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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陷落 不可思议的情动。

    岑稚许对餐厅的品质和等级并不挑剔, 哪怕是街边小店,能做出让人惊叹的味道,她也乐意做回头客。

    不过她对食材新鲜程度非常在意, 储存太久的肉类,她很难说服自己接受。好在装穷的她,谢辞序倒是很大方, 带她去的地方环境不错, 一顿晚餐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总体还算愉快。

    谢辞序身上保留着许多传统的特质, 比如食不言寝不语, 她现在领教到了前半句, 后半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验证。

    用完餐, 谢辞序抬眸询问:“待会送你回学校?”

    都毕业好久了, 学校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我晚上一般住晗景那。”岑稚许找了个借口,从逻辑上看, 也算是前后呼应了。

    谢辞序不疑有它, 他本就是寡言的性子,没说什么, 将她送回了庄晗景那。

    岑稚许下车时故意磨蹭,谢辞序倒应了司机的职责, 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罕见,两人颜值又很顶, 哪怕是在模糊的夜色下,也让人能够脑补一万个偶像剧情节。等谢辞序淡声说了句注意安全后,庄晗景才凑过来,眼里跃动着八卦之色,“你们这是在约会?”

    “普通吃个饭而已。”岑稚许将钥匙递给她, 上了司机早就候在附近的车,“帮我跟你哥道声谢,顺便让他放心,我没搞砸。”

    刚跟庄缚青吵完架,庄晗景这会不太想当传话筒,顺势坐了上来,她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就赖着岑稚许不走。

    反正要是庄缚青问起来,还能怼他几句,“你自己跟他说吧,我最近一周内都不想见到他。”

    说完,她又强调了一句,“线上也不行。”

    岑稚许早已习惯两兄妹这样的情况,反正庄晗景不用哄,过几天自己就能调节好,至于庄缚青,他始终将庄晗景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事实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矛盾中,都只有庄晗景一个人在闹别扭。

    “你们俩就不能多消停几天啊。”岑稚许笑。

    “是他先凶我的,没给我道歉,还想让我听话,想得真美。”

    岑稚许对庄晗景的情绪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很理解她的做法,毕竟她也很不喜欢庄缚青那副嘴硬心软的毒舌。好好说话会死吗?非得气死人。

    “小姐,今天回景苑吗?谈总最近老念叨您。”

    司机是她们家的老人了,如今五十多岁,看着岑稚许长大,她也客气地叫他一声林叔。

    “我明天中午回去吃饭。”

    岑稚许顿了一下,“林叔,先别告诉我爸。我得先问问他助理,看他哪天行程不紧才行。”

    林叔笑笑:“谈总嘱咐过,您哪天有空,他的行程都能为您挪出来。”

    这下换岑稚许说不出话了,她爸一个孤家寡人天天呆在家里,妻子和女儿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时间长了听起来莫名有些心酸。苦肉计这出也不是第一次用,岑稚许败下阵来,温声道:“那麻烦林叔转告他,我接下来一周都在家里住。”

    “谈总知道肯定高兴。”

    缓缓驶入车水马龙的四车道后,庄晗景升上窗户,压低了声问:“你最近没别的安排怎么不回家,该不会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谢辞序了吧?”

    “是正事。”岑稚许屈指轻轻敲她脑袋,“再说了,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哪里能全部都用在男人身上。”

    她几个月前拖朋友找到的那批古画,最近刚过海关送回来。东西是从一位西班牙收藏家那买来的,应该是明朝时期某位商贾之家的当家主母的陪嫁,有金手镯、嵌络子翠鸟簪、绫罗绸缎,以及一枚由欧洲传教士仅限给达官贵人的怀表。

    很明显这位收藏家并不懂这些物品的价值,绸缎和古画、书籍类藏品赃污破碎严重,瓷器倒是保存得挺完整,不过他要价也高。

    本来说好了将这一批都转卖给岑稚许,临到签合同时,有位古玩爱好者出了更高价,他突然反悔,将其中两对瓷器收走,只留下一堆“破烂”给她。

    岑稚许听完他的形容,不禁冷笑。

    “我靠,好奸诈啊。临时后悔本来就违背了商业道德,他看你没有瓷瓶也愿意收剩下的,竟然还沾沾自喜,就这还自称收藏家,呸,收藏没有门槛是吧?”庄晗景愤慨道。

    岑稚许:“那几件古画被虫蛀得很严重,要修复确实难。不过他大概不知道我们地大物博,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也不少。”

    海关那的检疫也不好过,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才勉强送进来。岑稚许并不擅长纺织品修复,好在京北大学的师姐正好是研究这个方向的,除虫熏蒸的机器前年换了一套,后来岑稚许又捐了两套除尘设备,后面的整形和针线修整,考验的是知识储备和细致能力。

    至于剩下的三幅画和怀表,都送到了她那。修复古画对绘画功底要求很高,岑稚许只能做到简单的修复,真正描绘形神,仍旧需要国画届的泰斗。她正巧认识几位老先生,双方都有过合作,想必对方也会欣然接受她的请求。

    庄晗景见过岑稚许跟着刘教授的团队做过类似工作的样子,在研究室里一泡就是大半个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那堆她看不明白的东西研究。慢工出细活,细到什么程度,她这个外行人除了开始和最后的完成阶段,中间完全看不出什么区别。

    “完了,阿稚又要失联了。”庄晗景长叹一口气,“希望你能记得和我一起逛街的约定。”

    岑稚许坦言:“逛街可能难,你来我工作室网购倒是不错。反正楼上都是给你预留的空间,你把快递盒子堆爆了都没人说你。”

    “拜托,谁没事拿豪宅当仓库啊,暴殄天物吗这不是。”

    “哦?”岑稚许笑容柔和,打趣她:“也可以做个规划,一半堆快递盒,一半用来展示你的作品。”

    “来参观的人会怀疑设计师的审美吧?”庄晗景摆手,“简直就是拉低档次!”

    “你不想被拉低,我给你抬上去呗。”

    “正好星顶酒店的奢品珠宝联名还没定,你要是肯做自己的独立品牌,我就把和其他品牌的合作都推了,所有的资源都留给你。”

    岑稚许口吻轻快,仿佛只是随意开的玩笑。

    但庄晗景清楚,她是认真的。

    岑稚许向来这样,对人好的时候,从不计较得失,也不在乎回报。因此在各种亲密关系里,也不会内耗。

    身边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可以忙,留学的留学,在家里公司历练的历练,唯有庄晗景是货真价实的无业游民,甩着手无所事事。要她跟那群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玩,她又嫌别人庸俗。

    现在岑稚许也没空陪她,庄缚青又恋爱脑上身,庄晗景察觉出几分疯玩放肆过后的无趣来。

    但她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怕自己做不好。也怕浪费了岑稚许的一番好意。

    庄晗景没心没肺地抱住岑稚许,“算了,我还是安心当个米虫。反正有你和我哥两座靠山,你们倒不了,我就饿不死。”

    “男人是靠不住的。”岑稚许说,“但姐妹可以。”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几位大师的名号震天响,每日几乎都是户限为穿,为了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岑稚许代为先行处理脏污的部分。至于怀表,比起那些复杂的镶嵌技艺来说,精密度不算太高,可以先搁置。

    着手修复后,岑稚许暂时断了社交,朋友圈一条都没回复,日子过得极其枯燥,但也有趣。

    中式庭院的布景古色古香,她不疾不徐地判断完整幅画的状态后,开始了托画心和托料之类的基础工作。画作的完整性太差,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进度不快,却也在节奏把控中。

    师姐杨琳的电话打过来那会,岑稚许才把第一幅画表面的虫蛀和腐蚀清理完。

    “阿稚,IIEU-900的除尘出了点故障,厂家说设计图纸在前任工程师离职的时候没交接好,现在派来的人没办法修,你对参数有印象吗?”

    用于文物修复上的设备不同于工业品,所需要的风量、过滤精度乃至温湿度都需要精细控制,这两台机器是岑稚许跟在厂里盯了一个月,才敲定的设计,算得上是国内外独一台。除了岑稚许,恐怕就那位工程师最清楚了。

    不过人家都已经离职了,又过去了这么久,不好重新联系。

    岑稚许放下棕刷,指尖落在桌台边缘,“背后的铭牌上应该有。”

    “已经磨损了,看不清。”

    “刘老办公室第二个档案柜的18格,有纸质版资料。”

    师姐风风火火寻找过后,无奈道:“他柜子里全是一些残片。”

    “等我半小时。”

    岑稚许打了个车过去,进校门时,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她回过头搜寻一圈,却无所获,从小到大都接受着各种目光注视,她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太在意,

    跟工厂派来的工程师交代完大致的参数,最后拆开发现是几个小零件磨损严重的问题,排查完故障后,顺带还发现接地线也松了,算是因祸得福。

    “幸好它今天坏了,要是哪天漏电,没准还会弄伤人。”维修的师傅说。

    事情解决完,天色已然暗下。

    另外几位同门都跟着刘老去六朝古都做调研了,只有师姐一个人在学校里,还得帮忙检查本科生的毕业论文,岑稚许担心她晚上又要熬夜,也就没多留。

    今天是周末,外面哪哪都还算热闹,雨丝飘下时,岑稚许从便利店买了把伞。

    或许是雨天,京北大学,入夜,场景的适配度让她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好几天的谢辞序。

    她给他发了条消息,很直白,没有任何寒暄的开场白。

    [(定位)发起了位置共享]

    这记直球有没有将谢辞序打懵她不清楚,她握着手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位置共享的界面出现了熟悉的捷克狼犬头像。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消息都未曾发过,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望着屏幕。

    共享着同一个世界下的月亮。

    谢辞序距离京北大学并不远,岑稚许站在原地不动,静默地倒数着秒数。

    “辞哥。”

    她轻轻挽唇,仰头从雨伞的缝隙里寻找月亮。雾气朦胧,连朵乌云都看不清,哪里还能看见月亮。“我刚才倒数第三秒的时候,你的电话就打来了,是不是很巧?”

    谢辞序听到她那边嘈杂的车流声,沉吟一阵,才道:“你突然给我发一个共享定位,也很巧。”

    共享定位当然是钩子,引着他主动来找她。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岑稚许没有做过多解释。

    “回学校就下雨了,没有伞,怎么办呢?”

    她抛出一个问句,尾音勾着调子,听起来有些为难。但这为难是装的,成分明显到根本不用拆穿。

    谢辞序:“我离你很近。”

    “今晚没有月亮哎。”岑稚许语气慢悠悠地,在说着跟他全然无关的话题。

    “所以?”谢辞序低沉着声音,在这场饭局里的意兴阑珊消散一些,耐着性子在这跟她浪费时间。饭局上的都是重要人物,连平时极少饮酒的他,今夜也不可避免地卖了点面子,浅酌了小半杯。

    “据说,没有月亮的夜晚,可以许一个愿望。”

    岑稚许在胡扯。

    哪个神话故事里都没有这一条,她确信。

    谢辞序的声线比平时听起来更醇厚,像是被一杯高浓度的酒浸泡过,从电流声里渡过来,鼓噪着耳膜。

    很欲。

    “你想许什么愿望。”

    听到他的声音,她承认,此刻竟有些不可思议的情动。

    她想吻他。

    描摹他的眉眼,看他陷入这个吻里,眼里溢出浓郁的清潮。想听他粗重的呼吸失序,让清冷孤傲的月亮也坠下来。

    “我可以在下一秒见到辞哥吗?”

    “你的愿望恐怕有点难以实现。”

    岑稚许眼睫轻抬,将雨伞顺手送给晚归家不得不用书包顶在头上的学生,得到一声谢谢后,她微微软声,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那真的有点遗憾。”

    “下一秒不行。”谢辞序低眸看向腕表,“但二十分钟后可以。”

    第22章 陷落 “是在透过我,看谁的影子?”……

    岑稚许没想到在里还能碰见老熟人。

    她向来谨慎, 察觉后,没有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对方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 等她打完电话,才从阴翳里钻出来。

    他大概是想从她的身后偷袭,岑稚许恰时转身, 冷涔涔的视线凝过去, 男人僵愣半秒,手中冰凉的匕首就这样暴露无疑。

    鸭舌帽下是一双抑郁的眼, 蕴着黛青色的乌黑, 卫衣和长裤将瘦弱的身形罩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颓然的气息, 同几年前那副浮花浪蕊的气质大相径庭。

    “家里父母落马后, 你现在改行抢劫了?”岑稚许率先打破平静, 表情涌出几分戏谑的嫌恶。

    一句话精准地戳中男人的痛处,眼里迸发出几分阴狠, “要不是你当初检举我爸, 又把事情闹到网上,我他妈根本就不会混到现在这样!”

    他情绪激动, 险些破音,显得歇斯底里。

    岑稚许冷静地瞟了眼四周的情况, 见他没有帮凶,此时距离隔得又远, 对方三脚猫的功夫,对她造不成太大威胁,才放下心来扫视他。

    “钱是他自己贪的,受益人是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在, 就怪到别人头上。你有手有脚还活成这样,除了废物我想不到别的词,别说得好像天底下只有你最可怜。”岑稚许嗤笑,“被你逼到精神崩溃的那几个女孩,你有想过吗?”

    道路尽头,远光灯照过来,刺眼到白茫茫一片。

    男人被岑稚许三言两句激怒,握着刀刃向她逼近,岑稚许后退半步,本想来个过肩摔,余光瞥见熟悉的车身,正是前几天她才坐过的那辆魅影。

    她突然改了主意,没有选择进攻,而是避开了锋利而冰冷的刀锋。

    四周惊掀起一阵冷冽的寒风,沉闷而强劲的坠地声扑落,谢辞序高大挺括的身影仿佛从白昼跨向黑暗,将那男人踹翻在地后,顺势将他踩在脚下。

    动作干脆利落,带了狠劲儿,男人在谢辞序面前犹如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脸在地上摩破了皮,疼得呲牙咧嘴。

    谢辞序明显才从饭局上过来,高定西服穿得严正冷肃,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本该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此刻却以一张脸垫着,周身阴沉到吓人。

    连主动为他提供了这出英雄救美戏码的岑稚许都微微心颤。

    他发起怒来,可比不说话的时候恐怖多了。

    谢辞序专程过来接她,饭局上剩下的场面交由宴凛待会打理周旋,身边除了司机,没有再带其他人。

    岑稚许站在原地,轻咬着唇角,纤薄的身形像冬日里的雾凇,脆弱到一折就断。

    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夜里要是遇了害,后果不堪设想。哪怕这地方不算偏僻,总有路人和车辆经过,但对方手里有刀,随便划伤哪里,都容易留下疤痕,以及心理上不可磨灭的创伤。

    一股后怕从心底浮出来,谢辞序冷然的目光落向她,故作冷漠,“你等我,就不能挑个咖啡厅或者购物商场?”

    虽然知道这是在关心她的安危,但岑稚许听不得受害者有罪论的话。语气淡淡地回:“我在哪等你都是一样,哪怕在酒吧等,也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

    这不算反骨,岑稚许并不觉得自己深夜外出有什么问题。

    她瞥向几分钟前还处在癫狂状态的男人,眼里没有半分温度,“重点是在于,阴沟里的老鼠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臭婊子!我他妈知道你是谁!岑稚许,你别以为有人撑腰我不敢动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算砸了后半辈子,也要拉你下地狱。”

    他语速极快,念及她的名字时,岑稚许面色微变,好在只是多一个轻音节,听不出太大区别。

    这男人实在经不起炸,亏他曾经还是二代圈子混得开的人物,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岑稚许哪里会怕这种小喽啰,不过碍于谢辞序在场,她还是得装一下心有余悸,下意识抓住了谢辞序的手。先前淋了点雨,掌心是湿潮的,被谢辞序宽厚的大掌罩住,暖意很快沿着四肢百骸钻进血液深处。

    谢辞序用力地扣住她,指腹轻点,极有节奏地安抚着。粗粝的纹路仿佛透过手背,如同丝线般探进来,倘若她此刻真有他以为的那些情绪,也被这份缱绻驱散了大半。

    可惜情绪作了假,她明明游刃有余,却要假扮胆战心惊。

    “闭嘴。”

    谢辞序只吐出两个字,薄凉的音色如同寒冰砸下,腿部发力,威慑力可见一斑。

    当然,岑稚许并不清楚,究竟是气势上更强,还是谢辞序更擅长用敌人的疼痛来减少浪费不必要的口舌。

    男人的喉咙被鞋底扼住,连个单音节也发不出来。

    谢辞序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提到了地点,剩下的话没什么可解读的。岑稚许隐约察觉,他的动作不会这么简单,回去后,肯定会把这个人的身份来历查个底朝天。

    “待会警队会过来处理。”

    解决安排完后续后,谢辞序撩起眼皮,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明明只是在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口,岑稚许却觉得这目光犹如实质,带着热与灼,勾起她本就算不得正经的旖旎心思。

    他做事似乎很注重逻辑与顺序,确认她没有外伤,也没有磕碰的痕迹后,才缓着嗓问:“是你得罪了人,还是他犯了事?”

