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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摩挲

    国庆一过, 学校的氛围瞬间变了样。

    一改新生入学时的欢庆,变得卷而忙。

    许岸和钱多多课满,每天早八晚五, 顶着风裹着衣服埋头走。

    秋天的北青市风大,呼呼刮着连,就连面霜都要加厚保湿。

    许岸修了两门文史, 钱多多修的经济。

    每周晚上多上三节课, 填的夜生活也满满当当的。

    许岸还算适应,毕竟高考也是如此, 远比这个还苦, 现在也只是课多而已。

    钱多多则嚷着, “老娘的大好青春年华啊, 不是应该在舞池里纵情潇洒, 为什么要在课桌前埋首伏案。”

    怎么听都好像她不是那个高考全市前三的人一样。

    姜晓菲当真在军训结束后回校上课,但不住校, 那张床板子依旧空空。

    眼高于顶, 与班里其他人也不甚熟悉。

    许岸乐得悠哉,日子倒是过得快。

    陆临意也忙, 几乎一周大半的时间都在四处飞。

    好像在处理什么积重难返的事情,协调各方, 都需要他亲自出面。

    有几次许岸周末回家,他只能迎着她, 在她额上落个吻,再道歉。

    “对不起娇娇,这个周不能陪你。”

    许岸虽是有些想他,但好像潜意识就觉得这是他们正常的相处模式,也并未太多言语。

    反倒是姚于菲不乐意, 周末拉着她去逛街,嚷嚷着,“你俩这恋爱谈的跟柏拉图似的,他是不是外面还有个家没跟你说啊。”

    许岸笑着,“那施宁肯定会邀请我去参加婚礼的。”

    “也是,”姚于菲听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果然,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天降,忙啊。”

    姚于菲最近谈了个男朋友,同校不同专业,每日里恨不能腻在一起,因而对许岸这种恋爱模式,不能理解。

    在她眼中,恋爱就应该是如胶似漆,缠缠绵绵的。

    进入十一月,陆临意才缓解了之前的节奏。

    甚至有几天想她,车开到学校门口,让陆瑶去把她叫了下来。

    小姑娘在学校里和平日不同,寡净素冷,一张脸看起来和谁都客客气气,也都和谁疏疏离离。

    他坐在车里看她和旁人说话时挺直脊背,细径修长的模样,和窝在他怀里,一声声喊着他名字时截然不同。

    戳着心窝的让人颤动。

    不由得低声轻笑,他自从有了许岸,当真是过得越发的回去。

    毛头小子时候也未对谁有过这份心思,现在倒是出格了。

    小姑娘上车后还是嗔怪的情绪在,“陆先生,都说了不要在校园里接我。”

    “好,许小姐教训的是,下次我再换辆低调点的车。”

    在许岸的强烈抗议下,来接她的车已经从库里南换成辉腾,现在开了辆E系的奔驰,再减下去,怕是要把兰姨的买菜车要来了。

    许岸当然不愿意,小拳头举着抗议,“是不要来校园里,和什么车无关。”

    陆临意把人搂进怀里。

    长叹了口气,故作可怜的说道:“好吧,那我就只能克制一下我的想念,再久一点才能见到你了。”

    当真是犯规的操作。

    许岸一张小嘴张了张,最后还是缴械投降,谁能说得过陆先生。

    车向市区开。

    陆临意摩挲着她的手问道:“今晚顾淮攒局,过去吗?”

    许岸下意识的想摇头,却顿了一下,问道:“人很多吗?”

    “不多,都是你认识的,上次在雪场见过。”

    雪场那么多的人,许岸恨不能缩在陆临意的后面,除了顾淮和沈崇俞,也没记住谁。

    可不想扫了他的兴,也确实有些好奇,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羊绒大衣,搭了浅灰色的羊绒马甲和白色衬衣,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玩”的样子。

    反倒是去图书馆合适。

    “陆先生。”

    “嗯?”

    “我想回烟斋换了个衣服。”

    这话刚一说完,程源接了话,“许小姐,衣服已经在后备箱了,一会儿达到后给您。”

    不愧是千金难换的程特助。

    许岸小声凑在陆临意的耳边,“程特助可以开个就业辅导班,一定火爆。”

    “让他给你一对一授课,作为老板,钱我就替他收了。”

    活脱脱资本主义做派的陆扒皮。

    许岸冲他吐了吐舌头,便转身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北青市车堵,陆临意接上她的时候已经五点,进入市区六点多,恰好是最堵的时候。

    许岸看着车流穿梭,觉得这一幕神奇。

    又是一年冬季。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的车流如织,也是这样的夜晚。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去看陆临意,“陆先生,我有个问题。”

    “嗯。”他点头应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姑娘,认真对待。

    “我给你送汝窑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理我?”

    后来她再接触陆临意,也未见他有意为难过谁,怎么那日平白磋磨了她那么久,让她心慌。

    陆先生嘴角弯起,勾着唇,笑意渐浓,“烟斋清冷,整日没个声响,好不容易来了个俊俏的小姑娘,就想多听听响。”

    好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许岸哼了一声,以示对这个答案的不满。

    一扭头,一噘嘴。

    人瞬时就被捞了过去,恰如其分的卡在陆临意的怀里,最合适的位置。

    “我说的是事实,来给我送东西的,物放人走,从未有多言语的,你是第一个。”

    许岸眼眸微微睁大,头从他下颌出转了个弯,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眸,一脸不可置信,“那么贵重的东西,若是被人中途掉包,或是被人给偷了怎么办?”

    他笑着低头小啄了一下她高挺清秀的鼻尖。

    “那是送礼人该操心的,不是我。”

    高位者,只会考虑物品是否喜欢,却从不考虑如何而来,因何而来。

    许岸消化了半响这句话,才意识到,当时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不仅扰了陆临意的清梦,怕是嚷嚷着要验货这件事,才更是愚蠢。

    不由得下意识说了句,“感谢陆先生的不杀之恩。”

    活脱脱一副旧社会小媳妇的可怜模样。

    陆临意捏着她的脸颊,笑意不减,“现在是法治社会,更何况,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不像,许岸内心腹诽,但别人都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到达端方时,已经过了七点。

    许岸换了件黑色毛呢长裙,腰间开了口,露了一抹嫩白的皮肉。

    随意簪了个发,碎碎落在脑后。

    陆临意拦着她的时候,手恰到好处的落在开口处,指尖柔滑细腻,惹得小姑娘一颤,嗔怨的嚷了句:“这衣服一定是你挑的,故意的。”

    陆临意笑着对她的控诉照单全收。

    因是攒的局,人多,自然定在了二楼。

    跟三楼衿贵高雅别致的陆临意独房不同,二楼极尽奢华炫酷。

    倒是和一楼那个顶到天顶的酒柜立柱交相辉映。

    人已经来了大半,顾淮迎了出来,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周惟安。

    看到许岸,颇有几分熟识的喊了句,“小山午。”

    那日加了她微信后,顾淮拧着眉读了两遍她的名字,只感叹,“这年头小姑娘都这么朴实无华的。”

    后来却乐得这么叫她。

    山午山午,比许岸亲切些,却又比娇娇更适合朋友的距离。

    周惟安倒是喊了声,“小嫂子。”

    “我这别的没有,玩得多,小嫂子看看,喜欢玩什么喝什么吃什么尽管说,有喜欢的艺人吗?今个儿叫过来一玩。”

    听得许岸一愣一愣的,连连摆手。

    这样浮夸的生活,还真不是轻易可以享受的。

    陆临意和顾淮到底还是有工作要说,拍了拍许岸的头,“里面有你认识的人,进去玩会儿,我一会儿过来。”

    许岸琢磨着,难不成这场子施宁会来,推门就看到沈蛮靠在老贾身边笑的花枝乱颤。

    还是那副潇洒恣睢的漂亮模样,只是头发剪得短了些,落在肩头向下的位置上,锁骨处多了一个新纹身。

    一只残鹰。

    看到许岸,招了招手,“这,来玩。”

    丝毫没有任何不同。

    许岸想,大概老贾已经把一切处理好了,这样也好。

    偏头发现,屋子里当真还有一个熟人,许岸怕认错,叫了声,“陶教练?”

    姑娘转身回眸看到她,笑容溢满整张脸庞,“又见面了许岸。”

    许岸愣了一下,“你怎么下山了?”

    她和陶佳宁是在可可托海认识的。

    雪场里最专业的女教练,笑容明媚,技艺超群,据说之前还曾进过冬奥会,后来因为伤病退役,在雪场做教练。

    大气洒脱,黝黑的皮肤,笑起来满口白牙,大臂和腿部都是健硕的肌肉群,还曾调侃过许岸的细胳膊细腿,“你这四根火柴棍,在雪地里一磕就折。”

    教起学来却耐心平和。

    虽然许岸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陆临意,但偶尔几次陆先生有事,陶佳宁被叫来临时陪她。

    人洒脱大气,见识过城市的浮华喧嚣,最后落脚北疆。

    她们曾在夜晚一起喝过酒,看着北疆漫天星空如银河密布,她笑着举杯,说大概要做一辈子大山的人。

    “我爱这里,爱星空雪地和羊肉,比都市里的格子间自由。”

    现在陶佳宁依旧笑得灿烂,“顾淮说北青市最近有个装备展,我来看看。雪场今年营收不错,可以进一批新装备。”

    后来的后来,当陶佳宁回到北疆,回到可可托海后,许岸看着顾淮,喝了一夜又一夜的酒。

    她才知道,有些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

    比如有人是阔野,有人只能是世俗。

    第42章 湿热

    陆临意闲下来, 就让人把青大旁边的那套大平层整理了出来。

    紧挨着学校的家属院,小区算不上奢华,但也是周边价格不低的存在。

    不少教授为了改善居住环境, 买房置业,也都在这个小区里。

    许岸第一次跟着陆临意来的时候,刚一下车就看了文史院副院长的车, 吓得直往陆临意的身后躲。

    她辅修文史, 人家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人家。

    石中南, 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历史学家, 她过去跟着师傅学理论的时候, 没少看他的作品。

    当下多少犯了老师综合征, 怯的很。

    却没想到石中南挂着慈祥的笑, 向他们走来,“怎么, 这是打算回学校来进修进修?”

    “石伯, 好久不见,”陆临意浅笑着, 客气大方,“妹妹在这读书, 刚好让她方便休息休息。”

    长辈不知道小辈圈子里那些灯红酒绿的传言,陆家孩子多, 老大三娶三离不算秘密,陆临意的妹妹有多少旁人也不曾知晓。

    陆临意这样说,摆明了是怕小姑娘为难,再生了她那套老师偏见理论。

    石中南看着旁边的小姑娘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问了句, “姑娘是文史院的?”

    许岸端了个得体的笑,叫了声石院,“我是广润管院的,但是辅修了两门文史的课。”

    “嗯,我记得你,”石中南笑着,“上次聊宋代墓志文化,你的见解很独特,广院的小姑娘来学文史,少见啊。”

    一句话,许岸的眼眸瞬间亮起,像颗盈盈闪耀的钻石。

    “谢谢石院。”

    “客气了,你是临意的妹妹,就是自家孩子,若是对文史感兴趣,随时可以去找我。”

    许岸哪里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一天,又惊又喜,当真连连说了数个谢谢。

    恨不能把之前和师傅研究宋文化对瓷器细节影响的几个问题全都罗列出来,在下一节课时提前到,和石院好好聊上一聊。

    陆临意眼看着小丫头的心都飞了,不由的吃味,把人擒到怀里,手指捏过她虎口的嫩皮,牵带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许岸惊呼一声,这才把自己从刚刚的兴奋中抽离回来。

    捧着陆临意的脸,愣是在他的脸颊上落了个吻。

    “陆先生,你真是个大宝藏。”

    被人夸宝藏,当真是陆临意人生中的第一次。

    俯身向前亲了亲小丫头的唇。

    “那你怎么奖励我。”

    许岸笑着躲他,指着门口的大牌子,“这小区叫尚文苑,陆先生自重。”

    典型的用完就跑。

    陆临意长臂一伸,人就被箍进了怀里,唇落得细密,许岸一开始还微微挣着,后来被吻得浑身酸软,几乎是把整个人都彻底交给了他。

    却又残存着几分理智,猛地向下擒住,使了坏的揉捏。

    毫无章法,掌心却温热柔软,小小的一只手,烫的有些生疼,却不放,撩拨着他。

    惹得陆临意不受控制的哼鸣。

    那份从喉腔溢出的,来自身体最原始本能的嘤咛,不论是男女,都让人兴奋。

    许岸的嘴角扬了抹诡计得逞的笑意,刚想抽手离开,却不曾想直接被陆临意抓住了双手。

    胸前的领带扯下,几乎数秒内就绑住了那双躁动不安的小手。

    许岸的双臂被瞬时拉到了头顶。

    她顿时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鸟,任人宰割。

    刚刚的得意笑容被尚未发出的求饶取代,继而双唇被狠狠的吮吸。

    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眼眸被覆住,双手被控制。

    许岸只觉得整个人宛如砧板上的鱼,被来回翻转,寻不得一丝呼吸的空气。

    扉糜、湿热、轻/吟、嘤咛。

    最后被陆临意抱去洗澡时,生了万分的悔意。

    她就应该听姚于菲的。

    性经验少的男人都猴急,当真是不分年龄和地位!

