流出,今日才去清平乐处理一下。

    陆雷听着宋常悦这句话,觉得她不仅没有关心和在意,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个女人真是对殿下的真心一点不在意,还实在对殿下不敬。

    他怒火中烧:“殿下的手臂受过重伤,都是为了救你,才从南五台山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不仅如此,他还为你做了好多事,你这女人真是冷心冷肺,一点也不领情。”

    宋常悦这才愣住了,陆雷说的陆易安跳下悬崖救她是什么意思?明明是段嘉沐不顾生死救的她啊。

    68   归来(修)

    ◎段嘉沐,你敢回来,孤就陪你玩一玩◎

    “陆雷!”身后一声暴喝, 宋常悦望过去,只见陆易安正大步赶来,阴沉着脸, 翻飞的衣襟都带着怒气,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陆易安走到陆雷面前:“孤说过, 她不用知道!去, 自领三十军杖。”

    陆雷见陆易安来了,他少见陆易安这样震怒,眉心都颤了颤, 立马跪下:“是,属下知错。”陆风给陆易安示意后,赶紧把陆雷拖走了。

    陆易安回头,看宋常悦仰头盯着他, 眼神复杂, 他正想开口, 就听她问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陆易安抿了抿嘴:“那日, 我和陆风跟着你们到了南五台山。你在悬崖边落水后,我就跟着跳了下去, 从崖底的水潭里将你救了上来,手被划在石片上了。”

    宋常悦想起陆易安手臂上那个恐怖的伤疤,那是钝器所伤,才会有那么不规整的创口。

    而且,她到国公府的第一天晚上,她还用簪子刺伤了他,就是在那个伤口正中, 怪不得流了那么多血。

    她迈步进了院门:“走吧, 给我看看。”

    陆易安偷偷地叹了口气, 才跟着宋常悦进了西厢房。

    等陆易安解开上衣,脱下右手的衣袖,之前宋常悦也见过这个伤疤,但没多加关注,这下细细看着,那条状的伤口基本愈合了。

    看样子,伤口挺深,已经经过简单的缝合,如果没有消毒彻底,很容易破伤风,古代没有消炎药,后果会很严重。她凑近看了看,有一个圆孔状的伤口发炎了,周边有些红肿和脓血,应该是她上次用簪子扎过的地方。

    宋常悦心中有些不忍,抬头和他视线交织:“有用烈酒浇过吗?”

    陆易安看出宋常悦眼中的那丝心疼,眼中划过喜色,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的软肉:“用烈酒浇过。”

    “今日卢云给你拿药了吗?给我。”

    闻言,陆易安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药膏,低头的一瞬间他嘴角微勾。宋常悦打开盖子,用手指指腹取出一些。

    那一日,宋常悦是跟段嘉沐一起上的山,坠崖之后,再醒来就在段嘉沐怀里,她自然以为是段嘉沐救的她,没想到竟然是陆易安。她心中思量一番,想也知道段嘉沐为什么不给她说实话。

    宋常悦将药膏抹在他伤口上,一边问道:“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易安感受着伤口传来的疼痛,她手指划过的地方又有一丝轻痒,他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说道:“你不必知道这些。阿鸢,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他低下头,就着宋常悦的身高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爱上我,也只是因为我是我。”

    宋常悦也不躲闪,望进他深邃漆黑的眼里,却看不到底:“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陆易安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目光游离:“没有了。”

    宋常悦收起药膏,脸色一沉:“还有,对不对?”

    陆易安眼角微微一颤,心跳越来越快,一会儿才垂着眼说道:“那个鸢尾花簪子,是我做的。”

    这个更加出乎宋常悦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段嘉沐送的生辰礼物、最为珍视的那只簪子,竟然是陆易安做的,怪不得他那么在意,也能修好。“怎么回事,那簪子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陆易安心中发虚,不自觉抬起手,掩嘴轻咳了一声:“你生辰前一晚,我去你房里放的,放了卢云研制的迷烟,不伤人的。”

    怪不得那晚,警觉的女护卫杜秋都睡了过去。宋常悦突然想起杜秋说的话:“那嘉沐送给我的礼物呢?”

