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陷落 “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京越传媒。
名字如雷贯耳, 出品过许多有深度的纪录片,比如传统非遗系列、古诗词动画系列,以及建筑与文化融合系列, 是央台的长期合作伙伴,拿过无数奖项,但随着原班组人员的陆续离开, 沉寂了好几年, 都没有再产出新的作品。
从事书画、漆器、陶瓷、宫廷织绣等各个领域的文物修复者也不少,对方找到她一个学生这里来, 的确不太合常理。
谢辞序没有做过多判断, “最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这种机会并不多见, 可以丰富你的履历。当然, 如果不想生活被打扰的话,拒绝也未必会留下遗憾。”
“待会我会让人查一下他们的持股情况, 如果不是骗局的话, 你做任何选择,我都支持。”
都能从庄缚青那得到她的信息, 肯定是经他再三筛选过的,他嘴上是刻薄了点, 但两家人的情谊在那,倒也不会真做伤及她利益的事。
“骗局倒是不至于。只是我不太喜欢出镜, 等有机会再跟她们谈一下,看能不能不露脸。”岑稚许说,“毕竟是文物修复主题嘛,除了我肯定还有其他匠人,不能喧宾夺主。”
她让谢辞序帮忙参谋, 其实只是打消他的疑心而已。
以他那样强势又谨慎的个性,肯定不愿意身侧的人抛头露面。岑稚许本以为他会劝她放弃,听到他的回答,倒是稍显意外。
入夜后带着几分凉,谢辞序伸手替她拢好披肩,“嗯,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联系我。”
岑稚许点头,明白至少今晚是逃过一劫了。
她很少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遇到困难,自己想办法就推动解决了。真到了连她都搞不定的时候,谢辞序也未必能替她排忧解难。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第二天一早,岑稚许就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对方的商务似是早有准备,很爽快地表示登门拜访,同她商讨细节。岑稚许购置的工作室就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临院的茶室里对座而立摆了两个褐青色的皮质沙发,容纳五六个人,还算绰绰有余。
但若庄缚青也在的话,空间再怎么大,也显得逼仄。
一行总共三个人,除了商务西装革履,其他人的穿着都很松弛。
岑稚许昨晚从晚宴上被谢辞序送回庄晗景那后,在楼下坐了会,才让司机林叔送她过来,沐浴完毕后,时间已接近凌晨,用来绑长发的发绳不知掉到了哪个角落,她索性随手拿了根羊毫笔,松松地挽成一个髻,耳边碎发自然垂落。
尽管不怎么待见庄缚青,但有客人在,礼节性的东西不能少,同人颔首点头示意后,她起身倒茶。
商务连忙作势要接过,受宠若惊道:“岑小姐,我来吧,您太客气了。”
“庄先生说您下午从来不会客,晚上又有别的安排,我们才选了这个时间,叨扰了您,实在抱歉。”
岑稚许其实不太喜欢跟商务打交道,嘴甜,圆滑世故,时常昧着良心将产品的一分功效吹成八分,跟他们聊技术壁垒,犹如对牛弹琴。各方面都务实的,少之又少。
“一杯茶而已,你们不介意我待客寒酸就好。”岑稚许说。
她撩起眼皮看向正单手插兜,俨然一副欣然造访也不觉不妥的庄缚青。她下午不见客?分明就是颠倒黑白。
庄缚青察觉到她不太友善的目光,“你们先商讨细节,我去楼上转转。”
他故意让她不快,她也不是任由他拿捏的软柿子。
岑稚许状似不经意地说,“庄先生参观的时候小心一点,楼上可不是我的地盘。”
庄缚青扭头看她,“你租出去了?”
“我应该也没有穷到这个地步。”
她的话只换来沉默。
庄缚青没有接话,候在旁边的两位客人也安静地饮着热茶,气氛登时冷下来。岑稚许静了一秒,“送人了。她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说不定也等不了多久。”
“不知道谁有荣幸,能得到你的赠予。”庄缚青拢了拢眉心,眼里并无温度。他忽然很羡慕谢辞序,羡慕他同她的接触、相识,面对的都是她精心隐瞒的身份,而不是像他一样,见过在她身边流连过的每一个人,连名字、籍贯、特征都如烙印般熟记于心。
话语里都暗藏讥讽,岑稚许自然明白,他误会了她口中指代的“她”。
她承认,自己的感情经历是稍显丰富了些,但她每一段的上下承接都处理得当,从未有过脚踏数条船的情况,难道就因为这样,就活该忍受他别样的注视吗。
岑稚许勾起一抹很微妙的笑,并不打算解释,“说来挺不巧的,她不怎么待见你。”
“那是挺不巧的。”庄缚青声音低下去,皮笑肉不笑:“只能请他多容忍一下,毕竟我这人,总是阴魂不散。”
送走了碍眼的庄缚青,岑稚许才有机会坐下来,同京越传媒的人谈话。
“岑小姐,这是记录片策划案,请您过目。”商务在岑稚许翻动书页的时候,顺势解释:“我们总共邀请了二十一位不同组别的文物修复师,总耗时将近两年,目前素材已经积累得差不多了。”
京越传媒的商务很聪明,将信息点藏在话语中透露给她,岑稚许很快了解完大概。这个节目的含金量和制作水平很高,只是以镜头常聚焦于扎根于该行业多年默默无闻的工作者,苦于没有资本注入,加之缺乏爆点,因此传播范围有限。
对方找她,大概率也是因为她的双重身份,既有着对这一行业的热爱,本身又是资本,不会随意要求更改节目的内核与镜头语言,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她入局,必然会想办法将节目带到大众视野。
岑稚许其实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拍板做好了决定。不仅是一桩生意,也藏有她的私心,想让这些呕心沥血的工匠们,被整个世界看到。
“我可以和你们合作,配合这一期的钟表修复主题。”岑稚许爽快道,“但镜头最好只到手臂以下的位置。”
“当然可以,岑小姐,欢迎您加入。”
岑稚许:“节目有找到合适的赞助商吗?”
对方面露欣喜,“只有一家牛奶公司和低度酒公司有意向,不过……对产品的出镜率有要求,我们李导不同意,现在节目资金链断裂,勉强维持项目运行。”
他没有说的是,由于拍摄时间太长,项目到了后期,变成了高层领导之间的两相博弈,老派的人始终坚守初心,哪怕自己贴补,也想把成果做出来。新派的则认为,亏本的买卖难以维持公司长期运营,是一种病态的、脱离实际的自我感动。
市场需要人文温度,但这个市场仅靠他们来推动,无异于杯水车薪。
有匠心又怎么样呢?能真正让公司活下来的,还是有争议的选题,用流量艺人的名号厮杀卷出来的KPI。
岑稚许正好就是扭转局面的关键之笔,她一眼看出京越传媒的困境,也乐于做这个赏识的伯乐,拍板道:“过几天定个时间,把你们法务部的同事也叫上,商量一下投资事宜。”
敲定好细节,把喜笑颜开的一行人送走,她步行上楼。
庄缚青正站在落地窗前,注目望向墙边的落地钟。风格大概是在十九世纪,整体框架用黑檀木制成,镶嵌了青铜片、玳瑁以及镀金的兽脚饰片,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是手工写上去的,庄缚青认出是岑稚许的字迹。
“Boulle marquetry,是这个镶嵌法的名称吗?”庄缚青明明对她喜欢的一切如数家珍,甚至能够根据这件挂钟的款式,推测她是在赴往英国留学的第一年收购的,却要装作不懂,同她闲聊:“我不太专业,要是念错了,你可以指正我。”
“你发音很标准。”岑稚许说。
庄缚青浅笑,“看来没有班门弄斧。”
他睨过来的视线很温和,仿佛昨晚打她个措不及防的人不是他,岑稚许在心底冷笑,终于同他撕破脸,“庄缚青,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庄缚青先是一愣,面色沉下,而后又勉强扯出一丝笑痕。
“看来你讨厌的点很多,才能这样优中挑最。”
“我讨厌你永远自以为是,把自己指摘得干干净净。”岑稚许这些话,不仅是自己的心声,也是代庄晗景所说,“牺牲自己,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庄缚青嗓音黏缠,选择了逃避。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岑稚许字字直击要害,“就像北边那块地,起初我和你争锋相对,互不退让。你要做度假山庄,项目方案和利弊分析我也看了,OK,这就代表我们达成共识。可是你后来怎么跟谢辞序说的,要改成赛车俱乐部,却没有提前通知我。”
他享受的就是她得知真相那一刻的哑然。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决定,前期争论到面红耳赤、不欢而散,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刻。
但岑稚许不需要这种无畏的牺牲,甚至可以说,反感。
“再者,就拿京越传媒想做的纪录片节目来说,你完全有更好的方式引荐,却偏要挑中晚宴的节点,掐准了谢辞序在的时候,制造巧合。”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见证了彼此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可以说,这世上除了庄晗景和岑琼兰,最了解她的人,只剩下庄缚青。他知道她能化险为夷,处理好他使下的绊子,他就是要让她不愉快,好体现这种牺牲的意义。
庄缚青垂睨着她,“阿稚……”
他嗫嚅半晌,手臂抬起,意图同她解释,却只换来岑稚许退半步的拉开距离。
“我跟谢辞序在一起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没有必要。保持点边界感,同样重要。”
浓郁的血腥气从喉底漫了出来,庄缚青内里已经被她接二连三的质问炸得腐败不堪,拳头握了又松,强装镇定,沉眸问:“你这次是认真的?”
那双眼瞳依旧明锐清醒,冷静到容不下他分毫,她反问:“我哪次不认真?”
“我有点累了,你先走吧。”
庄缚青还欲说什么,岑稚许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谢辞序打来的。
在她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连关心的话都理所当然。
岑稚许并不避讳庄缚青也在,她怎么会不知晓他的心思。
她们是两块相同的镜子,照出彼此的脸,倘若镜面碎裂,必然能够清晰得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一览无余,面目可憎。
她现在的情绪有些乱,手机里的冷磁音质响起,在空旷的平层内,掀起回声。
“你这是,才起床?”
按照她平时的作息,现在正是她起床气最盛的时候。岑稚许怀疑自己之所以这么冲,跟庄缚青带着人一大早来打扰她脱不开干系。
“我都忙完一轮工作了。”岑稚许说。
那段静了几秒,才缓声道:“昨晚给你递名片那家公司我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不过据说现在资金链断裂,即便你参与了节目的拍摄,也很难上映。”
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对方的克星,有的人则是命中注定的般配。听到谢辞序夹杂着几分懒怠的嗓音,岑稚许的心情竟也平静不少,她轻吸气,装作为难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们的邀请了。”
“这么快?”
岑稚许:“我做事有时候全凭冲动,要是等那股劲过去,估计就再也不会有勇气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等我查完。”
得他记挂,清晨就给她打来电话,岑稚许唇角牵出一丝弧度,绕过庄缚青,“我正想告诉辞哥来着,现在看来,好像有一点晚。”
“你不会生气吧?”
对面嗓音稍霁,口吻兴味:“你很在意我的感受?”
倒也算不上在意。
她做决定的内因,向来是抛却情感纠缠后的理智,不论谢辞序有没有说出昨晚那番话,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不过这才刚在一起,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应该有一点。”岑稚许模棱两可道。
她尾音放得很轻,谢辞序的标准也因她一降再降,就连听到她说这种话,竟也觉得满足。
真是疯了。他在心底嘲笑自己。
“那就够了。”谢辞序说。
寂静的氛围仿佛拉着丝,勾着天南地北的两个人,不由得回想起昨夜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以及她所说的,尝试在吻里添加新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验证。
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岑稚许抿抿唇,余光瞥见庄缚青穿过庭院离开,“我是不是应该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毕竟我已经答应了邀约,总不好出尔反尔。”
“暂时不用。”谢辞序嗓音微微喑哑,“你按照最好的状态准备就行。”
他肯定不会知晓她会注资的事,岑稚许打算跟京越签订保密协议,就算后期节目播出,花费大额资金造势,她也可以完美地在幕后隐匿身份。
届时装作意外之喜即可。
岑稚许眨了下眼,问了句为什么,谢辞序斟酌片刻,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我投资了八千万。”
“不出意外的话,它将成为你履历中精彩漂亮的一笔。”
八千万?没有一位烧钱的流量明星,百分之八十的经费都能用在节目上,什么大制作需要这么多?
饶是早就见惯世面的岑稚许,也不免为这个数字所惊诧。
谢辞序担心她退缩,浓眉轻皱,语气也柔,“吓到你了?”
“别有太大压力。”
岑稚许花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强装镇定,声音含着颤,“没有。”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也成了‘千金一掷为红颜’里的红颜。”
谢辞序对词语的敏锐度很高,闻言,不悦道:“是女朋友,不是什么红颜知己。”
有名分和没名分,天差地别。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他太过纯粹,何苦在一个爱情骗子身上倾注这么多。
庄缚青那辆京A稀有车牌的帕拉梅拉缓缓驶出视线,微信里传来他的消息。
[别太过火,欺骗谢辞序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给你留了点布洛芬,头疼记得吃]
岑稚许面无表情地将落在庭院里的那盒布洛芬扔掉。
明知她昨夜睡得晚,今日早起会头疼,送来止疼药又有什么用。
她蹲下身,鼻音溢出来,被谢辞序捕捉。
“怎么了?”
岑稚许撑着石桌台站了一会,后脑勺心那股钻心的疼总算散去不少,她揉着太阳穴,忽然很想念谢辞序的怀抱。
或许是身体的疼痛会牵动脆弱的心绪,她从不在人前展露这些,唯独在谢辞序面前,没有诸多枷锁,她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可以无所顾忌地暴露自己的柔软。
“身体不舒服。”她吐字很低,恹恹的,听起来有些可怜,意有所指道:“可能是分别后遗症。”
谢辞序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嗓音近乎于哄她:“共享定位打开。”
“辞哥要来找我吗?”
“嗯。”他应声,“现在。”
第32章 陷落 难耐。
若是放在平常, 岑稚许还有心情重新挑选会面的地点,但现在她只想靠在沙发上小憩,至于什么伪装, 统统都见鬼去吧。
谢辞序抵达时,给她打了个电话,岑稚许缩成一团窝在落地软绒里, 没什么力气地说:“密码是810067。”
她不喜欢用生日号来用作密码, 倘若谢辞序足够细致的话,其实答案已经昭然若揭。HK0067, 正好是星顶酒店在港股上市的股票代码, 8代表H, 1是K对应数字11的简化。
星顶酒店是岑稚许十六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谈衍同岑琼兰将股份赠予她, 岑稚许也因此一跃成为这座国际顶奢酒店的最大股东。
也是最年轻的持股人,享受最高话语权。
因此这个数字的密码, 庄晗景秒get, 还开玩笑说,要是以后老年痴呆忘记了, 上网一搜就查到了,至于不熟悉的人, 再怎么猜也猜不到那里去。既有纪念意义,又不会有泄露隐私的风险, 一举两得。
她该庆幸,像她设置密码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忖度几秒无果后,就不会再分神琢磨这几个数字的含义。
也包括谢辞序。
“辞哥。”岑稚许睁眼,伴随着男人焦急的脚步声, 下一秒,她连同薄毯一起,被卷入泛着清冽乌木香气的怀抱。
西装布料表面沁冷,岑稚许面颊贴上去时,无意识地簇紧眉梢。
谢辞序风尘仆仆地赶来,连拜访客户的行程也做了调整,他自然知道此刻周身冰冷。掌背覆了上来,拖着她的微凉的脸颊,轻缓地摩挲着。
他的掌背温暖、干燥,令岑稚许舒展了几分愁容。
“好舒服。”岑稚许呢喃,双臂也顺势环住他,嗓音软得像是在撒娇。
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的鎏金色阳光流淌一地,虚实淡浓似地,将谢辞序这张深刻冷峻的脸勾勒出浮金的柔光。
她真的很爱他这副皮囊。
赏心悦目,哪怕惊鸿一瞥,也足够让人消却诸多烦恼。
“哪里难受?”谢辞序将岑稚许的下巴搁在肩窝上,拖住她的腰,见她这副柔弱无骨的样子,瞬间抚平了被告知密码时的疑虑,心脏倏地揪紧。
岑稚许仰头同他对视,濡湿的手心与他相扣,唇角轻轻抿起:“头痛。”
谢辞序锋棱的眉骨高拧,嗓音低得像是怕震碎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痛。”
她现在的造型实在是跟半小时前的慵懒不搭边,挽在后脑勺的发髻早已散乱,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偏偏狐狸眼清亮,即便如此狼狈,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惜谢辞序无心欣赏这种美丽,指腹轻柔地抵按着她的太阳穴,“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就是老毛病而已。”岑稚许想也不想地拒绝,“昨晚睡得太晚,今天起得又很早,休息时间不够,等过一阵,应该就恢复了。”
谢辞序:“昨晚十点到的家,你熬到了多晚?”
“一点?”岑稚许也不太确定。
熬夜全凭当日的情绪。有时候她愿意多花时间用来犒劳自己,偶尔也会放任自己堕落,消磨时光在没有具体意义的事情上。
“要洗澡,用磨砂膏过一遍,再做发膜,涂抹身体乳……”岑稚许仔细回忆流程,被谢辞序打断,“每天都这么复杂?”
“那倒不是。”岑稚许说,“身体乳隔两天涂一次,发膜的话看心情。”
谢辞序的表情像是不解,或许在思考,为什么这几件事,需要耗费整整三个小时。
岑稚许热衷于为他答疑解惑,“因为磨砂膏和身体乳一样,需要涂满每一处地方,连肩窝都不能放过。”
她眸中清明,丝毫不觉这样的事,同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健康的男人讲,有多容易让人心浮气躁,臆想连篇。
谢辞序稳了一阵心跳的悸,视线从她纤侬有度的腰线上移开,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详细描述。
“岑稚。”他蓦然叫她,将话题拉回正轨,“现在好点了吗?”