    岑稚许眼瞳转动,思索几秒,试图揣摩他这么问的含义。

    她那斟酌再三的样子,落到谢辞序眼里,自然成了不知该如何开口。料想到她可能也是过错方,还是个在校学生,要真牵扯到警察,心里肯定惧怕。谢辞序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她冻得苍白发冷的面颊,“别怕,如果你是过错方,事情也不会追责到你这里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那就好办了。

    岑稚许低眸,静静听他说完,颈线仰起,同他对视。

    她本就生得漂亮,皮相和骨相都没有缺陷,从这个角度望过来,像初获双腿后刚从深海潜上来的人鱼,染着不谙世事的白。明亮的眼瞳如同坠了星子,澄澈干净到没有杂质,让人无端想将她染上自己的气息。

    谢辞序收回侵略的姿态,克制地心底燃起要吻她的欲念,声线放得更低,“现在好点了吗?”

    岑稚许摇了摇头,“他这人就是咎由自取,我还嫌报应不够。”

    “他是我朋友的校友,家里有点门路和关系,爸妈职位都不低,靠着收贿敛了不少财。明里暗里都不干净,高二的时候就骗了不少女孩的初夜,得手以后就借用权势逼人家取卵、代孕,他做中间商,吃了高额差价,那些女孩退学的退学,个别不甘心想要报复的,又被校园霸凌。”

    岑稚许谈及这些事,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泛着恶心。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些女孩也已经被妥善安置好,后来岑女士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用以帮助不慎误入陷阱的女孩调理身体,她还是本能地感到愤怒。

    谢辞序听完,眼神逐渐深冷,握住她的骨掌绷紧。

    “后来?”

    “我把他爸妈贪污的证据投到了纪检委那,又雇了几个营销号和职业撰稿人,曝光了这些事。他爸妈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也被退了学,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

    事情当年在网上小爆过一阵,岑稚许将其中的细节删减了部分,再讲述给谢辞序听。这人是京市的地头蛇之一,家族关系盘根错杂,寻常人要是敢举报,肯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她那时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处理不好背后的关系网,最后还是谈衍出面解决的,岑琼兰也为此费了不少心神,家里那年的生意也屡屡受挫。

    不过岑琼兰并没有责难她,只告诉她,在为别人出头之前,需要先想好退路,有十足的把握,才能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岑稚许那时候心软,想着他还是未成年,应该留有一丝悔改的机会。

    现在看来,人性的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怜悯不过是多余的徒劳。

    谢辞序没想到故事的源头竟然是这样,看向岑稚许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她不似表面那样脆弱,需要让人时刻怜爱保护,骨子里藏着柔软与坚韧,会共情受害的女孩,也能在众人皆畏惧强权之际,勇敢地站出来,薄冰亦有盔甲般坚硬。

    “阿稚。”他低声,“你做得不错。”

    他的反应跟岑女士一样,眼里不无赞叹。

    岑稚许心情好了一点,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是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附近的警队密集程度相当高,两人说话间,数辆警车依次闪烁着停下。为首的人警徽款式耀眼,显然是高警衔级别的领导,同谢辞序微微躬身,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清正,“谢先生,您没受惊吓吧?”

    谢辞序侧眸,长臂自然地揽上岑稚许的肩,不言而喻的姿态,也让在场的人明白,刚被扣押的男人冲撞的是谁。

    岑稚许简单讲完来龙去脉,给自己留了个正当防卫的说辞。末了,才平声说,“我没事,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出警,辛苦了。”

    警队的效率很高,将这段路附近的监控调入数据,又给岑稚许做了笔录,接下来的事也就不用她操心,也免得总是往警局跑。

    客套话带过后,该表明的要点也清楚了,在场的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需直言。

    路段又恢复了清净,雨已经停了,湿漉的地面沾着水渍,仿佛黏在胸口,正如同今夜的糟糕事。

    谢辞序站在她身侧,背后是掩映在繁茂树丛中的霓虹灯火,影影绰绰的,将他的轮廓也染上几分浮华的冷意。两人牵着的手还未松开,岑稚许握住不肯放,谢辞序为了迁就她,也没有抽回。

    彼此的体温在这场寂静的夜里燃烧,摇晃的火光似乎要直往灵魂深处。

    谢辞序捉住她的手腕,细细地摩挲着,继续先前未曾说完的话题。“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

    他不是会思忖字句的人,现在却因她而变得郑重,“提前告诉我。”

    岑稚许哦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温淡地融进乌木香气里。

    谢辞序并没有抽烟的习惯,就连饮酒也很克制,绝不贪杯,因此哪怕沾染酒精,味道依旧很好闻,冷清地像是天上孤高的月亮。

    岑稚许对酒的品类包容度很强,威士忌、白兰地、香槟、各种果酒,乃至市面上的鸡尾酒饮料,都有各自让她喜欢的特点与风味。他今夜大概饮了一点香槟,加上小半杯的白酒,这点酒量尚不足以使人醉,恰到好处的微醺正好为花前月下铺垫。

    她挺直了脊背,细眉弧度微弯,“告诉辞哥,比告诉警察叔叔更有用么?”

    似是对叔叔这个词感到不虞,谢辞序掐着她的腰,垂下脸,眼神犹如一汪深潭。

    “都有用,但区别不同罢了。”

    抵在喉结处的领带是配套的浅金色,是他今日庄重的穿搭中唯一的鲜亮。隽冷的轮廓染上几分疏懒,尽管如此,修长的指骨根根用力,几乎快要将她完全掌控住,不得不让岑稚许怀疑,他藏匿于这副皮囊下的凶悍让她根本招架不住。

    岑稚许知道他还有铺垫好的后半句没说,扬眉看他。

    “警察做事公事公办,我存有私心,只会偏向你。”

    这句话像是平白扔进湖里的一颗石子,声响并不扰人,惊起的涟漪如有余韵般,经久不绝。

    凝神看了她半晌,谢辞序察觉到她的指尖仍旧泛着凉意,敛起眉梢,问她,“冷不冷?”

    “现在是夏季。”岑稚许深谙拉锯战的技巧。面对提问,直面回答很容易陷在这个圈子里,迎来沉默的对视,适当地答案往相近的方向偏离一些,就能展开新的话题。

    正如此刻,谢辞序捻了捻指腹,而后意识到掌心不可思议的柔软,眸色黯下几分,语气极轻地说:“上周已经立秋了。”

    立秋的那天,她并没有找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像是将他遗忘了。

    谢辞序不怀疑她有其他的人拿来解闷,若真是多线并行,其他人定不及他有耐力。

    岑稚许的唇张了张,反应像是慢半拍,“难怪我总觉得入夜凉了不少。”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他宽大的掌心汲取着阵阵暖意。从前还知道欲盖弥彰地找各种借口,现在倒是明目张胆地诱他沉沦,狐狸眼里没有半分心虚,好似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裙下臣。

    谢辞序并未制止她这样越界的行为,眼眸动了动,“先松开。”

    岑稚许不让他抽离,十指如同海藻般缠上来,表情带着几分被纵溺后得寸进尺的乖张,声线却柔得楚楚可怜。“冷……”

    她的底气可不虚弱。

    谢辞序温声解释:“给你披上外套而已。”

    听到他这么说,岑稚许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看他筋络分明的指骨翕动,一颗颗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单薄的衬衣下,隐约可见流畅遒劲的肌理线条,直到残留着他身体余温的西服搭在她的肩上时,岑稚许还在想,他的腹肌究竟是六块还是八块。

    从单纯欣赏性的角度来看,六块腹肌更养眼,不过八块也有好处,那就是爆发性很强。

    她偶尔也会有选择困难症,比如这种时候,因为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也就无法抉择哪种更好。

    按谢辞序刚才一脚就成年男性掀翻的力道来看,应该是属于爆发性强的后者?

    出神的想了一阵,正对上谢辞序波澜不惊的审视目光。掐在她腰上的手寸寸收紧,将她往他的反向带,出于惯性,岑稚许身体往前倾,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她及时伸手抵住,可惜人在危急情况下的反应不够快,蜷缩的手掌也没办法辨识触感。

    薄薄的衬衣下,体温高得快要将她融化。

    酒精的作用混合着炙烫的温度溢出来,让岑稚许有些发晕,一时失策,跌入他编织好的那张大网里,一览无余地被他捕捉、凝视。

    谢辞序的耐心程度犹如猎豹,哪怕底下翻涌着滔天巨浪,面上依旧平静。

    叫人心脏发慌。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容易走神。”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岑稚许如置险峰,周遭又逢群狼环伺,杀戮和危机暗藏于每一处。

    谢辞序浓稠如黑雾的视线锁住她,指腹挑起她的下颔,逼她同他对视。

    “是在透过我,看谁的影子?”

    语气压着薄怒,动作却很温柔,没有让她生出任何不适。

    周身溢出的浓烈占有欲,是骨子里掩不住的强势与掠夺。

    岑稚许承认,她在感情上的偏好或许有些不太健康,看到这双向来淡漠的眸中涌出一丝丝疯狂,竟让她迷恋于这种悬钢丝般的精神掌控感。

    她伸出手,将那浅金色、代表着禁欲与矜贵的领带亵渎般缠在指尖,这种面料板正挺括,却也极易留痕。

    被她这样搅缠,谢辞序以后恐怕很难再佩戴着它出入公共场合。

    借着指尖的那点力道,她用了巧劲,越缠越短,谢辞序不得不俯身逼近,俊朗锋利的面庞近在咫尺。

    “别人我不太清楚。”岑稚许难得说实话,“但是辞哥永远独一无二。”

    他这样强势杀伐的人,眉眼,气质,脾性,世间很难再找出能够复刻的替代。

    主动权分明在他手上,此刻如同浮船交渡,那根丝线化成领带,被她牵制。

    岑稚许从没有饮过带有乌木气息的香槟。

    她阖眼,弦长的睫毛轻颤,等待它自动落入唇中。

    铺天盖地的吻印下来。

    第23章 陷落 监守自盗的吻。

    不同于上次的斯文克制, 这个吻来势汹汹,按在她后腰侧的指骨寸寸收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谢辞序吻她没有章法, 慢条斯理地吮咬着她的下唇,他的唇混杂着一点微醺的香槟味,以及玫瑰的淡香。碰到她的软舌后, 蓦然加强了攻势, 撬开她的齿关,不由分说地挤占着她脑中为数不多的清明。

    濡湿的舌尖探进来后, 强势地搅缠着, 很快便掀起狂风骤雨, 将她吻得双眸潋滟, 腿根在这场暴戾的进止不住地发软。

    岑稚许的双手还抵在他胸膛前, 另一只手抓拽缠住领带,此刻却陡然没了着力点, 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倾踮, 而他像是早有预谋般,覆拖住她的腰, 迫使她不得不坠入他怀中。

    她几乎快被吻得断了气,整个人犹如飘荡的浮萍, 全然无法招架他的凶悍与攥取。

    设想好的情节全然乱了套,并没有按照她以为的方式展开。上次同他接吻时, 他的反应分明透着生涩,怎么才这么段的时间内,吻技就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岑稚许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在彼此松开的那瞬,平复着起伏的呼吸和心跳。

    回退时, 脚后跟崴了一下,谢辞序从容不迫地扶稳她,他的动作仍旧温和,矜冷的面庞隐有青筋爆出,连缠绕在手臂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本来想向你讨教吻技。”谢辞序垂首,漆黑的眸晦暗不明,“后来发现,这种事情本就是无师自通。”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谢辞序却总能猜中她心中所想,疑虑的种子还没种下就被连根拔起,容不得半点沙子揉进来。

    这样的安全感很难让人不满意。

    岑稚许扬起眉梢,故意嘟囔让他听见,“无师自通哪里比得上老师亲自启蒙。”

    果不其然,谢辞序眸色冷淡下来,惩罚似地捏了她的腰窝线,“你还想启蒙谁?”

    她的腰本就敏感,除了跟庄晗景玩闹时会互相戳破对方的薄弱地带,平常根本没有人碰。谢辞序的确会挑位置,指腹剐蹭,便找到了她最柔软的位置,惹得岑稚许脸色微躁,色厉内荏地瞪向他。

    得不到具体的答案,谢辞序不想轻易放过她。毕竟这些天将他钓着、耍着,连他的梦里都要扰上一局才肯作罢的人,骨子里就透着坏,还能在他面前几次三番提起前任,让他尝过嫉妒的滋味后,又用无辜的神情来掩饰这点恶劣心思。

    他食髓知味,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说话。”

    谢辞序沙哑的声线沾着颗粒感,“别又想靠着装哑巴蒙混过关。”

    岑稚许反问:“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抿了抿湿润的唇,晶亮的色泽太过耀眼,谢辞序盯着她红肿的唇瓣,很轻地吞咽了下喉结,而后移开。

    他今日似乎分外严苛,并不接受这样的指代,眉梢挑起,还在执着于她的回答。

    岑稚许偏不如他意,吸了吸鼻子,作势要缠在指尖的领带取下来。只可惜刚才的吻太激烈,原本系得规整的温莎结也被扯得没了形,松散地垂在他颈侧,更显得凸棱的喉结禁欲而性感。

    她先前光顾着撩拨谢辞序了,又被他急促而凶猛的吻罩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般发现指端被勒得发红,轻轻一碰便针扎似的疼。

    据说人在濒临窒息之际,大脑皮层也会迸生出快感,同性.爱迭至高潮时分极为相似。岑稚许每次刷到类似的东西,都是皱着眉头看完的,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喜好。

    现在却好像理解了一点。否则,又该怎么解释,她会蠢笨到手指充血都未有所察。

    “你下次……能不能轻一点。”岑稚许怪怨他。

    好在发红的指尖被释放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颜色,除了皮肤表面被领带的面料磨得有些疼以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莫名其妙背了一口黑锅的谢辞序将她的手揉进掌心,紧蹙高挺的眉骨微动。

    “接吻的时候,手不要到处乱放。”

    岑稚许听完不高兴了,“我牵你领带,只是想跟你近距离说话,哪里知道你会吻我。”

    谢辞序并未为此而道歉,在某些事上可以理智,意乱情迷之际,酒精尚且不足让人失去该有的判断力。

    她身上似乎哪里都碰不得。嘴唇吻过会泛出浅淡的绯,腕心稍作用力也会留下印记,连腰肢也敏感得不行,他想发狠地掐紧她的腰,让她纤薄的腰线严丝合缝地同他贴紧,却又怕稍不注意弄伤了她。谁曾想,连她主动勾缠着他的领带,借着这样的力道支撑,也能搞成这样。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谢辞序情绪足够稳定,哪怕她这通怪罪实在是太过骄纵。

    他全盘接受她的坏心思,岑稚许当然不会客气,用含糊的音色诚恳地跟他描述:“还好,就是刚才被勒得有点发胀,觉得不太适应,现在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她自顾自地形容着,表情带着绘声绘色的意味,试图让谢辞序也对那种涨疼的感觉感同身受。

    岑稚许呼出的气息裹挟着他唇腔里的浅淡酒香,如细腻温软的香风渡过来,搅得谢辞序浑身发躁,扯松领口的钮扣,“那就好。”

    见谢辞序睨过来的眼神带着欲言又止,哪怕他表面依旧云淡风轻,仿佛下一秒还能同人谈笑风生,可那双眸子里充满了占有欲的进犯,她几乎是在触及的一瞬间。

    便明白过来。

    他也会有所反应。

    并且不比她少。

    涨得……发疼吗?

    岑稚许脸颊陡然攀升出一抹热意,眼前不合时宜地闪过在他房间里看到的画面。结实劲猛的腰腹,极具爆发力的年轻身体,以及超出认知的内裤尺寸,接吻时充满掠夺性,种种因素累迭,思想一旦脱缰,便朝着不可抑制的方向飞速发展。

    他在床上,应该很厉害。

    哪怕什么技巧都不懂,凭着上天赏饭吃的本事,也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岑稚许脸颊微微发热,调转话锋,“辞哥吃饭了吗?”