    好在清醒了的陆先生温柔,房子里的暖气开得足,许岸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任由陆临意手指穿过她的头发,给她耐着心的吹头。

    这样好的日子,会让生命产生一种幻觉。

    不像真实的生活,像爱丽丝的梦境。

    许岸多少有些困乏,轻声喃喃着,“陆先生,醒了不要叫我,我想多睡会。”

    让这个梦长一点,再长一点。

    有了这套房子,许岸就越发的少去烟斋。

    于是陆临意想人想的紧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住上两晚。

    许岸不愿意被记夜不归,大多是下了课过来,晚上卡着门禁点回。

    跟钱多多说在校外做了家教辅导,她也就没有多问。

    只一次好奇过,“你这做家教的时间也不固定,家长够任性的。”

    许岸警铃大作,甚至给陆临意出了张值班表,要求见面时间只能在周三或周五的晚上。

    以至于尚在酒场,上宾坐的多是长辈的时候,对着手机轻笑,惹得旁人问道:“世侄这是和谁发信息,这么开心?”

    “是不是宁宁,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还不打算定下?”

    陆临意挂着笑,“宁宁就是个小妹妹,我们没有这个想法。”

    主座上的人眼神交换,各怀心事,这饭吃的就越发有趣。

    许岸不知道他生活中的尔虞我诈。

    校园生活单一简单,唯一的调剂也不过是每周和陆临意见上的几面。

    更多的时候,她忙她的,他忙他的。

    微信中简单的问候。

    陆先生一日三餐问的勤,总嫌她太瘦,想喂胖些。

    倒也没有出现许岸以为的,有人知道她是陆临意的女友而刻意为难的事情。

    好学校的学生,都沉浸在自己的课业中。

    进入十二月,青大就进入了期末季。

    第一年课程多,光是开闭卷考试加起来足足有十二门。

    许岸开始把大半的时间都用来泡在图书馆里。

    钱多多偶尔嚷着自由万岁,自从听到学长学姐说大一的挂科率全校最高后,最后也还是和她一起,过起了朝六晚十的生活。

    课一门一门的考,绵延不绝似的。

    复习完了一科,还有很多科。

    许岸把头发束起,裹着围巾和帽子,站在图书馆门外的草坪上,呀呀背着经济法条。

    倒是没想到会遇到陈遇。

    按理说他应该是在准备实习或是保研。

    还是一如既往的阳光温顺,灰白色羽绒服,是那段时间最火,最贵的牌子。

    见到许岸时,笑得温柔,“大一是最爱睡懒觉的时候,你能和大四考研党竞争上图书馆的位置,看来起得很早。”

    “还好,起的不算早,”许岸笑着,“但我跑得快。”

    好在广院的宿舍离图书馆近,许岸跑得快,也勉强能给她和钱多多占上位置。

    逗得陈遇笑容渐浓。

    “我最近在准备雅思和托福,出国的计划有些晚,现在还卡在语言关,只能抓紧。”

    大四上学期的末尾才考虑留学,对广院的人来说,的确晚了些。

    许岸明白了他跑图书馆的缘由,说了两句不温不火的祝福语,“学长肯定没问题,祝你早日上岸。”

    陈遇谢过她,笑着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你来广院这么久,我这个把你招进来的学长还没尽一下地主之谊。”

    一句话,倒是把人的关系拉近了些。

    许岸思忖了数秒,“我和同学一起来的。”

    “那更好了,可以多认识些同学。”

    陈遇的话说的挑不出半点毛病,许岸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只不过还是提前问了钱多多的意见。

    她一听说是陈遇,乐得很,“咱们广院的门面!跟他吃饭光是看脸我就可以多吃两碗。”

    许岸笑着说她,“出息。”

    “真的,也就会操那天在主席台上看到的那个男人能比过陈学长,别人都不行。”

    扯上陆临意,许岸的耳朵就在暗处不由得红了起来。

    可也给他发了条信息。

    山午:【中午要和学长吃饭,钱多多一起~】

    陆临意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L:【好,吃完告诉我。】

    陈遇找的地方算得上中规中矩。

    青大内部的接待中心,平日里多是教职工宴请答谢的地方。

    定了二楼的小包间,除了许岸和钱多多,他还叫了宗凯,当时一起去淮州招生的校老师。

    分寸得体,当真是为了尽地主之谊而准备的一顿饭。

    吃的也融洽。

    从广院的传统到老师教学习惯,最后还多少聊了点校内八卦。

    陈遇煞有介事,“古瑢斟教授的课一定要好好听,不然你一定答不上期末考试题中,关于他上三代叔伯家的二大爷的出生地。”

    许岸不明所以,睁着大眼问道:“为什么,他二大爷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吗?”

    “因为他二大爷每年都换,”陈遇笑着,“你就当是线上学习突然的刷脸系统,答案只有他知道,考验你是否听课的。”

    惹得两个人高呼奸诈。

    “这以后老师随口聊得八卦都要往本子上记一记,将来毕业了,出本广院八卦大全,赚上一笔。”

    不愧是钱多多,发家致富的手段数不尽。

    笑声传出,一波接了一波。

    陈遇说的有趣,钱多多配合,许岸偶尔应承着,宗凯点睛之笔,总能说些尺度更大些的瓜。

    以至于一顿午饭竟然吃了两个多小时。

    许岸给陆临意回复信息的时候,临近两点。

    山午:【结束啦,好困,要回去睡个午觉】

    陆临意没有回复,许岸也习惯了他的忙碌。

    向下走的时候,还听到钱多多说了句,“哇哦,楼下那车贵,我只在网上看人炫富的时候见过,什么时候咱们学校也有老师这么豪了。”

    “老师不见得,可能是比较优秀的校友返校,师园一向都是校友宴请的地方。”陈遇解释着。

    许岸却总觉得头有些突突。

    小心脏揪着,还未走到大厅,就听到宗凯热情的喊了声,“陆先生,好巧,您怎么过来了?”

    第43章 蔫坏

    许岸几乎是硬着头皮走出去的。

    陆临意没有下车, 只是后车窗开着,他人坐在窗边的位置,黑衣冷眸, 长颈白面,显眼的很。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接她。

    但至于今天明明不是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他还来, 就不得而知。

    而且这个行为, 不算磊落。

    他自从答应了许岸万事征求她的意见,做的就还算不错, 很少再给她这种冷不丁的惊喜。

    钱多多兴奋的扯着许岸的衣袖, “这个, 这个, 你那天不是没看清嘛, 这就是主席台的男人。”

    许岸小小的心口叹了口气,藏是藏不住了。

    钱多多还在说着, “陈学长还是不能比的, 差的有点多了,这个气质, 这个容貌,啧啧啧, 这个车,哎哎, 许岸,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只见车里的人推门而下,宽肩细腰, 长腿窄胯,跟画报里的模特似的。

    饶是许岸已经和他如此亲密,也还总是会在猛地看到他是被晃了身,更何况,他嘴角噙着笑,勾手,“娇娇,过来。”

    “娇娇是谁?”钱多多左右看着,这楼下就他们四个,“难不成是……卧槽!”,

    她的脏话跟着许岸的向前走的脚步,条件反射的说出。

    许岸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心情。

    陆临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姑娘那张变来变去的脸,在人站定在他面前时,勾了她的手,“云姨说想你了,让我来接你。”

    屁话。

    云姨最是注重规矩,绝不会平白和陆先生提这样没有边界感的事情。

    摆明了是陆临意自己的主意。

    许岸只能轻提了口气,转头和钱多多说再见。

    “我懂,我都懂,”钱多多冲她挤眉弄眼,“你放心走,书我晚上给你拿回去,你千万别忘了明天下午的考试就好。”说着,还做了个慢走不送的动作。

    只是手上的动作不减,许岸几乎是瞬时收到了微信。

    钱来钱来:【回来给我交代!你为什么会认识主席台上的那个男人。】

    陈遇姿态平和,对这件事情不算吃惊,点头叫了声“陆先生”。

    陆临意那副浸润着骨子里的眼高于顶泄出,并未应承他的客气。

    几乎都没有分给他半点余光。

    倒是宗凯,端了个略有谦卑的笑,“陆先生既然来了,要不要去薛书记那里坐一坐。”

    “来得时候已经和薛伯打过招呼了,宗主任这些日子照顾小姑娘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宗凯连连摆手,让这样的人来和他说这样的话,当真折煞。

    陆临意未在接话,车门开着,许岸坐进去,被他安置在了里面的位置,隔着玻璃,和钱多多摆了摆手。

    钱多多的一双手都快挥烂似的。

    等到车开出校门,小姑娘这才正襟危坐,看着陆临意。

    “陆先生,你今天为什么来?”

    这话熟悉,前一段时间顾淮问他。

    “二哥,你为什么带她来?”

    他那时候怎么说的,好像只说了两个字,“喜欢。”

    “陆伯伯现在在关键时期,你就算不和施宁订婚,对外至少也应该应着,好,就算你和施宁说好了,不在一起,也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难不成你还真想和她有个结果不成。”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小姑娘在他心里的位置到底如何。

    为什么带她去。

    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带她去玩玩。

    小姑娘好哄,随便给点她不曾见过的,眼睛就亮的像星星,盈盈光亮,好看的很。

    人也娇俏,最是会拿捏脾性,让他多少有些欲罢不能。

    总想巴巴的捧着些最好的东西给她。

    后来真的带了去了,难免没有自己的心思。

    陆家这些年的发展越发稳固。

    陆国忠走政/治路子,一路稳扎稳打,施家、顾家都是同支,关系网盘根错节。

    惟一的儿子虽是从商,但手拿把掐的全都是动摇一个地方经济的大项目,特别是儒意现在做新能源,政策导向的产业。

    过犹不及、器满则倾。

    功高震主的道理历史上有无数鲜活的例子,越是看着荣耀,越是岌岌可危。

    陆国忠春秋鼎盛,会飘。

    陆老爷子早已退居二线,没了敏锐。

    他却不能不想。

    顾家和陆家已然攀扯着亲戚关系,在外人眼中最容易一断了之的,只有施家。

    两代取消婚约,别说外人看,就是施老爷子自己,也会愤而恨之。

    但壮士断腕总好过连根拔起。

    只是让小姑娘扯进来,是他不想的。

    却又怕利用了别人,小丫头敏感性薄,委屈的哭了也不会说。

    拖着、推着,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再往后,就连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陆临意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做不出一个决定。

    结婚对他来说,绝不是难事,相反,是最简单的事情。

    但结婚,才是真正苦难的开始。

    他不想让许岸和他一样,面临着陷阱密布,如履薄冰的生活。

    更不想把她困束在北青,或是像他母亲那样,作为父亲的标签而存在。

    他母亲说得对,现在浪漫旖旎的生活与未来她要面临的现实处境截然不同,许岸会不会愿意?

    她现在最是简单,旁人就算知道,也只当她是他闲来无事的小意趣。

    还会因着他的存在,护着她,顾着她。

    但婚姻,截然不同。

    她会被打上陆家人的烙印,像一辈子无法挣脱的枷锁。

    高高在上,又称孤道寡。

    是他挣扎了一辈子,都无法脱离的束缚。

    而那个世界里的自己,远不是她看到的这般温润无害。

    陆临意也怕。

    现如今看着小丫头,刚刚在楼前冻得鼻头通红,手指也凉,他大手覆盖,就把她温了起来。

    “我听说娇娇要和别人吃饭,有些嫉妒,就来了。”

    听听,这哪里是陆先生说的话。

    许岸眉头皱着,嗔怪着,“你就知道唬我。”

    惹得陆临意生笑。

    亲了亲她的眉眼。

    程源来给他汇报追求许岸的人中,着重提了这个陈遇。

    书香门第,阳光温和,许岸的同龄人,更重要的,他聪明,知道小姑娘的心房难破,停在不近不远的距离,给予帮助和援手。

    这样的存在,只要他们两个之间出现裂隙,就容易被他从中介入。

    陆先生不喜欢这个可能。

    但许岸不懂,她也不需要懂。

    到底没有回烟斋吃饭。

    陆临意的决定临时,告诉云姨的时候已经临近四点。

    好的食材买不到,云姨干脆建议他们出去吃。

    许岸亮晶晶的一双眼说想吃涮肚。

    “学校门口就有一家,非常好吃。”

    军训结束聚餐时他们吃的那家,后来钱多多带许岸去了两次。

    让她高呼美味,隔一段时间就会馋虫瘾上来,想去吃。

    可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

    一来那地方到底是开在学校门口,不论是规格还是食材,都和陆先生平素里吃的,相差甚远,二来没有房间,每日堂食被挤得吵吵嚷嚷,被同学看到是小,陆临意那脾气,一定觉得聒噪。

    于是补了一句,“陆先生还知道哪里的涮肚好吃吗?”

    北青市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他倒是当真知道一家,只不过地方偏了些,低眸问她,“好吃的重要,还是回去看书重要?”

    他记得她同学走之前说的那句,明天下午考试。

    小姑娘努力又硬气,学习的事情比天大。

    许岸果然纠结了半响,最后下大了决心似的说道:“出都出来了,当然是吃好吃的重要,大不了今晚读的晚一些。”

    陆先生的手指紧接着敲上了她的额头,“再熬夜把你拎回尚文苑去住。”

    许岸“略略略”的吐了个舌头,可到底心虚,没敢说什么反驳的话语。

    她现在当真胆子大上天,对着陆临意,什么脾气都敢发了。

    地方的确远,车驶离市区,又足足开了半个小时才到。

    京郊的半山处,若非和陆临意在一起,她当真以为有人要把她卖掉似的。

    不过饭店不算小,在半山腰占了大半的土地,环山绕水,像是个私人庄园。

    门口写着偌大的一个“善”字。

    车径直驶入,门卫丝毫未拦。

    许岸有些好奇,“这种地方什么人会来吃啊,怎么赚钱?”

    “你知道这是什么山吗?”