“完全没有。”
岑稚许捉住他的手指,往后颈的位置挪动,完全把他当按摩仪用,“这里疼,你揉太阳穴没用。力气再重点。”
在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谢家太子爷,这双签订的也是动辄千万上亿的单,此刻竟也甘愿屈尊,听她指挥,不轻不重地抵揉着。
他的动作刚开始是有点笨拙,好在悟性和天赋很强,经她指点两句,逐渐得其要领,头部的酸胀感也消散不少,岑稚许阖上双眸,“辞哥可塑性好强,要是以后谢氏集团倒了,去做个按摩师也不错,肯定也赚得不少。”
闻言,谢辞序面色冷下几度,“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岑稚许舒服到贴在他身上,淡勾唇角,“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以后我养你。”
大概谢辞序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不咸不淡地轻嗤,“头疼就少说话。”
她现在思绪回转了不少,头脑逐渐清明,想着还是有必要同他解释,昨晚明明在三环分别的人,怎么眨眼就跑了这么远。
“这里是晗景的地盘,楼上她准备用来做珠宝工作室,楼下则租给我用作平时的工作间,这附近到处都堆了不少老物件,辞哥待会要不要去看看?”
岑稚许垫着脚,想跟他介绍自己的宝贝,推开最里侧的自动玻璃门,从迷你版小型仿古水钟,到引入陀飞轮的天文时钟,她的收藏里几乎涵盖了国内外钟表变革的代表作品。
她现在的想法很矛盾,一方面是向人安利藏品的雀跃,另一面则犹豫会被他看穿。当初为了收集这些东西,花费了不少心血,如此庞大完整的展览区,跟她立的人设不相符。
谢辞序一颗心全都放在了她身上,眉心锁得很紧,根本无暇分身去观察这里。
见她做势要起身,将人捞了回来,不客气地警告:“晚点再看,你非得急这一时半会?生病都不够你安分几秒的。”
岑稚许本来就没站稳,这下几乎是半跌在他怀里,视角高差犹如地位倒转,她所见之处,皆高于他。箍在腰际的手臂抻紧,浓眉星目近在咫尺,谢辞序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从她的角度扫过去,沿着筋脉深纵往下,凸起的喉结犹如平地青山。
情欲同酒精一样,有着麻痹痛觉神经的妙用。
她曲着腿,就着半跪的姿势分开膝盖,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他腿上。
先前她整个人都被薄毯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谢辞序自然没有发现,她这会连双鞋都没穿,脚背的皮肤素白如玉,细腻得宛若绸缎。足弓的弧线也漂亮,脚趾头玲珑小巧,修剪得齐整的指甲盖上覆了层裸粉色甲油。
她全身上下恐怕无一处不精致,连这些细节都不放过。
谢辞序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克制地移开视线,回到她那张明媚的面庞上。
“接吻吗?”
她向他发出邀请。
在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下,赤着足半坐在他腿上,吐气如兰,柔和的目光痴缠着他。
他怎么可能不意动。
谢辞序握住她的腰,尚且保持着一丝理智,“头不疼了?”
“接吻是治头痛的良药。”岑稚许说。
话音落地,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借口荒谬。谢辞序探究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寸寸扫过,也被她张口就来的直白逗得无可奈何。
见他没有反应,岑稚许垂下眸,含咬着他的下颔,仅用贝齿覆上那层皮肤,呼出的热气全都落在他颈侧。她咬人的力度不大,估计是存了坏心思,故意挑在谢辞序的敏感部位,引得他难耐地簇紧眉梢,发出一声低沉喑哑的闷哼。
似喟似叹,听得人半边身子都快酥了。
岑稚许玩这么一出,纯粹是一时兴起。她提出要同他接吻,他不予以回答就算了,连眸色都未曾变暗,让她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想用他磨磨虎牙。
尽管那两枚虎牙在她十三岁那年就已经被谈衍带去磨平,如今根本无法察觉。
咬完人,她心底倒是畅快了,谢辞序两道眉心深深收拢,沉沉郁郁的视线洒过来。
“属什么的?一言不合就咬人。”
“属兔。”岑稚许莞尔,丝毫不怕惹怒他。
谢辞序表情隐有危险的警告意味,手掌却及时拊着她的蝴蝶骨,免得她骤然失稳。
“难怪。”他顿声,含着讥诮的玩味:“兔子急了的确会咬人。”
岑稚许在心里按照两人的年龄差推算了一番,“你属狗,不咬人,好像不太对劲哎。”
她眼尾上挑,透着几分洋洋得意的胜者姿态,好似故意要让他想歪。
谢辞序听出她话语中的骄矜,睨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纵溺的缱绻,扬声道:“在这指桑骂槐?”
他这样顺她的意中招,岑稚许很是受用,比什么甜言蜜语都管用。
她勾起笑,不答反问:“我就是正常讨论生肖而已,辞哥想到哪层去了。”
“属兔的未必是兔子属性,也有可能是狮子、狼。”岑稚许话音一转,“属狗的也可能是真的狗。”
“因人而异,说不清的。”
被她明嘲暗讽骂了一通,谢辞序嗤笑一声,倒也不生气,仅拿几个词送给她,“是,不如某人伶牙俐齿。”
一番有来有回地交锋后,岑稚许被惹恼的心情好了许多,指腹在他下颔骨上停留,“吻痕种在这个地方,是不是没办法起到宣誓主权的作用?”
谢辞序挑眉,“你刚才那点力气,都不够维持三秒的。”
“而且,咬痕和吻痕的区别很明显,很少有人能认错。”
“这样啊。”岑稚许恍然大悟地挽唇,“那我重新种一个。”
四目交接,谢辞序敛低的眸中隐含促狭,喉结滚了滚,问她:“你想种在哪里?”
“没想好。”
“辞哥允许吗?”
“嗯。”谢辞序声音压得很低,漆暗光芒低闪,“你的男朋友——你想怎么对待都行。”
“被别人看见也没关系么?”
“名正言顺。”谢辞序淡淡睨她,“有什么关系?”
岑稚许慢悠悠地同他纠缠,直到清晰地看见他深邃眼底的侵略性,才微微俯身,攀着他的肩,沿着他凸棱的喉结一点点啄吻。
抵在喉结上方的纽扣过于碍事,谢辞序动作粗暴地解开,心底窜起的躁意点燃了欲念,暂且压抑着,唯有蛰伏在暗处的一双眸子将她牢锁住。
缠系住钮扣的细绳绷断,钮扣在地毯上骨碌滚了一圈,钻入了沙发底下。岑稚许不由得分神被吸引了视线,唇瓣堪堪离开他的喉结稍许,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便不由分说地扣住她。
磁质嗓音沉沉:“专心。”
岑稚许偏眸,脊背往后仰,目光在他淡色的薄唇上流连。
她不再主动,谢辞序反倒败下阵来,滚烫的鼻息碾过她耳廓,沿着纤长的颈线密不透风地吻上她的唇瓣。舌尖探入她唇腔尝了下清甜的滋味,恋恋不舍地退出来,吮咬着她的下唇,像是在回应她先前拿他磨牙的恶劣行径。
这个吻黏腻湿润,像是梅雨季连绵持续了数日的雨天,湿潮从泛软的唇舌一路淅淅沥沥蔓延至尾椎骨,将她吞噬、淹没。
耳垂如同一枚白玉棋子,被男人修长劲瘦的指节夹着,慢条斯理,却又带着浓重深欲地揉捻。
在短短数秒的实践真知中,谢辞序似是已经完全掌握了交错分明的节奏。吻得越凶狠,对待她的耳垂则是截然不同的温柔。
刚柔并济。
没有人能在这样近乎于取悦的吻中保持清醒,岑稚许的身体好似化作了一缕柔雾,湿潮泛滥,月白的真丝长裙也在蜷曲摩擦中逐渐上移,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斜倚在他的西裤边缘。
笔直流畅的裤缝线条折出褶皱,向来光风霁月的人此刻浑身肌肉绷紧,如同一根蓄势待发,拉满到极限的弓。
用来固定头发的那枚檀香木羊毫笔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倏尔滑落,谢辞序眉骨稀微松动,精准地接住,从她唇边撤离。
岑稚许动了情,耳垂染上绯色,狡黠明艳的狐狸眼湿漉漉地笼上一层雾,在他用沙哑的嗓音问,这是什么时,她悄无声息,又满含罪恶感地摩蹭了下腿心。
很轻,带着初尝禁果的试探。
异样的舒爽滋味哪怕只尝一点,也足以诱人上瘾。
殊不知,她正半跪在谢辞序腿上,哪怕只是微不足察的小动作,也难以逃过此刻同样陷入情潮中的男人。
谢辞序深深吸气,指骨泄力般地箍紧她的腰肢往上抬,避免同那娇嫩的蕊心相碰。
接吻时情难自抑地搅磨了下双腿,饶是岑稚许再大胆,同他那双漆黑异常的深眸相撞时,也不免生出几分被撞破的羞耻。
所幸谢辞序并不是擅长用言语调情的男人,并没有拆穿她欲盖弥彰的解释。
“是暗器。”岑稚许胡言乱语,竭力平息凌乱的呼吸,试图忽略来自男性荷尔蒙的强烈烫意,“想不到吧。不仅可以用来写字,还能趁着对方不注意,穿透喉咙,一击毙命——”
她现在脸颊烫,耳垂也烫,但比起他周身如同火山喷薄的那处灼热,连这样不正常的温度,都显得微不足道。
谢辞序始终不言,黑洞般的眸子蕴着包容,任由她将毛笔的软锋抵在他的喉结上。毫尖是昨夜沁洗过后的,干燥,却也粗糙,即便羊毫制成的笔尖比狼毫、兼毫都要柔软,触及皮肤时,仍有熹微的刺锐感。
更为浓烈的欲望点燃,他强有力的手臂蓦然握住她的腰,翻身将她抵在身下,冷恹的嗓音沙哑到底,“杀够了吗?”
两人的境地骤然翻转,岑稚许本能地绷紧脊背,无可避免地撞上那座深藏着浓稠岩浆的火山。
她被那鲜明直观的烈焰所伤,双腿酸软,底气也弱了几分,茫然不明道:“什么?”
“你要用它刺穿我的喉咙。”谢辞序反握住她的手,宽厚的掌心将她包裹,如此轻而易举,甘愿自投罗网。
哪怕是被她亲手杀死。
“不如,再用点力?”
第33章 陷落(双更) “怕我吃醋,就用吻来堵……
无声的吻还在继续。
既然已经钓到他了, 岑稚许也不讲究什么极限拉扯的技巧,哪怕现在被他压在身下,也不影响她反客为主, 吻上谢辞序的唇。
长裙被他高高推起来,堆叠在腿边,握住她细白足踝的手掌慢慢收紧, 男人高大的身影覆盖着她, 在明暗交接的光影中,品尝着彼此的滋味。先前那枚代作发簪的毛笔滚落在地, 成为这场暧昧游戏中唯一的旁观者。
岑稚许分出一缕心神, 指尖往下, 触碰到冰凉的皮带扣时, 心跳滞了半秒。
而后, 毫不犹豫地摁下滑扣。
金属扣松开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空间中刺激着两人本就薄弱敏感的神经。
谢辞序离开她唇瓣, 漆黑的眸子暗得令人心惊。
“这里不安全。”他怜爱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如同为没能照顾到它而感到抱歉。刚才的吻太过激烈,谢辞序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丝垂落几缕, 锋刃乌黑的浓眉有了遮挡后,削减了五官的薄锐之色, 平添几分浮纵的蛊意。
他如今的吻技突飞猛进,又善于观察, 注重她的感受。岑稚许被迷得七晕八素,哪管他说什么,指尖仍旧拨弄着那复杂的金属扣。不知道他钟情于什么品牌,以后她可以为他挑选,款式、颜色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为男人挑选皮带, 有一种将他的情与欲都牢牢锁住的错觉。
若是皮带也有钥匙就好了,她会用细绳将钥匙串成串,勾在指尖晃荡。
可惜谢辞序只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并未成为经她驯服的猎物,不解风情拽着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将她拽入怀中。
男女之间的力量有着天然悬殊,岑稚许没办法挣脱,眉尾高挑,表情隐有不满。
“顺理成章的事,怎么就不安全了?”
总不能上个床,还问她要体检报告吧?
她都没问他要。
当然,是她提前派人查过。就谢辞序平时端地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傲模样,连多看一眼都是施舍,谁还敢靠近,不都是自讨苦吃。
身心如一,干净到连初吻都在,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辞序肯定是没有查过她的。
纵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对骤然接近自己的人放松警惕,连背调都不做,就么一头撞上去,怎么看,都不像是谢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窟里杀出来的。
岑稚许在这百转千回地想了许多,难得生出几分欺骗他的歉疚,殊不知自己全然会错了意。
“你……用多大size啊。”这种问题实在难以启齿。她本想直接叫个跑腿或者外卖,买最大号的,又怕万一是自己误判了尺寸,引起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脚踝还被他拢在掌心里摩挲着,烫得像是要吞没她。
谢辞序静了半晌,浓黑的眼底慢悠悠覆上不解。
他在同她讲监控的事,她的思绪恐怕飘到太平洋都不止。
“什么size?”
哪怕欲念掩饰得极好,充斥着颗粒感的喑哑嗓音却无处可藏。他轻敛眉梢,漫不经心却又谨慎温和地用指缝梳理着她的发丝。
岑稚许喘匀了气息,抿唇不肯看他:“套的size,别告诉你连自己的都不清楚。这种东西,让我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是买错了,放在那里也用不上。”
几息抽气声格外明显,谢辞序额间青筋跳动,揣摩出她话语中的含义,南辕北辙的一段对话,让他面色阴晴难定。
“我指的是,在别人的地盘,总要保持礼貌和边界。而且你也不熟,哪里藏了监控都不知道,最好适可而止。”
谢辞序每说一句话,高风亮节的气质就往下降一分,最后跌成负数。倒真应了她刚才的行为,用一支羊毫笔,便诱他坠入爱欲的深渊。
她穿得那样少,单薄柔软的丝裙堪堪挡住视线,却无法磨灭肌肤的细腻丝滑。
玫瑰盛放的蕊心离虎视眈眈的凶兽不过半寸,灼烫的温度早已突破他自我束缚的枷锁,极具占有欲与侵略性地将那片潮湿的土壤包裹。
“size我的确不清楚。”谢辞序将她手足无措的慌乱尽收眼底,呼吸变得更燥热,“我没有研究过型号分类同我的——”
字句落在这里,他顿了一声,挑眉,却是自动跳过。“适配度。”
“以防万一,每个规格都可以采购一份。等有需要的时候,再做对比。”
危险的话题,即便只是讨论,都足以让两人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控制进退。
“……”岑稚许欲盖弥彰地清了下嗓,“你就不能自己先对比下吗?”
“我没事买这么多不同size的东西,万一隐私泄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集邮癖好。”
谢辞序眉心突突地跳,不知是为她惊世骇俗的言论所惊诧,还是为她假设的‘集邮’一词感到不虞。
他启唇,声色如掷,“没有你,我没办法对比。”
这句话听起来分外舒心,岑稚许被他不经意间的话哄得舒畅,唇角翘起,“没关系啊,借用外力不就好了。”
她的理论知识还算丰富,知道哪些地方是男人的敏感点,真要试的话,自己揉一下,也能硬吧?除非,他根本就不屑于自渎,从没做过这种事,更不知道该怎么迅速掌控自己的身体。
谢辞序脸色越来越黑,“做不到。”
“早上呢?”她还在尝试,好像非得问个结果似的。
谢辞序冷声:“不行。”
晨起试这个?她怎么想的。
闻言,岑稚许眨眼,隐隐担忧:“……辞哥需不需要见一下私人医生?”
谢辞序险些气笑,箍紧她的腰肢蓦然往下按,直到彼此紧密相贴,再无任何遮掩避讳。火山的热烫,山峦叠石的嶙峋硬挺,诸般皆俱。
从未有过如此明晰的感受,岑稚许仿佛变成了一朵燃烧的花,曾经无端定下的揣测,还不及实感的三分之一,恐怕西裤下一秒都会被他撑爆。她甚至能察觉到那份灼热因受限制,哪怕高高翘起,也不得不迫于压力斜刺着,狰狞隆起的血筋遍布,谢辞序比起来算什么。
他随身携带的利器比他可怕多了。
男人表面依旧衣冠齐整,利器却叫嚣着逼近她,要冲破束缚,凶悍地顶上来。不可控的危险迅速蔓延,岑稚许红着脸紧急撤回一条言论。
“对不起,我误会了,辞哥还是取消私人医生的预约吧。”
尽管刚才让他见医生的话只是调侃,谢辞序很清楚自身情况,当然不会有见医生的打算。
再说下去,恐怕他真的要忍疯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有些事情,是要靠冲动刺激大脑,才能完成的。从情潮中抽离出来后,反倒没办法再一股劲地往前。
直至临近饭点,岑稚许也没来得及带他参观她藏品的冰山一角。谢辞序也意外地摒弃了猜疑,来这一趟只为照顾她,带她去了间格调清雅的餐厅,下午则做了肩颈spa。
长期伏案工作,多少都会有些亚健康,岑稚许虽然还没出现过这些毛病,但有人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竟然觉得还不错。
同京越传媒的合同敲定后,岑稚许便投身拍摄之中。经费倏然充裕,众人的热情也涨了不少,见到她时,由内而外的笑意坦然真诚。
前几场镜头的拍摄地定在她的工作室,岑稚许吃住起居都在这,团队们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没有打扰她,她倒也自在。
如此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谢辞序不请自来,他不声张,淡淡颔首示意拍摄团队后,便站在镜头后方,耐心地等着她。
这期的主题是来自康熙时期的机械钟表,巴掌大一枚钟表镶在壁瓶上,瓶中央几朵牡丹与铃兰盛放,连枝叶都栩栩如生。瓷质烧结成一体,两侧各有鎏金盘龙点缀。
可惜背部大片珐琅彩脱落,犹如美人瑕疵。
经过数日的打磨过后,岑稚许捏着一枚细如缠丝的尖头笔,不疾不徐地将调配好的釉料点上去,少女侧颜清冷专注,卷发随意挽起,先天美貌自带的攻击性被这缕温柔冲淡,宛若一副光影发挥到绝佳的印象派油画。
填补好的釉料色彩初时存在色差,并没有完全融为一体,她将钟表小心翼翼地拆下,倒置放于麂皮绒上,避免镜片划伤。
导演拉至近景后,制片人提问道:“岑小姐,珐琅彩明暗不一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
提问稿是用来引导的,早在开拍前几天,岑稚许就和导演组交流过,当下相当于只是一个引子,能够方便她好地融入当下情境。
谢辞序作为这个节目的幕后投资商,出现在这里,众人都不免忐忑,但商务的事情他们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两位投资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岑稚许没有打断,他们也不好中止,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
最后一小片珐琅彩补齐后,岑稚许抬眸,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同谢辞序相撞。
她没有迟疑,平静地移开。
“通常情况下,我们并不会考虑复烧,这对工艺及温度的把控要求很高。倘若控制不好,可能会出现损伤原本釉质、新补的珐琅彩颜色突兀等。”
送进高温珐琅炉后,岑稚许设置好调控参数,观察传感器数据。
房间内霎时静可闻针,只余下炉膛加热升温的嗡振声。
墙面的机械钟表读秒转动,所有人都不得跟着紧张起来。
制片人顺势发挥:“那您对这次复烧有信心吗?”