    谢辞序喑哑地“嗯”了一声,喉结沉力,“你没吃?”

    “刘教授研究室的一台除尘设备坏了,我和厂家的工程师在那研究了半天。”

    谢辞序:“你也上手修了?”

    “我主要负责在旁边偷师。”

    清淡的一声笑从鼻息里溢出来,谢辞序迎上她骄傲的视线,低冽的眉眼也感染上几分笑意,揽紧了她的肩,“想吃什么?中餐,还是别的。上次我看你对西餐的兴致似乎不高。”

    不是兴致不高,是菜品样式真的不够惊艳。能够评得上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必然有出彩的地方,只不过岑稚许也是精娇玉养长大的,看过、尝过的好东西太多,中规中矩的便很难再博她一笑。

    岑稚许也学会了他的惜字如金,“随便。”

    反正难办的又不是她?不是吗。

    这个点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好的餐厅都需要提前预约,也有专门为谢家留有一间包厢从不待客的,只是过去的路太堵,花费那么长时间,太不划算。

    谢辞序想到了一家园林式中餐,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在闹市中难得几分雅致的情调。

    岑稚许没有意见,确定目的地后,装模作样地说自己腿软,谢辞序终于凝神瞧她。

    大概是今天同他见面也算一时兴起,并没有刻意打扮过,驼色开衫里头是件平领吊带,细白的长腿被短裤盖住,这样的穿搭在大学城附近比比皆是,但她沙丘般婀娜的身形实在饱满,将同样露肤度的衣服,平添了勾人的懒倦。

    人间富贵花,用来形容她竟也恰当。

    “好好的,怎么会腿软。”

    谢辞序猜出她想说什么,她就像只狡猾的狐狸,用可以解读出不同意思的话来让他浮想联翩,等他真的顺着她的思路问过去,她那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就会如同逗弄般扫过来,眨眼便不见了。

    只留下他心猿意马、口干舌燥。

    “也许是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岑稚许做出竭力思考的模样,“也许是——”

    拉长的尾音戛然而止,连思考都让她精疲力尽似的,“我也不太清楚。”

    也许是他吻得太用力,让她湿潮泛滥、身娇体软。

    谢辞序在脑中补充完她的话,而后蹙眉,淡嗤一声。

    怪自己明知她的把戏,还是着了道。

    男人深隽的面庞笼上婆娑的昏黄树影,眸中自甘沉沦的纵容比她眼里的得意还要晃眼。

    如见昭彰。

    刚上车,谢辞序便平静启唇,“挡板。”

    内饰做过改装,司机不用多言便已会意,挡板缓缓起升,将车内的空间分隔成两个世界。谢辞序偶尔会在车内小憩,他有些习惯同Lena相似,将阖眼浅眠也归结于最脆弱的时刻,无法忍受周遭可能出现的视线。靠近草原的位置,有几株原始生长的猴面包树,Lena午睡时,最喜欢将狭长的身体藏匿在枝干中,尾巴垂下来,毫无节奏地晃。

    但此刻有岑稚许在身边,他不会阖眼。

    岑稚许还在感慨他这人对隐私的注重程度,实在是严格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难怪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席各大场合,媒体传不出一张照片,也很少出现在朋友圈,要是没有同他见过面,的确很难相信,谢家太子爷的皮囊优渥到足以让身边的人都相形见绌。

    车内连灯带都没点亮,黑暗中,谢辞序抬眸找她的眼睛,掌根拖住她的下巴,温热而粗重的鼻息渡过来,却没有再往前,声线微哑地问:“继续?”

    先前的那个吻,对于他而言根本不够尽兴,没有领教过抵在她舌根深处缠绵的感觉时,尚且还能保持所谓君子。如今他只想放纵,哪怕亲眼看着自己坠入她编织的网。

    集团和家族那些被隔绝在车窗外的审视目光,不足为惧,后果,他承担得起。

    岑稚许眼睫轻颤,这一次,并没有选择闭上眼睛。

    唇齿相接的对视让暧昧的氛围陡然升温,谢辞序掐着她下颔骨的掌心逐渐往后,沿着她的脊线或轻或重地揉。

    起初她被吻得很舒服,双手垂攀着他的肩,后来事态逐渐失控,谢辞序仿佛察觉不到疲惫似的,趁着她动情之际,逐渐加深往里搅,吮着她的舌根,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向她,继续凶猛的进攻,将她吻得呜咽出声,眼尾泛湿,身体也软成了一滩泥。

    她没有办法再继续睁眼,谢辞序大发慈悲般松开她,耐心地等她缓过来后,温热的唇再度覆上来。

    岑稚许瞪大眼睛,他后退半步,解释,“还没结束,刚才在等你换气。”

    他的吻技在这短暂地练习中又精进了不少,厚舌有着不同于她的细微颗粒感,将她又咬又吮又吸,岑稚许在这个充满情.欲的吻中被抛上云端,香汗淋漓,也节节败退。

    以至于让她思绪也飘然,涣散地想,原来从前她所谓的接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只是唇对唇的摩擦触碰。

    她荒唐地想,能够勾起身体深处渴望的吻,才叫做真正的吻。

    谢辞序似乎还嫌这样的姿势不方便,屈膝分抵开她的裙摆,被西裤包裹着的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张力的长腿半横亘在她身前,像是守卫着落英缤纷私密花园的猎豹。

    猎豹锐利的目光紧锁住那片开满了鲜花的伊甸园,杜绝周遭天敌虎视眈眈视线的同时,也起了监守自盗的心思。

    不知这个吻持续了多久,被电话铃声打断时,谢辞序并未理会,扣住她的手掌爆起条条筋线,见她实在撑不住了,松开那罂粟般令人上瘾的软舌,只在她唇瓣边缘辗转游离。

    响铃持续十秒后挂断,间隔不到一分钟,再度响起。读数如此严谨的呼叫方式,谢辞序再熟悉不过,宴凛懂分寸,除了必要时刻,不会这样。

    终于得以喘息,岑稚许鳃颊染红,揽在她肩侧的指骨修长,并未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侧过眸,身旁的男人英俊到让人心跳怦然,表情是被打扰后的些许不耐,黑眸中分明还藏着欲求不满,眉心轻簇,沙哑的声线分外动听。

    他不会还没够吧?

    岑稚许的视线黏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将之归结于在坦桑尼亚那次把他钓得太狠了,弹簧压到极限才会爆发。

    毕竟是连牵手都不曾有过的处.男。

    谢辞序接电话说的词,远比今夜要少,只冷淡地应声,幽暗的眸调转过来,同她相撞。

    岑稚许现在舌根酸软,一点也不想再延续刚才的事,正欲婉言拒绝,谢辞序倒是先于她开口。

    “陪我去场饭局,介意吗?”

    大脑缺氧,岑稚许心跳一顿。能让他不得不折返回去的饭局,必然是临时来了大人物,不管她真实的身份如何,从他的视角来看,她不过是个背景平凡的学生。向来不近女色的高岭之花,带她出入他的场合,注定会打破一些微妙的平衡。

    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席。

    不想同他交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怯退,否则容易引他生疑。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两难题。

    第24章 陷落 “先别说话,再忍一会。”

    岑稚许不太喜欢将自己置于被动的位置, 屏息几瞬后,她声音透出些许玩笑似的从容,“这种场合, 都是些生意上来往的人,辞哥带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谢辞序的手掌还撑在她腰间, 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或许刚结束完一场酣畅淋漓激吻的缘故,哪怕是清清淡淡睇过来的视线, 也显得很欲。

    他垂眸落在她微微泛肿的唇瓣, 眸色不可抑制地深了几分, 但待会还要带她见人, 实在不宜放纵。止住继续吻她的心思后, 垂眼落向窗外。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想吃什么我给你拿。”谢辞序微顿, “不会有人同你搭讪, 你也不用在乎,跟在我身边就行。 ”

    他形容得很轻松, 仿佛她只是去寻常吃个饭,顺道陪他而已。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 岑稚许也不好再说什么来推辞,“那先说好, 要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把你的事情搞砸了,你别怪我。”

    谢辞序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扯松被她拽揉得不成样子的领带。

    “事情办不好,跟我这边的工作没做到位有关系, 如果真因为你几句话就搞砸了,只能证明,我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作为决策者,岑稚许一听便懂其中的利害因果。失败往往体现在小的错误中,譬如标书里和方案里的几个技术参数、价格,乃至更夸张到标点符号,看似是关键之举,追根溯源起来,大都会发现这只是表象。对方拿着放大镜,随便抓住一点破绽,就把你踢出局了。

    有的决策者明知实际情况,但为了发难于下属,还是会失败的原因强加于团队和下属,以保持自己高明的形象。

    岑稚许发现两人在某些方面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谢辞序做事干净利落,讲究效率和直击要害,她也是如此。

    三观契合,倒是省去许多日常交流上的麻烦和争吵,在感情里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项。

    虽然就目前来说,她暂且不需要考虑这一点。

    她与他只要在身体上能够磨合就好。

    岑稚许唇角抿翘,继续抛出假设,“如果有人欺负我,非要敬我酒,我可是一滴都不会喝的。”

    谢辞序从隔板里取出备用领带,扬起的颈部线条流畅清越,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系上领带。

    “我给你挡。”

    如果是白酒,她的确不太喜欢,倘若是香槟或者其他,岑稚许倒是乐意浅酌一点。她张了张唇,追问:“辞哥酒量很好吗?”

    “没试过极限,不太好判定。”

    谢辞序并非从底层爬上来的,位置足够高,能够让他赏脸饮酒的人本就少,更别说,会有人真的如此不清醒,以至于非要探他底的情况。他并不贪杯,自然也不知道酒量的极限在哪里。

    他指骨穿过,系领带的动作显得优雅又贵气,岑稚许不经意间瞥见,忍不住想使坏。

    她攀着指尖覆上他的手,目光平落点于他凸棱的喉结上方,认真地为他系上领带。这条领带的材质柔软,比先前的那条要窄上些许,按照温莎结的系法,没那么好看。

    “辞哥这条领带是不是比之前的那条要长?”

    谢辞序为了配合她,下颔骨微抬,侧颜轮廓在流离的光影中显得清晰而深刻。

    喉结随着懒散的腔调轻滚,后颈被细窄的领带轻勒住,以至于他的声线微微沙哑,“不清楚。”

    岑稚许的动作没轻没重,谢辞序眉头拧紧,也责怪她,温声道:“从盒子里随手拿的,没有仔细看过。”

    她用手指垫在中间,慢悠悠地将宽边捏住,这种领带有单独的系法,譬如四手结和亚伯特王子节。同其他系法最大的不同,是需要用窄边缠绕两圈,再向上收紧,搭配尖领衬衫极为清雅贵气。

    “好了。”

    岑稚许对自己的杰作还算满意。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有戴袖箍的习惯,要是以后能将他的衣柜里添上她喜欢的元素,才能算得上是尽善尽美。

    谢辞序抬手摸了下领结,目光深沉地凝了她数秒,“这是系的什么结?”

    “亚伯特王子结。”岑稚许同他对视,“The Prince Albert Knot,辞哥总不会没听说过吧?很经典的款式。”

    他当然清楚,只是她展露出的一切,时常让他感到意外。连口音都带着浓重的英腔,丝滑流利的语速,绝对是下了大功夫的,当然,也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着双语甚至多类语种的教育培养方式。

    谢辞序端详她,嗓音显得来者不善,“给别的男人也系过?”

    “当然。”岑稚许说。

    他是善妒的性子,现在两人只是在暧昧阶段,就这么容易吃醋,要是知道她的感情史,得气成什么样啊?她对“前任”又厉害大方,传得最夸张的,就是现如今已经是顶流的那位男星了,他现在商业价值高,资本都愿意投钱,国际代言拿到手软,人人都以为现在的资源还是她为他铺的路。

    她哪有那么深情,都分手了还跟在身后鞍前马后。刚开始她还会解释两句,后面干脆懒得搭理了。

    谢辞序眸光蓦然暗下,比稠浓的夜色还要深,弥漫出丝丝危险的黑沉。

    “那我还挺荣幸。”

    他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移开,眉骨蹙紧,忍耐着想要将这条领带也扯松扔掉的冲动。

    岑稚许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摸狮子尾巴的行为有些过火,匐进他那双蕴着愠怒的眸子里,语调婉转勾回来,“除了我爸,辞哥是第一个能让我亲手系领带的人。”

    她不仅想给他打领带,还想为他戴上袖箍,让他在块垒分明的腹部处裹上束缚肩带。他这双手也很好看,指骨窄瘦,大拇指正好套上宽戒——要是搭配耳钉就更好了,冷金属光泽能够让他身上那种不容进犯的清傲气质削弱,显得又欲又蛊。

    可惜,按谢辞序的脾性来看,大概率不会接受这些。

    退而求其次的话,耳夹也行啊,不用打耳洞就能戴。她购物车里挑选了几款,下次找机会送出去,应该不会被打……吧。

    “亚伯特王子结的系法是在网上学的,现在信息茧房不怎么强,除了技术性强的东西,其他想学什么,基本都能找到。”岑稚许说话做事其实很圆滑,哪怕是几年下给自己挖下的坑,她也记得很清楚,能在不经意间圆回来。

    但她很多时候不会选择这样做,适当留有尖刺,会让人不得不对你留有忌惮,从而不敢造次。在这点上,她和岑琼兰有些相似。

    见谢辞序没说话,岑稚许眨眼,“辞哥该不会嫌弃我系的难看吧?”

    她面上浮出不满,作势就要替他解开,被谢辞序抬制止住,“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字?”

    “你只是嘴上没说,刚才我看你的反应,就像是觉得它很丑,想连领带都一起从车里丢出去。”

    谢辞序拧了下眉,补充:“不止是领带,还有你。”

    她那句骄傲的当然,让他生出浓烈的嫉妒,想撕碎绅士外皮下的伪装,将她吻得眼尾含湿,连一点作恶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没有哪处是让人省心的。

    也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她安分点,别总来挑衅一头野性难驯的狼。

    就像他并不能保证,Rakesh不会咬伤她。

    “车窗降下来,正好。”谢辞序脸色稍霁,故意说这种话吓她,语气夹杂着冷漠,眼神却含着几分纵溺的意味,“丢出去也不费劲。”

    她的腰那样细,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

    接吻时压在他腰间,尚且不足他体廓半边。

    深吻过后,太容易遐想连篇,谢辞序及时止住,只用目光克制地停留在她泛红的颊侧。

    原来谢辞序也是会开玩笑的。

    倒也不似想象中那么无趣,岑稚许很轻地冷哼了一声。

    “不过这样好像显得不郑重。”岑稚许说,“你今天的衬衣是温莎领,应该搭配温莎结,要是碰到懂礼节又正好注重这个的,估计会觉得你这样是在刻意给他下马威。”

    她往前挪了小半寸,饱满的臀只有一小处留在皮质座椅上,暖玉般的身体几乎贴向他,真要将领带解开。

    大有不做不罢休的意思。

    谢辞序捉住她的手腕,感受到那如同云朵般的柔软,呼吸滞了一瞬,竭力忍耐住再度吻她的冲动。

    “快到了,再换也来不及,就这样。”

    谢辞序所说的饭局,在一座园林式的景区深处,并未对外开放。在这用餐,讲究的是清幽雅致,以及在旧皇城脚下,最好的风水宝地用餐的特殊,别说预约,普通人根本闻所未闻。

    岑稚许来过几次,嫌他们流程复杂,吃个饭还要提前预约,麻烦程度都够她在外面溜达几圈了,因此后面也懒得过来了。

    这里的洗手间也是单独的一座亭台,拱门前立着株料峭红梅,这个时节翠郁青葱,显得雅致又清疏。周遭各种植物的香气饱满浓郁,要不是侍者提醒,真看不出来,她对谢辞序说了句等一下,而后如一尾游鱼般自他身侧滑走。

    照完镜子出来,岑稚许瞪了他一眼,表情似有幽怨。

    这样明晃晃的视线,谢辞序不可能注意不到。她的唇正常情况下呈现的是浅淡的血色,而刚才他吻得太过用力,现在泛着水色,明眼人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美得太娇艳,仿佛为那株未开的红梅点上绛色,是莆一流连便难以移开视线的漂亮。

    万里挑一。

    有谢辞序在身侧,觊觎的目光倒是不敢睇过来,但他管不住旁人的揣测臆想。这对于女性来说,是极其不友好的凝视。

    是他将她带过来的,也是他的放纵让她变成这样,总不能让她心里难受。

    谢辞序深情温沉,“带口红了吗?”