    陆易安转头看着地上,瓮声瓮气地低声答道:“扔了。”

    宋常悦睨着他,还以为他真是清冷疏离,风光霁月,没想到竟然这么腹黑:“去给我找回来。”说完还不解气,真想打陆易安几拳,又念着他还有伤,只得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大步往房外走去。

    陆易安忙追上去,拉着宋常悦的袖子:“阿鸢,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找回来。”

    宋常悦甩开他的手:“除了放簪子,你还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只听宋常悦低喝一声:“快说!”

    陆易安小心翼翼喃喃道:“还亲了你一下。”他耳根都红了。

    宋常悦忍不住举起手,拳头最后还是没有落下,在陆易安的腰上掐了几下就走了。果然和陆易安想的一样,真的一点都不疼,他看着宋常悦的背影,扬唇轻笑。

    护城河外,围着一大堆百姓,看着几十个侍卫在河里清淤。

    桥边摆摊卖烧饼的疑惑道:“怎么回事,不是四月刚清过淤吗?”

    旁边一人回过头:“谁知道啊,清淤也不该是宫中的侍卫来做啊。”

    见有人议论,身边几人也跟了过来。

    “平成帝上位后,做了好些事情,又为了充盈国库,精打细算,许是侍卫不花钱吧。”

    “好些政事都是太子殿下协理的,没想到这人啊,就算烂如这淤泥,也能扶得上墙啊。”

    有些无事可做的百姓,看着这些侍卫忙活了两个时辰,好像找到个小玩意,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两个在岸上守着的侍卫骑马带走了。

    当天晚上,那条水晶项链就送到了宋常悦手上。

    中秋节这日,陆易安要在宫里参加家宴,答应宋常悦可以回家过节。

    用完晚膳,宋常悦又和家人喝茶,赏了会月亮,看了看时辰,该回国公府了。她走出宋府,下台阶的时候有些思绪万千,她抬起头,看了看那轮圆月。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又来了,宋常悦理了理帷帽,警惕的四处张望。

    突然,宋常悦愣住了,视线定在了一处。街对面的屋顶上矗立着一个身材颀长,扎着高马尾,带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一轮圆月刚好在他身后,勾勒出他清晰的剪影,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但宋常悦能感觉到他也正在看着她。

    是他!二月初一在南五台山救她的那个神秘人!

    宋常悦惊异不已,瞬间心神大乱,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被这个神秘人救了,最开始她以为是段嘉沐。洞房时才知道另有其人,段嘉沐答应了会找这个救命恩人,一直没有音讯。

    直到她到国公府的第一天,摸到了陆易安耳后的伤疤,他也承认了他就是那个神秘人,那这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宋常悦正隔着帷帽的轻纱,和他对视,心中浮上一种怪异的熟悉之感。

    她正思索着,就见从两旁窜出几人冲那个神秘人而去,感觉是要缉拿他,那人运气提起身子往后飞身而去。宋常悦往前跨了一步,想追过去看看,又想起陆易安正在马车里,怕惊动他,便站在原处张望。

    只见缉拿他的几人跟着他在屋顶上飞墙走壁,宋常悦莫名地为那个人捏一把汗。

    听宋常悦脚步声近了,早已将一双手伸出帘子,等着牵宋常悦上车的陆易安,等了一会发现人还没上车。

    陆易安正想掀开帘子出来看看,宋常悦瞧见了动静,便将手掌放在他手心里,牵着他的手上了车。

    往常宋常悦上车只是抓住他的手腕,此时,陆易安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莹白指尖,心中欢喜,一把将人拉到了怀里,跌坐在他盘起的腿上。

    他勾着身子,双手环上宋常悦的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带着些竹酒清香的呼吸洒在宋常悦耳侧:“今日在家中过节,可还高兴?”

    “嗯,高兴。”却不知道他怀里的宋常悦正揪着眉心琢磨思索着什么。

    陆易安像没听出她的敷衍,抱着她轻言细语地讲着宫宴的事。自从那晚两人同床共枕后,宋常悦便不再同他亲近,两人的关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今日借着宋常悦主动放入手心的举动,陆易安一路上都抱紧了她,不再松手。陆易安也不像往常那般少言,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说着话。

    回了蜀竹苑,院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水果、月饼和果酒。

    自成了太子后,陆易安每天都是玉带绾发,穿的都是浅色素雅的颜色。月光下的陆易安一身雪白衣袍,长身玉立,气质出尘,说是谪仙下凡也不为过。不过今日中秋佳节,宋常悦已经见过家人,现在她特别想念段嘉沐,下了马车,就没看陆易安一眼。

    陆易安能察觉到她的分心和失落,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今日宋常悦就带上了那条水晶项链,没带那只簪子,陆易安心中传来闷闷的疼痛。

    他拉着宋常悦坐下,指着那几盘月饼:“阿鸢,你想吃什么馅儿的月饼?”