取景的位置偏向下半部分,正好没有拍到岑稚许的上半身。有的人即便不露脸,身上也带有如兰似茶的清艳气息,微屈的手指无意识触摸着亮银色的铲刀。
伴随着一声轻笑,岑稚许很坦然,“我也很忐忑。”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岑稚许毫不避讳或许存在的失败,“复烧存在风险,以往的修复工作大多采用柴窑、煤窑,对火焰温度变化多依赖经验。这个窑炉是两年前我的老师带着我们在景德镇考察许久,反复推翻设计,修改参数敲定的,就像镜头里能看到的数据一样,可能提供一些参考,但也没办法保证成败。”
制片人是位中年女性,对于节奏的掌控度很强,嗓音也偏向于层次感的温厚,“引进现代化工业产品的帮助后,是否会降低对修复师的要求呢?”
话题逐渐转向犀利,而纪录片中正巧也需要一些引人深思的冲突。
谢辞序听到这个问题,不悦地皱起眉头。
在整个群像纪录片的录制中,岑稚许无疑是最年轻的面孔,细腻纤长的手指同人们印象中的匠人相距甚远,这句话无疑是在暗讽她资历不够。
后期剪辑不会在这段大做手脚,过度解读的发挥空间悉数留给了嗅觉敏锐的营销号。
就在众人都以为岑稚许即将变脸的时候,她定定地看向控制屏界面,语气依旧平缓,“设备只是辅助,再精密的仪器也会存在误差。就拿这几个传感器来说,哪怕是从以严谨闻名的德国进口的,它也可能损坏。除此之外,信号线松动,端子脱落,以及电磁干扰,也会产生异常数据。”
“目前用的逻辑算法,都是基于这些数据。倘若其中一个传感器异常,它会自动刨除,再取平均值,可靠性稍有下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时有发生,缺乏经验的话,修复出来的东西,也没有温度。”
一段解答,将刁难化险为夷。
岑稚许身上专注的沉稳,才是这幅油画里点睛之笔的描绘。
复烧后的壁瓶从窑炉里取出来的那瞬,犹如赤红的烈焰,录制组不由得发出参差不齐地抽气声。疑问的话还没溢到唇边,表面温度就已迅速下降,珐琅彩油亮鲜艳的丰富色阶逐渐显现。
镜头记录下的这短暂瞬间,壁瓶中央层叠的花卉仿若鲜活地绽放。
比昙花一现还令人惊艳。
视觉盛宴的余韵一直持续到岑稚许将钟表嵌回腹壁,已经完整复原后的瓷器在圆盘上缓缓转动,秒针声落响的那刻,为这场跨越了时间长河的修复工作画上句点。
即便拍摄结束,那种令人久久不能平息的震颤感还在胸腔回荡。
“太美了,我有预感,刚才从窑炉里取出成品的那个片段,一定会爆火。”
“每个绝美镜头都记录下来了。”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西洋钟表结合本土文化后,竟然还能做得这么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众人边讨论,边手脚麻利地收工,岑稚许挂着浅淡的笑容回应,说了句辛苦各位老师,才扬唇,挽上谢辞序的手。
“我看你在旁边等了好久,还以为你会耐不住,先离开呢。”
现场还有布景师和工作人员在,岑稚许似乎并不避讳,光明正大同这位传闻中不苟言笑的谢家太子爷说话,八卦因子迅速蔓延。
谢辞序抬手,将她垂落的那缕发丝拂至耳后,“我看你状态不错,不忍心打扰。”
“跟状态没关系,修复工作本来就划分好了节点,没办法随时停下来。”岑稚许实事求是地说。
她现在的心情不错,撩眼看他的表情都是上扬的。
谢辞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牵住她的手,“我的意思是,等你多久,都不介意。”
指腹在她腕心摩挲,薄唇笑意散漫,“这都听不明白?”
他平时忙得脚不沾地,行程表就没几分钟是空出来的,愿意时间浪费在等待这件事上,本就显得给外难能可贵。
岑稚许扯了扯唇,没说话。
制片人走过来,同她道了个歉,“岑小姐,刚才那个问题是临场发挥,没有深层含义,我很尊重您。希望您别介意。”
“工作性质需要嘛,能理解的。”岑稚许说。
导演恭敬地唤了声谢先生,也不想耽误两个人的相处之间,言简意赅道:“谢先生,这段产生的舆论也许会对岑小姐造成影响。您看后期要将这段删除吗?”
谢辞序是最大的投资人,拥有相当高的话语权,即便在此之前,他的助理已经向他们承诺过,不会干扰任何录制及宣发过程。况且这对于谢家的产业来说,犹如九牛一毛,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探班。
还同另一位投资方岑稚许相熟。在场的人阅历丰富,一眼便看出来,他们多半是情侣,亦或者联姻对象,自然更不敢怠慢。
谢辞序偏过头,看向岑稚许:“阿稚怎么想的?”
这里是他的一言堂,他没有直接做决定,而是问及岑稚许的意见。
哪怕他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于他而言,她不过是无所依靠的穷学生而已。在这种场合下,无异于公然为她抬阶。
岑稚许平日里得到的尊重大多源于家里的背景,真心相待的人少之又少,谈衍曾告诫过她,不要试图抛却外在因素筛选真心,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因此,她在每一段关系伊始,都不会建立太高的期冀。
谢辞序的话让她有片刻的怔松,她思考了几秒,“留下吧。反正我也不露脸,对我的生活造不成什么影响。”
“倒是张老师那个尖锐的问题,更容易招来观众对你专业性的质疑。”
制片人也是科班出生,央传播音主持专业毕业,赴外留学归来后,又成了热点节目的台柱子,在社交平台开设的账号也有小几百万粉丝。哪怕转至幕后,盯着她的眼睛也不少。
“访谈型的主持人更要做提问的‘恶人’,这是我该承受的。”
“小张,到时候你少看私信,或者干脆把它关了。”导演说到这,自嘲似地玩笑道:“没准节目播出,翻不起水花,连骂你的都没有。”
一阵善意的哄笑。
岑稚许喜欢同理智清醒的人打交道,她们往往条理清晰,配合起来也愉快,不用在交流上消耗太多精力。事情敲定好后,团队陆续撤离,时间还早,这段时间她忙于录制,没空顾得上谢辞序。
距离上次的擦枪走火过去许久,如今只剩他们两人,同处于这个环境下,难免勾出回忆片段的绮思。
“上次说要带你去收藏间参观,还没来得及……”至于原因,她们心知肚明。
这次她学聪明了,在家里备了不同型号、甚至不同口味的东西。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也不至于等情潮降下来。
干柴烈火,燃起来的那刻才能成功。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耳热,“正好有时间,不如现在去转转?”
谢辞序俯身靠过来,同她并肩,“走吧。”
收藏间占据了别墅底层百分之五十的面积,灯带依次点亮,琳琅满目的各种机械钟、怀表、挂钟让人眼花缭乱,浮沉的金属锈腥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干燥换气系统运作,属于岁月的味道淡了不少。
他本以为只是零星几件藏品,哪曾想,简直堪比一座小型博物馆。
就连博物馆里,种类都未必如此齐全。
“这些。”谢辞序不着痕迹的视线扫过其中最为复杂、也最为精密的一座铜镀金水法钟上。
假山、喜鹊、花卉、马车以及各类由齿轮啮合的各种部件,随着水流的流动,绕着各自的弧线工作,清脆悦耳的铜片击鸣声宛若天籁。
保存如此庞大完整的物件,绝不是民间收藏能够得到的。
他凝眸注视着她,隐有探究之意:“也是你的收藏?”
“当然不是。”岑稚许将早就思忖好的措辞抛出来,“是一间私人博物馆的展品,据说很少对外开放,藏品大多出借,用于巡回展览。”
谢辞序眼梢平和,“想起来了,庄缚青说,他拖了几个朋友才借来这些。”
出乎意料的话,令岑稚许还未铺出来的借口冻在喉中,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尽量维持着体面的镇定,挽唇附和:“是,所以要抓紧有限的时间欣赏。”
“嗯。是挺值得参观的。”
谢辞序无波无澜的低磁语调灌进耳朵,岑稚许蜷缩的掌心也泛出一层薄汗。
要是她先一步说出口,恐怕就中了庄缚青的计谋。
那谢辞序为什么要试探她?他看出来了?
岑稚许瞳孔涣散,没能及时跟上谢辞序的脚步,险些踉跄摔倒,被谢辞序半扶住臂膀。
“怎么魂不守舍的?”
锋利的五官轮廓在澄黄的光影里,显出几分难察的隽冷。
她顺势环住他脖颈,湿热的唇凑上去,以吻封缄,代替多说多错的回答。
谢辞序捧着她的脸吻了一瞬,留恋不舍地退出她的唇腔。
岑稚许眼睫稍颤,不满他为何浅尝辄止。
沾了哑意的嗓音徐徐响起。
“怕我吃醋,就用吻来堵?”
第34章 陷落 不介意被她踩过任何地方。……
谢辞序将之归结于怕他吃醋, 无异于帮她找了个台阶,岑稚许自然要顺利成章地走下来。
她唇边弧度轻勾,“对啊。”
“我怕你多想, 才没有主动告诉你。”
见她面上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愧疚和不安,他这份醋倒显得平白无故。
谢辞序很少和不熟的人有太多交际,也就冉颂舟和另外几个朋友, 偶尔碰到话多的, 勉强能维持耐心卖个面子听几句。
庄缚青显然不属于此类,看似跟谁都玩得开, 哪怕被冲撞也不挂脸, 实则城府深重。接到他电话那刻, 谢辞序原本还觉得意外, 毕竟关于那块地的事, 早已告一段落,实在犯不上专程来闲聊。
听到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嘴岑稚许的事, 谢辞序眉峰微挑, 懒倦地应声,还不得不代岑稚许回赠了句感谢的话。
庄缚青似有讶异, 沉凝了一阵,才道:“辞哥跟阿稚在一起了?”
谢辞序面上笼着沉沉郁色, 被这明知故问的语气引得分外不悦。
“庄先生,你对亲妹妹的朋友, 关心是不是太多了点?”
“只是照顾小姑娘而已。”庄缚青不着痕迹地笑开,“之前就听晗景说,她最近有了喜欢的人,我还好奇是谁能入得了她的眼,没想到兜兜转转, 竟然是辞哥。”
“是。”谢辞序垂眸,顺着视线俯瞰踩在脚下的车水马龙,双眼皮褶皱压出深冷的痕迹,以至于神情含着几分不屑,“说起来,庄先生也算这桩姻缘的半个牵线人。”
对话的双方语气都十分平和,背后的隐喻却字字锥心,毫不客气地往对方的心窝子戳。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藏着足以倾覆整艘巨轮的暗礁。
危险悄无声息地迫近,至于什么时候触礁失利,目前暂时没有定数。
谢辞序的冷嘲全都摆在明处,毕竟他是岑稚许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不像庄缚青,就算有什么心思,落后一步,哪怕是把双面锋利的刀刃,也得笑着咽下去。
连同祝福恭喜的话,都说得艰涩难以启齿。
结束这段通话后,谢辞序刚开始尚不觉有多刺耳。直到在心底生了根,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口,梗得他越想越气。他庄缚青是什么身份,就因为他亲妹妹跟岑稚许是闺蜜,就敢借此挑衅吗?
他也配?
妒忌的心思一旦如雨后春笋般涌出来,就证明庄缚青纯属恶心人的操作起了作用。
谢辞序将浮躁的情绪压下去,指腹略带掌控欲地扣着她的手腕。
“知道我会吃醋,还让他帮这个忙。”
他停顿半秒,“岑稚,你是真不怕我,还是单纯觉得,我很好糊弄,随便你用三言两语就能打发?”
这醋听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酸。
岑稚许嗅到了他周深溢出来的寒戾,纤长的乌睫轻轻扫动。关于这点,他倒是挺了解她的,两者皆有。非但不怕,还觉得养尊处优的谢家太子爷生起气来,有种难以描述的冷欲感。
得亏站在他面前的是她,要是换了承受能力差的,恐怕早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他正好有资源,就用了呗。”岑稚许说,“正所谓商人无利不起早,要是节目全网收视率创新高,也会给他的展品抬高全民认可度,身价高了,怎么算都是血赚。”
“互惠互利,又不用欠人情。”
她一针见血的分析利弊,所站的角度实在太过清醒。
直到察觉到谢辞序意味深长的目光,岑稚许才后知后觉止了声。明显的资本运作思维,若不是出生优渥,寻常人恐怕很难想到这点。
岑稚许顺势扑进他怀里,发挥出了撒娇的本领,声线也柔:“而且我这不是来哄你了吗,哪里才用三言两语了?我说了好多话。”
谢辞序站定不动,身高之间的天然差距,使得他即便是轻描淡写地睨向她,都自带漠然的审视意味。
“岑稚。”他唤她的名字,“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先想到的应该是我。庄缚青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而我能做的,他未必可以。”
“不同的是,他的人情,你当然要还,毕竟是外人。你要搞清楚其中的关系。”
岑稚许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泛滥的醋味,学会了举一反三的对仗句,“我知道的,辞哥的人情不用还,毕竟是——男朋友。”
其实用爱人一词更贴切,但她始终对两人的关系划分了安全距离。说好不谈真心,爱这样的字眼,当然要尽力规避。
最后三个字,故意拖腔带调地咬字,窈窕起伏的身躯同他紧紧相贴,谢辞序就算是石头做的心,那股子冷劲也被驱散了不少。
别管外头的人如何兴风作浪,只要他站在这,就别想真掀起动静。
谢辞序拧紧的眉心缓和稍许,任由她将他雪白的衣领压出褶皱,语调依旧沁凉,“这次就算了。”
“辞哥还吃醋吗?”
“吃。”谢辞序撑开眼皮,语气轻纵,“醋劲大,一时半会散不了。”
“我都没吃你的醋。”岑稚许言下之意是,让他也大度点。
这才哪到哪啊。
要是知道庄缚青是她青梅竹马的半个兄长,还帮着她圆谎,大概会把半个庄家都掀了吧。
谢辞序压着嗓,“你放心,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辞哥身居高位,就算再洁身自好,也免不了有人想攀上来。”岑稚许没有完整地拥有过权力,但从岑琼兰的影子里,可以窥见许多。要不是岑女士婚后收了心,身边的人估计也是一茬接着一茬的。
归根结底,谈衍的名号摆在那,也压了不少。
“你不信我?”字句从他唇边滚过来。
像有车轮碾过耳膜,嗡嗡的。
岑稚许发觉他在这些事上像个火药桶,几乎是一点就炸。
若说真心话,她当然不信的。
谁能单纯到相信位高权重的人今生只钟情于一人呢。
她自己都不敢说出这种话。
“恋爱期间没有就行。”岑稚许巧妙地将话题掀过去,“辞哥,你看这个水法钟,里边的齿轮部件一环扣一环,仅依靠一股水流,就能让所有物与景都活灵活现地动起来……”
谢辞序听出了她的逃避,这一次,不打算同她深入讨论。没有建立信任也不要紧,左右现在时间还早,不经历一些风雨,她不肯相信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说到做到,哪怕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用言出法随来约束自己,做不了假。
以后,她总会慢慢知道。
“阿稚。”谢辞序唤她,虽然这种事可以不展开,但某些事,还是要计较分明。“我还没有说过,已经被你哄好了。”
“那我再继续哄哄?”岑稚许摸了摸鼻尖,狐狸眼盈盈发亮。
“嗯。”
她哄人无非就是那些招式。
一骗二敷衍三遮盖。
如今他们仅仅是肌肤相触,便犹如干柴烈火,哪怕从接吻开始,也极易擦枪走火。岑稚许垂下眼帘,细密的吻逐渐难以满足身体的阈值,滋生的渴望如同滚雪球似的在脑中喧嚣,趁着换气的间隙,她推开他,轻声说:“我在这有一处午休的房间。”
谢辞序将她尖巧的下巴摁在肩侧,安抚似地□□着她柔软的耳垂,时而温柔地勾缠,时而凶悍地吮咬,将岑稚许白皙玲珑的耳垂染上湿漉的盈盈亮色。
被这逐渐炉火纯青的技巧所取悦,她难耐地哼出一丝低吟。
便察觉卧式的门被男人略显急躁地抵开,沉闷的碰撞声响宛若催化剂,让她不由得生出一种隐秘的渴望。
期望着待会的深入,会比这更强悍。
然而期待落了空,哪怕他掐着她腰际的手背绷起道道可怖的青筋,濒临爆发的沉寂火山也盛满了岩浆,整座山峰几乎都快不堪重负。
如同一只恶兽,虎视眈眈地用嗜血残暴目光注视着即将被他撕咬的猎物。
谢辞序拖住她的后腰微微用力,却是将她抱着远离。
他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他吻得软红可怜的耳垂,深邃的一张脸犹如从迷雾中浮现,声音哑得厉害,“现在差不多哄好了,做到这样就够了,到此为止。”
这就够了?她还没够呢。
箭在弦上,还能刹车,岑稚许皱着眉同他对视,双臂环住他的腰。
“我想多哄一点也不行吗?”