    许岸摇了摇头。

    冬日太阳落山早,窗外昏暗,她连路都不认识,更别说知道山名。

    “普宁山。”

    许岸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却又隐隐觉得好像听谁提起过相似的地方,狐疑的看着陆临意。

    “这山顶上,是全国最顶级的精神病疗养院。”

    许岸的眼眸意料之内的微微睁大,越发觉得这山阴冷可怖,瞬时没了食欲。

    “陆临意,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吃了。”

    小姑娘被吓得够呛,陆临意的坏心思用尽,勾唇轻笑,耐着性子的解释,“精神疾病分很多种,这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你认知的那种,更倾向于抑郁症、自闭症等护理疗养。”

    普宁山这地方,是北青圈子里最大的遮羞布。

    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法正常生活的亲人,都被安置在这里,宁静、昂贵又冷漠。

    冷漠到无法忍受与亲人共处一室,要在半山腰建这样一座奢华的别院,供所有探视人员休息。

    有全北青最好吃的涮肚,更有最大的人工温泉和最齐备的娱乐设施。

    让人觉得讽刺。

    眼看着小姑娘还是一脸的防备,把人轻轻带进怀里,车还在继续向内行驶,绕过温泉和冰湖,向餐厅驶入。

    “逗你的,我在这里住过很久的一段时间,可以跟你担保,这里的涮肚最好吃。”

    再深入的话题,就会涉及到家人。

    饶是许岸再多的好奇,也懂得其中的分寸。

    不过是一顿饭,院内富丽堂皇,压住了半路来得清冷,散了大半的恐慌。

    车停在餐厅门口。

    灯火通明,甫一进大厅,就有人迎了过来,客气中带着几分局促,“陆先生,谈女士今晚也在,疗养院的公益项目,她正带着人吃晚饭。”

    先是施宁,又是聂允安,现在还有个谈女士。

    许岸哼哼嘁嘁的冲着陆临意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生气。

    陆临意多少有些差异,但并不算吃惊。

    谈艳玲在这里住了那么久,现在的重心放在青少年自闭症康复中,在这里碰到,也算正常。

    只是怀里的小姑娘冷哼哼的不理他。

    于是噙了抹笑意的问道:“娇娇,要见见我母亲吗?”

    他意料之内的看到小姑娘一张错愕、震惊又仓皇失措的脸。

    第44章 我要你

    许岸到底是拒绝了和他母亲碰面的提议。

    身份和时间都不合时宜, 这不是个顺其自然的事情。

    倒是在卫生间碰到了这个公益项目的志愿者,在餐厅做志愿者招募。

    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蓝瞳公益服务”, 传单发到了许岸手里,小姑娘笑的很温柔,“小姐你好, 我们是蓝瞳公益的, 主要针对少儿自闭症群体和老年抑郁症群体的人文关怀服务,如果您有时间有善心, 可以和我们联系。”

    上面的主要负责人一栏, 写着谈艳玲。

    大概就是酒店经理口中的谈女士, 也就是陆临意的妈妈。

    许岸接了下来, 回到座位上时, 有几分心虚的,把传单偷偷放进了书包里。

    菜品已经上齐。

    餐具讲究, 骨瓷配木器, 老板不光奢华,也是个有品位的人。

    涮肚地道, 肚嫩汤鲜,五秒后食用, 脆口爽利,配上麻酱, 当真是她吃过最好吃的。

    还涮了两盘羊肉,热乎乎的熨帖的一整个胃都舒服。

    到底是小姑娘,天大的事情不抵一顿饱饭,前一秒还有些忧疑担心,现如今笑的眉眼弯弯。

    出来时, 恰好赶上了北青市的初雪。

    洋洋洒洒鹅毛似得,许是因为在山上,越发的大。

    铺盖在头发、帽檐处,预留下白色的冰晶。

    把一园子的华贵压了压,竟然多了抹雅致。

    许岸突然不想上车,拉着陆临意说,“走一走吧。”

    陆先生把她领口的围巾紧了紧,又从车上取了件雪服,披在她的身上,“不怕?”

    许岸摇了摇头,“没什么好怕的,你既然都说这是全国最顶级的疗养院,肯定风水好,有钱人不是最迷信这个嘛。”

    陆临意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却也纵着她,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庄园大,但所幸从餐厅到大门,可以走长廊直出,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

    园子里松柏劲翠,湖冰琉璃,雪落下,随风簌簌而下,带着几分雅致。

    许岸突然偏头看他,问了句,“陆先生,这园子,跟你有关系吧。”

    其实整体风格和烟斋是截然不同的。

    烟斋素、这里却奢。

    只是走过这连廊,许岸就隐隐有些觉得熟悉。

    装修的风格可以变化,细节却很难处处不同。

    廊雕的獬豸、斗牛多作屋脊兽,很少会有工匠用于廊壁。

    陆临意低眸看她。

    小姑娘被他裹得像个严严实实的小粽子,只余着一双眼在外面。

    水灵灵的。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人像许岸这样。

    聪明、漂亮、坚强、敏感、乐观。

    生活给予了她那么多的重创,她从没有再他面前提过一次。

    但会像小姑娘一样撒娇、嗔怪,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分寸拿捏、滴水不漏。

    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他甚至都不知道,只凭借着理论,她如何能胜过他这样的藏品大家,一针见血的指出很多问题。

    她也太聪明,从未在这段感情中自视甚高,他送她的所有东西,对她的所有关照,她照单全收,坦荡无虞。

    这样想来,好像是她一直在哄着他似的,让他在这段感情里,舒服自得。

    陆先生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步子放缓,耐心给她讲着,“我母亲有一段时间生病了,自杀情绪严重,甚至还曾试图从家里一跃而下,我父亲觉得影响不好,就把她送来了这里。”

    “她住了很久,好像从我读高中开始,后来爷爷跟我说,让我回国待一段时间,可能是她的最后一面,我申请了交换回来。她的状态不好,黑白颠倒,我若是想陪她说话,只能晚上留在这里,这才有了这个庄园。”

    许岸静默了许久,只是被他握着的小手突然反握,把他的拳头包裹了起来。

    仿佛在无声的给他力量似的。

    陆临意轻笑着,“现在都过去了,她很好,在做公益项目,你刚刚也看到了,她用了二十年找到自己,也算很好。”

    许岸有些犹疑,最后还是轻声问了句,“你母亲是学什么的?”

    “化学,”陆临意看向前面下的越发大的雪,“华大化学系当年唯一一个女生。”

    漂亮、聪明,所以才引得陆国忠宁愿背弃父辈的安排,宁愿多走了十年政治弯路,下放地方,也要娶她。

    许岸没有说话,陆临意也没有。

    仿佛这场大雪掩盖了他们刚刚的话题。

    许岸没有留宿烟斋,毕竟考试临近,陆临意也未强求,当晚下了山就把她送回了学校。

    好在许岸提前通知了钱多多。

    钱多多守在宿管阿姨的门口,堆着一脸笑容的要来了钥匙,“阿姨放心,我一会儿一定锁好门把钥匙给您放回去。”

    只不过,肯定少不了盘问。

    人刚一进门,钱多多那张嘴已经巴巴问了起来。

    “我打听了,他是陆家的,就是那个新闻上经常说的陆国忠的儿子,妈呀,许岸,你快跟我交代,你和他什么关系。”

    许岸比了个“嘘”的动作。

    夜深人静,就钱多多这个嗓门,只怕明天一早就能人尽皆知。

    “家里的长辈认识他,托他照顾我一下而已。”

    钱多多一副鬼才信的样子,“他看你和看我们截然不同,那眼神都快把你吃了,谁家照顾人这么照顾,你就说,有没有照顾到床上去。”

    “呸呸呸,”许岸饶是烧红了脸,也绝不承认,“没有的事,快点睡觉,明天还要考试。”

    熄了灯,许岸给陆临意报了一个平安。

    山午:【睡觉啦,陆先生晚安。】

    L:【晚安。】

    手机屏幕暗下,最后一点光影消失,许岸想起在“善”的卫生间,她看到的那位女性。

    白色连襟锦缎排扣上衣,金色水波纹长裙,头发盘起,脖颈修长,没有一丝的皱纹。

    若非眼眸有着大是大非,大彻大悟后的平和,许岸一定无法把她和陆临意联系在一起。

    但其实眉眼间是有相像的。

    陆先生那副漂亮的皮囊,遗传了他美丽的母亲。

    许岸原本是打算低眸离开,却没想到被人嘘嘘一拦。

    她那时紧张,本以为小说中惯有的情节要发生,说服不匹配的女孩儿离开自己的儿子,是偶像剧里惯用的桥段。

    谈艳玲却笑的温柔,“不好意思小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太巧了,有人告诉我临意带了个小姑娘来,我就想看看。”

    话已经说的如此直白,许岸到底还是抬眸看她,喊了句,“阿姨好。”

    “好,真漂亮,难怪临意喜欢你,”谈艳玲说着,从手上取了枚戒指下来,通体翠绿,是翡翠牌,这种造型和镶嵌的工艺,只可能是古物,“这个送给你,不算是见面礼,等临意带你回去,自然要正式些。”

    “只当是咱们俩偷偷见过的小秘密。”

    许岸哪里敢收,连连摆手,“阿姨,我不能要,您的心意我领了,您看我收了也无处可放,这秘密不就保不住了。”

    许岸的回答太聪明。

    以至于谈艳玲再看她时,眼眸里除了笑意,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好,那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再见。”

    丝毫看不出曾经是一个病人。

    许岸这一晚睡得不算好。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 过自己的母亲了。

    梦里面,妈妈捧着她的脸庞,笑的慈祥温柔,说:“我们娇娇越来越漂亮了,聪明、懂事,是妈妈的骄傲,妈妈在天上看着,好欣慰。”

    许岸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静静地落了许久的泪。

    梦境真实,以至于早上醒来,她眼角还残留着泪水。

    日子又恢复到了复习、考试、复习、考试的两点一线。

    好在元旦前,大半的课程考完,只留了四门主科,会在房间前集中考试。

    留下的时间就多了些。

    陆临意打了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冬日看海,听起来像是一件冷酷又浪漫的事情。

    许岸收拾了厚重的衣服,陆临意说地方近,距离北青市不过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元旦的三天假期,刚好足够。

    照例是程源开车来接,碍于许岸的要求,车停在了校门外。

    她和钱多多说,要和姚于菲一起回老家,才躲过了她笑意不明的眼神。

    许岸对海的认知,还停留在高考前他在弯岛市陪她看过的日出。

    却没想到,这次会来到一片截然不同的海。

    像是一个雏形。

    一整条绵延的海岸线,冷清空灵,只有一个教堂、一间孤零零的房子和一栋没有人烟的别墅群。

    偌大的沙滩,空无一人。

    许岸有些诧异的看向陆临意。

    “走吧,上去看看。”陆临意给她裹上厚厚的羊毛围巾,牵着她的手向前。

    教堂里简单,落地玻璃内,只有五条长凳。

    安然静谧。

    偏偏在教堂的顶部有一个海螺似的收音口,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传入,形成了空鸣。

    陆临意和她坐在长椅上,看着外面黑暗翻涌的海。

    “这也是陆先生的吗?”

    陆临意笑着,勾过小姑娘的手,“不是,但有做投资,是段祁帜的文艺项目,我不懂。”

    许岸没听过的名字,但也没多问。

    到底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和她无关。

    只是觉得,他大概也是个孤独的人。

    会做出这样孤独的房子。

    “我们晚上要住这里吗?”

    “试试?”他看着她,眼眸里有一抹冲动的笑意。

    许岸咬着唇,迎着他的眸子,“试试就试试。”

    却发现,到底被陆先生骗了。

    夜幕降临时,只有一只长明灯,照应着海面。

    黑色的、汹涌的、翻卷的、撞击的海浪。

    拍打往复。

    房间里却温暖。

    是已经可以入住的,精致装潢的别墅。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恰好可以看到暗无边际的海。

    冰箱里一应俱全,壁炉噼里啪啦燃着柴火,已经有人提前替他们打理好了一切。

    陆临意挽着袖子,站定在厨房前,问她,“牛排和三明治如何?”

    “好,还想喝一杯南瓜汁。”她丝毫不客气,把头靠在黑色的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熟练的处理着石材。

    腌制牛排,南瓜切块,吐司加热,有条不紊。

    这里不同于北青、不同于淮州、也不同于新疆,像是横空架起的奇妙世界。

    只有他们两个。

    “陆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做饭的样子很帅?”许岸握着水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着。

    陆临意将牛排裹满黄油,稳准的放进锅中,呲呲冒起了油烟,“这样坐在那里看我做饭的,只有你。”

    “哇哦,”许岸煞有介事的轻呼了一声,从沙发上轻跳了起来,去冰箱中取了洗好的草莓和橙子,靠在陆临意的旁边,捏了个草莓塞进他的嘴里,“我听出来了,陆先生在拐着弯骂我懒呐。”

    惹得陆临意单手持着叉子,就把她逼近岛台,合着嘴里的草莓,吻了上去。

    小丫头躲又躲不得,只能迎着他的吻,唇齿切落草莓,衔着半颗偷跑了出去。

    甜而重的草莓味。

    陆临意开了红酒。

    许岸托着腮问他:“陆先生,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这里东西齐全的可不像你的临时决定。”

    “嗯,”陆临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在这里要你,再大声都不怕别人听见。”

    惹得许岸几乎就要把整根的法棍扔到陆临意的脸上。

    当真是个道貌岸然的流氓。

    可当真做起来的时候,许岸却真的彻底放开。

    毛衣被她褪去,散在沙发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内衣,赤脚走在地毯上。

    她几乎要把她知道的所有都用在他身上似的。

    唇从脖颈向下,一直落到他的小腹。

    陆临意抽吸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分明,许岸几乎是把他翻在了地毯上,自己坐了上去。

    双腿绞着他的腰,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把唇落在他的唇上,感受着他的味道,他的温度。

    热切的,饕餮的,不知疲倦似的。

    在海浪拍打的黑夜,在炉火燃尽的晚上。

    陆临意瞬时红了眸子,翻身而上,双唇双手一同刺激着她。

    许岸的哼鸣声溢出,合着热水沸腾的鸣叫。

    没有收敛。

    第45章 酸涩(新增一千字,建议重……

    许岸是被海鸥的叫声吵醒的。

    不算尖锐, 但多。

    海岸寂静,就越发显得鸣叫声刺耳。

    合着晨起翻涌的浪,形成一种若有似无得白噪音。

    明明睡眼惺忪, 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

    于是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恰好能看到太阳升起前,海面又墨蓝转为橙黄的画面。

    后半夜竟然落了雪, 如今薄薄的一层铺陈在沙滩上, 若有似无。

    壁炉的柴火还在燃着,盈盈红光。

    “雪夜里, 生暖炉, 促足相依偎, 静闻雪落无痕”

    是她年少读书时, 曾经绕在嘴畔, 勾勾抹抹数遍的诗句。

    人坐的有些久。

    久到胳膊上沾染了清晨的凉,陆临意从身后把她拢进怀里时, 陡然遇到温暖, 会想要更加贴近他。

    他昨晚要的她狠了些,难得的贪睡了会儿, 醒来的刹那,就看到小丫头坐在窗前。

    灰紫色的缎面睡裙, 头发散落在背脊。

    长了些,恰好可以到她最敏感的脊骨处, 因为瘦而凸起的一小节骨头,是他让她坐在身前时,最喜欢摩挲的地方。

    许是因为窗外昏暗,日出的光亮隐隐照入,屋内也只有壁炉的柴火光。

    他第一次从许岸的身上, 窥探到了一抹叫孤独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人心底酸涩的有些失控。

    陆临意几乎是下意识就走上前,把人搂进了怀里。

    软而窄的热乎人儿抱着,那份虚虚浮在心头的不安就浅浅压下去了几分。

    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哑,“不睡了?”