    宋常悦收回思绪,她刚刚在宋府已经吃过了,便随口说道:“豆沙馅儿的,你呢?”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宋常悦突然就想知道个答案:“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陆易安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下,眸中如水波粼粼晃动,他声音有些低:“我之前没吃过,就刚刚在宫里吃了一块五仁的,不好吃。”

    他小时候应当是不喜欢吃,到了长安之后便没吃过了。刚才在宫中,陆天立他们分食月饼,他随便拿了一块。

    听陆易安这么一说,宋常悦整个人僵了一下,心里有些发堵。她微微垂眸,将手中的月饼撇了一半,递给了他:“傻瓜,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吃月饼啊。我一个人的时候,想吃就去买。”

    陆易安接过月饼,视线却没离开过宋常悦一眼,情潮波涛汹涌,看宋常悦转开了眼,他才低头咬了一口那月饼。

    宋常悦回头,见他几口就把半个月饼都吃完了,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唇边是陆易安最喜欢的梨涡:“怎么这样吃月饼,会很腻的。好吃吗?”

    这两道月牙比天上的满月都好看许多,陆易安一颗心软地像不能再跳动,他勾起嘴角:“不腻,很甜。”

    宋常悦看着他,心中涌过一道难言的情绪,无声地递给陆易安一杯茶。

    陆易安喝完放下杯子,将宋常悦拥到了怀里,眼中柔情似水:“我从未想过,幸福这个词和我有任何关系,直到遇到你。这段时间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幸福,阿鸢,一直在我身边,好吗?”

    怀里的人一直都没回答,陆易安只得将人抱的更紧了些:“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

    陆风已经很久没被召到密室了,此时陆易安坐在书案后,神色冷峻,紧紧抿着唇,深沉的眸子冒着森寒。和刚刚在蜀竹院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陆易安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抓到了吗?”

    陆风却觉得陆易安的手指像是在重击着他的心脏,声线有些颤动:“启禀殿下,没有抓到。”

    陆易安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声音冰冷地像能滴出水:“就一个人,都抓不到?”

    “今天晚上按照太子殿下你的吩咐,早在宋府门口和周围都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已经有门众追随,后来五卫和六卫也上去帮忙,助他逃走了。”

    陆易安双目仿佛充血,双手扣在书案上,指节都发白了,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呵,真有意思。段嘉沐,你敢回来,那孤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69   出逃(修)

    ◎宋常悦要去找段嘉沐◎

    原来陆天立登基前一晚, 陆易安深夜求见那一次,是他用一个条件换取了段嘉沐的赦免。

    罗刹门有几千门众,散布全国境内, 门众都武功高强, 藏龙卧虎, 各种邪门高手都有, 还有独特的信息交换通道,全国的消息都能最快的传到陆易安这里。

    这样的组织,最适合做朝廷鹰犬, 所以陆易安将罗刹门上交给朝廷,陆天立才同意赦免段嘉沐。

    陆天立登基后随即昭告天下,罗刹门门主从龙有功,投靠朝廷, 被封“不良帅”, 罗刹门全体门众称“不良人”①, 成为不在朝廷管制内的衙役机构, 直接由太子管理,主管侦缉逮捕、搜罗传递情报的差使。

    但罗刹门门主身份异常神秘, 甚少现身,就算现身也带着金色面具,从不言语。只知道他武功高强,身姿颀长,跟着两个带银色面具的随从。没有人知道门主真实的长相和身份,连他大概的年纪都猜不出来。

    自罗刹门成立之后,虽然是杀手组织, 但是杀的都是贪官污吏, 恶豪劣绅, 还经常劫富济贫,所以在百姓中民望很高。

    陆易安十四岁创立罗刹门,从一开始就带着面具,一是遮掩真实身份,二是不想让人发现他过于年少,幸好他很早便高于常人。他将罗刹门划分的等级分明,便于管理,他只对十二卫发号施令,连见过他真人的门众都在少数。