谢辞序:“过满则亏。”
他意犹未尽地隔着掌背吻她娇艳的唇,漆黑的目光恨不得继续发狠得吻上去,但现在他濒临失控,只能克制地选择离开。
过满则亏,其实是用来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了。
“说不定以后,有的是我吃醋的地方。”
他不过随口一说,并未设想类似的可能。
“好吧。”岑稚许还在偷笑,“那你还挺好哄的。”
谢辞序没答话。
定制的手工西服被岑稚许解开,谢辞序刚才嫌它太碍事,任由其滑落在地,如同他下坠后就再也无法归为的心,以及从见面起,就频频破戒的欲望。
他俯身去捡,却被一双莹白的赤足踩住。
两种力道僵持,画面维持着异样的荒谬。男人宽肩窄腰,衬衣领口的纽扣一路从喉结解到胸腹,块垒分明的腰腹深纵往下,ferragamo的稀有款皮带松松垮垮地半敞开,随着俯身的动作,犹如沁满欲色。
在短暂几秒的静谧中,岑稚许的心跳悄然加速。
“这次我准备了。”
谢辞序花了一些时间来忖度她说了什么,而后微不可闻地咽了下嗓。
眉心却蹙起,“准备了不代表一定就要用。”
他现在堕落得厉害,哪怕只是看了一眼她纤细的脚踝,也不免想起握住它,将之覆于肩侧顶撞的香艳画面。
屏去那些冒犯的心思,谢辞序在她踝骨处点了点,缱绻的语调藏着几分无奈,“脚,抬起来。”
岑稚许不肯,还倒打一耙:“你就是嫌弃我。”
谢辞序难得耐心,声音沉了,不明白怎么就被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我嫌弃你什么了?”
“你有洁癖,嫌弃西装被我踩过。”
“……”谢辞序喉间溢出一声低讽,“岑稚,摸着良心说话。”
他有洁癖不假,但要是真嫌她,还会弯腰去捡被她踩过的西服?
没良心的家伙。
岑稚许只是很不爽,接二连三地被他拒绝。
她故作轻浮地说:“这件西服肯定不会在你的衣柜里出现。”
不会再出现的理由,自然是重度洁癖。
“我发现你颠倒黑白的本事挺厉害。”
谢辞序的话语宛若滚过岩浆,像是被她气笑,松开同她对峙的力道,转而桎梏着她的脚踝,将嘴硬的人追至跟前。
岑稚许一时不察,身体失衡,后仰的腰身被另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拖住。
而她的脚,正由他牵引着,明晃晃地踩在他健硕硬朗的腹肌上。
同他毫无阻碍地紧密相贴。
他身上的温度烫得像是要将她融化。没了衬衣阻挡,足下的触感无比清晰,岑稚许先前趁着意乱情迷时偷偷摸过,谢辞序身上的肌肉不是花拳绣腿,每一处纹理都藏蕴着爆发力。
脚心被烫得通红,岑稚许连手指头也没了力气,耳廓染上一片绯色。
她从未想过,谢辞序掌控主导权,会是现在这样香艳的场景。
撞入那双沉黯的眸子,岑稚许试图想逃,退路却被悉数切断。
“现在这样能证明了吗?”谢辞序凝着她眼睛,一字一顿道:“我都不介意你赤着脚踩我身体的任何地方,难道还会在意一件衣服?”
一阵嗡鸣自脑中闪过。
岑稚许脸颊翻起热烫,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话解读出另一层含义。
第35章 陷落 “京郊,我家。”
那天最后什么也没做。
岑稚许觉得有点可惜, 毕竟气氛烘托到位,彼此都衣衫不整,结果到最后, 只接了个吻,连擦边都算不上。她算是明白一点,不论她怎么想办法诱他动情, 他都始终恪守界限。
顾忌着是别人的地盘, 不肯跟她胡闹。
这下算是让岑稚许犯了难,她又不能告诉他真相, 约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至于节目录制期间, 她都只能止步于此。
身体上缺乏满足, 暂时寻不到合适的办法解决, 岑稚许索性将注意力分散开, 连飞了几趟港岛,签订了星顶酒店未来三年的珠宝品牌合约。又开始到处搜罗古钟, 给家里的收藏室添了两面墙的展品。
就连谈衍都看出来她的异样, 非得拉着她谈心。
“阿稚,你坦白告诉我, 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文君澜放下茶杯,对此不以为意, “你这话问法就不对。该问小稚,是不是空窗期太久了, 怎么心情不大好?要不要奶奶给你挑几位青年才俊瞧瞧?”
谈老爷子走得早,偌大的家业一直交由谈老夫人打理,后来谈衍和岑琼兰结婚,夫妻俩跟有什么系统人物似的,忙于在商场上顶峰相见。把岑稚许丢给育儿专家团队又不放心, 她老人家亲自上阵,带过一段时间。
因此,岑稚许跟文君澜也亲,加上隔着辈分,也不怕作出什么糊涂事挨骂。
反正家里撑腰的人不少,这个天塌了,还有更高的天,一层叠一层,总归砸不到她头上。
岑稚许耸肩偷笑,见谈衍一脸愁容,“我看啊,阿稚的终身大事我是没办法操心。前几天赵业明还旁敲侧击地说,他那位侄子知晓阿稚的喜好,这一年没少到处搜罗什么古玩钟表,家里都快堆成山了,问我什么时候能安排两个孩子见面。”
文君澜拿眼瞟自己儿子,“哟,听起来多深情一小年轻。”
赵业明那人大家都熟悉,白手起家,对发妻始终如一,人脉关系网都不错。连他都特意提起的人,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谈衍:“是不错。本硕都是剑桥的,毕业后自己创业,现在做扫地机器人和智能家居,也还算不错,能看过眼,据说至今都没有谈过恋爱。”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那人的情况勾勒清楚,文君澜看人一向挑剔,跟岑琼兰一样,并不会因为对方做出多少成就,就带有滤镜。在长辈们眼里,岑稚许就算把天底下的人都筛选一遍,也绰绰有余。
对她的感情,说起来,还是得追溯到到两年前的雨夜。
话音落定后,自然还是绕不过岑稚许。
“阿稚,你对这位有印象吗?”
追岑稚许的人很多,有真情的,也掺杂着不少编故事自欺欺人的凤凰男,她哪有那么多精力分神去记。
“没有。”岑稚许坦言。
谈衍会意:“那我回绝赵业明。”
“他收集了多少宝贝?”岑稚许暂时不打算将她和谢辞序的事告诉家里人,不过恋爱期间也不会再以接触的名义给别人机会,“没那方面意思,不如做个生意伙伴。说不定他的藏品里,正好有我需要的。”
“我让你赵叔叔把照片发你,你先看看吧。”谈衍见她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聊起来。
说来挺巧。这人的藏品里,的确有两样是当初她在苏比富拍卖行看中的,后来碍于一些客观原因,同之擦肩而过。原来竟然是被有心人拍走了。
赵业明是个热心肠的行动派,当即就把他侄子的微信推过来。
岑稚许点开,才发觉世界小得可怜。
对方竟然是冉颂舟。
[Xu.:雨夜冲突案?]
冉颂舟大概是得赵业明嘱咐,专程守在手机旁,秒回了一段语音。
“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谈小姐不记得也正常。”
图片是露天夜景,酒吧占据一角,再往右望过去,The Shard及圣保罗大教堂囊括其中,视野极佳。看位置,大概是某栋高层建筑的顶楼。岑稚许尤其钟爱露天酒吧,对这里的鸡尾酒倒是印象深刻。
“有个年轻的亚裔女孩,被她室友长期霸凌,逼她喝酒喝到胃出血,还让她坐在陌生男人怀里,旁边有位男律师看不下去,出声善意提醒。结果被那群人前后夹击,场面一时失控,你随手砸了个烟灰缸出去,尖锐刺耳的响声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冉颂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当时我就在想,完了,她们下一个目标肯定是你。就算要出头,也绝不该是孤立无援的你。”
岑稚许隐约有点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并不喜欢当时的生活,连带着也很难纯粹地享受当下,对于酒精的依赖度很高,用庄晗景的话说,怨气都够养活十个西方恶魔和中国魑魅了。
“哪知道你下一秒就掏出把枪,连眼皮都没抬,就熟练地上了膛。伦敦对枪械的管理很严,没多久楼顶就被封锁起来,后来才知道,你那枪根本就是气弹的。”
“唬人都不敢拿出来,你倒好,内核稳定,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冉颂舟讲话很有意思,娓娓道来,哪怕有明确的主题,也不会突兀地跑出来,而是先将人引到那个氛围里。
平心而论,岑稚许那时候大概正在经历叛逆期,行事也乖张,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未必尝不出一丝甜味。
至少,她也曾无意间帮助过那个女孩。
岑稚许神色柔和,却也对冉颂舟生出几分警惕,指尖翻动聊天记录上划。
停留在最开始的位置。
“冉先生加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还愿意做我的军师。”岑稚许想逞口舌说他忍辱负重,又觉得这样不合适,只疏离道:“看来冉先生是诚心做这桩生意。”
冉颂舟并不急于这一时,“谈小姐晚了半步,辞哥刚坠入爱河,他这人也就是看着冷情,真要是栽进去,不搭个半条命,哪可能走得出来。”
想到谢辞序,岑稚许心脏莫名刺了半分。
她并未放在心上,关注点全在另一处地方,“冉先生,你见过我。”
“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冉颂舟道歉,“雨夜太深,看不清具体轮廓。所以我才想着不如靠着缘分,在大海里捞针,谁知道上天眷顾我,这种找法都能碰上。”
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下来,岑稚许决意尽量减少同冉颂舟的接触。
“冉先生,我对你朋友挺感兴趣的。”她点到即止。
冉颂舟应该是听过不少有关她的传闻,须臾的沉默后,轻笑:“谈小姐的兴趣能维系多长时间?”
岑稚许抿唇,“说不准。”
“那我先排队。”冉颂舟摆正态度。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恋爱也要先排队的。排什么?等她对谢辞序腻了,率先挤掉其他候选人,任她挑选?
“冉先生,你这话要是让谢辞序知道了,确定不会引得好友反目吗?”
冉颂舟要的是徐徐图谋,看得自然也比常人开。“那又怎样?”
“没有人规定,爱情非要给友情让步。就算辞哥也钟意你,我也可以跟他抢。”
岑稚许要被这强盗逻辑绕晕了。
她瞥了眼微信小号里,谢辞序发来的信息,压下这种不明觉厉的第六感,“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抛出这么个罪名,我可担不起。我要的那两样东西,你开个价,合适的话,我让我的助理代为交易。”
就此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冉颂舟被打个措手不及,跟谢辞序聊起来时,开玩笑道:“辞哥,你说我是不是没戏了?她甚至都不肯和我见面。”
谢辞序对这些并不关心,想起岑稚许对各类表情有独钟,淡声说:“除了谈小姐要的那两样,剩下的我照单全收。”
“你家那位宝贝也喜欢这些?”冉颂舟说,“这么小众的爱好都能凑上,倒也挺巧的。”
“她在拍一档文物修复的纪录片,藏品都是借的别人的。”谢辞序敛眉,把自己刚才的话推翻,郑重道:“我亲自去淘吧,不然显得对她不够重视。”
具有收藏价值的孤品,又不像二奢市场,转手根本不会影响其价格。谢辞序连这种细节都要在意,冉颂舟算是惊了个彻底。
不过他面上的笑意明显淡了几分,没有告诉谢辞序的是。
谈家的那位大小姐,最近也在折腾一个传媒公司。听赵业明说,她心思全花在上面,投资没花多少,主要是基于个人爱好。她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哪怕休学都要专程回国做,天底下,哪能巧合成这样。
轮到冉颂舟笑不出来了。
冉颂舟目光下移,瞥见谢辞序手腕上那枚表,知名奢品最普通的款,刚过五位数不远的价格,在市场上连价格都炒不动,一路跌价。跟谢辞序表柜里动辄百万千万的表相比,根本不够入眼。
“辞哥,怎么戴这种?”
谢辞序淡淡挑眉,“女朋友送的。”
他平时戴腕表的次数不多,偶有出席重要场合,才会挑上一块。戴这么一块不符合身份的表,恐怕逢人便得解释一句,按谢辞序寡言的个性,竟也不嫌麻烦。
冉颂舟扯唇,“人不在你还秀恩爱?让我酸都没地酸。”
两个人各怀心思,这顿饭局匆匆结束,谢辞序作为什么疑窦都不知道的那方,向冉颂舟问了些相关知识后,便离开了。
又过了一周的功夫,岑稚许收到了冉颂舟的藏品,顺带附赠了份礼物寄过去。
没见着真人,冉颂舟也还算沉得住气,说了句要是还碰到不错的,就给岑稚许留联系方式。
这种客套话听听得了,岑稚许发了个表情包。家里仓库刚填满,谢辞序又差人送来几样,摆在工作室的底层,岑稚许早上醒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几位身着西装的拍卖行员工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谢辞序长身玉立站在一侧,高领毛衣搭配休闲长裤,腕骨上戴着一枚显然不符合他身价的表,袖口挽起一截,故意露出来似的,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
岑稚许走过去,挽上谢辞序的手臂,“辞哥这又是从哪个私人博物馆那借来的藏品?节目镜头时长有限,再多就该拍不完了。”
“不是借。”谢辞序神色自若,“是给你买的。”
豪车、豪宅她不要,他现在开始选用投其所好的形式,改送她收藏品了。
虽说花钱什么事办起来都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能找这些东西,也要耗费不少精力。
至于感动得涕泗横流,那倒不至于,她纯爱的时候,也愿意花钱哄别人开心。
岑稚许觉得谢辞序还算上心,唇角轻勾,欣然接受,趁着人群没有注意到,在他唇边偷下一个香吻。
谢辞序轻咳两声,警告她。
岑稚许无视他的威胁,低眸夸赞:“辞哥的新表真好看。”
“……”
她不好夸他皮囊英俊,借用腕表来阐述。哪知谢辞序非但不领情,反倒眯起眼睛撩眉看她,“你再仔细看看。”
普通的款式,普通的表盘。
岑稚许瞧了半晌也没看出特点。难道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个中奥秘?
“还没看出来?”谢辞序凝声。
“……中古款,机械表,铂金指针。”岑稚许觉得莫名,干巴巴道。
谢辞序拧眉,“你送的。”
完蛋!搞出个大乌龙。
岑稚许察觉到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危险,赶在暴风雨来临前,拉着他往暗处走,唇主动贴上去,“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所以没注意。这块表好适合你,衬得腕骨嶙峋修长,气质清冷。”
她最近挺忙的,忙着充实自己,就连安抚谢辞序,也有些敷衍,无非就是接吻。吻到深处,谢辞序则会克制地将她推开。反倒把她的心勾得酥痒,岑稚许兴致下来了,对他也不似先前热情。
谢辞序用指腹压上她的唇,想起她同傅斯年分手的隔阂之一,就是傅斯年总是拒绝同她接吻。她根本就是天生的塞壬女妖,只顾着自己舒服,哪里管对方会被撩拨成什么样。
时至如今,回旋镖落在身上,谢辞序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将她推得太远,拇指掰过她视线游离的下巴,迫使她眸中仅有自己,哑声道:“Rakesh这几天接回京郊别墅了。”
岑稚许的思绪还在游离,在想他不肯进一步的话,她的兴趣还能维持多久,心不在焉道:“luna呢?”
“国内禁止个人饲养花豹。”
她这才察觉自己这个问题好傻。
“你不想去看看Rakesh?”谢辞序循循善诱。
岑稚许的视线落点终于被他拽回来,“在哪里看啊?我最近的录制很紧,去不了坦桑尼亚。”
谢辞序被气得俊眉倒竖,咬上她的唇,令她微微吃痛。
“京郊,我家。”
第36章 陷落(双更) 不能一次到顶。……
谢辞序大概是存了心惩罚她。
厚舌卷着她的不肯松, 由浅及深,每一下的吮咬都直击她的敏感点。
他这人性子恐怕比她还恶劣,将她吻得潋滟动情还不够, 连换气时间都狠心地剥夺。
岑稚许睡眠一向浅,因此书房也做了双层遮光窗帘,厚重的帘布将光线隔绝, 分割成幽闭昏暗的空间。房门半敞着, 一墙之隔外,人群的低语声如犹在耳。
没有人知道, 刚才还在场的两人, 此刻正做贼一般, 躲在书房里吻得昏天黑地。
氧气被他悉数攥夺, 岑稚许的胸腔如同经历挤压, 唇瓣被他含住,吮出水声。就在她感觉呼吸已经到极限之际, 谢辞序为她渡来了一缕空气, 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气息,如同在朝阳时分, 迷路的人不慎踏入漫无边际的雾凇森林。
枝干坠满雪色,融化后又凝成尖锐的冰针, 熠熠发光。
“刚才在想什么。”谢辞序松开她,锋利的鼻梁抵在她颈侧, 呼出的气息滚烫,将冰针融成水珠,没入覆雪之中。
岑稚许知道他生气了。
他对感情的要求未免也太高,她很难做到事事都圆满。
在这个地方深吻的背德感太强,她的身体被他勾出了欲望, 有求于人,自然也愿意费心逗他。
她表情为难,“我在想,你不想跟我睡,是不是不太合拍?”
谢辞序的掌心有薄茧,替她整理裙摆时,总能掀起异样的酥麻。闻言,他抬起手,用力地掐了下她腰窝的软肉,而后宽大的掌心覆上她的臀,轻抬起几分,凶戾地往他的方向按。
迷雾森林并不可怕,寻着指南针的指引,总能找到出去的路。
而那屹立不倒的雪岭,才是真正让人心生敬畏的危险之境。
暴雪肆虐,云层掩映,无法跨越。
他强迫自己停下来,语气隐有威胁之意,“哪里不合拍?”