    “嗯,睡不着,为什么这个季节这里还会有海鸥?”

    在许岸的认知里,所有的海鸟应该都是要盘旋南下去过冬的。

    可这片沙滩的海鸥却密集的惊人。

    “因为有人喂养,”陆临意说的随意,“这片园区看着空寂,其实一直有人在维护,因为是冬天,基本的建设才停工,但其实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在给海鸥培养一些习惯。”

    “比如,这里永远有食物,它们就不会飞走?”

    “对。”

    许岸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海面被升腾而起的太阳晕染,变成了一片火焰似的红色海洋。

    沙滩、海鸥和孤独的教堂。

    人为营造的空寂。

    “早餐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许岸没什么食欲,摇了摇头,“太早了,没有胃口。”

    “那想吃了告诉我,一会儿我要一趟段祁帜那里,一块过去。”

    许岸还是摇了摇头,人不算清明,有些恹恹的。

    她鲜少有这样的状态。

    “我想再睡一会儿,或者去海边走走,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陆临意有几分不放心,想再叮嘱些什么,却被她回眸落下的一个吻堵住。

    “陆先生,我已经二十岁了,放心。”

    陆临意俯身向前,加深了这个吻。

    晨起的欲望分明,却到底克制了些,辗转厮磨,不愿意放手。

    缓缓收尾时,把小姑娘抱在了怀里,手指拂过她瘦削的蝴蝶骨,想着新年,要把她养的胖些才好。

    许岸到底没有回到床上去睡觉。

    头脑虽是混沌,却清醒,简单洗漱,披了件大衣,还是去海边走走。

    八点的光景,天已经大亮,海岸边照例寂静无人。

    倒是出门的时候,看到有管家守在门口,笑着喊了声,“许小姐。”

    “往后是园区主路,通往餐厅、图书馆和放映厅,向前是海边,您有需要虽是联系我,这是通讯机。”

    小巧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通讯仪器,只需要按键,就可以随时呼叫的管家。

    许岸应了下来,把小小的机子握在了手心里。

    从别墅到沙滩,走过鹅卵石,触脚的是柔软细腻的沙子。

    这里的海和她看过的海都不同,带着空境般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楚门的世界里,不真实的暗潮汹涌,仿佛海天一色的尽头,不是海,而是幕布

    海边飞翔的海鸥多,许岸看不到所谓投喂的食物在哪里,或许是海里养殖的鱼虾,又或许是海岸边的食物。

    她只能看到,他们却像是被困束在了这片海域,停留起飞盘旋落地,循环往复,无法逃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陆临意和她说的。

    他的母亲曾经是华大化学系唯一的女生。

    手上的通讯机还在闪着绿波,显示着会随时有人待命,等候她的安排。

    她突然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像不像盘旋不落的海鸥。

    被困束在一个叫温暖或爱情的海岸。

    许岸和陆临意在这里住了两天。

    第三天的下午返程,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把她送回了学校。

    只是许是吹了海风,许是睡得多少有些不安。

    从海边回来,许岸就病了一场。

    最初只是有些咳嗽,强撑着在图书馆复习,到了深夜就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哼鸣声吵醒了钱多多,她赶忙爬上许岸的床,伸手一探。

    滚烫。

    可凌晨三点,哪里有开门的医院,就是有,这样的时间她也无法把她送去。

    到底哄着从许岸嘴里要到了手机的密码,通讯录第一个就是“陆先生”。

    钱多多想着那日来人的神情和气度,再看着在床上已经烧的有些迷糊的许岸。

    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到底拨了出去。

    忙音很长,长到钱多多险些要放弃,才听到对面狐疑的声音传来,“娇娇?”

    “陆先生你好,我是许岸的舍友,她现在发高烧,人有些神志不清,您方便来接她去医院吗?”

    钱多多快人快语。

    陆临意几乎是瞬时变了语气,惯来闲庭信步的人,话语里多了几分焦灼,“钱小姐,我这就派人过去,还麻烦你给她穿好衣服。”

    “女生宿舍男生……”

    不能进三个字还没说,对面的电话已经被挂断。

    钱多多叹了口气,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把宿管阿姨叫上来,一起把许岸架下去。

    她不想麻烦李霞妞,她和她们两个素来不亲厚,许岸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陆先生的存在。

    好在人瘦,钱多多给她穿衣服的时候算不得太过辛苦。

    不出十分钟,已经有人敲门。

    钱多多开了门,门口站着两个不认识的女生。

    像是高年级的学姐。

    “你好,我叫路遥,我哥让我来帮帮你,许岸这是怎么了?”

    “高烧。”

    但最终也没有用到她们。

    宿管阿姨上楼,看了眼床上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干脆背了起来,轻而瘦,不算费力的就把人背了下去。

    已经有车停在楼下。

    路遥熟悉,喊了声,“彭哥。”

    “小嫂子就麻烦你了。”

    “陆小姐放心,先生已经在往医院赶着,我们这就把人送去。”

    一直到车消失在视野里。

    钱多多这才感叹似的问了句,“许岸是你小嫂子?”

    路遥耸了耸肩,“至少现在是,没见过我哥对谁这么上心过,当年小叔可以为了谈姨反抗家里,我哥估计也做得出。”

    “陆家男人有趣啊,一个多情一个专情。”

    说着,揽了旁边女生的肩,“走吧,这个点也睡不着,不如出去快乐一下。”

    陆临意赶到医院时,许岸已经被安置在病房内输液。

    顶层提前一年都难以约上的套房。

    小姑娘一张脸煞白,嘴唇却红,头还是发烫。

    主治医师看到陆临意,走了过来,压着声音的说道:“病毒感冒,来的有些汹,已经用过药,明天早上就会退烧。”

    陆临意把人的手握在手里,掌心也烫。

    整个人像个小火炉似的。

    嘴里呢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临意试图把耳朵趴在她的唇畔,也无法辨认。

    “娇娇,我在。”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许岸当真安宁了几分。

    被他握着的手抓住他的手指,紧紧不放。

    许岸从未生过这样重的病,人的意识仿佛随着海鸥飞走了似的,只剩下无尽的白色浪花和看不到边际的海岸线。

    她不受控制的嘤咛。

    来自身体的疼痛,也来自意识的缺失。

    后来,海鸥变成妈妈,揉着她的发,把她搂进怀里,安抚着,“娇娇乖,妈妈在。”

    “妈妈,我做的对吗?”

    许岸没有亲人,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爱上陆临意,跟着陆临意,挥洒着青春和他去做所有不属于她阶级的事情。

    “She was still too young to know that life never gives anything for nothing, and that a price is always exacted for what fate bestows.”(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从十六岁就知道这句话,却在十九岁,还是陷入了混沌。

    梦中的母亲陡然变成了陆临意的母亲。

    那个高傲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低眸看着她,笑着说道:“没什么对错,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选择,若是我重来,不会选择这样的路。”

    陆临意到底坐在床前,守了一夜。

    好在晨起退了烧,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只是人还没有醒,睡得安稳了些。

    他给她拭了汗,擦了脸颊,这才坐回到了椅子上。

    云姨熬了粥,放在保温桶里,让程源带了来,又从烟斋抽了日常照顾许岸起居的小姑娘,让她守在医院。

    许岸醒来时,就看到坐在床前椅子上的陆临意。

    一件烟灰色羊绒针织上衣,外面披了件黑色西装外套,靠在椅背上,轻合着眼眸,在休息。

    眼底挂了抹淡青色,人还是矜贵优雅,却也多了几分疲累和倦意,像是一夜未眠。

    她的手上挂着针,却还是死死拽着陆临意的手指,怕他跑了似的。

    不由得放了手指。

    一动,就引得陆临意把眼眸落了回来。

    “醒了。”

    “嗯,这是?”

    “医院,你昨晚高烧近四十度,如果不是就医及时,你小命都不知道要交代到哪里了。”

    这话说的不算好听,不像是素日里温柔的陆先生说的话。

    想来是真的有些气急。

    许岸手指勾过他的手指,试图说句话,嗓子却刀削似的,发不出声。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折腾的没点多余的皮肉。

    陆临意的那点气,也就彻底消散。

    反身坐在她的床上,把她轻轻扶起,靠在了自己身上,取了水杯,一点点喂着她。

    许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手扶住水杯就想接过来,却被陆临意一手箍住。

    只能任由他像哄小朋友似的,哄着她喝了大半杯的温水。

    “兰姨送了你最爱的枣香南瓜松茸粥,还温着,现在喝一口吗?”

    “好。”许岸点了点头,又加了句,“谢谢你陆先生。”

    陆临意取了保温桶,把粥倒进碗里,一小勺送进许岸嘴里,看着她喝下,这才说道:“你若是再多和我说一句谢,住院费自己解决。”

    许岸立刻噤声。

    一口一口的喝着。

    人还是虚,粥只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

    把床摇起,靠在枕头上想要让陆临意把旁边的书给她递来。

    不愧是钱多多,了解她的很,不忘把下一门的课本给她装上。

    陆临意眼底泛了抹冷意,搓着她因为打着点滴,越发干瘪的手,“许娇娇同学,你还在生病。”

    “直升本校需要满绩。”她来看着他,眼眸清亮,而后又低下眸子,轻声说道:“你也不能总一直护着我,我还是要给自己的未来谋划的。”

    她听到陆临意轻叹的口气,大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轻柔抚着,“娇娇,我会一直护着你,不论最后我们如何,我都会跟你承诺,永远护着你。”

    许岸眼眸亮着晶晶,只是脸颊苍白,唇干,强撑着扬了一抹笑意。

    “我知道的,陆先生是个好人。”

    可我也知道,爱情是最转瞬即逝的东西。

    日后的护,她又如何能要。

    人当真是种贪心的动物。

    明明最开始答应他时,揣着的就是一颗随时会分手的心。

    她那时坦荡,用年轻去换一场爱情,也算不留遗憾。

    可现在却患得患失。

    陆先生的那句不要当真,真的太难太难。

    许岸的这场病。

    像是什么东西被抽掉了,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再抬眸看他时,笑得依旧纯粹可爱。

    第46章 酥麻(新增一千)

    日子还在缓缓过。

    期末考完, 青大就正式放假。

    许岸去年就不知道过年何去何从,今年好像还是如此。

    烟斋倒是可以呆,但就连国庆都有家宴的陆家, 除夕肯定是要一起贺岁的。

    许岸一个人守着那么个全都是古件的冷屋子,想想都吓人。

    师傅那里是要去的。

    许岸用奖学金买了不少的东西。

    从按摩仪到滇红茶,还有北青市的特色小吃, 满满当当的准备了一箱子。

    可年不好还在人家那里过。

    去年有由头, 今年总不能还找借口。

    她不想让师傅知道她现在的境况。

    老人家教她手艺已经很好,不要再操心她的人生。

    姚于菲自然还嚷着, 让她和自己回淮州。

    “你和陆先生又不是能结婚的关系, 他过年肯定不管你, 你就来和我过, 去年就说了, 快来快来。”

    兜兜转转了一整年,自己还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许岸突然有些蔫。

    情绪提不起来, 坐在宿舍里愣神。

    钱多多在和家里打电话, 说着许岸听不分明的广东,但偶尔几句出来也听得懂。

    比如买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她想吃鸡,让妈妈炖好。

    许岸心底涩, 拧起一股水汽,涓涓淌淌漾过心底, 惹得眼眶有几分红。

    她也想吃妈妈煮的马蹄羹,可再也吃不到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妈妈了,大概最近太脆弱,接连梦到又想念,人就越发的难过。

    她的手机相册里, 有整整一相册妈妈的照片,可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没有人让她依靠,她只能自己坚强。

    这种自怜自艾的情绪,除了让她泪涕连连,没有任何作用。

    许是考完试卸了压力,平素里在寝室不怎么说话的李霞妞也多说了两句。

    无外乎是出来了半年,很是想家。

    还多问了许岸几句,那晚去医院动静不算小,她听到了,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到底没有下床。

    许岸笑着说已经没事了,元旦出去玩受了凉,现在已经好了。

    钱多多刚好挂了电话,看着两个人在聊天,随口一问,“霞妞,你怎么回去?”