    只有陆风陆雷知道陆易安才是门主,后来加上了卢云。而现在,段嘉沐以门主的身份现身,那个金色面具,成功地帮他掩盖了真实的身份,也给了他安全的新身份。

    陆风还跪在地上:“殿下,您本身就是门主,何不直接公布身份,天下皆知太子殿下就是罗刹门门主,既是不良帅,还能增加太子殿下您的声望,就知道段嘉沐是假的了。”

    陆易安当初没让陆天立公布他就是罗刹门门主,是想着能留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以后带着宋常悦四处走走,没想到竟被段嘉沐钻了空子。

    “孤本就不想表明这一身份,昭告天下的时候,没有说孤是门主,现在再说,有何意义。况且还是在已经有门主现身的情况下。百姓不会管谁是真的罗刹门门主,只会知道当朝太子和人争夺一个杀手组织门主的身份。”

    说完,陆易安默了默,又轻轻地敲着书案,嘴边勾起一丝似乎是赞赏的笑意:“他的确是走了一步好棋。”

    陆风听陆易安这么说,心中有了些底:“那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段嘉沐并不是在江夏现身的,五日前他在咸阳表明罗刹门门主、不良帅的身份,既有门众追随,一路到了长安,已经有几百门众听他召唤。

    陆易安早在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想好了对策,当初段嘉沐没有拆穿他门主的身份,这才没有影响他父子二人的大业,他自是会因为这个对他网开一面。但是如果段嘉沐还想着宋常悦,那他定不会手软。

    陆易安拿出暗格里那个纯金打造的面具,眉毛微挑:“假的终究真不了。这看戏的人越多,戏台搭的越高,演的不好就容易垮台,我们就先看他继续演吧。”

    待陆风出去后,陆易安想着宋常悦刚刚说的那句“我一个人的时候,想吃就买来吃”,她当时眼神颇有触动,不仅仅是心疼,还有共鸣。

    宋常悦在今年春节之前,一直是痴傻的状态,会有一个人的时候吗?而且宋常悦备受家人宠爱,就算痴傻的时候,也对她颇有耐心,她怎么会对他的落寞和孤单有共鸣,陆易安陷入了沉思。

    宋常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二月初一那天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是陆易安还是今天这个人?

    陆易安的身量和耳后的伤疤都对得上,只是她没见过他带面具。他也没有冒充那个神秘人的必要。

    为什么这个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带着面具现身,而且会在宋府门口,像是在等着她,咚咚地心跳声击打着她的耳膜,好像想告诉她一个她期待的事实。

    她明天必须出去一趟。

    虽然她之前都是每七天才出去一次,但陆易安并没有说过不让她随时出门。所以第二天一早,宋常悦装扮好之后,拿着帷帽出了蜀竹院的院门,却没见着陆风和陆雷,守在门口的是六个没见过的侍卫,其中有两个是女侍卫。

    看着是侍卫头子的人小跑着到她面前,两手握拳躬身说道:“宋二小姐,太子殿下吩咐,让我们照看好你,不能出门。”

    宋常悦看着这几人,嘴角一勾笑了笑:“不能出门是什么意思?我想出去,你们还把我绑了不成。”

    刚还想着陆易安没有限制她自由,突然就不让她出门了,还把陆风陆雷换走,因为她要出门,这两人也拿她没办法。

    宋常悦更觉得,心中隐隐的那个猜测更为清晰,时间紧迫,陆易安肯定早已行动,她必须尽早出去。

    早上太子殿下吩咐了,随便怎么样,都不能让宋常悦出门,但是又不能伤着她,两个女侍卫也很难办,一人低头说道:“宋二小姐,多有得罪。”两人对视一眼,架着宋常悦进了院门,然后退出,从外面关上了门。

    任宋常悦怎么拍门,就是没人开门,她被关在院子里一天,心里憋坏了。陆易安比平常回来的稍晚些,还有些风尘仆仆。等院子门一开,陆易安款款走来,就看到宋常悦坐在院里,带着怒气盯着他。