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比先前那几句还要气人,谢辞序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并不是不给,只是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能循序渐进地给。
要真是满足她的期待,一股脑全给了,她过不了就会厌倦。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她这里也不算完全管用。她的耐心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少,什么计谋都化作飞灰,跟纸上谈兵差不多。
谢辞序深吸口气,感受着浮动流淌的热流,指腹堪堪掠过那层薄薄的布料。
指尖沾了泛潮的湿意。
送至她鼻尖,与她共同见证海潮的蓝色香调。
“是我没办法为你硬,还是不能将你吻湿。”谢辞序字句直白,漆黑的目光在暗处犹如一匹野兽,连呼出的气音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我看我们合拍得很。”
吸引力法则在同她牵手时即刻生效,仿佛在聊表忠心,这辈子也只能对她如此。
是她挑起这个话题的,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要试过才知道合不合……”岑稚许说到这里,及时抿住嘴。
话里有话似的,勾着他问。
谢辞序挑眉睨她,示意她说下去。
“听说有的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她每迸出一个字,谢辞序的脸色就越黑。
“不然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做?”
当着本人的面质疑他的能力,岑稚许其实也有点心虚,不知道激将法管不管用。
谢辞序不明意味地压下唇,平生头一次觉得难办。“没有说过不跟你做,但这种事,需要给你留适应期。一上来就到顶,恐怕会伤了你。”
岑稚许充耳不闻,“借口。”
谢辞序早已摸清她的秉性,也不指望着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好话。他拍了拍她的肩,声音还沾着哑,“底下湿着不难受?”
“肯定难受啊。”岑稚许现在就想去换一套衣服,琢磨着把家里的小玩具翻出来,或许能够暂时抚慰一下。
“待会去换。”谢辞序说,“多备两套,今晚住我那。”
本来都快意兴阑珊的岑稚许眸光忽闪,对上他幽冷的目光,莫名感觉嗓音发窒,“你不是说要循序渐进吗?”
“是我考虑不周。”谢辞序眼底的欲望漫出来,淹没她,声线却带着克制的平和,“让你舒服的办法有很多种。你不满意的话,再考虑其他。”
“怎么样?”
这份诱惑如同悬在眼前看得见的浆果,红得透亮,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岑稚许无声地咽了下喉,被他注视的耳根泛起热烫。眼前浮现的是却是曾在网上看到的话,吮吸玩具比起男人来,到底还是差了点感觉。
原贴是这样描述的——尤其是当你被送上天际,身体的欢愉盖过所有思考能力,颤抖着从另一个世界落地时,不经意间看到那张曾高傲不可一世的脸,他英俊的面庞被潋滟的水色勾勒得愈发性感,才能体会到精神与身体共鸣的奇妙滋味。
她一直没设想过这些。
毕竟谢辞序高台明月的形象立得太稳,又有洁癖,上次拽着她踩他的腰腹,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这是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男人甘愿做裙下臣,性.爱更多是各取所需,服务型几乎只存在于年下身上。
但年下吧,虽然贴心,太过乖顺又缺了点劲。
岑稚许拖了个小行李箱,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全带上了,包括睡裙、面膜、护发精油,以及上次跟庄晗景逛街时买的鸡肉冻干。她顺着露台往下望,谢辞序站在金桂树下,橙红的桂花落了满地,几朵留在他肩侧,将原本冷邃的轮廓染上不属于他的暖色调。
犹豫几秒,她还是把那个原木盒子里装的小玩具也塞进了行李箱。
谢辞序不知道她的箱子里都装了什么,让司机拎至后备箱,温声道:“你平时用的品牌,都发我一份。下次给你准备上,就不用每次都跟搬家似的。”
岑稚许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去京郊,并且将之冠以家的名号,肯定不是谢宅。既然只有他一个人住,她肯定会经常抽空过去,一切标准按照她的习惯来,的确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好。晚点我发给宴特助。”她点头。
“你发给他?”谢辞序问。
“我发给你,你不也要安排给管家或者助理采购,省了一道转发的流程,没什么毛病。”
管理集团大大小小的事,耗费的时间精力都很多,先不说工作系统上的流程节点设计,每天堆积在后台的特殊审批都要过目,还要跟进子公司的经营状况,去全国各地的厂区视察,拓展海外业务。
乱七八糟的杂项堆在一起,犹如铺天的信息潮,都需要让助理先代为梳理。岑稚许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谢辞序眉心皱得很深,“你的事,我不至于全都交给别人。”
她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香薰,发膏,馥郁香气的来源,算得上隐晦的秘密,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知晓。
车内的挡板升上去,谢辞序深邃的目光将她网住。
占有欲作祟。
这种尖锐、充斥攻击性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连他自己都觉得到了病态可怖的地步。毕竟宴凛也只是在那个雨夜里,为她失神了半秒,仅此而已。自那以后,便恪守本分,一言一行都客气尊重。
只是因为宴凛拥有不俗的气度及相貌,在这个位置上,又极为年轻,他才本能地生出危机感。
平心而论,宴凛没有复杂的出身,将来结婚也好,维持长久关系也罢,不会遭受重重阻碍与反对,比起他,是她更优渥的选择。
谢辞序没有再说话,指腹扣住她手腕,很没风度地吻上了她的唇。
岑稚许不明白刚才还在平和探讨怎样让她住得更舒心的人,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变了脸,攻势比先前还激烈,将她堵得退无可退。
凶悍到让她险些以为,在车上就能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谢辞序在京郊是座庄园式的别墅,总共三栋楼,无边泳池就单独占据一栋,视野开阔,正好将前后花园的风景尽收眼底。车身停入地下车库后,司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们一路从电梯吻到潮湿雾气弥漫的泳池。
夜幕沉沉,幽蓝的泳池如同天空之镜,荡漾着绸缎般的水波,倒映着一堆吻得难舍难分的身影。
岑稚许推开他,双手抵在彼此身前,从他怀中逃离。
沁凉的夜色拂面而来,她还没能适应这里昏黄的灯光,隐约察觉暗处有道视线,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这个方向。
谢辞序揽过她的腰身,“恒温泳池,我早上清醒后,通常会游上五圈,水质都是过滤干净的,没有旁人泡过。你要是想玩,待会我差人给你买套泳装。”
或许是错觉。
岑稚许对暗处的眼睛并没放在心上,“我带了多的裙子。”
裙子代替不了泳衣,布料材质全然不同,沾了水,便会薄如蝉翼般黏在窈窕有致的身躯上,遮不住半点旖旎风光。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眸中涌动着眸中暴烈难抑的情绪。
“浴室在右边。你先去洗。”谢辞序说。
岑稚许的睡裙都很规矩,以舒适性为主,露肤度并不高。她从箱子里挑了件深红色的,细细的吊带,裙摆摇曳盖住小腿腹,真丝的,指尖触及时带着冰凉,遇水颜色则更深一分。
“辞哥不跟我一起吗?”她还想让他帮忙把她的长发束起来。
谢辞序眉心微簇,深深吸气,才稳准心神,睨过来的目光锋锐。
“我要是跟你一起,恐怕你今晚就没精力游泳了。”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找这么多借口。
岑稚许知道他也不会答应她的邀约,瘪起唇角,走进了浴室。
室内的香薰味道清冽,闻起来同他身上的气息有些像。白瓷地面是排列紧密的防滑条,大概是铺了地暖,赤着脚踩上去也并不觉得难受。
谢辞序在外等候的间隙,命人送了些餐食上楼,摆在漂浮木盘子里,就这样任其在泳池边缘徘徊。
“这侧的泳池水要浅一些,你在附近活动就好,别跑太远。”他淡声交代,视线只停留在她白皙光滑的锁骨上,由于语速太快,沙哑的音质听起来口吻冷淡。
泳池能有多深,她在印度尼西亚浮潜那会,连瓶氧气罐都没背。起伏的海浪不停拍打胸口,窒闷的感受鲜活生动。
岑稚许说了句知道了,沿着池边踩下去,如同一尾从深海逃出来的人鱼,红裙迤逦,漾开一圈圈涟漪。
游至边际,她趴在透明的玻璃边缘,才明白这栋为什么是三栋楼里最高的。视野卡得刚刚好,花园里的雕塑和布景尽收眼底,还能眺望远处的红枫林,是赏景的绝佳位置。
她漫无目的地游着,逐渐往泳池深处游去,想看另一侧的景色是否还有惊喜。
直到与一双乌暗的烈金色瞳孔相撞。
捷克狼犬是天生的游泳健将,又擅长隐蔽,曾为捷克斯洛伐克特种部队完成过许多军事任务,大概由于血统里带有狼性,尖耳警惕地高高挺立。
Rakesh似乎并不喜欢她。
从初见那次起,就没有对她摇过尾巴,她唯一一次摸它的头,还是在谢辞序在场时。它镇静到完全超出一只狼犬的智商标准,以至于岑稚许此刻不由得放轻了呼吸,唯恐他会因领地意识被侵犯,而主动攻击她。
“Rakesh?”岑稚许试图唤它,然而没入水中的Rakesh仍旧没有反应。
四周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有些后悔没听谢辞序的话。
Rakesh的水性简直好到爆,以她为中心绕圈,岑稚许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它梭巡的圆圈越来越小,狼犬湿润的鼻尖抵了抵她纤薄的脊背,像是将她往泳池浅水处驱赶。
岑稚许后知后觉般会意,深水区是Rakesh的领地,而她擅自闯入,必然是冒犯了它作为狼犬的威严。
也不知道它是怎样让luna臣服的。
她屏住呼吸,往水里扎进去,试图一口气潜至岸边,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被无声无息吞噬的黑夜,陡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啸鸣声,在丛林深处回荡。
Rakesh的叫声接近于狼,若不仔细分辨,听不出两者的区别。
谢辞序疾步从浴室中出来,森冷的视线扫过涟漪荡漾的池面,“Rakesh。”
向来服从的捷克狼犬也会有叛逆的时刻,它只是同他对视一眼,而后钻入池底。
谢辞序眸色猛然沉下去,那一瞬间,体会到了死亡的无措与空茫。
岑稚许对海洋感兴趣那年,考了AIDA3星的证书,在水中长憋气最高记录长达2分45秒,虽说有侥幸运气的成分在,平时的极限最多也就2分钟,但这个泳池到底是建在屋顶的,长度对于她而言不算难事。
只是她本就有轻微的夜盲症,水下视线受阻,判读力下降,无暇顾及身后的情况,哪知Rakesh以为她溺水,咬住她腰侧的衣服就往上拽。
Rakesh常年在宽阔原始的草原上奔跑,力气自然比她大太多,岑稚许呛了几口水,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箍紧她,瞬间带她跃出水面。
两道无比相似的蛰伏视线紧紧锁定她,岑稚许刚经历了一场自以为的大逃杀,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
男人挺拔的鼻梁挂满了水珠,深邃的五官轮廓因紧张而显得凌厉逼人,在隽冷的灯光下,迫近她,久久起伏的胸膛烫得惊人。
“Rakesh,滚上去。”
Rakesh呜咽一声,一跃上岸,淅淅沥沥的水珠抖落,往池边的方向飞坠,犹如下了场急雨。
谢辞序伸手替她挡住大部分水滴,这才垂眼,看向怀里狼狈不堪的人。
红裙妖艳,她的长睫沾了水色,雪肤乌发,纤腰不堪轻握,还被不知轻重的Rakesh撕坏,谢辞序修长热烫的指腹顺着穿进去,同她的肌肤严丝合缝地相贴。
指骨沿着腰线滑过,带着几分颤。
哪怕明知他只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可他身上刚洗完澡的荷尔蒙气息太过浓郁,又没穿上衣,胸肌连同腰腹块垒分明,让她很难不心猿意马。
那种心脏蓦然抽痛的感觉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谢辞序久久不停平息,故作冷漠地叱责道:“Rakesh平时喜欢跟我抢泳池,它回国后会安分些,只要不触及深水区,通常情况下不会进攻。”
“要是我来晚一点,它伤到你,怎么办?”
他的语气很凶,岑稚许长这么大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骄矜地扬起下巴。
“你只说不要靠近深水区,又不说清楚Rakesh也在,我当然会下意识认为,不过是水深危险而已。”
谢辞序后怕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闻言,双目沉静地道歉:“回来的时候,管家说Rakesh在花园,我也没来得及确认,它是不是又转移了活动阵地。”
他们俩一下车就在接吻,恨不得将彼此的身体都融入相同的气息,谢辞序哪里还分得出精力去在意其他。
岑稚许蓦地静了,仔细回忆刚才的情景,忍不住为Rakesh辩解:“Rakesh貌似是认为我溺水了,想要对我施救来着。你别罚它。”
其实这么看的话,Rakesh也并不像是讨厌她。
她对Rakesh多了几分好感。
“它咬人不会留情,犬牙剐蹭皮肤也会留下血痕。”谢辞序仍旧不放心,“你转过去,我看看。”
要是真的受伤,她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不过看谢辞序焦灼的态度,岑稚许也受其感染,难得心软,听话地背过身去。
“阿稚,你的腰都没在水里,我看不清。”
她往上挪了半寸。
“再起来一点。”谢辞序嗓音沉哑,指骨在她后腰轻点,“这里。”
岑稚许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仿佛有火在燃烧,哪怕她故意没穿,依偎在他怀里时,也没有此刻腿软。
没了厚重的西裤布料遮挡,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顶端翘起的弧度,连同筋脉盘杂的血管,在她身后耸立。
可他哄她的语调温柔到过分,面上也仍旧是禁欲冷傲的模样,俨然是截然不同的极端。
“……谢辞序。”她低声唤他。
谢辞序的黑眸泛起深意,拖着她的臀,将她举至岸边用以擦水的绒毯上,轻而易举地将她翻转,岑稚许就这样半趴着,脊背正对着他的目光,臀部也不由得拱起来。
她面上一阵火辣,腰肢塌陷下去。
真丝红裙已经褴褛不堪,连白到发光的皮肤都遮不住,如同雪中红梅,瑰丽冶艳。
凝滞好半晌,低哑到底的嗓音响起。
“还算它懂分寸。”
没有伤到她。
岑稚许偏过脸,再也没办法保持平静,挣扎着要从他的掌锢中逃离。哪知一不小心,丰腴挺翘的臀擦过他,嚣张跋扈的部分仿佛更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更加狰狞的尺寸。
谢辞序用力阖眼,浑身肌肉紧绷,脖颈后仰,从饱满凸棱的喉中,溢出一丝难耐的、压抑的闷哼。
这个声音裹挟着浓重的情与欲,滚过耳畔,听得岑稚许酥了半边身子。
她犹豫着转过身,手肘撑着往后退,对上他赤红忍耐的眼角,被蛊得失去心神,明明刚才想好了要做到底,现在却隐约觉得,他说得没错。
一口气到顶,她根本受不住的。
谢辞序拽住她纤细的脚踝,欲言又止,额间青筋跳动,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她,“你连底下没穿……?”
第37章 陷落 不受控的野兽。
“这是睡裙。又不需要夜里见人, 追求舒适度而已,里边挂空挡不是挺正常的么。”
岑稚许说这话时,没有太多底气。穿着舒适的前提是, 至少要衣冠齐整,而眼下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血脉贲张,背离她的初衷有点远, 以至于让她莫名觉得羞耻。
故意不穿, 是她占据主导权,而衣裙因意外被撕咬得褴褛破败, 显得像情.趣裙装似的。
她可以主动勾引, 寸缕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拉着他沉沦也好、堕落也罢, 在双方制衡的过程中, 也是势均力敌的、平等的。倘若她穿上以情趣为主的衣服,则是站在下位者的位置取悦他, 供他凝视、欣赏。
一个是追求自我的欲望, 始终把本我放在首位。
两者看似不同,本质上却天差地别。
后者甘为玩物的臆想本能让她感到不适, 掀起裙摆,遮住腰际的大片春光。
谢辞序深吸口气, 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不用见外人,所以追求舒适。她就不怕他褪下绅士伪装, 凶狠又暴戾地吞噬她?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比别人更危险?”
听到这句话,岑稚许侧颜清冷而倔强,眼眸溢出几分冷意,“我想你误会了。”
“我这样做, 不是为了取悦你。”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池中的人。或许是由于站位差以及光影效果作祟,岑稚许身上所透露出的寒冽气场让谢辞序短暂的恍神。
直觉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匍匐在底层的无名之辈。
“是人就有欲望,性、权,乃至金钱,都不是男性的私有野心。”岑稚许随手拿起浴巾披在身上,半蹲下身,腰线狼狈的位置有所掩盖,卷曲如海藻般的长发紧贴着颧骨,同谢辞序对视。
她是那样大胆、从容,遮掩住令她难堪的部分后,便不在意露出的花蕊与起伏的沙丘曲线。
“我想睡你,把控进度,适当推动,当然无可厚非,但这一切,都是基于我本身需要,而不是为了迎合谁。”
谢辞序怎会听不明白。
她思路清晰,观点明确,谢辞序怎么会听不明白。
他本意并非如此,哪知道她想到另一层去了。她有她的骄傲,绝不会任由旁人将之踩碎,才会因误解他的话,有这么大的反应。
“阿稚。”他低声唤她。
然而岑稚许不知为何变得兴致缺缺,拢着浴巾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纤长的双腿沾满水珠,往浴室的方向走。她临行前,看了Rakesh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对它道:“Rakesh,要不要我带你过去吹干毛发?”
Rakesh很通灵性,威风凛凛的立耳抖了抖,迈着优雅的步伐跟在岑稚许身后。
不知为何,同那双毫无温度的灿金色瞳孔对视时,她还是会下意识感到心脏一紧。
Rakesh的眼神和谢辞序实在是太像了。
她的伪装和欺骗在它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谢辞序拽着扶梯上岸追过去时,一人一狗都将他关在门外。
把人惹怒了,当然只能诚恳地道歉。
“抱歉,我刚才表达有歧义,用词也不够严谨,不是要将你放在下位审视。”他耐着性子思忖措辞,冷眉高拧,哄人这件事,他没有经验,只能借鉴她曾用的标准。不过岑稚许哄人的方式是接吻,他要是沿用强吻的计划,说不定会火上浇油,反倒是给她增添了坐实的证据。
谢辞序喉间滚过一声叹息,压低了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
“你的睡裙很漂亮,也很衬你。阿稚,你先开门好不好?”