    “我和男朋友一块回去。”

    “哇,”钱多多惊讶的很,八卦似的眼睛都亮了,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李霞妞笑得朴实,还带了些少女的娇羞,“刚入学的时候,老乡会认识的,我们都是山城的。”

    钱多多还在问着些什么,无外乎是谈了多久,过年会见家长嘛一类的。

    李霞妞不算是个话多的姑娘,平时独来独往习惯了,就算去图书馆自习,也很少和许岸他们一起,姜晓菲一直没来,钱多多自然就是许岸形成了双人成行的队伍,很少再叫她。

    现在提起男朋友,却是话多了些,眼眸里都是幸福,“我们两家近,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他比我大三岁,今年准备毕业,直升本校读研,他大了,有点急,想见家长。”

    说完,还不好意的笑了笑,加了句,“我觉得太早了,不让。”

    许岸听着,眼底笑意起,带着真挚的祝福说了句,“霞妞,恭喜。”

    “谢谢啊,我不和你们一样,漂亮,家庭也好,以后找的对象肯定好,我就想谈个踏实的,将来结婚生孩子,挺好的,我这人没什么大抱负。”

    许岸没再多说,只是想,这或许才是正常的恋爱。

    可以把男朋友大大方方的介绍给大家,可以畅享未来,可以规划未来。

    可又想,本来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

    她凭什么贪多。

    到底是她的错。

    既要又要,难过的只能是自己。

    陆临意知道她的放假时间,安排了老陈来接。

    换了辆非常低调的大众帕萨特,大喇喇停在门外,老陈把她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有路过的同学问道是不是父亲。

    许岸笑着摇摇头,“叔叔,正好捎我回去。”

    于是互道着提前的新年快乐,挥手离开。

    所有人都在奔赴自己的家乡。

    新年是快乐的。

    兰姨知道她回来,特意让厨房做了她喜欢的菜,就连甜品都是特意学的。

    酸甜口,她最喜欢的类型。

    捏着许岸的脸颊,带着些许心疼,“怎么去上个学,瘦了这么多,放假了多吃点,喜欢什么就跟兰姨说。”

    许岸笑着应声好。

    第一次面时还觉得兰姨威严,现如今感受到温情。

    她贪恋的东西越来越多,日后离开时,只会越来越难过。

    陆临意还没回来,许岸躺在摇椅上,看着明天去汝城的车票。

    年前总要回去看看师傅的。

    她这半年也不算虚度,选修课上的认真,最后考试的时候,还得了主课老师表扬。

    听了几堂石中南的讲座,笔记记得厚,回去也算可以和师傅交差。

    想着可以多待几天,去窑厂里练练手,半年没碰,手都生了。

    庞娟已经提前很久问她放假日期,说杨老板的火锅店现在火爆,都要提前预约了。

    姚于菲还在问她,要不要回淮城。

    每年年前都会有同学会,去年的许岸没有参加,今年她一定要来。

    摇一摇:【宝贝!状元!老师的金疙瘩!你真的不来吗????】

    山午:【我答应师傅要去汝城陪他过年^^】

    许岸一想到之前喝多了酒被陆临意守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抱走,当真一点想要去的心情也没有。

    陆临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捧着个手机,手指敲击着屏幕,忙得很。

    还不时切换窗口,想来不只是跟一个人聊。

    平日里也没见她这么热情的回复自己的信息。

    每每他问点什么,她都公事公办的回复,若是他不主动打电话,她就像消失了似的。

    据说有一段时间为了复习功课,手机都不带。

    陆临意每天的早安信息,都是在晚安时间才能收到回复。

    于是放轻了脚步,猫似的走到她的身边,身子向前俯去,在她耳边说了句,“这么忙?”

    吓得小姑娘瞬时把手机扣下,转眸看他时,还残留着几分错愕。

    “陆临意,你吓死我了!”

    大名大姓的喊他,还是第一次。

    陆临意倒是听得愉悦,勾唇笑着,“再喊一次。”

    许岸拧着小鼻子,哼他,“无聊。”

    惹得陆先生把人扣在怀里,手指划过腰际,微微一个用力,许岸几乎瞬时被痒的又笑又闹。

    翻转着扭动着,不多时就感受到了陆临意的变化。

    刚刚还淡定自持的男人眼眸一沉,晦暗不明。

    喉咙溢出一丝轻吟,许岸吓得立刻老实起来。

    一动不动。

    陆临意克制着挑逗她,“怎么不扭了?”

    “我,不是我要扭得,你咯吱我!”小姑娘举着拳头控诉他。

    陆临意逗人逗上了瘾,把人捏在身子底下,细细密密的亲着。

    总也不满足似的。

    亲的许岸多少有几分神志不清,身子软的偎着他。

    从一开始的温柔辗转,到现在勾着她,搅着她,磨着她,让她从唇齿酥麻到发顶。

    几乎瞬时就能缴械投降。

    许岸想要叫停,却又觉得神都已经不在她的身上。

    被他操控着,配合着。

    齿贝早就被撬开,就连手都被他捏着,深入他的衬衣内,许岸几乎是本能的顺着腰线而上,抚上他的背脊和脖颈,感受滚烫顺滑的皮肤。

    偏偏他还勾着笑,看着她被自己撩拨的觅不得自己的样子,沉稳克制。

    当真担得起“斯文败类”四个字。

    说好的吃饭变成了吃她。

    许岸趴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

    眼看着陆临意洗澡出来,浴袍系起,只露了一小片白色的胸膛。

    头发垂下,还挂着几颗水珠。

    美□□人。

    于是捏着嗓子,懒洋洋的说道:“陆先生,你若是当牛郎,一定是头牌。”

    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词。

    陆临意走到床边,把人一把捞了起来。

    许岸身上只松松的挂着他身上脱下来的藏蓝色衬衣,一双纤长白皙的腿晃来晃去。

    他只虚虚一拖,就把人抱进了怀里,手握住软而圆的臀部,轻捏了一下。

    惹得许岸竟然向前扣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一报还一报。

    陆临意眼角那抹淡下去的猩红泛起,大有一种再来一次的冲动。

    许岸立刻哼哼唧唧的嚷着饿。

    “你饱了,我还饿着,陆先生,不公平。”

    赤裸裸的骄矜。

    他却乐意纵着。

    总不能这样就去吃饭。

    小姑娘懒得和软骨头似的,趴在浴缸边。

    陆临意耐着性子给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洗了干净。

    擦身吹头换衣服。

    亲力亲为。

    最后还不忘问了句,“许小姐,是否要我抱着去餐厅?”

    勾唇带笑,明明是如此端方持重的人,眼底却带着靡靡桃色,配上他刚刚的行为,当真是个满分的牛郎。

    许岸偏看着,怎么都看不够。

    心里嗟叹,口味被他养的叼,日后当真是没法再恋爱了。

    一顿饭吃得满足。

    全都是许岸喜欢的菜品,兰姨做的认真,许岸弯着眼眸感谢。

    兰姨话也多了两句,“陆先生打小就情绪少,以前我就总担心他憋坏了自己,认识了许小姐,开朗多了,许小姐若是不嫌弃,过年留下来陪陪老婆子也好。”

    许岸除了兰姨的名字,其实对她一无所知,不由得问了句,“兰姨过年不回家吗?”

    兰姨笑着摇了摇头,“我啊,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

    许岸思忖了半响,牵过了兰姨的手,笑着说,“好,那今晚咱们两个孤家寡人一起过年。”

    “使不得,陆先生听了可要吃醋咯。”兰姨难得开着玩笑,引得大家笑起。

    许岸抬眸看着陆临意,挥了挥手机,“陆先生,我明天的车票去汝城,还要回一趟淮州。”

    年前总要去看看父母和外婆的。

    陆临意拿手指弹了她的额头,“许岸小姐,你是否还记得你有个男朋友。”

    “我当然记得,”许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刚刚被他用力吮吸过,好在深冬,可以用毛衣掩盖,“刚刚我的男朋友还提醒了我。”

    小姑娘说的坦荡自得。

    陆临意看着她,她好像很少会对他表达言语的爱意,眼眸看他时的灼灼热烈不作假,可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可以没有他也做不得假。

    反倒是他,在听到她要回到汝城离开他身边的刹那,不悦和醋意充盈。

    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在这种事情上也要攀扯点存在感。

    他想只当她的第一顺位。

    到底是不放心,嘴上说着不放,可也还是安排了老陈陪她回去这一趟。

    春运人多,她的行李也多,这么瘦小个人拖着箱子来回转车,陆临意只想想都不能接受。

    好在许岸也不倔。

    争了两句争不赢,也就坦然应下,只嘟囔了句,“没有你的时候我受的苦多了去了。”

    陆先生险些要排专机送她回去。

    吓得许岸闭了嘴,乖乖接受他所有的好。

    赵光远大好。

    去年虽是嚷着退了,可到底闲不住,依旧在做研发,看到许岸,笑得一双眼底叠满了皱着。

    “小九怎么还看着见瘦呐,不过不愧是去过大城市的姑娘了,漂亮,比之前还漂亮。”

    许岸以前寡净,有一种素而透的水润。

    现在依旧素颜,却平白让人觉得多了抹水蜜桃似的嫩。

    软白甜糯。

    挂着笑,越发出挑。

    许岸把送给大家的东西一一摆出,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凑在赵光远的办公室里,像是许岸刚来时候那样。

    庞娟一边把自己那条朱草红的围巾围在脖子上,一边对着大家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许岸笑着,“我专门买来给你配去年那件黑色大衣的。”

    这条围巾是她和姚于菲逛街时候看到的,价格不低,擦了四位数的边,可许岸还是买了下来。

    庞娟对她的照顾,不是钱可以抵的。

    庞娟乐得灿烂,“我就知道小九对我最好。”

    赵光远揣了别的事情,大家都在看着礼物的时候,把许岸拽到了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陆先生?”

    许岸晶晶亮的一双眼笑着,“我和陆先生挺好的,师傅放心,我没忘了自己是谁,我是小九。”

    赵光远想说的话忍了又忍,到底还是说了出口。

    “小九,陆家和其他人家都不一样,陆国忠还在实里,是根正苗红的三代。”

    “嗯,我知道,”许岸应着,眼底的笑意不减,安抚着,“师傅放心,我还等着您给我托底呐,哪天我失恋回来了,您可要收留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光远再说,就是不解风情。

    于是也笑着,嚷嚷着要尝尝许岸带来的茶。

    做瓷的,都是泡茶的行家,庞娟撸起袖子说要露一手,开罐时才发现,许岸带来的茶旁边竟然还有一盒。

    没有包装和字迹。

    绢纸包着,放在最简单的牛皮麻绳袋内。

    打开,茶香四溢,不用泡就知道,是顶顶好的产品。

    庞娟愣了一下,偏头看向许岸,“小九,这玩意你哪里搞来的,这包装,是特供吧。”

    许岸伸手拿了过去,可不就是特供。

    她在烟斋见到过这种包装。

    清一色的一字未有。

    是陆临意的习惯。

    她想起她走前,陆先生勾着她的手恋恋不舍的样子,低声说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要反过来向赵光远表诚意了。”

    第47章 溺死

    许岸从汝城回到烟斋, 已经是年二十九。

    她在汝城住了一周多,和师傅每日窝在工作室里捏泥巴。

    怕陆先生吃味,还特意做了两个手握杯。

    不是正经规格的形状, 许岸在利坯时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隐隐落了五个凹陷的指印。

    陆临意喝茶时,就会把他的大手覆上, 摞在她的手掌上。

    属于小姑娘自己的浪漫。

    师傅给她大包小包带了不少汝城的特产。

    还特意放了一只古法柴烧的天青釉圆洗, 是赵光远近十年的出品中,最仿古的一只。

    此前有人出了大六位数的高价买, 他都舍不得出, 现如今竟然给了陆临意。

    许岸想拒绝的话卡在嘴边, 看着赵光远的眼眸, 又咽了回去。

    师傅要给自己撑腰, 那她就没有立场抹了师傅的面子。

    于是抱着赵光远,说了声谢谢, “我暑假回来看您, 到时候您可要把新发现教给我。”

    “好,”他笑着勾她的鼻子, “等着我们小九。”

    陈师傅车已经开得熟,回到烟斋时, 还不到七点。

    许岸搂着两个杯,小碎步的跑去扣门, 迎着兰姨的笑脸问道:“陆先生回来了吗?”

    “可不回来了,一早就巴巴的等着你呐。”

    这话说得浸润了小姑娘的那颗泛潮的少女心,小跑的就往屋里冲。

    当真看到陆临意长身直立在窗前,打着电话,听着动辄百亿的数字, 应该是在讲工作。

    许岸眉眼都是笑,轻手轻脚的往里走,在他还面色严肃的应着电话里的人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陆临意的眼眸又凌冽转为温柔,手自然的揽过许岸的肩,只几句就把电话挂断。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捏着她的小耳朵,“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个,”许岸把手握杯拿了出来,显摆似的给他看细处的变动,“好看吗?”