    小花趴在旁边的石桌上,好像因为宋常悦不抱它有些委屈巴巴。

    宋常悦“为什么把门口的侍卫换了?我前几日去锦江书肆拿的书,有一本话本该看第三册,我拿错了,拿成了第四册,想去换来着。今日上午想出门,他们还不让我出去。”

    陆易安刚坐下,小花就跳进他怀里,趴在他腿上蹭着他的胸口,他撸了撸小花脖子才说道:“是我说的,最近长安城中不太安生,最好不要出门。”

    宋常悦看了眼门口,话里带着怨气:“你有那么多侍卫,让他们跟着我不就行了。”

    陆易安抬头看着她:“阿鸢,你想出去的话,再过五日不上朝,我带着你出去。最近是真出了几件大事,只有我陪着你出去,我才放心。”

    宋常悦当然不想陆易安带着她出去,这样不如不出门,转开眼:“等不了,这话本必须要接着看。我明天就要出去。”

    陆易安也不恼,依然是轻言细语地哄她:“我明日就去书肆给你把第三册给你带回来。”

    宋常悦知道陆易安有无限的耐心,她再怎么说,也不会生气,但也不会让她出去,她去房里拿出那本书:“那你记住这名字,别给我拿错了。”说着假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拿错了,那我后日一定要自己出门拿。不仅如此,你还得受罚。”

    陆易安见她没再要求,也没不高兴,他唇角微勾,笑着问道:“罚什么?”

    宋常悦踮起脚,抓着他的手臂,一张娇俏的小脸拉近了些,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要敢拿错,你就知道了。”

    陆易安那张清隽的脸,很难得地笑开了,眼睛如繁星般明亮。他将那本书按在胸前,盖住自己异常响亮的心跳声:“知道啦,阿鸢。”

    第二天一早,门口守着的还是昨日那六个侍卫,今日陆易安去上朝时,就让他们关了院门,又强调了一次不能让宋常悦出门,连去国公府的其他地方都不行。

    他们见着宋常悦的丫鬟来了,是去给宋常悦伺候梳洗和早膳的,看她用案板端着吃食,其中一人赶紧帮她开了院门。

    不一会儿,侍卫听到从门内传来响动,听声音应该是那个丫鬟端着空碗不方便从里面敲门,用脚踢得门。

    最靠近院门的侍卫上前开了门,果然是这个丫鬟,她对他点头致谢,侍卫也点点头,闪身让她走了。

    那丫鬟从蜀竹院出来,步履轻盈地用案板端着空碗,往厨房去,守门的侍卫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就收回了目光。

    出了侍卫的视线,宋常悦将案板放到了墙根,去了南厢房找绿柳。

    原来是宋常悦用迷药迷晕了红果,装扮成了她的摸样,她之前以睡不好的名义找卢云拿了些迷烟,自己烘干又提炼,成了浓度更高的迷药,用水化开抹在棉巾上,捂上口鼻,不到三秒就晕了。

    一个人在国公府的时候,她早就在房里试验过了,将那个易容霜加在面团里,就可以粘在脸上,轻易地改变五官脸型,所以她早就让绿柳拿了面粉放院子里,以备不时之需。红果身形和她相似,只是比她稍微胖一些,她在身上裹了些丝巾,再换上红果的衣服就行。

    国公府下人不多,就算遇到人,她也不避着。直到进了绿柳房间,她才出声:“绿柳。”

    绿柳看着来人,却听着声音不太对:“红果?”

    宋常悦上前去抓住绿柳的手,直直看着她:“绿柳,是我,快给我拿一个帷帽。”

    绿柳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是小姐才会有的亮晶晶的眼神,她压低嗓子:“小姐?”

    宋常悦点点头:“是我。”

    绿柳一边去取帷帽,一边又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

    时间要紧,宋常悦没答她,有些着急:“快点,没那么多时间废话,我要出去一趟。”

    绿柳蹙着眉,还是问了出来:“小姐,你要逃走吗?”