    岑稚许包里正好放了一只,下车前她摸到了,这才演这么出戏,想哄骗他为她涂口红。光是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隐约刺激着大脑皮层。

    现在他主动说出这句话,倒是省去了她许多铺垫。

    岑稚许点头,将那支细长的口红递给他。

    谢辞序的手完美符合手控的一切标准,尤其是看他旋开底座时,包裹着小羊皮的金属磁扣松开,视觉、听觉乃至情绪上的满足感一瞬间上升至顶峰。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男明星代言口红,能大幅提升销量了。

    微凉的膏体触及唇瓣,谢辞序的食指指腹抵在她下颔骨处,深邃眉眼近在咫尺,冲击力太强,饶是阅人无数的岑稚许,也很难抑制住怦然的心跳。

    他肯定是浓颜系的,每一处都完美到挑不出错处。不论什么样的死亡光线,奇葩角度,这张脸都横看成岭侧成峰似的,各有各的赏心悦目。

    “辞哥。”岑稚许轻阖唇角,含含糊糊地唤他。

    这算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困扰,毕竟谢辞序还是第一次为人涂口红。

    偏偏她还在这时候说话,摆明了要给新手增加难度,谢辞序险些将口红涂出她的唇线边缘。

    他只能稳准心神,“先别说话,再忍一会。”

    岑稚许难得安分地照做,等他完成了这项暧昧的任务,踮起脚,从他乌黑的瞳孔里找寻自己。

    身后就有镜子,她偏不用,谢辞序在这数秒的逼近中,喉结很轻地滚动。

    微肿的唇在口红的压制下,已经看不出什么,岑稚许退回正常的社交距离,“这个办法的确不错,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一缕香风如昙花一现,让人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谢辞序压下躁意,脚步抬了半步,口吻也因此显得冷淡,“嗯。”

    “我帮辞哥系了领带,辞哥给我涂了口红。”

    他转过身,仅用挺括隽冷的背影对着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岑稚许自然也嚣张不少,“也算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浪漫。”

    话音刚落,谢辞序正欲回她,楼阁包厢里的人就迎了出来,宴凛跟在后半部的位置,踱步过来,同岑稚许一左一右,等着几位大人物寒暄客套。

    这种场合最讲究站位坐次,先前谢辞序不在,由宴凛代他,站位仅次于今晚临时赴约赶来的那位。

    等谢辞序来了,他就立刻回归特级助理的位置,全程滴水不漏,可见工作能力很强。

    几番接触下来,岑稚许对宴凛也起了心思。

    想着要是以后有机会,把他挖过来,能成吗?

    年薪和股票多给半成,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包厢在二楼的位置,能够将旧时王府地貌一览无余,夜里掌着灯,格外恢弘沉厚,入目扫过去,连空气都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谢辞序人高腿长,步伐迈得比较快,加上岑稚许又在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合适,一时不察,险些撞上刻意停下的谢辞序。

    腕心被他及时拽住,那双大掌宣示主权般揽紧她的肩,打破了她与宴凛一人候守一边的平衡,天秤单方面倾斜,如此毫不掩饰,充满着浓厚的占有意味。

    “跟紧点。”谢辞序低眉警告,语气危险,“走丢了谁负责?”

    岑稚许的情绪正好跟他相反,在场没有熟人,心上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连走路的姿势都自在许多,同他十指相扣。

    包厢里还坐着零散几人。

    先前同谢辞序并排而行的中年男人扯唇,和善地引荐介绍,“谢先生,这是我徒弟,以前学天文的,去年留在外交部工作,叫他小傅就好。”

    被称做斯年的男人站起身,眉目舒朗清阔,同谢辞序握手,姿态不卑不亢,有一种清松般的风骨。

    难怪那位老领导都退休了还愿意出山赴局,谢辞序淡淡颔首,留意并记住了这个名字。

    “名字寓意不错。”谢辞序评价。

    这就算是卖了面子,傅斯年必然要应承,他目光温和,落向谢辞序,唇角笑意很淡,“之前有人也这么说过。”

    话语太过突兀,引得谢辞序抬眸觑他,但那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谢辞序随意道:“那我跟你那位朋友,还挺有缘分。”

    两人简单几句,却让岑稚许心弦绷紧,如坐针毡。

    第25章 陷落 “和他谈了多久?”

    时隔数月, 同傅斯年竟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相见。

    前任和还没有成为现任的准现任坐一桌,想想都觉得抓马的程度。偏偏这么离谱的事就是发生了,岑稚许只能接受。

    谢辞序和傅斯年就此揭过话题后, 便没有再交流。

    大概是知道她最不喜欢纠缠,傅斯年反应很平静,仿佛根本没有认出她。

    两人视线不经意间相撞, 岑稚许轻飘飘地移开, 目光落向中央的一盘冷菜。这里包间的圆桌都很大,中间摆着盆寒兰, 狭长的枝叶垂落掩映在盆景里。饭局的重要人物都有人专门布菜, 今天聊的话题或许比较敏感, 服务人员都自动退了出去, 她握着公筷, 有些不太想动。

    谢辞序正偏着头,听那位头发花白的领导讲述自己当初在西北工作的轶事, 周遭的人听得聚精会神, 不时应和两句,气氛轻松。

    他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岑稚许的情况, 见她自从呆在包厢里,情绪就不怎么好, 等圆桌自动转过来时,伸手抵住, 给她夹了几叠菜。

    “谢谢辞哥。”她说得小声,仅有彼此能听见。

    两个人的座位本就毗邻,谢辞序半俯着身同她说话,姿态看起来十分亲昵。谁都知道谢辞序向来不近女色,破天荒地带着女孩过来就已经够稀奇了, 更别说还在应酬之际关心她,要是传出去,消息不出几分钟就得炸。

    “谢先生,要不问问看您旁边那位小姐喜欢吃什么,再加几个菜,行吗?”有人提议。

    这种饭局讲究辈分与地位,坐在主位的是那位领导,要加菜迁就谁的口味,也理应先由他来点。让谢辞序来点,算不上太合适。

    谢辞序夹的冷菜是甜口的,细嚼慢咽倒也开胃,岑稚许通过先前的几场寒暄和众人的表情变化,已经大致分析出各人的立场和背景,大抵能猜出些门道。

    话语一出,谢辞序没有动作,场面显得有些冷。

    她忍不住弯了唇角,坐在一旁吃瓜也挺有意思,在默默为这位没眼力见的勇士捏了把汗。

    巴结人都踩不到点上。

    估计会被谢辞序拉入合作黑名单吧?

    岑稚许端着高脚杯作掩饰,哪知她这看热闹的心思,逃不过谢辞序的眼睛。他清清淡淡地瞥她一眼,低声道:“店里的烤乳鸽不错,要试试吗?”

    说完后,又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斥:“收敛一点。”

    他唇边漾开若有似无的笑意,哪里是在斥责她,分明就是助长她看戏的嚣张气焰。

    岑稚许轻瞟他一眼,眉尾不客气地挑起些许弧度,算作回应。

    他看穿了她又怎么样,她也能读懂他的想法。

    谢辞序打了个响指,唤来侍应生,将厚重的菜单本送至对面,“宋老,我点的菜恐怕不合您口味。”

    老领导说了几句客套话,倒也没有拒绝,看表情应当是对谢辞序的行事风格很欣赏。但他年纪大了,早已没了同年轻人争锋的精力,笑和着将菜单随手递给坐在身旁的傅斯年,“小傅,今晚的凉菜我看有三样,再凑数不吉利,你点些热菜和汤,尽量选不忌口的。”

    岑稚许放下茶杯,品出不少说话的艺术。

    尽量选不忌口的,还是汤,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能跟着沾点肉喝汤,敲打某些心急的人,太过急功近利,只会闹出笑话。

    先前提议那人,果然面色微变,嘴角的笑容僵硬到滑稽的地步。

    这点插曲,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傅斯年翻过几页,长指点在图片上,“真味葵园烤乳鸽,松茸玉瓜清炖澳带,金钱蒜香和牛肉粒,再来份山药玉米汤。谢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报出来的这几样,岑稚许当初都说过还不错。

    热菜陆续上齐,烤乳鸽是整只上的,需要主厨用餐刀现场分割,谢辞序挑中最软嫩的那块肉,夹在岑稚许碗里。

    “怎么样?”

    “还可以,很新鲜。”

    这就是她对食物的最高评价了,不过谢辞序并不清楚,他大概还在对上次带她去的那家餐厅有所忌怀,又给她盛了碗松茸汤,服务的细致程度,不仅让在场的人咋舌,连岑稚许都觉得有趣又意外。

    “日月贝的产地或许不太好,肉质没有那么紧实,不过汤很鲜甜。”岑稚许中肯地说,“挺好喝的。”

    谢辞序夹了两块炙烤得外焦里嫩的雪花牛肉粒,看着她慢悠悠送入唇边,旁人参加这种饭局,根本动不了几筷子,只有岑稚许在认真吃饭,口红的颜色都蹭掉了些许,露出原本鲜艳欲低的唇色来。

    她唇边翕动,明明是极其正常的动作,谢辞序却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躁得难耐。

    “牛肉好吃。”岑稚许借花献佛,用筷子夹回了谢辞序碗里,“辞哥尝尝。”

    玻璃杯壁的清瓷碰撞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岑稚许循声望过去,才瞧见傅斯年修长精致的手中正握着醒酒器,将紫红色的酒液斟进高脚杯中,信步走向谢辞序。

    他生得清隽标致,步伐也稳重,当初还在高校做客座讲师时,凭着这出世不凡的气质和清绝的脸,就吸引了不少其他学校的学生前来听课,场场课堂座无虚席。

    “谢先生,还没敬您,实在失礼。”

    谢辞序此刻心绪被岑稚许扰乱,只想快点结束饭局,好继续先前那场意犹未尽的吻,因此不太想饮酒。他手肘撑着桌站起身,淡漠冷寂的视线扫过去,语气也轻:“晚点我还要送她回去,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傅斯年的面子,谢辞序还是能拂的。

    岑稚许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地喝着碗里的热汤,余光忍不住瞄了眼。

    她发现自己对谢辞序的判断似乎有些失误。

    傅斯年的净身高已经一米八八了,他竟然比傅斯年还要高一点。

    难怪两人站在一起,气场上的风格截然不同。

    傅斯年面上平静,淡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忘了岑小姐也在。”

    周遭的空气明显凝下几度,谢辞序撩眉落向她,意兴阑珊的面庞蒙上一层深冷的浮躁。

    谢辞序并没有向在场的众人介绍过她,先前的暗潮涌动原来并不是错觉。

    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竟然相识,而岑稚许还装了这么久。

    就在谢辞序的眼皮子底下。

    岑稚许掌心蜷出了汗,耳朵里似有撕扯的嗡鸣声,见向来说一不二的人接过傅斯年手中的高脚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岑小姐,你跟傅先生认识,怎么不提前说。”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嗅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而傅斯年恍若未觉,笑着说:“岑小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

    贵人多忘事?这跟她的人设完全相悖。

    岑稚许太阳穴突突地跳,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她身上,还都是天之骄子,乌压压的黑影压下来,让她倍感压迫力。

    她没说话,握住谢辞序的手腕,指腹搭在他腕表的表盘上,稍作倾身,将他手中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要是喝得太急,很容易上脸,若是酒量差的,骤然倒地不省人事也有可能。岑稚许瓷白的面颊很快浮上丝丝绯色,虚浮的脚步让人心脏微紧。

    谢辞序意味深长的目光睇过来,嗓音夹杂着不虞,很明显的叱责意味,“给我挡酒,你也不怕伤着自己。”

    长臂揽住她的腰,扶着岑稚许坐下,谢辞序周身晕开低气压的危险气息,像是挪威极夜寒潮降临时,寂冷无限延长的漫漫森林。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谢家太子爷这是生气了。

    红酒悉数被撤下,场面霎时间变得安静。

    傅斯年起身去吩咐餐厅煮些醒酒汤,岑稚许则用手掌扶住额头,避免着谢辞序的顺势发问。她不想卷入修罗场似的战火里,要退就要全身而退。

    该谈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谢辞序说了句抱歉,便带着岑稚许先行离开,剩下的交由宴凛收尾。

    起初谢辞序不过是虚扶着她,他步伐迈得太快,大步流星似的,犹如一阵强劲的风,冷傲的侧颜看上去分外不好招惹。她本来就不太能跟上,地上又铺了不少鹅卵石,夜里点的宫灯并不算明亮,岑稚许在这样的情况下视力不佳,也被闹出了脾气。

    她喜欢看着谢辞序为她吃醋,但醋也是要在有度的情况下才行。

    感情本来就是调剂,要是影响了自己的情绪,不就本末倒置了。

    岑稚许正欲松开手,谢辞序蓦然停下,环在她后腰的手掌往下,拖住她的臀,将她打横抱起。他做这套动作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表情也看不出一丝波澜,手掌绅士又温柔地罩住她,在气成这样的时候,还知道顾忌她的感受。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软了一点。“辞哥,你生气了?”

    谢辞序:“没有。”

    穿堂而过的风声猎猎作响,他走得实在是太急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攀缠住他的颈,以免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是因为我替你挡酒的事,还是我和傅斯年认识?”

    被他抱着,倒更方便岑稚许作恶,她凑近他,想借着疏冷的月光,看清他此刻的表情,软着腔调问。

    回应她的是静到令人发寒的沉默。

    走过亭台楼阁,需要跨过几个台阶,岑稚许见他不理她,自己又看不清楚,伸出手抚上他的唇,试图寻找触得到的安全感。谢辞序正抬着步,喉咙难抑地发出一丝闷哼,臂弯也松了稍许,岑稚许的身体出于惯性往下滑坠。

    天旋地转间,谢辞序凝眸,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回来,但也因此失了衡,不得不顺势将她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以防她腿软跌落在地。

    呼吸搅缠,谢辞序宽硕紧实的男性身躯如山般压住她,将她困于方寸间。而她那不可思议的柔软也同他紧密相贴,彼此甚至能听到一瞬间凌乱失控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快要跃出胸膛。

    “说你两句,就记恨上我了,知不知道刚才那样有多危险?”

    借着墙边点的一盏灯,谢辞序凌厉异常的面庞透出几分杀戾之气。

    他的语气很凶,岑稚许听起来却安心不少。

    “我就是怕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她的嗓音很可怜,巴巴的,透露出天大的委屈,如同羽毛似的,生了爪子,狠狠挠过谢辞序的胸口。

    “不会不理你。”谢辞序说,“但你要告诉我,傅斯年跟你是什么关系。”

    岑稚许愣了一秒,“你看出来了?”

    谢辞序拧眉:“我看 出什么了?”

    “就是……”岑稚许斟酌着用词,大眼睛盯着他,滴溜溜地转动。

    她这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如同火上浇油,看得人心火躁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爽利,只想用力地吻上那张总是气人的嘴。

    刚才就不应该怜惜她,将她吻的双唇泛肿,最好一个难听的字也说不出来。

    “说。”

    他又开始惜字如金,岑稚许还在铺垫,“你先保证不生气。”

    谢辞序冷笑一声,“你不告诉我来龙去脉,倒先求我原谅,岑稚,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

    “我跟傅斯年谈过一段。”

    “跟?”他咬住字眼。

    岑稚许知道跟的意思,压着声解释,“他就是我前男友啊,我跟你说过的。”

    “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我也不知道他会出现这里。”

    “和他谈了多久?”

    他这会浑身是刺,连上挑的眉峰都酝着阵阵戾气,岑稚许只能如实相告安抚,“三个月。”

    哪知一个不注意点燃了火药桶,谢辞序滚烫的指腹按上她的下唇,眸中溢出冰渣子,“三个月就接吻?”

    岑稚许眼神真诚,“可是我和辞哥没谈恋爱,也接吻了……”

    第26章 陷落 不谈真心

    他连名分都还没坐实, 就先端起了正宫的架子,要把她身边围绕的花花草草都给吓跑。这份铆足了劲的醋意,看着挺凶, 倒是难得带有几分可爱。

    贴在胸前的男性躯体滚烫灼热,犹如冰火两重天,维持这样的姿势久了, 岑稚许觉得有些难受, 尝试着将他往外推,然而谢辞序纹丝不动, 犹如不可撼动的一座巍峨高山。

    “你和傅斯年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一起的?”