    汝瓷的精妙在于釉质的平滑完美和裂隙的自然繁密,她这只,俨然一个都不符合。

    可许岸把他的手缓缓落在手指印痕处时,好像热流涓淌过心底,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他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放在了心尖尖的位置上。

    那种来自少女的,直白的、炙热的又带着几分羞怯的爱意,让人难以招架。

    陆临意低眸吻她,几乎要把自己溺死在她的身上似的。

    却在最后,只是把她搂进怀里,珍视的在她的额上落了个吻。

    陆家传统,除夕夜家宴。

    陆临意走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五点,捏着小姑娘的手,安抚着让她等等,“十二点前我一定回来,等我好不好。”

    “好,”许岸自然笑得眉眼弯弯,“我有云姨,你放心。”

    许岸闲的很,凑到厨房去找云姨一起包饺子。

    烟斋的大部分人,都放假回家过年,只余了云姨和一贯鲜少露面的,在暗处负责整个烟斋安全的人。

    饺子自然就要自己包。

    好在许岸小的时候和母亲学过,饺子包的不算好看,但皮擀的好。

    圆圆薄薄的一个,恰到好处的大小。

    云姨笑着称赞她,“现如今会包饺子的小姑娘不多咯。”

    “我还想和云姨学煲汤,马蹄莲子排骨汤好喝的。”

    云姨笑着应下,“好,等得了空,老婆子教你。”

    一来一往,话题聊得闲而散。

    只是双方都默契的没有往彼此的身世和陆家去提。

    只到了最后生饺子放到盖帘上时,许岸摆的歪七扭八。

    淮州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吃饺子少且随意,远没有北方人这般热衷。

    引得云姨笑她,“以前谈小姐也是这么放,没得章法。”

    “云姨也照顾过陆先生的妈妈?”

    话开了口,许岸就多少有几分后悔。

    云姨是稳妥的人,从不会多透露半分与陆家相关的事情,自己这样的身份去问,多少有些逾矩。

    却不曾想,云姨竟然当真跟她讲了个故事。

    漂亮聪明的女人嫁给帅气多金的男人,是个完美的故事。

    “路老先生那时候追谈小姐追的凶,可比现在的小陆先生还要冲动,丝毫不顾及影响,送花送礼,为了谈小姐喜欢,还给实验室捐了钱,可他那时候才能有多少钱,东借西借也要摆阔气,装门面,谈小姐到底是动了心。”

    “那后来?”

    “后来陆先生越来越忙,又有了小陆先生,怀孕期间陆家不允许她进实验室,后来孩子生了,被牵绊了两年,等到好不容易大了些,陆先生下放地方,谈小姐跟了去,这实验室也就再没有进过了。”

    许岸半响没有说话,再往后的故事,她从陆临意的嘴里拼凑出来过。

    也不外乎柴米油盐消磨掉感情,亦或是男人薄幸的本质露出,爱情散尽,婚姻如白骨赤裸裸的真谛显现,越发让人招架不住。

    云姨也没有再说,只是看着许岸,带着几分长辈的慈悲,“许小姐,云姨喜欢你,也知道你聪明。陆先生对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眼尖尖上的人,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谁上过这样的心。”

    “但是日后你和陆先生若是成了,不要走谈小姐的老路。”

    谈小姐是什么路?

    许岸长呼了口气,只点头应着,“云姨放心,我知道了。”

    左不过是夫叛妇怨,潦草收场的路。

    饺子包的多了些。

    眼看着还不到晚会开始的时间,许岸想着南苑今晚定然是忙得很,于是装了两盘,打算给沈蛮送去。

    今晚老贾定然一头扎进后厨就出不来,沈蛮现如今肯定翘着脚的托腮坐在吧台上,嘟囔着每年无聊的新年。

    但也知道老贾这地金贵,能约上年夜饭的更是权贵之重,于是没敢叫人,猫悄着走了进去。

    却被愣在了门口。

    没有沈蛮。

    吧台前坐了个她没见过的女人。

    四十余岁的模样,长了一张漂亮,却多少因为岁月磋磨带来的,略有沧桑憔悴的脸。

    一身喜气的红衣,烫了一头长及腰背的卷发。

    一旁坐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眉眼间多少有几分老贾的影子,尚且穿着校服,手里还拿着做题的笔,笑容灿烂的托着腮和女人说着,“妈,我爸这真好。”

    “你要是觉得好,就想办法留下。”

    “我知道,”小姑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不走,我赖着,我爸也没办法。”

    女人勾着一双涂了红色指甲的手,端详着,“你爸这,不仅地方好,人也好,你看得紧点,日后咱娘俩在北青市立足,说不定还能指望上一个两个的。”

    还想再说什么,抬眸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端着一盘子饺子,有些愣怔的站在门口。

    很容易引人遐想的身份。

    刚刚眼底带还带着一抹笑意的女人突然起身,细高的鞋啪嗒啪嗒走在老贾泥石板路的院子里。

    十厘米的高度,许岸多少有些担心,这泥石板路中间的缝隙若是卡住她,该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沈蛮以前和她叨叨过,说老贾这人虽是老了些,但心细,审美好,底色是个艺术家,比如这院子里的石块,是他去南方一块一块淘来的,费了不少的功夫。

    “老贾跟我说完,我穿高跟鞋走心里都咯得,不过也没法穿,一天天的净给他跑腿了,这辈子买的运动鞋都没有跟了他之后多。”

    许岸心里想的有点多,眼眸向上,就对上了来人的那双眼,直逼在许岸面前,多少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小姑娘,看你年轻漂亮的,什么男人找不到,怎么这么乐意上赶子给人家当后妈,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爸妈觉得害臊。”

    许岸瞬时明了,自己被当成沈蛮了。

    不由得被她气笑,“这位女士,我和你毫不认识,听不懂你这莫须有的栽赃。”

    “少来这套,男人吃你无辜装清纯的模样,我可不,别弄着你那勾栏样看我,我都觉得脏。”

    许岸的眉头瞬时皱紧。

    连带着老贾她都觉得恶心。

    以前沈蛮爱他时,她曾经认为老贾是个很好的男人。

    无关年龄、无关长相、无关身份,他爱她,疼她,连带着他都发着光似的。

    可现在,这样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

    许岸想,老贾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可以配得上沈蛮。

    许是眼底的那抹厌恶太分明,女人明显越发的厌弃,伸手就想夺过许岸手里的饺子,却被许岸猛地一个眼神吓住,停住了手。

    她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瘦小柔弱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凌厉的眼神。

    “你,你干嘛,你怎么这么看人。”

    “这位女士,我话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你就不能平白说这样的话,就连陆先生都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你,凭什么。”

    陆先生三个字,让对方愣了又愣。

    几乎就是在瞬时,老贾从后厨推门而出,喊了句,“欣欣,给爸爸拿一下桌子上的单子,2号桌的注意事项是什么来?”

    好一副其乐融融一家三口的模样。

    许岸冷笑着,在老贾诧异的眼神里,把手里的水饺倒进了前厅的垃圾桶里。

    然后在老贾想要张嘴辩白些什么的时候,笑容灿烂的说,“老贾,祝你财源广进,这南苑有些臭,以后我就不来了。”

    第48章 燥热

    陆临意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小姑娘一个人抱着水杯,晚会看得不算上心。

    有一搭没一搭的,不快乐。

    最初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 后来贴着人哄的时候发现好像与自己无关,于是耐着性子问,“今晚这是谁给我们娇娇气受了, 告诉我, 我给你出气。”

    一点点的事情让陆先生出气,可就成大事了。

    许岸不是骄纵无理的人, 可心里多少有些憋屈, 不单单是为了今晚被恶心的几句话, 也为了沈蛮。

    她是她来到北青的第一天, 第一个对她投以暖意的人。

    大方爽朗, 与陆临意无关的坦荡。

    她能感受到沈蛮对老贾的爱。

    二十多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跟着他在这一方院子里,手沾油脸带笑, 不是爱又是什么。

    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却又想, 旁人看她大抵也是如此。

    年岁尚小便跟了圈子里一顶一的人,有爱情有虚荣, 但怎么看都是徒劳无果的事情。

    因而越发的恹气。

    陆临意勾唇看着小丫头把眉头皱成了川字,捏着她的手, “走吧,带你去玩。”

    除夕夜的晚上去玩, 许岸睁着眼眸看他,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似的。

    “去哪里玩?”

    “去了就知道了。”

    陆临意车开的有些久,从市区向外,一路南下,几乎要走出北青市的地界。

    许岸不明所以的看着窗外寂寥的景象, 枯木干枝,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年三十的日子里,临近十二点的时间,徒增人的怯意。

    “陆先生,你不会打算卖了我吧。”

    “就你身上那二两肉,还没油钱贵呐。”

    说的在理,许岸扁扁嘴,没再多说。

    最后车子落地停留,竟然是一片木林。

    林外已经停了数辆汽车,都是价格不菲的车型,有一辆许岸还曾在周惟安的酒吧前看过。

    这才多少安了心。

    室外的温度低,特别是远郊,许岸出来时只穿了件简单的大衣,被陆临意在外面裹了一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

    这才牵着手,向树林里走去。

    许岸环顾四周,怯怯的问道:“我们出了北青市吗?”

    “嗯。”

    “要开新年派对吗?”

    “不算。”

    “有周少他们?”

    “嗯。”

    许岸心里打鼓,话就多,陆临意答着,算不得热情。

    像是藏了什么秘密似的。

    好难得走进了树林深处,视野陡然开阔,竟然还有一汪湖。

    不知道是人工还是自然,一眼望去,湖面宽而深,对岸是微微隆起的小山,和叠峦而立的树。

    只不过湖面结了冰,只有一旁亮着灯的别墅映照着湖面,闪着光。

    像是童话里,森林深处别有洞天的世界,让人惊叹。

    美不胜收。

    许岸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是……”陆临意拉长着声音,煞有介事的把手抚住她的眼眸,继而低声,诱引似的笑着,“惊喜。”

    说完,单手一个响指。

    落手的瞬间,“咻”的一声有一道光影从山下腾空而起,瞬时,天空中炸开了偌大的橙色烟花,继而越来越多的“咻”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漫天散落的烟花,炸亮了整个夜空。

    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数不尽的颜色和式样。

    一个又一个,叠加在夜空里,形成了一整片的烟花雨。

    而湖边围绕了星光满溢的灯带,瞬时亮起,立式的烟火缀在四周,莹亮绚烂。

    天上地下交相呼应的,震慑人心的,极致灿烂的美丽。

    周遭的森林里,竟然也宛如萤火之光,星星点点的亮起,映着整个湖面,整个林区,橘黄色的柔和暖光。

    许岸何止是惊呆这么简单,她站定在原地,迟迟没有声响。

    最后烟花落尽,她转眸去看陆临意,“专门为我放的吗?”

    陆先生弯着眼眸看她,嘴角扬着一抹笑意,学着她之前说过的话,“要听实话还是谎话?”

    许岸巴掌大的脸仰着看他,笑着说,要听实话。

    “我以为娇娇会给我个机会,让我说一下谎话。”

    许岸摇着头,固执的很,“我就要听真话。”

    “真话便是,”他抬手搓过她红红的耳垂,笑意浓,“去年我便想这么做,那个叫赵珂的男孩放的烟花,哪里有我的好看。”

    许岸这才猛地想起,好像去年也是除夕夜,陆先生平白给她打了电话。

    而彼时赵珂从海城运来了大批的烟火,吵嚷着让她去看。

    她眼眸加深,不由得问道:“陆先生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

    “嗯,我们娇娇勾人,我啊,”他捏着一抹坏笑,落唇在她的唇畔,缱绻厮磨,而后落了四个字。

    “一见钟情。”

    两个人来到湖边别墅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从一楼到三楼的灯开着,灯火通明。

    甫一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吵嚷声。

    像是来了很多人。

    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当真能看到男男女女三两成群,至少有数十个。

    许岸还在眯着眼辨认,陆临意已经牵着她推门而入。

    许岸在他身后躲了躲,大半都是熟悉的面孔。

    顾淮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们,“十二点烟花就放完了,现在十二点二十,啧啧啧,老陆,天寒地冻,你在外面干什么了?”

    “顾淮!”还未等陆临意说话,已经有一个女声冷声响起,惯来谁都管不了的顾大少爷老老实实的收回了调侃的所有话。

    陶佳宁冲着许岸招了招手,笑得眉眼弯弯,“许岸快来,我这羊腿快烤好了。”

    许岸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看到她。

    古铜色的皮肤、灿烂的笑容。

    一口小白牙齐刷刷的,越发衬得人朝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在壁炉里架了个烤架,上面放了一只硕大的羊腿,被柴火烤的,已经开始滋滋冒油。

    许岸小碎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旁边,“没回新疆吗?”

    “回了,”陶佳宁一边翻着边,一边应着,“我本来就是北青人,回来过年,顾淮说今晚有好玩的,我在家也没事,就跟过来了。”

    许岸点头应着。

    这才偏头环顾了四周。

    已经有女生坐了过来,凑在许岸的身边,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曦诺,跟着周少的。”

    小姑娘一双眼睛大的惊人,圆圆亮亮,煞是好看,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周惟安身边的女人,倒也不知道换的这是第几个。

    许岸客气的回了笑意,“许岸。”

    “我知道,”小姑娘直率,有一种懵懂的天真,“来之前周少和我说了,一定要让你玩得开心。”

    这话倒是逗笑了许岸,摆了摆手,“不用,都是来玩的。”

    另一个姑娘坐在旁边安静了些,没有加入他们的自我介绍,听曦诺说,是跟着沈崇俞来的。

    也不是十月份时,许岸在雪舍餐厅见到的那个女艺人。

    在换女朋友速度这一点上,陆临意倒是比他们看起来长情了些。

    还有两个许岸不算熟悉的人,在北疆时见过,可也只是一面之缘。

    已婚,自然带的是名正言顺的妻子。

    三十余岁,比许岸她们长了不少。

    周惟安在那边嚷嚷着开了牌局,招呼着大家去玩,六人游戏,曦诺自然跟了过去。

    许岸不会,靠在炉火旁,和陶佳宁翻烤着羊腿。

    中间陆临意来过一次,想要陪着她,却又被她推回到了男士区。

    这是许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进入到他的社交世界里。

    男士与女士分明。

    他们谈论工作、谈婚投资、谈婚下一步的政策方向,而她们谈论八卦、谈婚潮流,或者谈论羊腿要怎么烤才能酥脆好吃。

    女士,更像是个陪衬。

    没有独立自主,只是漂亮的花瓶。

    用刚刚曦诺的话。

    她们叫“跟”。

    许岸的心思微动,不算舒服。

    却又告诉自己,陆临意与旁人不同,今晚这局是他攒了来哄她开心的,她自然要配合。

    只是日后若是更进一步深入他的世界,很多东西,就更加无法避免。

    她要学会消化这些叫做“做作”的情绪。

    陶佳宁突然偏头看她,笑得隐晦,那双眼眸明亮,“小岸岸,我带了点好东西来,你要不要尝尝。”

    许岸不明所以,有些茫然,“什么?”