    “我会回来的。我走了你别慌张,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说完便出了门。

    从南厢房的侧门直接出了府,这边只有两个侍卫守着,看是红果,根本都没盘问就让她走了。

    出了国公府,宋常悦便雇了个马车,她没有去锦江书肆,她猜宇文静应该会帮她,但是她不敢拖累宇文静。她大概能猜到陆易安做事应该是狠厉的风格,不然不会以质子的身份做那么多事,还是在假扮纨绔的情况下。

    如果事情败露,宋常悦只敢赌陆易安不会动她。

    宋常悦直接来到那个糖葫芦摊,下了马车,买了一串糖葫芦拿在手上,站在一旁。心跳又快又急,心中惊慌失措又有些期待,还不时地四处张望,怕陆易安的人到了,幸好帷帽遮住了她的脸,没什么人发现她的异常。

    从远处传来的任何一种马蹄声都让宋常悦心惊胆战,幸好西市人来人往,繁华异常,这种热闹的烟火气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宋常悦腰上挂的是段嘉沐在订婚那日送给她的那个玉佩,她托吴青去找到的,中秋节那天便带回了国公府。

    等了好一会,宋常悦心中的惊慌都已经偃旗息鼓了,这么大费周章的跑出了,多不容易,回去还要对付陆易安,正有些失望,准备雇车回去了。

    突然,一双小手揪住了宋常悦的裙角,又是那个小女孩:“娘子,那个老板说你买糖葫芦没有给钱。”

    宋常悦蹲下来,望向那个小女孩,眼中的泪水都快包不住,张开嘴才发现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她哽咽着问道:“那个老板……在哪里呢?”

    70   重逢

    ◎段嘉沐发狠似的吻着宋常悦◎

    “跟我来吧。”

    宋常悦站起身, 跟着小女孩往书肆相反的方向走去,路过一个卖肉夹馍的小摊。

    热闹哄哄中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老板,给我来个肉夹馍, 要全瘦的, 不要葱。”

    “好嘞。”

    “再加一勺油泼辣子。”

    宋常悦心跳都漏了一拍, 偏头看过去, 小摊前面的只是一个书生打扮的普通人。她警惕地朝四周观察一番,没见着可疑的人,牵着小女孩的手, 稍微走快了些。

    穿过集市,到了一处人少的小巷口,小女孩指着里面:“娘子,那个老板就在里面。”

    “谢谢你, 小妹妹, 你快回去吧。”宋常悦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女孩, 摸了摸她的头便走了进去。

    这个巷子只容得两个人错身进出, 宋常悦贴着一侧的墙根缓缓往里走,她捏紧了手指, 心跳声仿佛响在耳膜边上。

    巷子尽头应该是个竹编工坊,巷子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很多编好的篓子和竹席。

    在宋常悦快走到尽头的时候,一个一人多高的竹席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接着她就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阿鸢。”

    宋常悦取下帷帽,果然她就算易了容,段嘉沐也能立即认出她来。好久没有听到段嘉沐的声音,只这两个字, 就让宋常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了涌了出来。

    以前段嘉沐唤她闺名时, 总是带着喜悦, 尾调上扬,不用见着他的人,都知道他一定笑得肆意又张扬。而现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低沉。

    “嘉沐,真的是你……”宋常悦哽咽着开口,手撑在他胸前,抬起头来。

    却见段嘉沐还带着那个金色面具,她缓缓举起双手,想摘下那个面具,段嘉沐却躲开了。

    “让我看看你。”刚刚哭过的嗓音黏黏糊糊,像在撒娇。

    段嘉沐摇了摇头,放在宋常悦后腰的两只手都收紧了些,又将她抱进了怀里,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

    宋常悦却觉出有些不对劲,她拉开身后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她突然警惕,拧着眉毛睨着他:“你是谁?”

    “真的是我,阿鸢。”

    这下宋常悦听得真切了,的确是段嘉沐的声音,她放松了下来:“那你怎么不摘下面具。”

    段嘉沐叹了口气,这才打开耳朵后面的机关,那张宋常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终于露了出来。才短短两个月,之前蓬勃的少年气都消失不见了,皮肤黝黑,人也清瘦了不少,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

    宋常悦捧着他的脸,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从完全不相信段嘉沐死了,到接受现实,现在却又再一次碰触到真实的他,她刚刚才断掉的眼泪又牵着线一样流了出来。

    她用拇指指腹摩挲着那道疤痕,看向段嘉沐的眼神里全是不忍:“怎么回事?”