    岑稚许逃不掉, 索性将脸埋在他胸口, 手指不安分地把玩着他的领带。

    她猜不透谢辞序在想什么, 思索一阵过后, 唇角往上抬了抬,“就是正常的、健康的恋爱该有的态度。”

    “同进退, 共患难。”岑稚许说完这两个词后, 谢辞序隐在黑暗中的眸子明显暗了几分,好似她要是再继续说下去, 定会有獠牙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将她撕得粉碎。

    好吧。

    她收回刚才形容他的描述。

    明明凶得要命。

    岑稚许故意翕开嘴唇, 剩下的话一个气音也没落出来,乌睫颤动, 一副碍于他凶神恶煞的威压逼迫,愣是将话憋回去了的委屈模样。

    谢辞序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她连番甩出来的成语轰炸的准备,她却骤然止了声,只用那双灵动撩人心弦的狐狸眼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岑稚许的手指还停留在他衬衣领口下的第一课纽扣上,倒是没有再胡乱蹭。她抿抿唇, 很是难以启齿地说:“我怕你听了后受不了。”

    两人视线齐平,谢辞序凝眸看了她半晌,被回旋镖扎中,这点郁气像是困在了箱子里,周遭沉而闷,偏偏又无处可撒,只能清醒地看着它滚雪球似的越攒越多。

    谢辞序冷笑,“有什么受不了的,最后不还是分了。”

    “他带我参观过他的工作室,我用他的天文望远镜亲眼见过月球表面的暗辉;我送过他一个亲手制作的瓷瓶,有我拥抱形状的那种。”

    岑稚许例举的事件都还算稀松平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轰烈,至少,在这段感情里,傅斯年不曾向她索取过什么。

    当然,她还是省去了一些细节。

    比如得知他有意和麻省理工的研究室合作,做有关恒星磁场活动的演化与速率分析,却碍于设备和数据处理能力有限,没办法将核心前沿的技术用来辅助,屡次碰壁时,她托人解决了问题。

    傅斯年很优秀,得她助力后,一举斩获了好几个天文学方向的国际奖项,他还这么年轻,若是在此深耕,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她知无不言,谢辞序始终一言不发,黑暗中堆砌的沉默愈发寂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崩裂的临界点。他捉住她乱动的手指,表情沉冷,英挺的鼻梁凑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

    “也许。”岑稚许倒也不否认,如果这个病症的症状包含牵手的话,那她大概有一点?

    谢辞序默了几秒,声音透出丝丝冷磁。“对谁都有?”

    岑稚许作乱的指尖从微凉的纽扣移至他饱满的喉结上,不同于贝母的质感,男人的喉结是温热的、鲜活的,人类的神经在许多地方都不太敏感,她记得自己看过类似设定的科幻电影,皮肤相触,不仅能联结情绪与感官的纽带,还能实现精神上的共感。

    也就意味着,如果一方对于身体的触碰有反应,那么另一方,也会迅速感知。

    彼此都会觉得很爽。

    喉结应该算是男人极其敏感的地方之一。

    那么,他会有感觉吗?

    指腹下的喉结滚动,再落回原位。

    大概是她略微用了力的缘故,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

    “嗯?”

    “辞哥。”岑稚许的唇快要贴近他的下巴,呼吸喷洒在颈侧,“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最讨厌被骗。”谢辞序凝着她,目光与先前截然不同。

    他说这话时,眼眸里溢出杀伐之气,那一秒的恍惚,让岑稚许心脏也不轻不重地承受一击。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演下去。

    好在谢辞序并不是时时时刻都明察秋毫,他将她的双手钳制住,高悬举过头顶,在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前,显然不会轻易放开她。另一只大掌松泛地握住她的腰脊线,借以力道支撑着她身体的平衡。

    完全掌控的姿态,让气氛陡然变了味道。

    岑稚许耳根攀升出红意,轻别开脸,“那我们来快问快答。人在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更能反映真实想法。怎么样,够有诚意吗?”

    “我问,你答。”

    谢辞序当即接受了游戏规则,黑眸垂敛,温和地注视着她。

    “仅限六个问题,过时不候。”岑稚许圈定范围,杜绝他任何作弊的行为。

    面对高智商、高敏捷的敌人,提出这种玩法,已经是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岑稚许必须无比谨慎,一丁点破绽都不能暴露。

    “谁提的分手?”

    “我。”

    谢辞序并不意外,挑眉,“原因?”

    他的目光充斥着侵略性,握在腰际的掌心好似燃起了火,烧得岑稚许耳尖泛红。她勾起唇角,并不理会他的进攻,端的是胜者姿态,“这是第二个问题。辞哥要是想用掉的话,就只剩四个了。”

    “我想知道原因,最真实的。”

    岑稚许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选择听这个,怔愣了半秒,他的应变和心算能力一定很强,低磁的嗓音在她耳边读秒,昭示倒数的时间告罄。

    “5,4,3——”

    “新规则,五秒内回答不出来,问题在此基础上多加一个。”

    面对这种游戏,谢辞序认真起来,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她惊讶了一秒,不甘落败的个性占据主导,险些咬到唇,语速飞快地为自己争分夺秒,“他不肯和我接吻。”

    岑稚许说完有些后悔,抬眸觑着谢辞序的脸色。这是她和傅斯年分手的真实原因,她连庄晗景都没告诉,因为觉得被拒绝实在是太丢脸了,让她的骄傲无处安放。偏偏谢辞序问的就是这点,又在此之前铺垫了一句,最痛恨被欺骗,让岑稚许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

    “为什么?”

    这是谢辞序的第三个问题。

    近乎于咬牙,视线如同榫卯,与她严丝合缝地扣接,也让岑稚许避无可避。

    她低头躲他的视线,脸色带着几分羞赧,“我哪知道!……”

    谢辞序危险地眯了眯眼,“看来说的是实话。”

    握住她腰肢的骨掌又收紧一寸,像是镣铐缩小了范围,烫得她呼吸微滞。岑稚许有些难以抗住充斥着如此凶悍侵略性的攻势,面颊滚烫,明明羞恼,却色厉内荏地冷哼,“万一我这句话不诚恳呢?”

    “不会。”谢辞序声色笃定,深眸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深沉汹涌,“你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同他分手,对吗?”

    岑稚许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庄缚青这样狡猾的变色龙,面对谢辞序,都不敢放松半分警惕了。他的判断力,以及观察推理能力,足以让他能够轻易看穿人心,看待诸多人与事,都如同一张白纸。

    禁锢着她腕心的手掌宽厚而温热,熏得她浑身燥热难耐,这样灼烫的温度不属于她,大脑密密麻麻地敲响警铃。

    “只剩两个问题了。”岑稚许强装淡定,心跳的声音快要盖过她竭力维持的理智。她迎上谢辞序的视线,声音像是被戳破泄了气的皮球,再怎么用力,也掩不住颤,“是。”

    “抱歉。”谢辞序蓦然松开她,环搂住她的肩,轻抚上她的面颊,“刚才用了心理学上的审问技巧,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过于尖锐。既然已经跟他断干净了,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提。”

    “那快问快答……”岑稚许吐气如兰,还想给自己挣回一点面子。

    “我最介意的已经知道了,剩下的,留给时间,没必要刨根问底。”

    绷紧的弦一瞬间松懈下来,岑稚许只觉得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罕见的旱季,脊背泛出了层层薄汗,被凉风一吹,竟有些手脚发凉。

    庄晗景同她讲过,说谢辞序是谈判桌上的常胜将军,尤其是处理并购类公务,全无败绩,就连久经沙场的老狐狸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人能熬得过他多变到绝无重复的心理战术,岑稚许那时还以为是传闻太夸张,直到自己置身其中,才知道那些对他的赞誉,并非空穴来风。

    岑稚许腿软到根本站不住,双手又被他握得泛了潮,只能环抱住他的腰腹。

    腾空感骤起,谢辞序拖抱着她,手臂强劲而有力。斜挎在肩侧的包滑落,岑稚许勾着手,作势要去捞,谢辞序目光低垂,说了句:“环紧我。”

    岑稚许没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却还是照做。

    谢辞序单臂抱着她,微俯下身,顺势捡起石板路上的包,分明是高难度动作,对他而言却显得尤为轻松。

    “其实,我以为你会问我,现在对你是什么想法。”岑稚许终是没忍住,说出了她的疑惑。

    今日这场战局是她甘拜下风,既然输了,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还能从他身上学点东西,何乐而不为。

    两人沿着憧憧灯影走向侯在庭院外的黑色魅影。

    谢辞序侧目,立体深邃的五官像是被灯光裁开的一段黑夜,“没有耐心了?”

    今夜的他似乎格外不同,眉宇间笼了层纱雾,叫她猜不透,连字句之间的关联也被切断,不得不让岑稚许怀疑,他是不是也有瓮中捉鳖引她上钩的心思。

    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一旦招惹,这辈子不可能再轻易脱身。

    岑稚许眉心突突地跳,将之归结于刚才那杯陡然饮下的红酒作祟。她不可能误入圈套。设置陷阱的人不该是她才对吗?

    似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谢辞序将领带懒散地搭在身侧,睇过来的目光温沉而幽深,不做声色地说:“你钓着我,不就图的是好玩,有趣。既然如此,就应该多一点耐心。”

    岑稚许定了定心神,听到他噙着笑意教她,“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的道理,阿稚应该很清楚。”

    呸。第一次听见钓人还要讲究细水长流的。

    难道她还能一辈子钓着他?

    她在心底叨咕的这些话,谢辞序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以对她的了解程度,多少能猜出几分,回眸时,眼里的温度降下几分,似笑非笑道:“还是说,你跟傅斯年时奔的是白头偕老,和我就是随便玩玩?”

    宴凛刚走过来,便撞入这个修罗场般的质问语态,顷刻间,他掩唇咳嗽,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但他那么明显的失态,车内的两人不可能注意不到。

    岑稚许倒是不介意被听到,合格的助理会自动将雇主的事情过目即忘。

    谢辞序看似在笑,眸中却半分笑意都没有。

    她心下一惊,险些没顶住压力,直接摊牌。但关于情感逻辑上的认知,始终占领高地,很难动摇,在理智和情感的较量中,胜者永远是理智。

    现在时机还不合适。

    “更应该担心这些的人,好像是我才对。像辞哥这样的家族,注重的是门当户对、资源互换,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成为不了你生意场的任何助力。”

    宴凛还等在车门外,低垂着视线,若不是有不得不汇报的事,他当然不想听到这些锋芒毕露到让人心惊的话。

    谢辞序抬手,示意他先讲。

    得了允许,宴凛平静无波的音质响起:“傅先生给您送了些见面礼,武夷山大红袍,是放在后备箱,还是处理掉?”

    夜色深浓,谢辞序再听到这个名字时,长眉涌上不耐,“以后这种事情,不要专程向我汇报。”

    宴凛踟蹰几秒,还是说道:“傅先生给岑小姐也准备了礼物,说劳烦您转交给她。”

    “……”

    气氛凝成冰渣,岑稚许也一脸莫名,“麻烦宴特助还回去,我不收。”

    宴凛颔首,转身离开。

    谢辞序扫过来的目光幽幽的,冷嗤一声,“你前男友还挺茶。”

    岑稚许被傅斯年这通操作打得有些束手无策,“可能是分手的理由太荒谬,他有点难以接受,才这样试探。”

    先前的话打断后,再接上也找不到合适的氛围,她蜷了蜷手指,状似无意道:“辞哥呢?又怎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大概是今夜接二连三的事情将谢辞序扰得头疼,他疲惫得揉着眉心,似是而非的回答透出几分冷酷,听起来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殊不知正中岑稚许下怀,借着月色,她故作负气地压下唇角,“既然这样,那就约定好,谁都不能动真心。”

    谢辞序听着这话,侧眸睨向她,眼神探究意味深浓。

    他不过才冷声说了一句,她就委屈成这样,连半句难听的都听不得。在两人之间,妥协的永远先是他,但谢辞序并不介意将她养成骄纵的性子,沉叹一声,拇指抬扣住她尖巧的下巴。

    岑稚许在躲,仰起的脖颈高傲又倔强,像一只不甚落入凡尘的白天鹅。

    怕伤了她,他没再执着。

    隐在半明半暗里的面庞,像一道吞噬的深渊。

    “你不要我的真心,不会觉得害怕吗?”

    “真心瞬息万变,承诺只在当下有效。”岑稚许脊背紧紧抵向靠背,“我从不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就没办法判断,彼此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说出这席话。

    解读自然也会偏离。

    谢辞序以为她受过伤,亲情关系里的影响投射到其他地方,也会造成拧巴说反话的情况。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家庭,大抵存在着某种联系,他不想撕开她的伤疤,顺着她的话,放柔了声线。

    “你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也不要紧,为自己留有三分余地没有错。”

    他这话哄她的成分居多,掌心宽慰地轻拍着她的背,“不谈真心就不谈吧。”

    事实上,情到浓处,怎么可能不要真心。

    无异于免死金牌的一句话,让岑稚许有一瞬的错愕。

    她来回拉扯这么久,为的就是让入场的玩家都知晓游戏规则,以省去诸多麻烦。

    岑稚许也不装了,晶亮的眸子望着他,“那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谢辞序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刚才还脆弱得像是鲁伯特之泪,仿佛他一触碰便会满盘皆输。转眼就调转了方向,将无坚不摧的部分展露,眼里甚至还隐约闪烁着期冀。

    “暂时是这样。”

    她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谢辞序艰难开口,心脏软得一片泛滥,没有将话框死。

    岑稚许:“怎么还加了限定词?”

    “贪欲是会增长的。”谢辞序点到即止。

    不过岑稚许没想那么远,她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有谢辞序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谢辞序还在忖度着她的反应。

    见她也不像是不满意的样子,启唇道:“这家店味道不行,换个地方?”

    “你一晚上吃两顿还不够啊。”

    岑稚许脱口而出。

    谁知这句话引申出别的含义,他今晚,正好吻了她两次。一次是在街边,一次是在车里。

    这两次的确都意犹未尽。

    根本解不了燃起的火。

    凝在她唇上的视线倏地暗下,却极其绅士地维持着社交距离。

    似是按兵不动。

    筹码早已尽数被她握在手中,今夜这场游戏的输赢出现了意外的反转。

    岑稚许唇边弧度轻勾,在他等待她答案的静默中,拽紧他西服两侧。挺括板正的昂贵面料经不起这样对待,挤出难以恢复的褶皱,摩擦着她的掌心,簇簇火花重燃。

    她先是试探性地将唇瓣印在他的颈侧,察觉他身体蓦然绷紧,连大腿的肌肉都抻紧,骨掌难耐地握住她的腰。

    像是受到鼓舞,也是恶劣心思作祟。

    她伸出舌尖,将他的喉结染上湿意,糜艳水色映满他眸中的风暴。

    然而这份警告无济于事,在风暴的气旋中心降临前,她推开车门,嗓音轻快道:“晗景来接我了,辞哥,下次再见。”

    附近停着一辆京A保时捷,鸣笛两声示意,庄晗景灿烂的面孔探出来,正朝她挥手。

    谢辞序挑眉睨她,“有人来接你,还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让他以为,她一个人在这附近,无依无靠,也找不到去处。

    “我从头到尾没说过这种话,是辞哥过渡解读了。”岑稚许轻挽唇角,鬓发散在耳边,瑰艳的面庞显出乖戾,“谢谢辞哥今晚的盛情款待。”

    他迟疑般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缕清甜的香风。

    裹挟着馥郁的红酒香气,沉甸甸地积在太阳穴。

    他什么也没抓住,倒是倏地明白过来。

    所谓“款待”的含义。

    第27章 陷落(双更) “你吓到她了。”……

    不谈真心这种话, 也就拿来哄骗八岁小孩差不多。每个人跟她在一起前,都或多或少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到了后来, 不还是反了悔,承受着飞蛾扑火的壮烈。

    岑稚许偶尔会觉得自己有点坏,像个没有心的渣女。但同样的事, 落在男人身上, 最后若是收了心,还会被赞誉一句, 浪子回头——金不换。

    为什么到了女性这里, 就非要在感情里守忠。

    很不公平。

    谢辞序的态度让她生出过动摇的心思, 但这不足以让她冲昏头脑。

    想到这些, 难免心绪浮躁, 岑稚许按照钟表的流程,平心静气地边工作边思考, 直到说服自己, 摒弃还没有觉醒完全的愧疚心。

    在工作室泡了几天,总算完成了两幅画作的脏污、残缺之处的处理, 亲自拜访上门,将之给两位老师送过去, 进行后半部分的接力。

    等装裱起来后,她打算请专业的书画鉴定师估价, 再将认证后的资料打包,发给那位西班牙收藏家的邮箱。这么做虽然有点幼稚,但足以让对方为自己曾说过的话气到跳脚。

    一幅画她打算挂在工作室,另一幅,则忖度着送给谢辞序。

    她敲响了宴凛的聊天窗口, 问他要了份谢辞序最近的行程表,对方极具职业操守,连回绝的话也分外礼貌。

    隔了几分钟,似是得到了谢辞序的准予,他发来了一张邀请函。

    [宴凛:岑小姐,谢总过几天要参加一个国际交流峰会的晚宴,目前还没有女伴相陪,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参加。]

    与此同时,还推来了位品牌设计师的联系方式。

    岑稚许点开看了眼,这个品牌的晚礼服大多是高定款,爸1四八一流9流散。并且格外抢手,不少明星为了抢夺红毯上的首穿照,几乎是挤破了脑袋。不过由于每一件晚礼服都是手工制作,周期相当长,正所谓物依稀为贵,连借都不容易。

    她才懒得去量三围参数,反正许多品牌方那都有现成的数据,她的生活习性很规律,定期会去健身,体重浮动的比率很低,直接沿用以前的就行。

    要来详细的身材数据后,岑稚许本想发给谢辞序。不过他连邀请自己都是让特助代劳,她要是主动发过去,岂不是显得太过心急。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宴凛没回复,倒是引得谢辞序坐不住了。

    [Abyss.:这么隐私的东西,你怎么随便乱发]

    [Abyss.:先撤回吧]

    岑稚许看到这行文字,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事,饶有兴致地将短毛刷放回原处。她有不算特别严重的强迫症,用来清理灰尘和杂质的工具,都必须有规律地排列整齐,由于文物修复者的工具大多是自制,为了让收纳柜看起来一目了然,每一个小排架前方都贴了标签,用楷体字写着名称。

    这样哪怕是她忙到昏天黑地时,阿姨也能根据标签对应整理。

    [xu: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数据,很隐私吗?]