磨砂变色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谢辞序低磁的嗓音溢进来,岑稚许脚步微滞,目光落向门外模糊的人影。
拜她所赐,被人拒之门外这种事,估计这辈子谢辞序还是第一次遇见。
赤裸的上身精壮有力,映在玻璃门上,那股热意强势地逼近来,让岑稚许耳根阵阵发烫。
其实谢辞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是她做了延伸,揣测他心思不纯,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的脾气还算温和,很少冤枉人。
就算偶有误会,很快也会解开。
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以矜傲不好惹闻名的人,反倒跟本该逢迎的人道歉。
见岑稚许没有回应,谢辞序扣响门,唤了声Rakesh。
Rakesh受过严格的训练,即便后腿曲着静坐,也犹如正襟危坐,听到主人的声音,警惕地站起身,喉间发出一声与狼相似度极高的呜鸣。
谢辞序警告它:“守在门口,别乱跑。”
Rakesh回应地晃了晃尾巴,仰头看向岑稚许。它这副什么都明白的眼神,让岑稚许再一次对它的智商认知受到了冲击。
她摁下开关,玻璃门的雾色消隐,逐渐向两侧收靠。
彼此的视线毫无阻碍地相撞,谢辞序凌厉锋锐的骨相在这种死亡光线下竟也找不到半点瑕疵,连颧骨都很有辨识度。跟他吵架,恐怕看到这张脸,都说不出半句重话。
岑稚许赤着脚往前跨了半步,面上仍旧做出冷然的神色,“Rakesh刚才以为我溺水了,想要救我,才咬住我腰上的衣服。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凶人家,它也会难过的好不好?”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
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不太好,语气有些冲,睨向谢辞序的表情也不加收敛。
被她如此对待,谢辞序倒也不生气,连呼吸都放轻了,“Rakesh平时受的体罚比这重多了,它没这么脆弱。”
“捷克狼犬的体质是比其他犬种好。”岑稚许在给Rakesh争取权益,下巴高扬,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但这不能作为你胡乱体罚它的理由。”
Rakesh认真地听着两人对话,还配合地汪了一声。
他养了八年的狼犬,最忠诚的伙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策反,陪着岑稚许一同控诉他的所谓“暴行”。
谢辞序眉心跳动,静静听她说完,薄锐的眼刃冷冷地扫过Rakesh。
他盯了Rakesh半晌,以往Rakesh撑不住三秒,便会服从命令过来,现在竟纹丝不动。
这一幕被岑稚许收入眼底,她皱眉,直呼他大名,“谢辞序,你又在吓Rakesh!”
“……”
他现在是彻底栽了,任由她踩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竟也甘之如饴。
而作为导火索的始作俑者Rakesh索性在岑稚许身侧端坐,有了靠山后,言听计从四个字不再受用。
岑稚许慢悠悠地将目光收回来,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Rakesh的脑袋,沾湿的毛发有些刺扎,她起初只敢用指尖去碰。后来察觉到Rakesh分外安静,便适应着大着胆子将整个掌心都压上去,摸了一把整个庄园的佣人都不敢碰的脑袋顶。
Rakesh给足了她正向反馈,岑稚许为它撑腰的架势更足。
谢辞序被她骄矜挑衅的眼神看得心间泛软,妥协地低哂:“是不是还要我跟Rakesh道歉?”
同他近距离对视,她的目光放哪里都不合适,脸颊也裹上一层热。
是来自他身体的炙烫的温度。
几分钟前,她还感知过。
岑稚许抿唇,落嗓弱了几分,“倒也不至于。”
“你以后别凶它就好了,”
她像是突然泄了气的皮球,浑身的尖刺都掉落下来,露出几分酣热潮红,比花园里的蔷薇更胜一筹。长睫挂着湿,眨动之际,连眼眸也好似被凌凌春水浸透。
谢辞序眸色暗下来,声线不可避免地沾上哑意,“嗯。”
那份哑本身就未褪下来,只是顾念着她的情绪,暂时藏匿,如今因她一句话,转瞬便死灰复燃。
“那你呢?”
他蓦然发问,岑稚序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望着他。
“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吗?”
他看上去依旧是那副镇定沉着的模样,眼瞳是冷灰色的,比Rakesh的灿金色要淡,像是蒙上了一层山雪柔雾,叫岑稚许心头突突地一跳。
今夜埋下的坏心思隐有复燃的迹象,她趁机引出过分的不合理要求,轻飘飘道:“你的道歉不够有诚意,我不接受。”
谢辞序从善如流地说:“那怎样你才会满意。”
“吻我。”岑稚许飞快地说。
是她惯常用的道歉标准,谢辞序并无意外。他不明白的是,只是接吻而已,她为什么会从脖颈到耳根都烧起霞色。
纵然不理解女孩子的心思,他还是绅士又克制地掌拊着她的腰,配合地凑上去,准备像往常一样吻她,为自己刚才的词不达意赎罪。
对此上瘾的不止是她,他也快要坠入欲望的漩涡,从刚才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忍不住将她搂入怀里。
眼见着谢辞序就要吻上来,岑稚许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彼此之间。
身前的男人鼻息微重,薄唇滚烫,幽邃看不出情绪的黑眸凝着她。
岑稚许垂睫,不去看他的神色,低喃道:“我没说是吻这里。”
谢辞序眉心微敛着,灵魂仿佛被她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地磋磨。今夜不过是训斥了Rakesh两句而已,她训他可比这过分恶劣得多。勾起他的欲念,又毫不在意地抛下。
算了。总归都是纵容,他也想看看,面对她,他的底线究竟能低到何处。
“吻哪里?”谢辞序喉结滚动,沙哑的嗓音暴露了正在暴烈燃烧的躁意。
他根本就不是禁欲冷淡。
只是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没有碰到她罢了。
Rakesh还守在脚边,虽然它算不上窥探者,也无法理解人类对于爱与欲表达的方式。
但想到将要说出口的话,岑稚许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或许是因为它的眼睛太像谢辞序了。
总让她有一种,它是谢辞序另一个人格化身的错觉。
“别走神。”谢辞序不满于她总在这种时候分心,对于她的视线贪恋与日俱增,现在竟连Rakesh都让他忍不住在意,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他轻掐住她的下巴,语气轻微加重,将心底腾升的那些阴暗心思展露一角,“只能看着我。”
却也只能是冰山一角。
岑稚许对于强势的接纳度有限,这种带有命令的陈述,只会引起她的反骨与抽离。
不得不承认。
在这方面,他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岑稚许回过神来,清丽的面庞涌起几分不悦。
像是下一秒就要说,你什么态度?
谢辞序抢在她开口之前,沉了声,加了一句:“好吗?”
语境顿时大不相同。
他对自己丢盔弃甲的速度感到荒谬和震撼。
后面的两个字音调咬重,有种低音炮的磁,却又不似咬腔作调,音色清冽,滚过耳廓时,仿佛能沿着血液流动的脉络,直钻进心窝。
男人沾了欲的声音,好听到犯规。
岑稚许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得彻彻底底地全都放下。
她推开他,将装在小收纳盒里的瓶瓶罐罐拿出来,再拆开那个灰绿蓝的包装,半捂着睡裙的领口,把取出来的东西塞进谢辞序手中。
对于没见过的物件,谢辞序垂眼下意识摩挲。通体呈天蓝色,弧线简约,看样子大概是模仿了鲸的形状,圆脑袋顶着喷泉样的凝结水花。奇怪的是,水花顶端有个拇指大小的不规则圆孔,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
“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刚才的问题她还没回答。
谢辞序胳膊揽住她的腰,把人顺势捞入怀中,往浴室内侧带。夜里风大,从泳池里出来这么久,待会该被吹傻了。
岑稚许用这个的频率不高,自己拿着玩时,没觉得哪里不好。
直到看到谢辞序那双修长骨瘦的手指将其松泛地握住,指尖还在洞口不解地掠过,她的脚尖忍不住绷紧,神经都仿佛被磨地发颤。
东西都带了,借用他的手代为启用。
应该算不上太过分。
“我要你用它吻我。”岑稚许双腿紧紧并着,企图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来化解这份四处蔓延的热躁。
闻言,谢辞序眸色猛然沉下去,呼吸也变得粗重。指腹不受控地重重碾过喷泉顶部的缺口,似是愠怒的前兆。
他虚眯起眼睛,再度确认这东西的构造。
好半晌未发一言。
岑稚许误以为他不愿意,指尖蜷了蜷,腿根也因他粗粝又暴戾拂过那处而变得酸软。奇怪,分明是毫无瓜葛的两件事,怎么脑中偏要将之联想……
她忽然后悔带它过来试探谢辞序的底线。心思一旦浮出来,她一秒也忍不下去,试图物归原主,“算了。”
腕心被他扣住,一阵天旋地转后,谢辞序横抱着她走到莲蓬头下。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浇下来,很快便在透明的玻璃隔档前笼上层湿雾,来不及惊呼,她的上下唇瓣都被他含住,慢条斯理又霸道地吮咬着。
这个吻由浅极深,却不是循序渐进,岑稚许舌尖刚要缩回去,他就穷追不舍地顶上来,将她吻得唇角都微微泛着麻。
她无力地攀着他,被动地承受着他充斥进攻性的深吻。
Rakesh还守在门外,她们却在这里激吻,岑稚许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正要出声,谢辞序就抱着她,一路将她抵在旁侧的浴缸边缘。
“张开点,不然没办法吻它。”接吻的间隙,谢辞序微微弯腰,不疾不徐地用唇去挑逗照顾她每次都红到滴血的耳垂。她的身体似乎格外喜欢被这样对待,每次他刚含完这边,她就含糊不轻地为一侧鸣不平,即便他有三头六臂,都有些分身乏力。
仅用唇去安抚,显然已经不够了。
岑稚许被吻得身心荡漾,可他不肯帮她,再怎么深吻也是饮鸩止渴。
她有些不满地撅起唇,推开他,落下定论,“不亲了。”
蓝鲸嗡嗡的细震声没入水流中,裙摆被一双炽热的大掌掀开,谢辞序的唇又凑上来,凶悍地吮吸她的唇瓣,黑眸深沉晦暗,“我说的是你想要被吻的地方。”
岑稚许抵挡不住他猛烈的攻势,便察觉挤进来一双遒劲有力的长腿,迫使她不得不向两侧分开。
她感觉到自己脊背一瞬变得僵硬,像一尾被握住了尾巴的锦鲤,身体的命脉被他用蓝鲸咬住,如同喷泉中央的那缕最细小、最清澈的浪花拂过,纠缠反复。
明明早已用过数次的东西,带来的感受却远超以往更甚。
“停一下。”她眼尾溢出生理性的眼泪,在迫临天际线之前,出于对陌生情境的畏惧喊了停。
谢辞序将她的耳垂卷入唇中,青筋凸起的手臂拖住她的臀,似要加深这个吻。
“辞哥……”岑稚许睁开眼,他逆着光,轮廓映入熹微的光影里,早已不复初见时散漫漠然,高不可攀。
“谢辞序!”
“你给我停下来!!!”
在判断谢辞序这件事上,她完全失策了。
他根本就是头不受控的野兽。
蓝鲸顶部的喷泉与水花共吻的那刻,柔软湿润的舌尖将那抹清甜的甘露悉数吞入腹中,细细品尝。
第38章 陷落 “咸的。”
蓝鲸早已被遗忘在浴缸边缘, 克莱因蓝的喷泉顶部,沾着绸意,如同西湖的水。绸缎似的, 与山雪融化后的那种清冽不同,倘若用手轻轻拘上一捧,便能理解, 为什么有诗人用肥这个字来形容。
岑稚许的眼泪挂在眼尾, 回过神来,然而此时已经太晚。
她感觉自己被他捧在掌心,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一处, 说不清是她在品尝他唇腔中的味道, 还是他在仔细抚慰她。
从来没有到达过天际线边缘, 此刻也轻易触碰到。
以往只觉得那是夸张的文学表现手法, 从生理构造上来说,女性在这方面的体验很难达到顶峰。没有人能够精准地形容出那种奇妙而陌生的感受, 是站在雪山陡崖边, 纵身跃下时,短暂到直冲大脑的失重感。
两年前滑雪开板的身体记忆在模糊间涌上来, 不同的是,冰冷的雪花被他的温度融化成了水珠, 很快飞溅至那张英俊笔挺的脸庞上,沿着下颔线绵延, 深凹纵延至饱满健硕的胸膛。
余韵褪去后,她不受控地颤抖着。
身体处在愉悦的高峰,精神从空白中坠落地面。
岑稚许忍不住抬起脚踹他。力道不重,谢辞序闷着声任由她发泄,甚至还握住她纤瘦的脚踝, 防止她因泄愤时情绪太过激动而仰摔。
水流漫过他胸膛,窄腰劲腹在光影下盈盈泛着光泽,像是涂抹了一层精油,衬得肌理分外明显,蓬勃有力的男性身体比画家笔下描绘的还要让人心动。
“你……”对上那双乌暗幽黑的眸子,岑稚许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在刚刚那种时候取而代之。”
让他停下来,他非但没有听,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谢辞序深浓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将她锁住,似乎并不理解。把亿4把一六舅9刘三。倘若这是场合作,他在关键时刻履约,她是没有指责权的。提出要求的人,反倒责怪对方的守约,简直闻所未闻。
“本来就是要取而代之的。”
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他在她快要濒临极限的时候吻上去。
不动声色地滚了下喉结,将唇腔中清甜似花香的味道悉数咽下去,谢辞序换了个问法:“是时机不对,还是不够温柔?”
“……”
岑稚许咬牙,否认道:“都不是。”
重点是在这里吗?
虽然说她是曾幻想过,将蓝鲸顶部能够产生吸力的浪花换成他,但他这张脸、这个人太过高傲,哪怕只是穿着最寻常不过的衣服站在那里,审判感也很强。服务她这种事,她也只敢在梦中设想。
梦里的他,没有独属于谢辞序身上的浓烈侵略性,对她体贴入微,百依百顺。
更像是顶着同一副皮囊的陌生人。
梦里的感受和现在全然不同,她醒来时,只觉意兴阑珊,不会像刚才一样。
令人上瘾。
谢辞序推开格挡,高大的身形将岑稚许遮住,对仍旧守在门外的捷克狼犬道:“Rakesh,去烘干仓。”
Rakesh尾巴下垂,接收命令后,啪嗒啪嗒地踩着爪垫往楼下跑。
等Rakesh离开后,他在浴缸边缘的瓷台面上坐下,顺势将还在发懵的岑稚许拽在腿上,长腿微微岔开,浴巾遮住,却不能阻止热意侵蚀。
岑稚许挣扎两下,便倒在他怀中,手臂虚环住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谢辞序凝神屏气,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他第一次伺候她,没什么经验,给她带来的感受还不如那只巴掌大的蓝鲸。所以她才会气急败坏地将踩他,她明知道刚才那样的动作,什么风光都遮不住,才作恶般地折磨他的理智,引诱他跟她齐齐失控。
可是蓝鲸的构造如此简单,不过是曾橡胶而已,哪里比得上舌头灵巧。
想到这里,谢辞序面色沉下去。
他总不会比不过小玩具吧?
谢辞序在这里将先前的每一秒都仔细剖析,岑稚许倒好,指尖顺着他高挺的眉骨往下,落在他薄冷的唇边,发晕的大脑被那热度烫得有些混沌。
“阿稚。”谢辞序忽然唤她,岑稚许如同惊弓之鸟,红着脸收回手,很没好气地虚张声势,“能不能不要突然叫我名字。”
“我是想问你,刚才的体验怎么样。”
简直好到爆。
岑稚许口是心非道,“还行。”
谢辞序看到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多少咂磨出她是在说反话:“只是还行?”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把你夸上天?”岑稚许反应比谁都快,一句反问就这么甩过来,“又不是服务工作者,干嘛一直追问。”
低嗤声溢出来,谢辞序抓着她的手拢在掌心揉玩,“所以,我该说欢迎下次光临?”
这句话把岑稚许逗笑了,狐狸眼上挑,没有再跟他周旋于此。
不过他显然不懂什么技巧,纯粹是将靠着舌尖往上顶,吮吻的动作缠绵又斯文,偶尔还会不小心用前齿轻扫。
倒是不疼,只是这种毫无预兆地磕碰,让她不得不绷成一根弦,总是担心意外。
浅浅扣个10分吧。
岑稚许眼皮微跳,蓦然想起什么,“你漱口了吗?”
“没有。”
谢辞序低沉的嗓音漫进耳廓,如同敲响了警钟,岑稚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指着他好半晌也嗫嚅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指尖被他握住,他蓦然倾身迫近,用沾着玫瑰旖旎香气的吻上来,柔滑地抵着她搅弄、勾缠。
清甜的滋味在唇腔蔓延,谢辞序清澹的目光不在,深而重地含吮着她的唇,如同要将她吞食入腹,不留任何余地。清淡的花香中,夹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咸,很快便没入唇齿交缠的甜中,旋涡般融合。
岑稚许齿根发紧,用力地咬他探进来的唇舌。
谢辞序果然倒吸一口凉气,退出去,骨感明晰的手掌撑在边缘,将她牢牢禁锢住。
他早就看穿她眼底的惊茫,似笑非笑:“你自己的东西,怎么还嫌弃?”