    段嘉沐抓住宋常悦还放在他脸上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那日雨大浪急,汉江洪水奔流。我入水后奋力往岸边游,冲到了岸边被淹没的树林中,抱住一颗大树才停住,第二天洪水退了些,我才上了岸。”

    此间有多惊险,段嘉沐不想告诉宋常悦,只知道他又见到了她,从江夏回长安的一路艰辛都值得。

    “那具……”到今天,宋常悦依然说不出尸体两个字,害怕一说出口,段嘉沐就会消失不见,对面的只是一丝游魂。

    “在江夏时,阿耶为了段家军两万将士的性命,交出了虎符。但他知道陆天立不会放过我们,只有跳江才有一线生机。他让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也想回来见你。一个身量和我相似的将领不会凫水,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跳江前和我换了衣服。”

    说到这,段嘉沐抱紧了宋常悦,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身体都有些颤抖,眼眸里迸发出冰冷的寒意:“是陆家父子设计让我们去江夏,趁机起兵谋反,害得我段家家破人亡,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宋常悦抓着他的手抚慰,声音如羽毛般轻柔:“嘉沐,别想着报仇,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撼动,你活着就好,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宋常悦的安慰起了些作用,但是段嘉沐依然愤慨:“不,我一定要报仇,家里那么多人流放岭南,那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你……”说到这,他再说不下去。

    段嘉沐到了长安后,就知道宋常悦被陆易安带到了国公府,陆易安早就觊觎宋常悦多时,他一想到宋常悦可能会受的委屈,就后悔自己当初为了一个承诺,没有将陆易安的罗刹门门主身份曝光。如果提前说出来,可能就不是这样的结局。

    “阿鸢,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滔滔江水,口鼻都像还泡在水里,还有阿耶他也……”

    宋常悦回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我知道,不用怕,我会陪着你。段家的女眷没有被流放,他们还在长安,母亲也很安全。”

    段嘉沐突然立直了身子:“阿娘没事,还有女眷都在长安吗?怎么回事?”

    宋常悦不再抬头看向他,视线平视,看着他还带着的狼牙坠子,自从宋常悦到了国公府,她发现陆易安也每天带着。

    “陆易安找了一批女囚替换了所有人,安排他们在一个庄子上,不光是女眷,连二三房的几个幼童也在那里,他说会护他们周全。”

    她本以为段嘉沐听了能轻松些,没想到他却更为激动,两手箍着她肩膀,低下头想看着她的眼睛:“阿鸢,你跟陆易安做了什么交换吗?”

    宋常悦投进他怀里,两只手环在他劲瘦的腰间,脸贴在他胸膛,不想和他对视,声音透着些疲惫:“没有”

    段嘉沐垂首,只看得到她发顶,他心中一阵一阵酸楚,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

    两人相拥许久,慢慢填满心中因为思念被侵蚀的空缺。

    段嘉沐才又说道:“阿鸢,你受委屈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宋常悦苦笑:“走去哪里?能走去哪里?现在我们逃出去也是丧家之犬。”

    段嘉沐拿起那个面具:“我现在夺了陆易安不良帅的身份,已有几百不良人追随,还有各地的不良人都可以召唤,他们可以保护我们。”

    “嘉沐,你可以带着面具,我呢?你现在只是用一个面具假冒不良帅,本身都还需要遮掩。我一暴露,你的身份也就暴露了。”宋常悦声音沉静有力:“要想安全的离开,那必须要把不良帅的身份坐实,这样才能有些抗衡的底气。”

    “如何坐实?”

    待宋常悦给他讲完计划,段嘉沐满眼都是担心:“阿鸢,你不要冒这个险。我一想到你还要去国公府,我就恨不得立刻把陆易安杀了。”

    宋常悦冲他淡然一笑:“不用担心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稍微安心地离开,眼光要长远一点。我在国公府很安全。而且,我和陆易安也没同住一间房。”

    段嘉沐听完却有些惊异,他定定地看着宋常悦,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吻了过来。他另一只手紧紧拥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常悦今天易了容,段嘉沐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鬓角,眼角,最后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他用唇舌擒住她的娇软,呼吸纠缠,难舍难分。

    宋常悦感受到段嘉沐的吻越来越炽热,不再满足浅尝辄止,她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将人推开了些:“好了,嘉沐,等会嘴唇肿了。”

    没想段嘉沐听完这句话眼神更加晦暗,眉间像堆积着阴沉的乌云,他的头重重地压了过来,发狠似地吻着宋常悦。和风细雨变成了狂风暴雨,没了刚才的温柔缱绻,多了横冲直撞的怒气,像是要把她拆解吞噬。

    宋常悦实在推不开他,在他腰上使劲儿掐了一把,段嘉沐才放开了她。宋常悦喘了几口气才理顺了呼吸:“嘉沐!你别那么幼稚!”