    有这些数据的品牌方,多到她数不过来,不少还会在她生日之际,专程赠送惊喜。甚至于连个别的高管,也会对重要客户的身体数据熟记于心。

    [xu:过了三分钟了,不能撤回了]

    [xu:做你的女伴需要注意些什么]

    他没回。

    过了两天,宴凛通知她去试晚礼服。品牌方在亚洲区的地址是大厦顶层,岑稚许也是熟客,肯定会被认出来。

    她懒散地给谢辞序打了个电话,对面似乎刚结束会议,背景音有些嘈杂,夹杂着人群讨论声。

    “辞哥现在不方便?”

    会议上,高管们亲眼见着向来讲究速战速决的集团太子爷抬手示意放缓进程,而后,低敛着眉梢,坐姿依旧松弛,“在开会。”

    “你助理发过来的地址有点难找,离我也很远。”岑稚许先阐述客观困难。

    谢辞序刚听完华东区销售经理的汇报,对方是今年才提上来的新人,商务能力很强,但领导力有所欠缺,每次给出的计划总是差强人意,让他分外不满。岑稚许这种简明扼要的表达方式,都比那位新人好上太多。

    只不过,她不是他的员工,不需要如此言简意赅、公事公办。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想同她多说几句话,“你要是觉得麻烦,我让司机来接你,或者稍微等我二十分钟,我和你一起过去。”

    岑稚许窝在工作室里好几天,骨子里的懒病犯了,语调幽幽的,“其实我想问,能不能把晚礼服直接送到我这来?”

    听起来有点过分,不过岑稚许这样操作过不少回了,除了调整时需要寄过去,等候的时间稍长外,倒也没什么问题。谢辞序缺的只是女伴,又不是晚礼服,实在不行,她衣柜里还有好多能拿出来撑场面的,要是怕价格被他看出来,她穿套女士西装过去也行。

    反正有谢辞序这个行走的金字招牌在身侧,其实无所谓她穿什么。

    哪怕随便从网上买件地摊货,也不会有人怀疑其价格。

    “那毕竟是庄晗景的家。”谢辞序握着手机,听着她慢吞吞的声音,这几日疯涨的思念总算落到实处。

    她似是才睡醒,嗓音沾着点糯绵,像是从浸着兰花香气的汁液里捞出来似的,淅淅沥沥地滴着水,勾得人心脏痒酥酥的,连指腹都隐约泛着麻。

    他顿了声,耐着性子解释,“换晚礼服的时候,起码有四五个人需要跟进房间,你跟她关系好,她是不介意,但换成陌生人就不一样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岑稚许拖着下巴,指尖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短毛刷上的羊毛,唇角略勾。在心底说,不好意思,你猜错了,她就算是带二十个男模去庄晗景家开party,庄晗景都不会介意,甚至还会让她多举办几次这样的活动。

    她退而求其次,“那我在附近定个酒店好了。”

    “不用订酒店。”谢辞序说,“你来天禧苑。”

    会议室里的人对两人聊天的具体内容并不知情,只能从谢辞序的只言片语中疯狂滋生八卦设想。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还在线上参会的人群已经将八卦传递到了各个角落。

    集团总部的各个摸鱼小群热闹得好似过年。

    [谢董刚才接电话的神情简直温柔爆了啊啊啊,鬼知道上一秒才把人训得面如土色,下一秒就能把声线放柔成这样]

    [我的互联网秘书呢,三分钟内,我要知道对面的全部信息(流口水)]

    [omg高岭之花太子爷要下神坛了?好好奇究竟是哪家千金]

    [小道消息,刚才谢董提到了庄家大小姐的名字,所以合理推测,对方应该是庄小姐的朋友。跟庄小姐关系最好的,应该是谈家那位?]

    [我靠这瓜越吃越香呀!谈家那位大小姐的前男友貌似很多,最近很火的顶流还是她捧起来的,话说谢总能接受吗,会不会日常吃醋,嘿嘿,突然觉得好磕]

    [呜呜呜搜不到你们说的照片,感觉对面好神秘]

    庄晗景在三环附近的那套房距离天禧苑很近,岑稚许赶过来倒是要费不少时间,但那可是谢辞序常居的住处,就算是参观,跑这一趟也不嫌折腾。

    谢辞序会议结束得晚,让宴凛派了位助理先领她进小区。特助的助理权利相对来说并不高,没有接触核心资料,处理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岑稚许没有刻意去记她的名字。

    这位助理的事业心很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想轻易放过,鼓起勇气超越职权,讲了些有关谢辞序的私事。

    “谢总买下了平层的上下两套,原本是想打通楼板做个楼梯,但开发商不同意,觉得这样会影响整个天禧苑的估值,所以楼下空置很久了,一直没有动工。谢总平时住在楼上,偶尔会去楼下的影映室休息。”

    谢辞序的想法还真是奇特,喜欢上下层,干嘛不去买联排别墅。

    大平层的优渥之处在于视野,脚下便俯瞰着四通八达的城市布局,尤其是现在这种稀缺的黄金地段,每一套的价格几乎都会随着经济稳步上涨,是身份的象征。且不说破坏高楼层的楼板是否会影响梁和柱的应力,单从商业性的角度,这事都没法开先河。

    岑稚许参观完毕后,对楼下的布局也生出几分好奇,“能带我去影映室看看吗?”

    见她终于上心,助理顿时如同柳暗花明,带着岑稚许将谢辞序的住处上上下下全都介绍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站在她对面的是房产中介。

    似是怕岑稚许误会,这位留着干练短发的助理解释道:“岑小姐,我的工作主要是辅助宴总,平时很少来谢总这。有时候需要临时拿文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绝不碰周围的任何东西,之所以对布局这么熟系,是因为我有室内布局的图纸,并且牢记于心。”

    岑稚许果然投来视线。谢辞序身边的人都很符合她的要求,聪明,知分寸,该为自己争取的时候,绝不犹豫。

    她留了张名片过去,“我朋友的公司正在招人,你要是有换工作的打算,可以递份简历过去。”

    庄缚青肯定会卖她这个面子,让他先借用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正好也过了观察期,岑稚许再考虑把人挖过去,那时候谢辞序估计也早就忘了这回事。

    她的算盘正打得敞亮,谢辞序连同品牌方一并到了。

    先前还同她聊得热火朝天的助理安静离开,衣帽间内,只剩下了造型师和几位服装设计师。

    “参观完了?”谢辞序随手将西装搭在架子上,周身带着风尘仆仆的冷峻味道。

    他这一身搭得实在好看,禁欲气息浓厚,岔开长腿,懒怠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显得矜贵又清冷。

    岑稚许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想起上次分别时,残留在舌尖的味道,喉间有些发紧。她点头,不吝啬夸赞,“辞哥的品味不俗,装修和摆件都还不错。就是楼上楼下有点空旷,来回走动一点也不方便。”

    “布局可以改。”谢辞序抬起视线,目光擒住她,缓声道:“等过户到你的名下后,你想怎么设计,是你的自由。”

    岑稚许以为自己听错了,“辞哥说的是晚礼服的设计?”

    谢辞序极有耐心地重复:“不是。”

    “是天禧苑,你现在所在的这套平层,三百二十平。”他漫不经心地说,“产权很干净,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诶……

    等等。

    为了送晚礼服,他还附赠了一套价值八位数的房产?

    绕是出手大方的岑稚许,也不免被这副挥金如土的行径所惊诧。

    “房产我不要。”岑稚许领了这场心意,倒也不是清高。谢辞序给的任何礼物她都会收下,将来一拍两散时也不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但她不会欠下愧疚债,会按照等额价值的两倍,再附赠回去。

    她名下已经有几套了,若是收下赠予,产生的税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不好解释。最重要的是,她得送多稀世的宝石,才能抵消?连跑几趟拍卖场都不够。

    岑稚许背对着他,从几件晚礼服中,选了样式简约的赫本风小黑裙。

    谢辞序站起身,宽大的骨掌替她揽住礼服的下摆,侧目落向她:“你不是没有安全感么?”

    她不明所以,慢悠悠地抚上与之相配的黑丝绒手套,“为什么这么说?”

    “说不谈真心,总是避开我的眼睛。”谢辞序单手插进西裤兜里,身形落拓,仅平稳的嗓音解释这么做的缘由,在场还有外人,他点到即止。眼里淌着一派松弛。

    “我想,谢先生误会了。”岑稚许不希望他曲解,未施粉黛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不谈真心,只是字面意思,没有别的衍生,也不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没有立场接受赠予。”

    她不要他平白的赠予。

    骨子里仍旧存着骄傲,他不该碾碎这份骄傲。

    谢辞序意识到这样做或许对她而言是一种伤害,拢了眉心,“是我考虑得太过片面。”

    这和逼要名分本质上没区别,岑稚许隐约感受到了。

    他眼中的她,其实是他内心一角的投影。真正没有安全感的人是谁,她很清楚。

    她没说什么,倾身进了试衣间,在两位服装设计师助理的帮助下,将长发高高盘起。礼服延续了赫本风最经典的高腰线设计,抹胸喜处别出心裁地留了道斜三角缺口,衬得纤腰雪肤,明艳之余多了几分端庄。腰侧连同后背的位置,以姜黄色的丝绒宽裙摆点缀,和披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色彩上的极致搭配,带来的视觉冲击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岑稚许很少选用繁复的衣裙,尤其是垂纱质感的,会削弱气场上的锐利感。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在谢辞序面前灵巧地转了个圈,俨然把面色淡漠的男人当全身镜用,从他那双深眸之中的惊艳之色,判断这套晚礼服的设计是否过关。很明显,超出预期太多。

    “适合我吗?”岑稚许问。

    姜黄色的裙摆也是丝绒质感,虽未摇曳拖地,却也不适合她这样如蝴蝶蹁跹般的动作,谢辞序垂首,躬身为她整理,岑稚许则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侧支撑。

    这一幕的养眼程度极大地满足了众人对于谢家太子爷的好奇心,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脏怦跳。

    “很漂亮。”谢辞序声线微微泛哑,丝毫不在意旁人的揣摩,坠在眼底的暗光忽明忽寂。

    “还差一套首饰。”岑稚许对镜自照,大方地展露着脊背精致的蝴蝶骨,“耳环,或者项链。身上空荡荡的,也撑不起来这套晚礼服。”

    哪里是撑不起来,她身上的优雅气质浓烈,美丽盈满攻击性,让人耳目一新的同时,根本记不起妆点的晚礼服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些话都被围观群众藏在心里,有谢辞序在场的地方,人人谨言慎行,唯恐哪里出了错,惹了他不高兴。

    她照镜子时,视线落点专注,无暇顾及透过镜子睇来的那道灼然目光。

    谢辞序慢条斯理地启唇,笑意很淡:“我让你来帮我的忙,你什么都不收,总不能连首饰也是从我这“借”吧?”

    每句话都带着极限拉扯似的试探,岑稚许明白过来,谢辞序的技巧都是从她这学来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她轻抿唇角,言语轻佻,“那得看辞哥挑的好不好看,不好看的垃圾我不要。”

    金钱上的关系,她并非如避蛇蝎。

    当然,入不了眼的东西也不要。

    岑稚许最后同谢辞序挑了一对水滴型的Akoya珍珠,羽皇金的光泽感正好呼应裙摆的颜色,不会显得喧宾夺主。

    面对谢辞序这样难得一见的大客户,导购殷勤地推荐更为稀有的几款珍珠耳坠,而岑稚许都反应平平。

    谢辞序低声同她讲解:“她给你介绍的是Akoya极光金,以及南洋的浓茶金,都是很难得的珠贝品种。”

    “要是喜欢的话,也一并带回去?还可以拿来搭其他的衣服。”

    岑稚许瘪瘪嘴,不好告诉他。

    没看上。

    只说了句算了。

    出席晚宴那日,谢辞序莆一出场,连同挽着他手臂的岑稚许,也沾了光,迎来四面八方意欲攀谈的目光。

    觥筹交错的宴会场景,岑稚许安静地扮演着挡桃花的花瓶,从各位衣襟上佩戴的胸牌中推测,参与这场峰会晚宴的都是细分领域的大拿居多。

    隐约记起,当初他不肯挪让的那块地,似乎是用来规划未来几年的AI云计算。

    她从没涉及过这个领域,难免感兴趣,留神听了几句。

    谢辞序担心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腿酸,领她去角落坐下,长桌前铺了曵地红毯,正好遮住底下的大片春光。

    男人修长窄瘦的指骨正在为她揉着小腿,动作温柔而平缓,观察着她的表情。而坐在他身侧的少女,神态自若地把玩着从他衣襟上取下的身份牌,仿佛早就习以为常,鎏金的几个大字奢雅华贵,任谁都没办法忽略。

    宠溺到这个地步,说她只是他带来演戏的,恐怕没人会相信。

    “谈小姐,谢先生,原来传闻是真的,二位好事将近?”

    一道攀谈的爽朗笑声打破了这副场面的平和,谢辞序起身,自动忽略了他说的话,同对方颔首,“邵总,别来无恙。”

    邵伟同谢辞序寒暄几句过后,又将视线收回来,俯身对岑稚许扬起殷切的笑,“谈小姐,我是百夜实业的邵伟,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洛水那个项目最近进展如何了?”