    “酒。”

    酒许岸自然是不怕的,轻易的量灌不倒她,倒是陶佳宁这幅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她颇为好奇,“什么酒?”

    陶佳宁打着赤脚跑了出去,一会儿又回来,拎了个瓶子,里面是红色的液体,浓稠黏腻。

    “鹿血酒,我来之前刚打的野鹿放的血,尝尝。”

    许岸被吓得连连摆手。

    她哪里喝过这东西,陶佳宁刚一打开,血腥和酒气混杂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许岸险些有些要呕。

    眼看着她这样子,陶佳宁啧啧了两声,“这是好东西,很好喝的,北疆的野鹿子,难打。”

    倒是吸引了不少男士过来。

    顾淮眼尖,瞬时看到,拉着陆临意就要来一杯。

    “补虚壮阳,好东西,来一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于是越发的热闹,一群人嚷着,新年新气象,自然要饮酒助兴。

    陶佳宁的羊腿也被烤的焦香流油。

    许岸坐在壁炉边吃着肉,看着他们喝酒唱歌,热热闹闹。

    陶佳宁坐在顾淮的腿上,勾着他的下巴,笑得舒朗大气,“你不就是想睡我,我懂。”

    惯来游刃有余,久经情场的顾大少爷猛地就红了脸。

    磕磕绊绊解释不出个缘由,就被陶佳宁扯了衣领,众目睽睽之下,落了个深吻。

    热得许岸笑着,嗷嗷的低声鼓劲。

    陆临意坐在她的旁边,把看热闹的小姑娘揽进了怀里。

    今晚因为沈蛮的事情而恹恹的一颗心热乎了起来。

    嘴角仰着笑意,有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乐。

    回到房间时,已经临近三点。

    许是过了困倦的时间,许是偷喝了一口陆临意的酒。

    羊肉鹿血,都是大火上头的东西,现如今多少有几分燥热。

    许岸换了件白色的吊带睡裙,垫着脚,在房间里转圈。

    似舞非舞,让人想要放纵所有自己的情/欲。

    所以在陆临意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瞬间。

    许岸小碎步跑了过去,踮脚搂过了陆临意的脖子,主动献上了一个吻。

    “陆先生你真好看,让人怎么亲都亲不够。”

    第49章 陆太太

    许岸这个年过得快乐。

    难得陆临意把时间空了出来, 北青市的花哨玩意多,今个儿带她逛庙会,明个儿赶大集, 初五还去滑了个冰,许岸不会,拉着陆临意的手嗷嗷叫, 一点形象不顾。

    周惟安三天两头攒着人去玩, 热热闹闹轰轰隆隆,也算乐趣。

    沈崇俞的新女朋友叫傅斐, 影视学院的大一新生, 和许岸一样的年纪。

    复读了一年, 为的就是北青影视学院。

    熟识了之后话就多了些, 说起沈崇俞, 面色虽然淡然,可眼底的爱意涓涓涌动, 挡不住分毫。

    许岸也不过只在陆临意身边呆了不足一年, 再看她,大抵能想象到旁人看自己的模样。

    心性到底是比最初时长了些许。

    施宁在微信里千喊万叫, 好难得约了许岸个空,人直接杀到烟斋来接她, 和陆临意碰了个面。

    聊得都是些许岸听不懂的。

    “下半年就开会了,我老子可是给我下最后的死命令了, 你和荣二选一个。”

    陆临意眼底情绪晦暗,辨不清,嘴角那抹笑意若有似无,“怎么这把年纪了,一个个都喜欢卖子求荣, 也不觉得跌份。”

    “切,别跟我说你老子没跟你吹耳旁风,你可把住了,对不住许岸我抽你丫的。”

    陆临意没接她的话,反问了句,“定了?荣二?”

    素日里没心没肺的施宁眼光落得远了些,看不出是在看门栏上的砖雕,还是看远处的天,最后开口,声音空旷,听不出情绪。

    “我心软,看不得我爹为了这事求我,先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再说了,结了还能离,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说着,转眸一笑,拍了拍陆临意的肩,“要不是你彻底放弃我们家,我和你凑合凑合演一场也行。”

    “施宁,”他郑重其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是许岸都少见的,陆临意的严肃,“你清楚,这种事情决定了就不能反悔,剥掉一层皮的代价。”

    施宁立刻转了身回去,眼眶子里蓄起泪水,却又强撑着不落下,人背对着他,半响没有动。

    她如何不知道,圈子里身居高位的每一个长辈,都是尔虞我诈中摸爬滚打淌着鲜血淋漓走出来的,她这点雕虫小技的心理波动,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只怕这婚订下,就再无回头路。

    所以陆临意这么多年,硬是生磨着走了那么多的弯路,也迟迟不肯低头。

    可不低头,就不会被操控吗?

    当着许岸,余下的话她不能说。

    强撑着抹了泪,转身时,又是洒脱漂亮的笑脸,“跟谁过不是一辈子,嫁给爱情最后也是柴米油盐狗撕猫咬,说不定我和荣二相敬如宾,反而能白头偕老呐。”

    “是不是许岸,”说着上前,把许岸的手挽住,向门外带,“我今个儿心情好,打算带着许岸去逛街,你把卡的限额提高,刷爆了就丢人了。”

    元宵节过完,假期也就彻底结束。

    广院传统,大一下学期开始,就要正式确定未来方向。

    考研实习出国,以及论文的指导老师。

    许岸窝在烟斋的书房里,颠来倒去的改着要给导师发的邮件。

    她想跟着金融系的吴院长读研。

    陈遇跟她说过,吴院长这人喜欢勤奋刻苦的学生,若是大一下学期确定了人选,大二就是跟着正式开始做调研,写报告。

    许岸遣词造句,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写得入木三分。

    陆临意打了几个电话,回来就看到小丫头拧着眉坐在电脑前,一脸惆怅。

    邮件开头,是吴国忠。

    前一段时间还托人向他递话,希望可以在他晋升正院长的路上帮帮忙。

    于是撑着椅子,头落了下来,靠在许岸的脸颊旁,“想跟他?”

    “嗯,但是,”小姑娘回头,凌冽的瞪了他一眼,“不准帮我。”

    陆临意勾唇看她,眼底浸着一抹坏笑,“吴国忠每年应该只有两个学生名额,据我所知,你们这一届,姜家要了一个,荣家要了第二个。”

    许岸的眼眸瞬时睁大,“还可以这样吗?”

    她只知道吴院的课好,据说手里握着的资源也丰富,若是跟着干的好了,大四或许可以申请公派留学,本校直升的几率也会大不少。

    却不知道,原来这年年人人艳羡的名额,不是靠自己,而是靠背景争取来的。

    “所以许岸,”他突然正色了几分,“这就是现实,你是想要骨气,还是想要前途。”

    他把这个社会最现实的问题赤/条条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许岸静默了许久。

    久到她的脑海里碎片式的过了许多的内容。

    有外婆去世前,和她在舅舅家背阴的小房间里,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娇娇一定要出人头地;

    有她爸妈在中考结束后,庆祝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一中,带她去吃的那顿大餐,她父亲以水代酒,自豪的说,“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娇娇,一顶一的厉害。”

    有舅妈大骂她是许家克星,不允许她读书时的正经嘴脸;

    也有李黎帮她划重点时,告诉她,这些更为快捷简便的解题思路,只有北青的顶级名校才会教授;

    最后是兰姨告诉她,不要走谈小姐的老路。

    他没有说教,没有强迫,只是告诉她,这件在他眼中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许会决定她未来四年的道路。

    在上位者眼中,选择很多时候比努力更重要。

    可很多事情,知道和接受从来都是不同的两件事。

    许是许岸眼底的光亮灭的太快,陆临意这才意识到,是他急了些。

    到底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低声道歉,“是我着急了,广院还有很多优秀的教授,我们娇娇这么厉害,靠自己也可以的。”

    许岸把头埋在他的毛衣内,还是那份淡淡的香气,合了若有似无得檀香。

    这才应该是陆先生才对。

    能够建立起那么大版图的人,自然是权衡利弊,杀伐果断的。

    能够从这样如履薄冰、周身陷阱的生活里长起来的人,也必定是老成持重的。

    她以为他的温柔他的耐心,也不过是他的其中一面而已。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他真实的世界掀了一个角给她,她就多少有些溃不成军。

    要如何进入他真实的世界里。

    许岸轻轻的把环住他腰际的手紧了紧。

    施宁那天告诉她,陆临意总要在夏天之前做出决定的。

    又或者说,是她需要做出决定。

    “到了这个地位,不上自然就是下,陆伯伯这么多年踩着多少人的向上,就有多少人想把他死死的拽下去,稍有差池,万劫不复。”

    “不过陆临意和我不同,他有的选,我没得选,但是许岸,”那是施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严肃而认真的告诉她,“你太年轻了,陆临意太太这个位置,你现在,坐不了。”

    她说的郑重其事,是站在好朋友的角度,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站在一个深处旋涡中的人的角度上,给予的,最诚恳的建议。

    许岸知道。

    她从不觊觎那个位置,从最初到现在,哪怕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和陆临意一直走下去,却从未遥想过陆太太这三个字。

    她应该是她自己的,而不是某个人家族的附属。

    兰姨告诉过她,谈小姐的路,不好走。

    许岸把头埋着,任陆临意的大手拂过她的发顶,低声哄着。

    她想就这样吧,谁都不要说破。

    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了。

    许岸最终还是换了意向导师。

    从吴国忠转到了季方年,广院桃李满天下的老教授。

    只是临近退休,社会资源自然随之消退,人也古板些,对待学术认真,不少学生望而却步。

    许岸的履历漂亮,不论是高考成绩还是第一年的期末分数,都遥遥领先,自然很快收到了回信。

    客气的老派学术语气,遣词造句,已经给许岸列了未来一年的书单。

    所以开学的第一天,专业课一下,她就拉着钱多多往图书馆冲。

    钱多多跟在身后气还没喘匀。

    “许岸,我就不懂了,你守着陆先生那么个金疙瘩,死磕学术干嘛,就是毕业了去儒意就职,都是年薪啊。”

    许岸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当然是为了防止别人说我开后门进的,至少简历不能太难看,不能给陆先生丢人。”

    这话说的倒也挑不出毛病。

    钱多多嘴扁了扁,也拿出导师给的书单,长叹一口气,找了起来。

    两个人从图书馆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钱多多嘴馋,叫了班里其他几个女生,硬是拉着许岸去校门口吃了一顿涮肚。

    谁承想一个寒假被陆临意养刁了嘴,再吃,就发现远没有初始时的惊为天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许岸默默叹息,和陆临意恋爱,当真是一件挑战人性的事情。

    这一折腾,回到寝室时,已经临近十点。

    门一开,就看到姜晓菲站定在她的桌子前,一身藏青色的大衣配了过膝高跟长靴,头发卷起,化了全妆。

    只是面色不悦,颇为不耐烦的刷着手机,想来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

    听到门响这才抬头,许岸只一眼就看出来。

    她是冲她来的。

    从国庆滑雪到新年同游,想来圈子里但凡耳朵灵些的,都已经知道,陆先生养了个青大在读的小姑娘。

    姜晓菲意料内的咄咄逼人,“许岸,当小三很好吗?”

    许岸把新借的书放到书柜上,又把大衣脱下,挂到壁橱里,这才冷声回了句,“我听不懂。”

    “临意哥早晚要和施宁结婚的,你知道他有婚约还和他交往,不就是不要脸。”姜晓菲说的多少有些急,中气不足就显得底气不足。

    许岸几乎是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带着几分不屑,勾唇冷眸看她,“哦?我这叫不要脸,那他不喜欢你还往上靠叫什么?舔狗吗?”

    “许岸你!!!”姜晓菲颇有几分极其败坏的意味在,“我要告诉施宁姐!”

    许岸手机打开屏幕,调到了施宁电话号码的界面,“给你,打吧。”

    面色自如,俨然和施宁是熟识的关系。

    姜晓菲气得跳脚,却又被堵得说不出更多的狠话,只得跺着脚叫嚣道:“许岸,你别以为你现在受宠,反正临意哥也不会娶你。”

    这话最近许岸听得多也想得多,顺着她的话很自然的应着,“然后呐?”