    段嘉沐也还呼吸急促深重,他将头抵在宋常悦额头:“阿鸢,你不会知道我的感受。”

    她怎么会不知道,宋常悦抬手默默他的脸,叹了口气:“我每七天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来一次,陆易安不会怀疑。今天是我偷跑出来的,四日后我还能再出来。你巳时在前面锦江书肆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如果看到一只绿皮鹦鹉飞到了书肆,就表示我成功拿到了东西。然后你立刻出发去南五台山,到上次我们上山那个巨石边等我。”

    段嘉沐蹙着眉:“那你呢?”

    “我也会到书肆,我会找个机会甩个跟着的侍卫,从后院逃走来找你。”

    段嘉沐有些疑惑:“我就在书肆后面等着你,我们一起走。”

    四日之后,宋常悦都不知道陆易安会不会有动作,变动太大:“不行,我们两个在一起目标太明显,只有这一次机会。你的身量太引人注目了,到时候你都不能这样带着面具逃,最好做些伪装。我也会伪装,你就看我身上带的这个玉佩就好。”

    段嘉沐弯着腰,拿起玉佩放在手心:“阿鸢,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常悦点点头,又嘱咐道:“这几天行动一定要小心,那天如果没有看到绿皮鹦鹉,你就先好好躲着,也不要担心我,我自己会处理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段嘉沐知道她要走了,不舍的勾住了她的手指。宋常悦轻轻地抱了抱他:“我走了,记得一定要沉住气,也不要去找陆易安报仇,我只想我们好好地继续在一起,好吗?”

    段嘉沐点了点,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宋常悦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巷口。

    宋常悦随便雇了辆马车,还是停在了侧院门口。绿柳不在房间,她把帷帽放到原位,大大方方出了侧院,往蜀竹院走去。算了算时间,这才过去一个多小时,红果应该还没醒。

    到了蜀竹院门口,她冲几个侍卫点头行礼,一个侍卫主动给她开了门。宋常悦从里面关上门,赶紧跑进了西厢房。

    没想到绿柳也在房里,见她回来,着急的都快哭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想着红果早上就来伺候你了,怕她坏事,就过来了。没想到她一直睡着。”

    宋常悦顺利回到了蜀竹院,红果也还没醒,心中松快了不少,她点点绿柳的额头:“你傻啊,我不把她处理好,我敢这样出去吗?”

    绿柳看宋常悦笑了,也跟着笑了:“小姐,这么大费周章,你出去做什么啊?”

    宋常悦看着绿柳,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去买点东西,顺便试验一下这易容膏和这迷药的效果。”

    绿柳知道宋常悦自从清醒后,就从痴傻直接到了绝顶聪明,经常做些她理解不了的事情,也就不再追问,她看着熟睡的红果:“小姐,要将红果叫醒吗?”

    “等等。”宋常悦还扎着红果的丫鬟发型,左右各是一个小髻,后面半披着长发:“我把头发弄一下。”

    绿柳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小姐,我来给你梳发髻吧。”

    “算了算了,马上用了午膳又要小憩,就这样散着吧。”宋常悦将两个小髻一揪,随便在梳妆台拿了根陆易安的发带松松垮垮将一头长发捆在了脑后。

    宋常悦到了红果身边,摇了摇她:“红果?红果?”红果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竟在蜀竹院西厢房的卧榻上睡着了:“宋二小姐,小的该死,不知怎的竟睡过去了。”

    宋常悦笑眯眯地说:“无妨,你许是太累了。本身没什么事做,绿柳也过来了,我看你睡着也没叫醒你。”

    红果知道宋常悦为人温和,对下人和善,看她这么说,更是不好意思。便去端水给她净手,又出门去厨房端午膳。

    今日宋常悦身心俱累,等她睡醒,未时都过了一半。宋常悦坐到梳妆台前,绿柳刚走到她身后,拢起她的头发,发现她耳后有一块红痕,她看着镜子里的宋常悦:“诶,小姐,这里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易安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