    岑稚许眼皮都不抬,往谢辞序的方向靠了靠,“邵先生,您可能认错人了,我姓岑,不是什么谈小姐。”

    “噢对对对,应该称您为岑小姐才对。”对方很是上道,但下一秒说的话,又让岑稚许心如死灰,“前段时间我还跟谈总提起您,他说小辈的事,不怎么过问。原谅我唐突,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

    “什么谈总岑总的,我听不懂……”岑稚许冷了神色,清清淡淡扫回去。

    “岑小姐气质卓越,况且您的眉眼跟岑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不可能认错啊!”见岑稚许否认,邵伟面如土色,悻悻转向谢辞序,“谢先生,您看——”

    不过寥寥数语,落在谢辞序眼里,则显得过于僭越攀扯。

    他倏地压下眉梢,声线冷沉沉地压过来,“邵总,你吓到她了。”

    第28章 陷落 她是真的想睡他。

    谢辞序话音落下, 岑际便亘一双有力的大掌。骨节根根分明占有欲地将她牢牢锢住,身形半挡在她身前,隔绝了她同那位前来攀谈的人的视线交汇。

    充满防御与保护的姿态, 以及沉拧的眉心,足以表明他此刻的不虞。

    在名利场上,谢辞序向来淡漠疏离, 哪怕对诸多声色犬马的浮纵并不感兴趣, 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眼底黑沉被彻底撞碎, 将气氛推向了压抑的极点。

    足以可见, 他有多看重身边的女孩。说是将来的软肋也不为过。

    邵伟也是聪明人, 连忙一拍脑袋, 给自己找补:“瞧我这记性, 谈家那位大小姐这会应该还在国外念书,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是我记错了, 哈哈。”

    他扯起一抹笑来, 哪里还敢将目光放在岑稚许身上,“谢先生, 这人年纪大了,到了更年期就是容易犯浑, 脑子也不太清醒,刚才多有冒犯, 您别往心里去。”

    “嗯。”

    谢辞序微蹙的眉峰未有松懈,从喉间懒溢出个单音节的字句,对于这场闹剧,没打算再做追究。

    然而在场的人众多,认出岑稚许的不在少数, 只是她没有佩戴象征着身份的胸牌,谢辞序也并未介绍。

    按照传言来看,那位大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她,怎么可能甘心受这种委屈。

    心有疑虑的人见到邵伟碰了壁,一时拿不准主意,压着声八卦。

    “谢先生旁边领着的那位,我怎么看着像岑……的女儿?”

    “应该不是。前阵子,谢砚庭的三房不是还张罗着撮合吗,还特意放了几百发千尺玉,不过听说当晚人都没露面,八成是没戏,岑总那么宠女儿,估计也看不上谢家。”

    “谢岑两家,从商业角度来看,自然是谢家更胜一筹,但要落到儿女婚事,还真说不好是谁高攀。”

    说话的人从联姻价值上分析利弊,“谢家虽然如日中天,但家族利益关系太复杂了,说难听点,攀着谢家这颗大树吸血寄生的旁支不少,个个都想争出高低,哪里比得上岑家的一言堂。单从将来孩子的姓氏来说,有多少豪门让自己的儿孙跟着女方姓?”

    “不是她也好,证明其他青年才俊还有机会。”有人调侃,“飞上枝头的梦咱们也能做做。”

    “话说回来,要是他们两家真有意联姻,觑见苗头时,咱们这些小门小户,也好早做打算,跟着喝点汤。邵总,你说是不?”

    知情的邵伟点了支烟,“今晚的事,我们随便聊聊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让谈家的人听到可不好。”

    “什么意思?”

    联想到岑稚许古怪的反应及谢辞序的态度,两人之间像是存在某种信息差,至于是谁骗谁,已经昭然若揭。

    邵伟琢磨出了门道,他笑笑,并不打算点醒,借用典故说得似是而非:“指鹿为马的故事,听过吧?”

    “谢辞序说她是谁,她就是谁,哪怕长了张同人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会是你们谈讨论的那位。所以,就别想着攀高枝了。”

    讨论声就此打住,被三言两语带到了政策风向上,本欲借着引荐向谢辞序自荐的人也止了心思,默契地一带而过。

    话题中心的两人浑然不觉,恰逢宴会主厅响起蓝色多瑙河悠扬的钢琴声,众人陆续往外走,周遭恢复静谧后,岑稚许沸乱的心跳才逐渐平息下来。

    旁人是搪塞过去了,谢辞序这里自然没有那么好忽悠。高挑空的中庭下方,堆叠着精心设计过的曼塔玫瑰,香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宴会厅,觥筹交错的低语声被一道铺着鎏金暗纹的红丝绒桌布隔绝在外。

    他略微用力,将她转了过来,视线无可避免地同他相撞。

    悬停在头顶上方的眸子宛若笼了层薄雾,探究意味浓烈。

    “是你坦白,还是我来问?”

    岑稚许知道躲不过,主动勾住他的手,谢辞序表现得极为冷淡,哪怕掌心的温度灼热滚烫,周身却冷得像是极夜的冰。

    她佯装不知情,俯身将那枚胸牌别在他的衣襟上,这块小牌子是金属制成的,书签模样,被她把玩一通后,捂得温热。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胸牌戴得歪歪扭扭,没个正经样子,显然是为了给他添乱。谢辞序轻抚上那处,掌心盖住,不厌其烦地重新佩戴,触及她身上残留的体温时,那份怀疑的火苗像是倏地淋了场雨,一下子没了气焰。

    认识她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软。

    “已经两次了。”谢辞序道,“总是有人将你认成谈小姐,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牵强。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岑稚许凝神垂眸思忖了半晌,鼻子微皱,“谈小姐是谁?”

    “……”谢辞序依旧镇定自若,黑眸静水流深,“一位知名企业家的千金。如你所见,也是诸多人挤破头也想要攀谈的人。”

    “那岂不是跟辞哥一样?”

    “和我?”

    “当然。”岑稚许停顿了下,撩眼看他,“跟辞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谢辞序不悦地拧起眉头。

    看吧,男人就是难哄。夸她和他般配,他还不高兴。

    岑稚许抿唇,“不像我和辞哥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这辈子注定有如云泥之别。”

    她语气很静,仿佛早就接受了这样的认知落差,顾影自怜的懂事让谢辞序心脏蓦地被刺中一箭。他低眸看她,想从她眸中读出别的东西。

    “或许我跟那位谈小姐长得很像。”岑稚许轻掀唇角,长睫低落地垂着,“但是辞哥放心,你的敲打我自然谨记,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果觉得我打扰到了你们将来的关系,我会主动退出……”

    “岑稚。”谢辞序冷冷打断她,连同太阳穴都在跳动,被她越说越荒谬的话激出了几分火气,“我没见过那位谈小姐,更没有和她私下接触过,至于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具体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并不清楚。”

    “我和她之间也没有你想的,非联姻不可的利益纠葛。”

    话说到这里,岑稚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生起的疑心并不重,看样子也没有闲心去查,陷入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的确好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匠人耍得团团转,迫不及待向她表明忠心。

    可惜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轻信暧昧上头之际,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比起听他诉衷肠,她似乎更想吻他冷硬的侧脸。

    哪怕是生气,也足够赏心悦目。

    岑稚许的指尖滑落,大有不肯收拾残局的意思,谢辞许顺势截断了她意欲逃离的去路,腕心用力一拽,将她轻而易举地捞回腿上坐着。

    晚礼服的裙摆开衩并不高,寻常坐姿倒还好,这样侧坐他怀中,细润修长的双腿自然暴露在空气中,在糜艳光影下,白得晃眼。腿腹线条柔软,脚踝也细,偏偏美而不自知,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扰得人心起涟漪,怎么也静不下来。

    谢辞序凝眉,语气故作冷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到了。”

    岑稚许的腿被他用西服盖住,动作不怎么温柔,以至于原本缱绻旖旎的氛围也消散了不少,她挪动着臀部,不自知地用曼妙的曲线在他蓬勃紧实的大腿上蹭。

    坐在他的腿上格外舒服,两人体型差也明显,他呼出的气息灼烫,将她微红的耳廓染上绯色。

    他身上好烫,完全没办法保持平心静气。

    满脑子都只剩下想拉着他下神坛的恶劣心思。

    要是继续这样蹭下去,他会失控吗?

    岑稚许抿了下唇,中间停了好长一段,态度诚恳,声音带着细软的媚,“但是你好凶,让人没有认真听的欲望,我刚才左耳朵进右耳朵,脑袋里嗡声一片。”

    谢辞序坐姿依旧挺拔,巍峨的高山之下,竭力维持的冷静和绅士已然摇摇欲坠、破败不堪。

    “合着我说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七秒已经过了。”她抬眸看他,吐出一句前后毫无关联的话。

    谢辞序眉骨微抬,听到她软声解释:“本来是听进去的了,但众所周知,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言下之意就是。

    他不能怪她。

    毕竟她听了,只是没记住。

    “那你忘性还挺大。”谢辞序言语刻薄,话语里夹杂着不自知的酸意,“是完全不在乎,还是说,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路人。所以,才丝毫不关心我们的——”

    他曲指轻敲金属胸牌,清磁脆鸣声丝丝入耳,像是在哄人时才会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手段。她又不是水里的游鱼,哪里需要这些外在辅助,岑稚许唇角微勾,趴在他胸口,难得敛起几分认真。

    目的达到,流转至唇边的两个字却无端发着烫,谢辞序沉沉深吸了一口气,睨向怀里不安分的人。

    海藻般的长发盘起,纤柔挺秀的肩线坠着一层薄薄的金色细闪,白玉玲珑般的窈窕起伏掩映在丝绒黑的抹胸中,先前她脊背还算挺直,自然看不出什么,现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宛若无骨地贴近他。

    深冷眸色暗下几分,谢辞序拂去自尾椎骨腾升的躁意,凝向她眼尾那颗自初见时便留神注意到的泪痣,她很聪明,知道怎么利用自身的最大优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颗泪痣再也没有遮盖过。

    岑稚许凭着直觉,小心翼翼又难掩狡黠地发问:“我们的什么?”

    “未来。”谢辞序沉声。

    未来这样的字眼,用在她们身上,带着虚无缥缈的陌生,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岑稚许的怔然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秒,她的掌心贴在他胸膛的位置,若是没有西装、衬衣,以及那带着她体温的胸牌阻挡,此刻同她紧密相贴的,该是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竟然说考虑过和她的未来。

    吐露真心话时,心脏难免强有力地泵血,蓬勃的跃动宛若震颤耳膜的鼓声,强势而猛烈,叫嚣着要将隔岸观火的旁观者也卷入其中。

    在这样的状态下,竭力维持清醒并不容易,她挤出一丝很轻的鼻息,“辞哥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我们说好不谈真心。”

    谢辞序敛眉,“只是在探讨当下的情况下,适当做一些延伸。”

    现在说这个的确有些不合时宜,岑稚许环住他肩膀的手收紧,回到被她刻意避开的话题,“我刚才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激你的。你将我和那位谈小姐联系在一起,证明潜意识里对我的身份有所期待,期望着我能给你有所助力。”

    “可惜我不能。”

    她尝到眼泪的味道,泪雾并未落下,演戏演到这个程度,已经逼近她毕生的极限。

    说谎的人是不敢直视质疑者的眼睛的,但她此刻的目光并无游离,如同一尾利箭,直勾勾、明晃晃地扎进他审视的眸中。

    谢辞序试图唤她:“阿稚…”

    她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说,“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对你所有图,所以屡次试探、怀疑。”

    抬起手,遥隔着堆砌成高楼般的香槟塔,隔着奢糜到铺满了整条地毯的玫瑰,隔着衣香鬓影的人群,指向宴会厅中央浮华声色深处,连嗓音都带着颤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贪图你的地位、权利,乃至金钱,我和他们不同,要的也从来不是这些。”

    真心不要。

    外在的物质也不要。

    什么都不要。

    她就像一株从沼泽地里破土而出的蒲草,自生长之日起,便深知无所依靠,哪怕成熟后,种子能够借着清风飘荡,挑选一处肥沃的、能够自由繁盛再生的土地,却不敢再轻易落地。

    “那你要什么。”谢辞序声线染上一抹浓稠的哑,这份心浮气躁源于她眼尾那滴将落未落的泪,撕扯着他的理智。“你靠近我,总不能真的无所图。”

    “真的没有。”

    这是她所吐露的为数不多的真心话。

    一开始接近他,她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只是单纯兴起,甚至还想过,如果他一无所有,她也愿意倾注一些资源。

    有她帮助,就算再差,也不会碌碌终生。

    当然,她看人习惯看下限,眼光从始至今都未曾走眼过,哪怕分别,对方也并未自暴自弃,若是再见,必是顶峰相见。

    谢辞序深深地望着她,良久,无可奈何地低叹一声,“可我希望你有所图。”

    他能给的,都会给。

    倾尽全力地给。

    他再度确认,“只要你说出来。”

    岑稚许犹豫半晌,小声说:“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她是真的想睡他。

    这种色欲熏心的话她现在可不敢说出来。

    谢辞序挑眉:“比如?”

    她没回答,阖上眼,在谢辞序深冷目光的凝视下,将温软的唇瓣压了上去。

    第29章 陷落 强势占有。

    这个吻还没开始, 就已经夭折。

    他就像一块冷硬的木头,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挑出几丝雾沉沉的危险气息。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像捉住调皮乱蹭的奶猫,迫使她同她四目相对。

    或许不是奶猫,是像Lena一样的大猫, 只不过擅长扮猪吃老虎, 让人总是忽略她乖顺面具下的攻击性。

    过电般的触感只延续了短暂的半秒,岑稚许下颔吃疼, 暗暗吸了一口气, 漂亮狡黠的眸子里满是不解和困惑。

    以往这招百试百灵, 怎么今天忽然不管用了?

    谢辞序居高临下的眸光让她莫名嗔怨, 低着声:“怎么了……”

    “你还没告诉我, 想要什么。”谢辞序其实也忍得辛苦,温香软玉压在怀里, 视线所及之处, 犹如北国列车呼啸而过,大片白到发腻的雪色风光绵延, 让他生出源于本能里的,暴戾揉弄的心思。

    但现在, 他明牌,她只捏着张红桃K在身后一点一点地试探, 什么话都没有说清楚,饶是他再有耐心,也没办法继续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哪怕,是他心甘情愿。

    “我已经说了……”

    岑稚许抿抿唇,试图抽回手, 悄悄攀着他的肩,趁他不注意强吻。不过这个意图也被男人一眼洞穿,他不紧不慢地凝向她,索性扯松领带,将她的双手绕到背后,松松地缠住。

    随意挽起的结,稍作用力便能挣脱,但他一只手捉住她的腕心,另一只手捏在她下巴的位置,岑稚许就算有再多花招,也犹如纸上谈兵。

    谢辞序不满地挑挑眉,神态自若地同她周旋,“你没说。”

    侍者举着香槟杯穿梭在长廊之中,香气溢出来,沁进他低磁冷调的音色中,好似融为一体。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欣赏不能亵玩,把她骨子里的馋隐勾出来,比本就得不到更让人抓心挠肺。

    岑稚许慢吞吞咬着声,希望他能懂。“……就是字面意思。”

    她都吻他了,还不明显吗?

    “看来我需要先做一套关于岑小姐的阅读理解题。”谢辞序薄唇翕动。

    他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连语气都极富耐心,仿佛根本对她的勾引无动于衷。只有岑稚许很急,急着先得到他的吻,再趁着一点意乱情迷,尝他的滋味。

    “我很早就讲过,可能辞哥不记得了。”岑稚许的声音漫进耳底,“我很喜欢跟你接吻。”

    她故意拿腔作调的说话时,尾音都勾着尾巴,听得人尾椎骨都酥酥麻麻。谢辞序也是甘愿飞蛾扑火的那一缕,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凝着她,此刻衣冠楚楚的男人,脑子里却在想,应该把她抵弄到哭。

    最好一丝力气都没有,才不会将他耍得团团转。

    谢辞序敛下眸中黯色,没有理会被她带偏的旖旎心思,循循善诱,“除了接吻。”

    他的眼神有一闪而过的幽和暗,如同不见底的深潭。象征着权力地位的胸牌挂歪歪扭扭,领带也不见踪影,衬衣领口敞开,一截清晰的锁骨映出来,薄唇不知是不是被她吻过的缘故,多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这张脸不论怎么用,都能将人迷得神魂颠倒。但高傲如他,或许从不屑在意这副皮囊。帅而不自知,比懂得如何利用优势,更有魅力。

    岑稚许轻咽了下喉咙,眼里流淌着演戏留下的清泠水色,“还有拥抱,牵手。”

    她每说一个字,呼吸也随之放慢,见他意味不明地睨来警告的目光,岑稚许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允许我坐在你的腿上,吻你的喉结,帮我揉腰。”

    一桩桩一件件,皆已超过了所谓朋友的界限太多。也让那些混乱的、曾被归结于冲动的行径,暴露在理智和清醒下。

    谢辞序呼吸粗重几分,灼热的气息滚到她耳畔。

    依旧强势,危险,带着惯有的侵略性。

    “真的喜欢这些?”