    她目光带笑,转身向姜晓菲走了两步,贴近她的面前,勾唇轻笑,“你若是想嫁就努力,我一定不说你是第三者。”

    第50章 流氓

    进入春季, 北青市迎来了最干燥的时刻。

    钱多多在寝室里裹了厚厚的面霜,还是觉得皮被吹得刮脸,嘟囔着, “还是我们广市好啊,蟑螂是多了点,好歹润, 养人, 难怪大橘那句‘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定不叫你玉减消香’被人嘲讽。紫禁城也太不养人了。”

    许岸被她逗得咯咯的笑。

    眉眼弯弯, 唇红齿白,

    钱多多看的有些呆, 不由自主的夸赞, “许岸, 你也太漂亮了,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一眼惊艳, 现在, 更好看了,紫禁城不养人, 陆先生养人啊。”

    许岸的笑意越发的浓郁。

    这句话她在师傅那里听到过,也在沈蛮那听过。

    大概便是少了些初识时的寡净, 多了一抹甜。

    陆先生给的安全感足,人便越发的自信, 那份被掩盖在寄人篱下宛如惊弓之鸟的怯懦下的,属于她的恣意阳光,被陆临意一点点剥开,像是盛开的蜜桃花,属于二十岁的娇艳欲滴。

    她的日子过得越发的规律平和。

    每周一去找季教授报道, 一周的工作可以写满整页的记录本。

    要看的书多,要听的课也多,季方年问了她的课表,计划下半年要带她参与学术调研和全国讨论会。

    他今年只带了三个学生,许岸是里面最勤勉的。

    “广院大三有交流计划,快的话,明年下半年也可以,我建议你出去试一下,接触的东西多,融会贯通,会更有利于成长。”

    许岸应着好。

    若是能申请下来公派留学,她自然也是想去的。

    却又听到季方年说,“陆家那小子早些年也是跟着我的,有灵性,不过他那种人,再多的灵性都会被世俗的功利磨没,你别跟着他学会那套市侩算计,没趣儿。”

    许岸惊了半响,倒也不是因为有人会用市侩算计来评论陆临意,而是季方年认识他,还知道自己认识他。

    小姑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放弃了吴国忠改为季老这件事情是个笑话。

    背后还是陆临意的推手。

    于是直率的问道:“季老,您带我,是因为陆先生吗?”

    “怎会,”季方年先是错愕,继而哈哈大笑,带着年岁渐长的豁达与爽朗,“那小子可不敢来找我,他要是来了,我准不要你。是老薛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我才知道你是那小子的女朋友。”

    许岸反应了些许会才意识到,季老口中的人是校长。

    说到底,陆临意还是为了她做了些什么。

    季方年转头看着许岸,又加了句,“那小子,坏得很。”

    明明是贬义词,许岸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嗔怪的味道。

    旁人眼中古板教条的老学究能说这样的话,大抵和陆临意真的有几分渊源。

    心却放了下来。

    陆临意能跟着做过学问的,一定是最优解。

    毕竟功利市侩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

    每周五,老陈会定时来接她回烟斋。

    中间被姜晓菲撞见过几次,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却又在许岸这里讨不到便宜,每每都是一个白眼翻过来,造不成什么实际的影响。

    倒是陆瑶跟着蹭过几次车。

    许岸对待陆家人的态度多少有些尴尬。

    走不长久的关系,就不要扯到亲人的好。

    于是陆瑶的一声又一声“小嫂子”她应不得,最后不由得和她说,“你还是叫我许岸吧。”

    “行,许岸嫂子。”

    这话听的,像是以后还有张岸李岸南岸似的。

    但话说了,人还是那么叫,她自然就不能再矫情什么。

    这是她和陆临意在一起之后顿悟的事情。

    有钱人千好万好,最见不得你拿着些骄矜清高当幌子的做作。

    陆临意依旧很忙,却总能在周末抽出一个下午或一个整天陪她。

    在烟斋腻得乏了,就会带她去打壁球或是网球。

    周惟安的娱乐产业遍布北青的大街小巷,高端会更是应有尽有,别说球馆,就是最专业雅致的围棋社都有,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许岸哪里会打这个,前二十年的人生伏案读书,最大的运动量也不过是在窑厂推坯架。

    柴火棍似的细胳膊细腿根本接不住发球机发来的球,周惟安好心寻了个专业教练,最后还是陆临意亲自一个又一个的球挥着,给许岸练了出来。

    第一次小胳膊上用力能够隆起小肌肉包的时候,许岸“赏”了陆先生一个大大的吻。

    陆临意得了甜头,还曾带许岸去试高尔夫课,手拿把掐的靠在背脊处,陆先生乐得眉梢带笑,许岸却对这种多少有些考验耐心的运动兴趣缺缺,远不如大汗淋漓来得畅快。

    陆临意也就散了这颗心。

    若是得了空,周末无事,会带她飞趟香港。

    也没什么刻意会做的,不过是因为许岸对拍卖感兴趣,寻了几个佳士得的古今专场,要给她拍几个有趣的物件。

    小姑娘第一次去的时候人兴奋的很,坐着听着,转头看着身后委托拍卖的人,低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也是委托别人来拍?”

    以她对陆临意的了解,若非自己喜欢,他才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陆先生,难请的很。

    小姑娘聪明,陆临意便捻着笑,手指搓摸着她的耳际,“知道就好。”

    这话的寓意明显,晚上自然要讨点奖赏的。

    许岸琢磨着新的就是不一样,自从陆先生跟着自己开了荤,在某些事情上,颇有力气。

    工作连轴转,晚上也丝毫不泄力。

    只不过许岸对拍卖不感兴趣,只对拍品上兴,全程盯着台上的古器。

    最初陆临意以为是她想要,举了几次牌,后来被许岸摁下才知道,她那点趣兴上了,非要钻研点历史特质出来。

    却也在最后替陆先生掌了眼,让他拍了两只磁州窑系白釉珍珠地刻花钵式盌和越窑牡丹纹洗。

    “五代的玩意,以后价会更高,保值。”

    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

    陆临意捏着笑的看她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买东西需要保值。

    却纵着她开心就好。

    陆临意不算个耐心好脾气的人,却觉得纵着小姑娘眉眼带笑,喜乐无虞的模样,远比儒意市值上涨来得让人熨帖。

    偶尔陆先生出差,许岸还是一个人在烟斋。

    晃着一双腿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听着英语新闻。

    天气转暖,天鹅都远比之前活跃,围着湖游来游去,等着许岸无事时给她撒点食物。

    人乐得清闲。

    猛地听到有人叩门时,许岸还愣了一下。

    自从她入住烟斋以来,除了施宁曾来接过她,没有任何人来拜访。

    她甚至还曾问过陆临意这个问题,那时候疑惑,陆先生这般的人,难不成不需要待客交际。

    陆临意却是轻笑着捏着她的鼻尖,“烟斋是家,旁的地方是居所。”

    言外之意,家只能有家人。

    许岸便越发的好奇,“为什么我第一次送汝窑瓷是送到的烟斋?”

    陆临意的那双眸子揣着好看的笑意,好看中又带了几分属于男性的欲,骨子里蔫着坏的那种,把她架着胳膊的托起,径直放到了腿上。

    许岸就这么和他眼对眼的坐着。

    “你还没出汝城,我便知道是谁来送的。”

    许岸还是没明白,偏着头问他,“所以那?”

    所以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人告诉过他,汝城的赵氏有个瓷儿似的小姑娘。

    他见过照片。

    人虽是瘦,眼睛却大,乌亮水润,黑白分明,背脊挺的直,有几分白杨青松似得孤傲。

    坐在桌前,手上沾满了陶泥,眼眸认真。

    有人和他赌。

    “赵光远铁定会让这小丫头给你送,你试试,水青葱段的,嫩。”

    陆临意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正常的,身居高位的男人。

    他虽是对情/欲兴趣缺缺,但也并非毫无念想。

    小丫头看着像截羊脂玉的烟杆,让人徒增一抹想要折了的欲望。

    因而这地方,才定在了烟斋。

    画地为牢,又或者说,本就是他故意设了个陷阱。

    到底是不能告诉小姑娘这些骨子深处的阴暗想法,只敛着人的脸亲了亲,“听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来送,我好奇,就想亲自见见。”

    半真半假。

    许岸信了,撇着嘴,哼哼唧唧的不乐意。

    “漂亮姑娘就往家里带,流氓,哼。”

    既然被扣了流氓的帽子,陆先生倒也不手软,上下其手,许岸嘤咛沦陷中,倒也忘了问过他的问题。

    因为一直没有去过南苑,许岸也再也没有见过沈蛮。

    她一直没有留存她的联系方式,跟着陆临意认识的人,早晚也都会归于陌路,再删减,麻烦。

    现如今门响,兰姨自然去开。

    门口站着的,就是沈蛮。

    许岸立刻下了椅子,小碎步跑到门口去迎人。

    沈蛮一双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和与人厮打后,不算体面的凌乱。

    看到许岸,眼眶越发红肿,泪珠子将落未落,惹得人怜惜。

    许岸把人往院子里迎,沈蛮却不敢落脚。

    “陆先生的宅子,我不能进,我就是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在院子里,不算进,”许岸让兰姨又从内里搬了把椅子出来,两个人并肩坐着,许岸自然把手覆住了沈蛮的手。

    是许岸能猜到,但却比想象中要更为糟糕的局面。

    无外乎是沈蛮终于和老贾的前期碰面,起了冲突。

    “其实我只是有些难过,我觉得好像老贾是我想象中的他,而不是真实的他,我看到他站在门厅里任由他前妻和女儿辱骂我的时候,我是茫然的,我在想我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他一点都不值得。”

    “在他前妻住在南苑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打很长的电话,无外乎是他很痛苦,很想念我,他陷入父亲这个角色的社会定义中无法自拔,他离不开我,我都信了,甚至这段时间我更爱他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他人生的救世主一样,可当我和她们碰面的时候,他像个懦夫一样,一言不发。”

    “许岸,爱情会让女人变得愚蠢。”

    那天下午,她絮絮叨叨的和许岸说了很多。

    关于老贾,关于她的父母,关于她在学校里遭受过的霸凌,关于未来。

    最后她说,“许岸,聪明一点,爱自己多一点。”

    许岸后来和陆临意提起沈蛮来过的事情。

    他情绪平和,只说了句,“以后这南苑,不去也罢。”

    她那时候太过年轻,不知道陆临意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多年后重新回到北青市,才发现南苑那栋宅子早已经易主,换了门面,也换了口味。

    2017年的春天,还发生了几件有趣的事情。

    柠檬台播了一档反腐大剧,《名义》。

    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讨论,那些尚不能到最顶级却也足以让人津津乐道的高层故事。

    钱多多在寝室里一边看一边骂。

    还不忘腹诽两句,“我听说姜晓菲她爸就是大官,啧啧啧,怪不得在学院里横着走。”

    许岸还在埋头看书。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钱多多的话。

    “说不定姜晓菲的父亲是侯亮平之流。”

    “才不会,”钱多多摆了摆手,“老了都是老奸巨猾的,那种伟光正的都是小年轻,愣头青。”

    许岸想起跟着陆临意见过的人,想起他剖开放到自己面前的问题。

    这个圈子里,大概真的没有纯粹的黑白。

    也不过是利益至上而已。

    于是越发的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季方年让她明年春天之前考出雅思和托福成绩,走广润管院每年的交流计划。

    大三一年,学院出大半的费用,余下的生活费自付。

    每年都有大量的人报名。

    只是学院名额有限,顶顶拔尖才可以。

    许岸的英语更多的属于哑巴英语,词汇量一顶一的丰富,真要是考起口语,人就怯。

    于是拿了高考的架势出来,每天天不亮就拎着耳机去楼下的花园里听新闻。

    翻来倒去的叨叨。

    后来被陆临意发现,笑着说她是笨办法。

    “什么是聪明办法?”许岸耐着性子的抬眸问他。

    陆临意没说,却愣是在她暑假期间寻了半个月的时间,拎着她出国呆了许久。

    口语突飞猛进。

    不过,也都是后来的事情。

    5月份,“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即将在北青举行。

    四月末陈遇就找到许岸,问她想不想去会场内做志愿者。

    每年这种大型活动,都少不了会在青大和华大抽人,特别是广院主打管理,是最为契合的实习简历。

    若是当真能在这件事情上留下一笔,未来申请学校也会加分不少。

    想参加的人自然多。

    学校一连安排了三轮面试,从学院到全校,最后参与最终轮的面试。

    许岸在电话里和陆临意提过。

    “你若是感兴趣,让顾淮把你放进去,他们公司协办的项目。”

    许岸吐了吐舌头,当即拒绝了陆临意的好意。

    “陆先生,后门走多了就不会走前门了,而且,你喜欢的人会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嘛。”

    少女的自信,带着裹了蜜饯似的甜。

    陆临意笑意从胸腔到喉口,闷声溢出,“好,我喜欢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许岸乐呵呵的应下,一点也没有了最初时的怯懦。

    倒也真的一路顺畅,从院系到校筛,最后一路进了终场面试。

    倒是没想到,会在终轮面试现场遇到姜晓菲。

    难得穿了一身黑色正装,长发束起,也是个傲气的漂亮姑娘。

    只不过前两轮并未见过她,大抵是最终轮来走个过场,堵堵旁人的嘴。

    当真应了钱多多那句,“这大学也算半个社会,有钱有权都能使人推磨。”

    许岸没有看她,寻了个座位,低头把各国的发展概要又看了一遍。

    专业的经济词汇在脑海中理顺,低声默读了几遍。

    陈遇在一旁笑着给她打气,“放心,我之前去面过更大的会议都没有你准备的这么细致,肯定没问题。”

    许岸笑着说谢谢,“如果面成了,一定请学长吃饭。”

    这话若是让陆临意听到一定吃味。

    明明他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她却要谢个给她介绍入选资格的人。

    许岸能想象到他那副故作生气的模样,笑容不由得越发的浓郁。

    陈遇一时间被晃了眼,低眸轻笑着应下,“好,那我却之不恭了。”

    许是许岸和陈遇一来一去的笑容太刺眼。

    反倒是把姜晓菲招了来。

    阴阳怪气,“学长,你别热脸贴冷屁股了,人家有金主的,不过你倒是可以等等她被甩,兴许还能当个备胎。”

    这话说的难听。

    许岸本不想理,却听到陈遇义正言辞的回应她,“许岸和陆先生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姜同学你说话注意措辞。”

    姜晓菲冷哼了一声,“谁说的男女朋友,她自封的吗?”

    许岸到底没忍住,偏头看向她,“姜晓菲,你爸妈知道你这么刻薄刁钻又……”

    她拖着音,迟迟没有说,等到姜晓菲耐不住,眼底的躁意起的时候,才冷声扔了两个人。

    “丢人。”

    “我不介意去陆临意枕边给你吹吹耳旁风,省得他连姜晓菲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