将心比心。她的确双标,若是两人间的境地倒转,她绝对不会同意帮谢辞序做这种事,接受能力也有限,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它吞下去。
而现在,事情从蓝鲸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掌控的范畴比拧转的时间线还要混乱。
她的眼皮跳个不停,完全无法将眼前依旧如高山白雪般的人,同先前底线一降再降,连最后防线也毫不在意地捅破的人联系在一起。
就算他不是谢辞序,只是庄晗景口中那种贴心乖顺的花瓶,甘愿做小伏低地伺候人,也会留有绝不可触碰的红线。
“你咽下去了?”岑稚许深深吸气,仍旧存有微不可闻的期骥。
“嗯。”谢辞序砂砾般的音节,将本就渺茫的期望被他毫不留情地碾碎。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落下。
她神经绷紧,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你怎么可以咽下去……”
“吻它的时候,水花溅出来,我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谢辞序很平静地说。
岑稚许忽然觉得头疼,“你可以选择视若无睹。”
“可是这样——”谢辞序拂去她鬓间沾湿的碎发,将其别至而后,拇指无可避免地擦过她眼尾的那颗泪痣,“未免太过浪费。”
在无数场交锋中,岑稚许向来战无不胜,这是她头一次尝到败绩的滋味。满脑子都在想他的话,回音似地窜进来,撞的她脑袋嗡嗡,心跳也快得过分。
谢辞序简直就是个混蛋。
当然,混蛋这个词,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褒义。
“况且。”漆黑如雾的视线将她罩住,谢辞序声色沉哑,“在你决定带这个东西时,我想,就应该设想过所有可能。还是说。”
在她沉默的间隙,他曲肘分开她仍然酸软,却紧闭的腿。
略作停顿后,他像是拆穿包裹的层层伪装般,将她的内心展露在明光下,“你承受不了现在的结果。”
他刚才起身让Rakesh下楼那阵,顺势拿了件衬衣,松泛地披在她肩侧。遮住了腰际的褴褛布料,却难掩沙丘般起伏的秀丽风光。
尝过禁果的滋味后,即便他并未触碰到她身上任何一处地点,也像是能够轻易点燃火。
岑稚许经不住他那双乌黑冷眸的注视,试图并拢双腿。
比他的吻先逼近的,是那双骨感劲瘦的长指,如同盘旋在悬崖之处,时时刻刻准备进攻的鹰隼。周遭充斥着危险的意味,食草动物对气味的感知敏锐,哪怕遍布荆棘阻碍,也会警惕地逃跑,只留下刚饮过的一泉清池。
淡水资源是草原上的宝藏。
也是天敌虎视眈眈互相争夺之地。
留下这些,不过是为了保护性命,为了不被鹰隼啄咬,淅沥的水流随时可以舍弃。
她攥紧手掌,指甲深深地嵌进他的背阔肌里,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
“阿稚,受不了就喊停。”
这个时候还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骤然停在这里,让她不上不下的,说舒服差一分,说难受,又的确被安慰过,算不上。岑稚许的胃口被高高吊起,而谢辞序则不疾不徐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肯放过她面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岑稚许骂了句混蛋,愤愤瞪着他,显然不肯相信他的话,“我叫你停你就会停吗?”
谢辞序找到那处不同寻常,直到她咬紧唇,再将她的控诉全都吞进去。
感受各不相同,连达到的体验也自带新意。
最后,他无声地将她拢在怀中,早已撕下所谓克制冷淡的面具。她所有的颤抖、斥骂,都如同鲛人的眼泪,被他以吻珍藏。
等她渡过那片风浪险境,谢辞序才大发慈悲般握住她的腰,抚慰着她绷紧的漂亮蝴蝶骨,温声道:“也要分情况。”
“比如刚刚那种时候,我绝不会停下来。”
谢辞序极尽柔情地将她眼尾的热泪卷入唇中,连同吻过那颗自初见起,便总是扰人心魄的小痣。他爱她身上的每一处,也包括她精心藏匿的尖刺,足够包容,甘愿俯身任她拿捏。
她想要的,他都给会。
只是,偶尔也需要一点代价。
让她至少应该明白,他不完全是Rakesh,可以任由她呼来喝去。
“咸的。”谢辞序淡淡评价。
“眼泪当然是咸的!”岑稚许现在有点抓狂。被填满的感觉餍足又舒服,精神上又有他愿意为她口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谢辞序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下了神坛后,像是彻彻底底地将骨子里的劣根性也展露出来,让她既欣喜,又隐隐担忧将来会走向另一处未知的溃败。
她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将这莫须有的忧虑压下去。
唇角扬起清浅的弧度,故作镇定地说:“辞哥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初中的时候生物课没有好好听讲吗?你在教育资源最好的京市,家里应该也有专职辅导老师,不至于还比不过我吧。”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
谢辞序睨着她,眉峰小幅度轻挑,“是你没听出来对比。”
什么对比?
岑稚许陷入思考,脑中全然没有半点思路,直到同他沉晦含笑的眸子相撞。
她瞬间恍然大悟。
咸与甜。味觉呈现的两种味道。
对应他所品尝的不同滋味-
一缕阳光洒进卧室,岑稚许昨夜被折腾得厉害,因此睡得格外舒坦。早晨醒来时,便有佣人送来几支从前花园里采摘来的各种鲜花,向日葵、蔷薇以及桔梗,修剪枝叶后,插在棱角玻璃瓶中。
“岑小姐,早餐已经备好了,要给您送进来吗?”
岑稚许拉开窗帘,在院子里看见Rakesh趴在草坪上晒太阳。临近秋日,它身上的毛发愈发蓬松,足以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
“谢辞序呢?”
自从昨夜见识到他的秉性后,岑稚许也懒得再装乖,唤他名字已是常态。
“谢先生先去集团了,大概十点才能回来。”
听完,岑稚许眼瞳转动,忍不住打趣,“工作狂啊。一分半秒的时间都容不得浪费。”
“谢先生今早游完泳后,在您门外等了一会,但是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醒来,就没有打扰。”
佣人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在集团拿股份和任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岑稚许在岑家的大部分产业里,都只是挂个名号,每年领取一些分红。心情好的时候,可以作为谈衍和岑琼兰的眼睛,搞突击检查,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于岑琼兰和职业经理人管理。
岑琼兰有多忙她是知道的,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秒速切换到雷厉风行的女总裁频道。
没有时间陪伴很正常。
岑稚许在这方面想来自洽,不会因为头一天的亲密,今早就分离而产生落差。她简单洗漱好,从行李箱中翻出连帽卫衣加长裤,临时担任起了给Rakesh喂食的任务。
照顾Rakesh的宠物营养师早已将东西准备好,羊羔心、兔腿、生鸡蛋,牛眼肉和三文鱼片,以及改善肠胃的沙拉苦苣,摆盘精致,不输西餐厅。即便只是扫一眼,也能看出来食材新鲜。
难怪Rakesh毛发这么有光泽感。
等Rakesh狼吞虎咽地吃完后,宠物营养师用湿毛巾给它擦拭完毛发,嘴巴周围一圈的毛都凝成细条,属于烈性犬的威风削弱大半,看起来竟有些滑稽可爱。
谢辞序说十点回来,竟是准点出现。
深灰色西装,马甲里侧压着衬衣,标准的英伦贵族式穿搭,连脚底踩的牛津皮鞋都干净到纤尘不染。
唯有那枚腕表,怎么看都和他的气质不搭。
显得太过掉价。
岑稚许瞥一眼便收回视线,手指搭在Rakesh头顶,用纸巾碾擦着它嘴角边缘深色的绒毛。
“养狗是很费心神的。”谢辞序解释,“每次用餐过后,都要处理,否则时间长了,那一块的毛发颜色会染黄。”
“我只知道会有泪痕,别的倒是第一次听说哎。”岑稚许喜欢他这套考究的装扮,目光毫不避讳地留在他的喉结,以及那张英俊逼人的面庞上。
下一次,能不能要求他穿上西装,帮她?他肯定会言辞沉冷地拒绝。
胡思乱想的臆测浮出来,她耳根有些发烫,赶紧止住思绪,蹲下身捧住Rakesh的头,“早知道Rakesh吃完饭要人帮忙擦嘴,我肯定不会怕它的。连这点小细节都需要人照顾,根本就是个宝宝嘛。”
谢辞序未置可否,“Rakesh不怎么允许别人接触它的食物,当然,也包括擦嘴。你别看它好像很乖,事实上饲养员被咬伤过很多次。”
岑稚许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瞟他一眼后,笑着对Rakesh道:“Rakesh宝宝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Rakesh拱着毛绒绒的脑袋,将她的手心蹭得痒酥酥的,逗得岑稚许眉眼弯弯,唇角翘起。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营养师在旁边打趣,“奇怪,Rakesh平时从不肯让任何人碰它的头,一直将这视作对它威严的挑衅,连luna都不敢亲昵地蹭,怎么今天一顿饭就被忽悠走了。”
“这是把岑小姐也当作主人了。”营养师笑。
Rakesh本就是大型犬,前腿挺得笔直,听到众人讨论它,蓦地起身,诉忠心地在谢辞序身边挑了处位置坐下。
舌头伸出来哈气,显得格外机警。
“它聪明得很。”谢辞序轻哂,不知是在形容谁,声色淡淡道:“一餐饱可满足不了。”
岑稚许几乎是在刹那间,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身上沾染他的气味太多了。
早已不止湿漉的吻。
第39章 陷落 戒断反应
上午的时间还早, 谢辞序回了一趟房间,西服、马甲、腕表全都褪下来。针织的灰色毛衫下,长裤松松垮垮地卷着, 多了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岑稚许觉得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引得谢辞序垂眸睨过来, “喜欢我这套装扮?”
“之前见到你穿的大多是正装。”
谢辞序:“场合使然。”
她没有记错的话, 他格外钟意衬衣,“那上次在射击馆呢?”
“临时决定赴约。”谢辞序淡淡道。
岑稚许也不扭捏, 目光停留在他的胸肌上。昨夜见过他赤着上身的模样, 自然知晓, 这副躯体料足饱满, 脸颊枕上去时, 甚至能感受到不同于绣花枕头的弹性。
换作别人,还真不一定撑得起来。
她对谢辞序的身材很满意, 又喜欢他这张脸, 哪怕他说些难听的话,都愿意为了这副皮囊包容。更何况他还一颗善于观察的七巧玲珑心, 只需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便读出她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岑稚许唇角轻勾,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冬日里的兰花:“好端端的, 怎么忽然想起要换衣服。你下午要出门的话,还得换回来,不麻烦啊。”
还没等谢辞序回应,她抿了抿唇,抛出一个可能:“难道是想和我穿情侣装?”
两个人的着装配色确有相似之处, 但要强行把连帽卫衣和针织衫联系在一起,还是有些牵强。
这蹩脚的理由本该换来嘲讽,谢辞序却只是望着她,向来沉冷的长眸溢出缱绻。
“我以为不明显,原来被你看出来了。”
他哄小孩似的态度让岑稚许耳廓温热,胸口也涌上一抹热,烘得她心跳扑簌簌的。
以往都是她将人钓的浮躁难忍,现在境地调转,她反倒受不住他的撩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步伐轻快地迈向前花园的鹅卵石路。
木篱笆围出的一小块地界,各种盛开的花卉枝繁叶茂到亏要溢出来,圆形雕塑喷泉水声哗啦,Rakesh纵身跃进去,溅出的水花吓了岑稚许一跳。只见它围着池水扑腾,中央的圣马可像捧着圣经刚好落下一隅阴翳,被水波漾开。
“你快把Rakesh叫上来,室外水温那么低,很容易感冒的。”岑稚许着急道。
谢辞序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侧,看向三两下抖完水的捷克狼犬,眼尾呷着一丝兴味,“它的体魄,寒冬腊月跳进去都没事。”
“你看它不值钱的样子,就是为了趁着Luna不在,给你表演,免得你下次再去坦桑尼亚的时候,注意力全都被Luna吸走。”
谢辞序怎么会不明白Rakesh是什么德行,它的嗅觉灵敏程度不亚于野生鬣狗,又惯会观察,恐怕早就嗅到了她身上气味的不同,在这敞开了谄媚。
话音刚落,Rakesh就湿漉漉地从水里钻出来,邀功似地跑到岑稚许面前。
它那么大一只,奔跑的速度又快,难免甩些水珠在她身上,岑稚许下意识用手去挡。睁开眼才惊喜地发现,Rakesh嘴里不知从哪变出朵山茶花。
“原来它跳进水里是为了拿这个?”岑稚许哭笑不得。
山茶花表面浮着水珠,不知道是不是还沾着别的,她有点纠结要不要接,谢辞序倒是牵住她的手,对Rakesh道,“挺厉害。偷我送给她的花,在这变戏法。”
岑稚许想起早晨时送来的那些鲜花,“Rakesh比你有新意多了。”
言下之意是,他还比不过Rakesh能够讨她欢心。
谢辞序挪开眼,在她清丽素净的面庞上停留,“既然这么喜欢Rakesh的礼物,现在就捧回手里才更有说服力。”
他边说,边作势要将那朵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山茶夺过来。
岑稚许缩回手,像只被惊起到蹁跹的蝴蝶。
谢辞序将她这副反应尽收眼底,倒也不着急捉她,眼里溢出兴味。
“看来,阿稚也是口是心非。Rakesh该伤心了。”
他拿她昨夜说话的句式回赠,岑稚许矜傲地瞪了他一眼,瘪嘴,“山茶很漂亮,我也挺喜欢这种花的。只是……”
后半句话被谢辞序精准地接过,“你嫌弃有Rakesh的口水。”
岑稚许:“……”
她在各种场合都很吃得开,向来游刃有余,不会有人搭错筋拿她开玩笑。因此,除了亲近的朋友,岑稚许很少露出这样无语的表情。
谢辞序恰恰喜欢她偶尔流露出的生动,仿佛能盖过她带给他的不真实感。
让他觉得很安心。
他低低一笑,很是不解风情地展开描述:“Rakesh的食物大多是生食,正常来讲,犬科动物的唾液气味浓烈,哪怕是定期刷牙——”
“谢辞序。”岑稚许打断他,“给Rakesh留点面子,人家这么帅气的形象,都快被你破坏完了。”
“它不需要这些。”谢辞序散漫的目光落定,“它比你想象中顽劣,觉得你身上沾着我的味道还不够,妄想着也留下一点气息。”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岑稚许脸色绯红,脑子里浮出庄晗景分享给她的不正经内容。
庄晗景是个忠实的小说粉,有段时间迷上了科幻言情文。男主角大多是星际背景里的军官,黑皮,寡言少语,每个月都有本体兽形失控期,还会在do到后半夜的进程结束前,化作狼形,咬破女主的后颈腺体,为她打上标记。
精神与身体同步达到顶潮。
她无意识蜷了蜷手,强行把脑子里这些黄色废料清出去,俯身对Rakesh道:“别听你主人的,其实Rakesh是乖宝宝对不对?”
低柔到底的语气,就算是谢辞序也没有荣幸得到过。
他都没能摘取的温柔,倒是被Rakesh毫不费力地讨过去,只因它受了他的训斥,倚靠着弱者的身份,得到她的怜悯。意识到这点后,谢辞序半垂着眼睫,眼眸分出几道警告的寒光。
角度选得很恰当,刚好是岑稚许的视线盲区。
她根本不会知道,有的人表面仍旧是风轻云淡,背地里竟然和他养的捷克狼犬争宠,连所谓的傲骨也不要了,只为了能得到她偶尔流露出的微笑。
简直荒谬到难以置信。
被主人这样明示,Rakesh垂下头,低低地哀呜,显得有点委屈。
“好啦,他就是开玩笑的。”岑稚许哄它。
岑稚许先前就是被Rakesh肃穆威猛的外表骗了,总觉得它像一匹随时会攻击人类的野狼,下意识不敢靠近。相处过后才发现,狗狗的内心纯粹又干净,只要它从心底接纳了对方,那颗心就会百分百地凸无条件奉上。
谢辞序随手摸了下Rakesh的头,屈指轻点两下,勉强代替惩罚,“把你身上的水去草坪上晒干,别在这乱甩。”
Rakesh听话地飞奔而去,痉挛般抖了抖身子,绕着草坪转圈。
他单手插在兜里,凌厉深冷的五官在朝阳的光影下,难得显出几分柔和。就这样静默地注视着Rakesh,眼里满是欣赏。
这副画面的冲击力不强,温暖的色调跟油画似的,让岑稚许不合时宜地想。
或许谢辞序和Rakesh身上相似的地方,远不止这一点。
她右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下,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感。
手机震动。
庄晗景连发几条消息轰炸。
[庄缚青是不是大姨夫来了,我看是从脑子里流出来的,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脑残的提议!!!不是,他有病吧!!]
[也不知道他的性格到底从了谁,活该他母单]
自从岑稚许跟谢辞序确定关系后不久,庄晗景就跟着几个京城的小姐妹一起去哥本哈根看秀去了,行程沿着奥斯陆、塔林,一路到赫尔新基,两个人聊天都有时差,回消息断断续续的。
她们俩都是那种看完就忘的性子,偶尔遗漏那么两句无关紧要的废话,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想着庄晗景旅程差不多结束了,岑稚许往上翻了翻,没发现错过什么信息点。
数了数感叹号,看得出来,庄晗景这次被气得不轻,平时顺毛的人都炸了,估计手机上一时半会也说不完,岑稚许敲字回:[老地方等你]
[现在可以吗,急急急急急急]
[急需阿稚解救]
反正谢辞序这边也没什么事,跟Rakesh也玩得差不多了,岑稚许再待下去就要觉得无聊了,她将发丝捋在耳后,意态慵懒地朝谢辞序晃了晃手机。
谢辞序:“有事要回去?”
“晗景找我。”岑稚许点头,借口找得光明正大。
见谢辞序沉眸不语,料到他大概有些情绪。
毕竟大忙人提前去处理公务,也要掐点回来陪她,而她像极了吃饱喝足后就坐立难安地琢磨着离开的渣女,两厢对比之下,她显得格外不走心。
“我们相处的时间还没到三个小时。”谢辞序说,“你就要走,不打算多陪我?”
岑稚许眼里揉着碎光,很轻地勾着唇角,“辞哥的时间算法跟我们不一样?比我的快三倍。”
“加上昨晚。”
昨晚初尝禁果后,她有些食髓知味,让谢辞序带她体验了三次高潮。身体餍足得紧,对于他的手和吻技格外喜欢,明明她没有消耗体力,但就是觉得疲惫,眼皮都快撑不住了,还是谢辞序扶着她东倒西歪的腰,仔细地帮她吹干头发,才肯让她去睡觉。
她双眸阖着,一直喃喃好困,其实只是想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
觉得有趣极了。
被伺候的感觉很舒服,算是枯燥生活的调剂。
当然,谢辞序也算是被她折磨惨了,服务了大白天,除了意犹未尽的接吻外,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抚慰。
岑稚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腿根被烫得发软,也装作不知道他蓬勃的欲望,想看他忍耐到最后一刻,会不会提出跟她做。
但他没有。为她掖好被子,点燃了她喜欢的玫瑰艾草香薰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再见时,就是新的一天了。
他放弃了她刻意留给他进一步的机会。
怎么现在来怪她陪伴的时间太短?
岑稚许的乌发被风吹得凌乱,她也懒得去整理长发,“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最多下个星期,节目录制差不多收尾了,到时候我有大把的时间来烦你,你最好别嫌我太缠人。”
谢辞序伫立在原地没动,“结束后你暂时没有新的安排?”
她仔细地想了想,星顶酒店不出岔子,她也用不着每个月都去。打算做几个新的投资,但也不急于一时,可以往后推,顺便还能从谈衍那收割些人脉。
短暂的休闲时光里,时间充裕到可以随意挥霍和浪费。
“应该没有。”岑稚许说。
谢辞序:“那我先预定。”
岑稚许看了他一会,眉眼弯起弧度,“这次又要带我去哪?坦桑尼亚,还是新的地图?”
“留点悬念。”谢辞序淡淡道,“现在就告诉你,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还是真是懂她。
岑稚许发自内心地笑了,不知不觉间,她在他面前的伪装褪下几分,性格里真实的部分暴露。尽管真实的部分是尖锐的,不为大众所接受,爱慕她的人大都畏惧她身上的棱角,却又渴望能达到她随手洒下的恩惠,只可惜,就算是门当户对的联姻,也不会让她磋磨自己去迁就对方。
谢辞序的包容程度总让她惊叹,如同拆开包装,发现里边是一层又一层的惊喜。
岑稚许倾身向前,钻进他怀中,纤细的腰肢不能同他相贴,倒是将另一种令人心驰的柔软压上去,明媚的笑意也撞上去。
谢辞序迟滞半秒,含着她的唇,在喷泉旁细细密密地吻。
“晚上接你过来用餐?”
结束后,他的嗓音沾着哑,听起来格外悦耳动听。
岑稚许:“不用了,我去晗景家,大概率要在那过夜。”
谢辞序点头,指腹深而缓地摩挲着她微凉的耳垂。知道她喜欢被这样对待,几乎每一次的激吻,他都会不留余地照顾。
“你不怕遇到庄缚青,我看他对你好像有点意思。”
他说着,手掌顺着她玲珑的腰线上移,却不敢触碰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柔软。
尽管此刻她正毫无顾忌地贴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
“我对他又没意思。”岑稚许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放心,恋爱期间我还是很专一的。”
“其他时候,容易移情别恋?”
就知道他会咬文嚼字,岑稚许打下预防针,“分手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就像当初我结束前一段感情后,以为自己有很长时间的戒断反应,直到遇见了你,才发现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
“当然,不能因为我对你的特别,就完全将上一段关系的价值贬入尘埃。”
当初说好不谈真心,岑稚许这番清醒的话自然没有错。
只是每一个字,都无比刺耳。
谢辞序咬碎了牙,咽下去。苦中作乐般抓住试图放大的关键,“我对你而言,有多特别?”
“或许,是真正将要到来,却又始终没有到来的戒断反应。”
见他面色愈来愈黑,岑稚许抬眸,“现在探究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们才刚开始。”
她淡声勾唇,意在提醒他,别陷太深。
“谢先生。”
第40章 陷落 “痛不痛?”
岑稚许所说的老地方是家会员制的酒吧。
私密安静, 把许多鱼龙混杂的人都筛出去了,酒的品质也种类也丰富,在这品酒几乎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烂桃花出现, 庄缚青也不会跑来抓人,因此岑稚许经常跟庄晗景以及其他朋友过来玩。
她到的时候,庄晗景已经让调酒师配好了她喜欢的口味。
甜点摆盘精致, 旁边还贴心地准备一大捧满到溢出来的玫瑰。
岑稚许见状, 将包放下,揶揄道:“你是对庄缚青存了多少怨气?搞这么大阵仗, 打算把他半辈子的坏话一口气讲完?”
“今天是场单方面讨伐战。”庄晗景听到她哥的名字就来气, 恶狠狠地叉了颗块汁水浓郁的凤梨送进嘴里, “我不是跟倩宝还有舒小姐组团去国外玩了吗, 回程的时候看上条宝石项链, 我妈原本打算当做圣诞节礼物提前给我定,结果庄缚青这个混蛋半路杀出来, 让我去相亲。”
相亲?好陌生的词汇。
“首先, 庄缚青确实是个混蛋,这点我举双手同意。”岑稚许表明立场, 惹得庄晗景就差眼泪纵横地点头了,两个人统一战线, 庄晗景的心情瞬间平静不少。
将庄晗景的情绪安抚下来后,岑稚许抿了一口龙舌兰, “不过我记得以前庄缚青也做过这种事,你不是说为了金钱,忍辱负重不可耻,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当初说宁为五斗米折腰,反正不过就是笑一笑的事情, 接受家里的托举多正常。
曾说出这话的人,如今尴尬地咳嗽两声,扯住岑稚许的袖子,表情飘忽又心虚,“其实我有件事没来及告诉你。”
“阿稚,你该不会生气吧?毕竟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我向你保证,所有的友情里边,你排断层第一!”
见庄晗景竖起三根手指头就要发誓,岑稚许失笑,“你这话听着比浪子的保证还毒。”
庄晗景挣扎了一会,翻出她们在冰岛拍的合照,“我恋爱了。”
这倒是超出岑稚许意料之外,她抬眸打量着照片里的极具生命力的瞬间,男人是典型的浓颜,肤色白皙,眼瞳呈现冷蓝调的玻璃质感,跟庄晗景大概有着将近三十厘米的身高差。颜值,身材,都很优渥。
两个人脸颊对脸颊,眼里揉着碎光。
岑稚许:“俄罗斯人?”
“是不是挺帅的!他在京市做留学交换生,要明年才能毕业,中文说得还不错,我们是旅途遇见的,感觉处处都合拍,那天正好碰见极光,我就跟他表白了。”庄晗景的性格和观念更偏近西式文化一些,遇到合适的感情,并不介意自己率先捅破窗纸。
但她实在不会饮食男女之间的拉扯,向这样突然打直球,对方又恰好对她有感觉,实在少见。
谈是谈上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庄晗景还没想清楚。她现在就像是看到橱窗里的蛋糕,许愿说如果能闻闻香味就好了,结果甜品店突然搞活动,一整块完整无缺的蛋糕都砸在了她头上,当下很高兴,但紧接着又会有新的烦恼——蛋糕这么大,她根本就吃不完,又舍不得浪费。
“帅,跟你还挺搭。”
单看面相的话,男生很清秀,心思应该也纯净。年龄上稍微有点小,不过倒也没问题,现在流行姐弟恋。
对上庄晗景期待的视线,岑稚许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重点,“你谈恋爱的事,庄缚青和周姨知道吗?”
“我妈不太喜欢外国人,可能心态上还是比较传统吧,希望我最好能找个本地知根知底的,所以我没敢告诉她。”庄晗景心虚汗,她之所以受庄缚青拿捏也在这里。
转念想到庄缚青,她的愤慨和底气又浮出来,怒骂了几句斯文败类。
岑稚许不禁坐直,皱眉道:“你哥知道你谈恋爱了,还让你去相亲?”
“对,三观不正的东西。”庄晗景吐槽。
他不逼她分手,光用这种小伎俩在庄晗景的领土投炸弹,偏偏庄晗景又暂时不确定以后,什么话都能被他堵回去。
但这种事细究本就是违心的,庄晗景根本不屑去做。
只是见证了她哥的无耻掌控欲。
也隐隐意识到,经济上受制于人,不是长久之计。
岑稚许垂眸思考了一阵,对庄晗景道:“那个项链多少钱?”
“红宝石的,可漂亮了,价格的话大概三百多万吧,是她们的镇店之宝,真有心的话应该可以砍一点。”庄晗景摸了摸鼻子,“我好像是有点败家哈?”
“这次先给你买了,不过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你真正的问题。”岑稚许理智地分析,“你看你肯定是不愿意消费降级的,庄缚青能试探你一次,将来肯定有第二次,假如他断了你所有经济命脉,逼你联姻,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你又该怎么办?”
“有我爸妈在,他不会做到这么过分的地步,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先假设出来,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庄晗景摇摇头。
她有家里的几支股票分红,也有没上市的公司挂了名,年终的时候可以领一笔钱。但她完全不懂金融方面的东西,庄缚青若是真想切她的资金,随便玩个什么花样,她也应付不过来。退一万步讲,也是来寻求岑稚许的帮助,或者期望向来强势的岑阿姨,能够帮她说服她父母。
女孩子不结婚也没什么,非要结的话,对方必须是自己喜欢的人。
没有爱的婚姻,其实就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她没办法接受双方各玩各的。
“那我不就是,把自己的命运决定权全都交给别人了?”
岑稚许见她一点就透,“危险之处就在这。”
她抿起笑,清冷的狐狸眼溢出几分懒倦的柔,就这样看着她。
“所以,庄小姐,要不要考虑做自有珠宝品牌?”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烈情绪在庄晗景胸腔中涌动,发生化学反应,将心脏烧至沸腾,那股冲动将她眼里的湿意逼出来。
用力地点头,“要!我从这周开始就先恶补以前落下的东西,阿稚,你真的好好。”
庄晗景的眼泪掉下来,别过头去擦,岑稚许已然递来了一张纸,拍了拍她的背,“东西吃完,我带你找你哥。”
“找他干嘛?”
“给你撑腰。”
他们三个人自小一起长大,很多时候,都是岑稚许代为说出庄晗景难以说出口的话,而庄晗景也是她与庄缚青之间的调和剂,呈现出三角般稳定的关系。
平衡被打破后,庄缚青也一步步游离在外。
从酒吧里溜出来,两人身上都有股若有似无的酒气,抵达庄缚青所在的公司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电梯,庄晗景还是不免怂了,紧急补救般喷了点香水。
岑稚许看破她的紧张,“背挺直点,待会别吓哭。”
庄晗景是见过岑稚许跟她哥吵架的,那境地宛若剑拔弩张的审判场,让人大气也不敢出。只不过岑稚许现在情绪更稳定了,懒得再与庄缚青计较,因此冲突卡在临界点就熄灭了。
庄缚青的办公室在第十六层,岑稚许踩着平底鞋,气场相当强,显得跟在后面的庄晗景像个小鹌鹑似的。总裁办的人没见过岑稚许,对总裁亲妹妹倒是无比眼熟,见状纷纷只敢八卦,不敢轻易拦。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男人正驻足在落地窗前,指缝间夹着明灭星火,缭绕的烟雾将他周身拢上一层盔甲般的坚硬。
“关门。”岑稚许淡淡道。
跟在门外心惊胆战的秘书有些懵地点头,“噢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岑稚许已经大步上前,清脆的巴掌声落在庄缚青脸上。
庄晗景惊愕地瞪大眼,撑腰玩这么大的吗?什么情况?
庄缚青目光十分平淡,掐了烟,手掌抚上那片火辣。
平生头一次被人扇巴掌,丝毫不觉愤怒。这份馈赠不是无端得来的,他很清楚,桩桩件件堆叠起来,岑稚许一定会来找他。他早在这里等候已久。
只是没想到,她的爆发竟然是因为庄晗景。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静得可怖。
是他的笑声打破平静,“岑小姐这是费了狠劲吧?”
“我的脸皮厚,你要打也该拿个工具来。”庄缚青偏头去捉岑稚许的手,被她躲开,他眼神微闪,倒也没强求,“怕你手疼而已,没别的意思。”
他平时从不唤她岑小姐。
但距离两人上次撕破脸后,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陡然换成疏离客气的字句,也在情理之中,岑稚许没太在意。
她还穿着早上的连帽卫衣,什么妆都没化,恹冷的狐狸眼好似夹着冰霜,半点温度都无。
即便如此,也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她的美不是可观赏的美,是高若神明,让人不敢心生恶念亵渎的美。这种美具有攻击性,没人会傻到认为单凭自己就能拿捏。
难怪觊觎她,想留在她身边的人多不胜数。
庄缚青扯起唇角,眼眸溢出几分偏执的阴暗。
岑稚许本来及只想打这一巴掌,替庄晗景解气,再多就犯不着了。她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庄缚青,你的道德观念、礼义廉耻,都学到太平洋里去了?”
他本科及连读的硕博都在北美地区,刚好横跨太平洋,由于两兄妹选定的学校地理位置相差不同,庄晗景每次不满他的独断专横时,都会说他脑子里进了太平洋的核污染水,才会如此不近人情,变成彻头彻尾的老古板。
“我对自己、和对晗景的要求向来一视同仁,不存在岑小姐所说的误会。”庄缚青道。
庄晗景极力降低存在感,在岑稚许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小拇指背过去勾她。
岑稚许低笑出声,“是吗。想不到你这么大度,竟然能接受女友在恋爱期间,同别人相亲接触。”
“忘了补充最重要的一点,并且对方有极大概率抛弃你。境地倒转的话,庄先生恐怕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位。”
指桑骂槐的话说出来,落入电话另一侧的男人耳朵里。他双腿交叠,手指拂向捷克狼犬柔顺的毛发,峻拔身形修长,温贵凌厉的五官隐有不赞同。却按耐住,暂且保持蛰伏隐忍的状态。
他眼眸微动,不打算听庄家两兄妹的家事。
这通电话,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不小心才没挂断?
庄缚青深深地凝视着岑稚许,表情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态度,“我不介意。”
“她愿意骗我,至少证明,我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
这下连庄晗景都坐不住了,手指头颤着戳向他的脊梁骨,“你的意思是,让你被小三也愿意?”
他未置可否地勾了下唇,鼻尖溢出嘲,“我爱她,当小三又怎么样?”
两兄妹从小接受的教育都一样,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观念让庄晗景再度受到冲击,“庄缚青,你简直就是疯子!爸爸听了肯定恨不得打断你的腿!庄家有你都觉得丢脸!”
面对庄晗景的指责,庄缚青浑不在意。
“既然如此,岑小姐替晗景讨的这一巴掌,我是不是有机会要回来?”
庄晗景见状,立马护在岑稚许身前,刺猬似地弹起来,“你要是敢动阿稚一根手指头,我就告诉爸妈!”
庄缚青当然不会真的对岑稚许动手,他连使这些小伎俩,都会被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的偏爱从未给过他,又哪里会有任性的资本。
他只是借此暗示谢辞序,自己并非有底线的人。
所有的底线、廉耻,都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岑稚许将激动上头的庄晗景按住,冷冷道,“你想要回去,当然可以,但我也有条件,以后你不能再插手晗景的事。”
对上岑稚许坚韧凌然的目光,庄缚青的心被扎得千疮百孔,两败俱伤,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他的手僵在半空,苦笑:“我后悔了。”
讨要公平是假的,逼庄晗景去相亲也是假的,他只是想要她回头。
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仅此而已。
可惜,那一巴掌被岑稚许抢先,已经收不回了。
岑稚许轻描淡写地瞥向他,拉着还处在整懵状态的庄晗景往外走。
“记住你的承诺。”
庄缚青拳头攥紧阵阵青筋,骨节错位的声响,将他所有的不甘和落寞,化作一纸荒唐的笑话。
从办公大楼里出来,岑稚许和庄晗景上了保姆车。
后座空间宽敞,隔绝了大楼里频频投下来的纷杂视线。
庄晗景紧张又心疼地抚上岑稚许的脸颊,“庄缚青他刚才就是开玩笑,没准演戏的成分更大,你怎么就真的打自己啊?”
岑稚许说得没错,她确实快吓哭了,被岑稚许的果断干脆吓哭的。
“我又不傻。”岑稚许抿唇,坦白讲,“打你哥的时候,用了十成的力气,打自己的时候,一成都没用到,就是做做样子烘托下气氛。你要不信的话,我也打你一下试试?”
庄晗景破涕为笑,非得傻乎乎地拉着她尝试。
岑稚许没说谎,她确实学了些唬人的歪门邪道,啪的一巴掌下去,声音听着挺大,脸颊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才把庄晗景满腔的担忧冲淡,锤了她好几下,“刚才真的吓死我了!阿稚,下次能不能先提前彩排,我受不了这种刺激。”
“你的演技能过关?”岑稚许笑,“不是看不起你,庄缚青那种老谋深算的狐狸,你在他面前撑不过三秒就得破功。”
“好像是,那我还是不拖你后腿好了。”庄晗景说,“阿稚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老实做好后勤工作,保证捷报连连。”
两人三两句把话说开,车身平稳地往岑宅方向驶,好不容易将庄晗景的眼泪止住。
电话打了进来。
是谢辞序。
岑稚许垂眸,她这才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他查岗也太勤了吧?
“辞哥。”她调整语速,温软地唤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正风尘仆仆地赶来。
压低的声线夹着不悦,沉声问她,“痛不痛?”
“什么?”岑稚许没明白。
谢辞序眉梢紧簇,不去在意庄缚青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别有用心的言论,此刻满心满眼,都在担忧她。
怕她孤身一人周旋在庄家两兄妹之间,被两边势力当作枪使,备受委屈。
想她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这样逞强时,会不会害怕。
在那瞬间,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想将她拥入怀中抚慰。
她那样骄傲,在爱里都从不肯低头,怎么能在友情里卑躬屈膝至此。这份骄傲没了底气支撑,便会沦为众人取乐的添趣。有他在,从今往后,绝不允许旁人伤她半分。
天鹅本就该高昂着脖颈。
“我们是一体的,以后遇到这种事。你欠了谁一巴掌也好,一条命也罢,都让我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