    岑稚许点头,被他捏住的分明是下巴,为什么连心脏都有被握住、被掌控的错觉。她竭力忽视这份错觉,毫无退缩地迎上同他之间的交锋。

    “你说的这些,没有摆在明面上,可以当成一场镜花水月。”谢辞序粗粝的指腹,慢条斯理地在她的下巴上摩挲,掀起丝丝颤栗,“岑小姐,你应该很清楚,心知肚明的东西,一旦说出来,也就意味着结束。”

    似是没想到谢辞序会说出这席话,岑稚许隐约有种玩过头的第六感。

    她一怔,中了他的圈套,“辞哥的意思是,我要的,你给不了吗?”

    “我不会在这种事上言而无信。”

    就在岑稚许刚要松一口气之际,谢辞序好整以暇的话又让她跌落谷底。

    “不过,只是朋友的身份,恐怕没办法做这种事。”

    他十指修长,原本捏住她下巴的食指往上抬了稍许,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两者的温度相距甚远,犹如灼烫的火粒子坠入清溪,突如其来的热意烫得岑稚许下意识往后退。

    扣在她腕心的手掌松开,恰时掌拊着她的后脑勺,断绝了她逃避的退路。

    食指不轻不重地在她唇边捻磨,如同蹂躏一朵开至荼靡的曼塔玫瑰,岑稚许被烫得厉害,唇瓣轻轻分开,这一瞬的恍惚,花瓣的汁液无可避免地染上他骨笛般的长指,湿漉漉地缠住他,暧昧的水声清晰地回响在耳畔。

    他的动作谈不上什么技巧与章法,不慎将手指探进她唇腔里,也是凭借天赋与本能,让气氛一瞬升温、偏离轨道,彼此的思绪也断了带,只余下逐渐失序不一的屏息声。

    岑稚许发出一声似娇似嗔的呜咽,若不是还被他搂在怀里,双腿早就因酸软不支而跌倒了。余光忍不住瞥向他的手,背部青筋爆迭,窄而瘦的食指在华丽而柔和的灯光下,愈发显得禁欲。

    这样一双手,该摇晃着高脚杯,或是轻描淡写地交握,哪怕端着一把步枪,也万不该沾染湿润的汁液。

    谢辞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用西服口袋里的条纹方巾从容地擦拭着,仿佛对刚才的那点小插曲无动于衷。

    口袋巾往往仅做装饰用,谁也没有想到,还能派上这样的用场。矜冷不下俗尘的高台明月,因她而破了戒,岑稚许想到这里脸色一阵阵发烫,嘟囔道:“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她声音压得很低,含糊不清的,谢辞序没听清,抬眸看她。

    他这么一看,把她稀里糊涂的怨气都给勾了出来,底气十足地重复:“是你说朋友之间不能做这些,那刚才你做的又算什么?把指尖伸进我的……”

    刚才的情境本就暧昧,谢辞序好不容易才拂去躁意,此刻又被她描述的词句带偏。

    他狠狠压下眉心,嗓音喑哑,“刚才是意外。”

    “谢辞序。”岑稚许冷哼,骂起人来也绝不心软,“你混蛋,流氓。”

    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人连名带姓的压制,谢辞序的耐心倒是出奇得好。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岑稚许也有理,“我想吻你,你冠冕堂皇地推辞说不和朋友做这种事,结果下一秒,又把手放进朋友那里……”

    她越说越离谱,谢辞序额间青筋跳动,很难不将她含糊指代的词,代成同样湿润柔软的地方。

    罪恶的心思如同泥沼,将他缠得发硬,涨得生疼。

    指尖的湿意已经擦拭干净,可残留在表面的湿意却仿佛无法褪却。柔韧灵巧的舌尖竟是淡粉色的,宛若牡丹中最温柔的品种——雪映桃花,吮起来时甜的像是裹了蜜露,诱人上瘾。

    前几次同她接吻时,都是在深夜,漆暗的光影下,根本无暇分神去注意这些细节。

    谢辞序沉了声,“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张开,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用意外来形容,自是不够贴切,毕竟他也贪恋地停顿了数秒,才勉强压抑住疯狂滋长的欲念。

    他转圜了语气,妥协道:“就当是我不够君子,心生歹念。”

    被她抛出来的形容词,哪怕同他完全相悖,他也毫无怨言地接受,“是我流氓,混蛋。”

    岑稚许的帽子本就是胡乱扣的,还想着跟他争论一番,七拐八绕也要把他绕进她的逻辑里。哪知向来高傲的人,底线竟然低到如此地步,连她得寸进尺的无理取闹都纵容。

    这下换作岑稚许止了声,听着他念那几个形容词,耳朵都快酥了。怎么骂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这么苏。

    “消气了么?”谢辞序问。

    她根本就没生气,何来消气一说。岑稚许本想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话到唇边却生了变故,眼瞳转了一圈,灵机一动,哭丧着脸说:“感觉舌头有点疼。”

    “可能受伤了……”

    谢辞序眉峰抬了抬,对这把戏的风格很熟悉,心平静气地问,“你是玻璃做的吗?”

    同样的招数也不是次次都管用,岑稚许挽唇,“我说的是可能。”

    “明白了。”谢辞序似乎将她看得明明白白,连骨头都浸透,“所以是要我帮忙检查?”

    岑稚许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身体往前倾了轻,唇瓣只翕开一丝罅隙,与其说是让他查看并不存在的伤口,不如说是欲迎还拒。

    谢辞序敛了下眸,搭着少女的下巴往上抬,姿态慵懒,“看不清楚。”

    她只好继续往前挪,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说不清是谁在勾引谁。从岑稚许的角度望过去,正巧将他锋利的下颚线尽收眼底。他认真陪她作闹的模样,透着丝丝斯文败类的色气。

    “没有受伤。”谢辞序眼里浓雾莫测,“不用对自己的身体太过紧张,岑小姐,你的承受能力远比你想象中更强。”

    毕竟,上次他吻得那么用力都没事。

    岑稚许端详他几秒,故意使坏,唇瓣险些擦过他轮廓利落的面庞,被谢辞序面无表情地控制住,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指腹沿着她光滑裸露的脊背缓缓滑下去。

    最后堪堪停留在尾椎骨的位置。

    “接吻可以,做更过分的也行。但有个条件,你最好考虑一下。”

    他似是琢磨出她到底想要什么,抛出诱饵,漫不经心地等着她主动上钩。

    岑稚许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钓谁。

    “这是在谈判吗?”没能成功吻到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鼻音深浓,更像是撒娇。

    谢辞序扯唇低笑,讥讽的语气也淡,“没有坐在腿上谈判的。”

    “那你先说说看。”岑稚许给自己留有余地,“我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答应。”

    若不是谢辞序还算沉稳,恐怕迟早要被她气死,指腹在她额间轻点,“名分很重要,我的诉求只有这个。别的意见,都依你,我随意。”

    他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不用她再处心积虑地捏造设置各种情境和借口,他直接摊牌,将最大优势的一方完全让渡给她,岑稚许怎么可能不答应。

    谢辞序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将自由选择的权力完全下放。

    现在情况很明朗,他不会再做任何制止。

    只要她吻上他的唇,便意味着同意他的诉求。

    岑稚许的心情飘飘荡荡,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深思熟虑,她轻踮起脚尖,精准无误地,同他脸颊贴着脸颊,在他唇畔碾过,留下一道烈焰似的红色痕迹。

    他的唇上留着她的唇膏印记,约等于明目张胆、名正言顺地宣誓主权。

    谢辞序在战场上一定是个无比谨慎的人,在战局将要结束之际,仍旧八风不动,只用磁哑的声线将她牢牢锁住。

    “这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没有反悔的机会。”

    岑稚许瘪嘴,“你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坏,我像是那种不认账的坏蛋吗?”

    像。很像。

    简直没有更贴切的形容。

    谢辞序但笑不语,就这样望着她。

    见他对她的表态仍有疑虑,岑稚许挽唇,“那我这算跟了辞哥吗?”

    跟字的含义,在这个圈子里习以为常,不是情侣关系,也不同于包.养,更不算纯粹的炮友。有的人能同时跟好几个,也有的是阶段性的关系,分别时干净潇洒,绝不做任何留念。

    这意味着彼此不会有更深的交集。尽管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是什么好词。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底线,也不像他们这样,有筛选的原则,被道德枷锁束缚。

    谢辞序面色冷得发寒,岑稚许见他真的生气了,并且还气得不轻,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或者辞哥跟我也行啊,我不在乎这个。但只能一对一,我不接受旁人介入。”

    “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他表情沉凝,长指握住她的腰,一字一顿道:“我们是正当的、遵从世俗良序的情侣关系。”

    他说要名分,原来是货真价实的名号。

    两个家庭背景身份全然不对等的人,即便是谈恋爱,周围的人也不会当真。就像当初岑稚许找了位演员做男朋友,别人提起时,也是轻描淡写地一句,作不了数的。

    她曾试图解释,最后发现没什么用。

    或许是她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最后两人分道扬镳时,看客们笑笑,仿佛早已预料到结果。

    谢辞序呢?他要如何应对这样的重重阻碍?

    这并不似想象中那么简单。岑稚许做不到的事,自然也会由己及人,谅解他也被同样的挫折打败。

    意味不明的1v1式关系也好,情侣也罢,得到的仍然是同样的故事走向,对岑稚许而言,没有区别,她也没放在心上。

    “那现在呢?”岑稚许很快接受了目前的情况,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揉着笑,“我可以吻你了吗?”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们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磨合,谢辞序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一秒都等不了。

    他垂眸,“如果你不介意被偷拍的话。”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谢辞序暂时不打算传出这样的照片,这对她太不利,也会让忌惮他势力的那些老鼠倾巢而出,给她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无异于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好吧,我介意。非常介意。”岑稚许抿唇,“我不爱出风头,谈个恋爱没有昭告天下的冲动。”

    她还不想立刻掉马。否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嗯。”

    谢辞序应的声音很冷,若不是他此刻将她打横抱起,脚步匆匆地往人烟稀少的喷泉布景方向走,她真的要怀疑,他是能够将欲望克制到不露半分痕迹的人。

    前些日子才举办了峰会,哪怕拆了部分标志牌,仍旧有不少嘉宾签到墙保留,原本开阔的布局被隔成迷宫,单从远处看,仿佛山峦掩映,无法博览整座广场的风景。

    沿着弧形花坛的房门紧闭,漆黑发亮的玻璃门倒影着他高大宽阔的身形。

    岑稚许看他步履生风,周身流淌着深刻的生人勿近感,可实际上是在抱着她处处碰壁,忍不住想笑。

    她提醒,“供嘉宾休息的房间似乎在宴会厅的方向。”

    “刚好和我们现在的位置相反。”岑稚许添了一把火,大有看戏的意思。反正累的可不是她。

    这样也怪有趣的。

    “多谢你提醒我。”谢辞序停下脚步。

    岑稚许:“不找房间了吗?”

    “待会再找。”谢辞序将她抵在墙边,手掌枕着她的后脑勺,眸光比夜色更沉,黑漆漆的,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强势占有,“先接吻。”

    第30章 陷落 “什么人的名片都接?”……

    名正言顺后再接吻, 似乎比之前更有感觉。

    岑稚许索性放松了身体,腰肢也放任般地塌陷下去,重心全扑在谢辞序怀里, 他身体的温度很烫,牢牢地锢着她,含着她的唇瓣又吮又吸又咬。

    长达三分钟的唇舌勾缠, 刚开始岑稚许还觉得很舒服, 后来舌根泛软,她想停下来换气, 他却仿佛初尝滋味, 怎么也不够似的, 还在不断侵入。

    岑稚许阖上贝齿, 故意咬他强势挤进来的唇舌, 她没用什么劲,估摸着肯定不疼。哪知谢辞序却像是受了更强的刺激, 猛地抬起她的臀, 单凭着一只手的力道,将她托举在半空中。

    骤然腾空后, 没了踩在地面的实感,感官反而更清晰。

    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蓬勃绷紧的胸肌, 几乎将衬衣撑爆,连同拖住她的骨节也在根根分明的用力, 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将她包裹、侵占,唯独下半身的位置,距离很远。

    “谢辞序……”岑稚许终于寻到喘息的空间,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进一步不停歇的侵占。

    谢辞序眸光微动, 修长的手指安抚性地陷进她盘起的发丝中,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微凉的下巴,“现在是换气时间。”

    岑稚许眼里还蓄着水雾,“什么换气时间?”

    “你的耐力太差了。”谢辞序声音沉了几分,“每次接吻都坚持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腿软到站不住,我想,可能需要时间,让你习惯。”

    “……”谁说她坚持不到半分钟?刚刚起码有三分钟!

    岑稚许唇瓣微微翕张,汲取着被他夺走的氧气。她没说话,谢辞序倒也有耐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的潮红,这点他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等着她、迁就她。

    等平息完心神,岑稚许蹙眉,接的是他刚才提的话题。

    “你现在连接吻都需要套公式了吗?”

    谢辞序不理解她没什么威慑力的嘲讽,毕竟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他根据她的反应来调整接吻的时长,力求最大限度地让她舒服,就算是有既定的公式,也未尝不好。

    这也是身体磨合的过程,就像是齿轮和轴承,起初肯定无法完美咬合。

    随着润滑油逐渐加注到每一处零件,才能挖掘出更多种复杂的配合。

    “换气时间不是固定的。”谢辞序坦荡道,“主要是根据你的反应。”

    刚开始她很主动,舌尖会小心翼翼地勾缠着他,唇瓣一张一合,软得让人心神荡漾。谢辞序很容易想到一种水母——海月,拉丁语被称作Aurelia aurita ,有着幽蓝般的神秘色彩,触手接近半透明,每一次的浮沉,都宛若在深海中舞蹈。

    不过她旺盛的好奇心和身体对舒服的这一阈值似乎不高,持续不了多久,就会有逃离的心思,将战局的主控权留给他。虽然两人接吻的次数并不多,但谢辞序每一次都会回味细节,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她更喜欢带有掠夺性质的吻。

    慢条斯理的温柔,显然并不符合她的需求。

    当然,谢辞序正好也无法满足于此。

    这方面来说,他们般配到宛若天作之合。

    岑稚许不知道谢辞序短短的几秒内,思考了这么多。她轻哼一声,盯着他的喉结看了一会,不由自主地肖想更多,提议道:“要不要尝试些新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坦白过,自己有恋爱经验,也和前男友接过吻。

    那时候没见过她所描述的前任,心底的起伏还不算太明显。但现在同人打过交道,谢辞序几乎是一瞬间,想起傅斯年那张斯文清隽的脸,以及对方在明知她是他女伴的情况下,还要单独送她一份礼物。

    嫉妒心滋生后,谢辞序语气高深莫测,“你教我?”

    话语中明显的酸意,岑稚许怎么可能捕捉不到。

    不过她们说好了不再提起傅斯年,她也已经成功拿下谢辞序,自然没有把前任的名字拿出来当挡箭牌的必要。

    岑稚许:“很遗憾,我也没有试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应该无所谓谁是引导者。”

    最后三个字尾音轻落,谢辞序眸中的妒意平和稍许。

    “算了……”岑稚许故意卖关子,“在外面不太方便,还是下次吧。”

    谢辞序果然皱眉,斩钉截铁道:“对身体有危害的不行。”

    “我说的是,接吻的时候可以试着揉一下其他部位,比如耳垂、下巴,还有腰窝。”岑稚许的这几个地方都很敏感,上次和他在车里那次,他出于男性基因本能地无意识揉按着她的脊背,她其实也觉得很过瘾。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身体的反应是成倍叠加的。

    所以忍不住想,如果同时安抚这些地方,是不是会boom似地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她男朋友了,占了名分,帮她开发身体,也是理所应当。

    她观察着谢辞序的表情变化,其实心里有了答案,但不太确定,“你想到哪里去了?”

    谢辞序:“没什么,就当我刚才没说过。”

    岑稚许这人是典型的双标,喜欢抛诱饵、下钩子,钩住了人,全凭心情决定要不要消除悬念。但要是不小心踩中了旁人的钩子,她就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也要知道答案。

    “你不说的话,就是不坦诚。我们才刚确定关系,你就有不肯告诉我的小秘密,以后身体的多巴胺慢慢消失以后,肯定会更过分。”岑稚许软硬兼施,唤他名字,语调很轻,“谢辞序……辞哥。”

    见还没有用,她耳朵发烫,说:“谢先生。”

    想不到还是疏离客气的谢先生三个字最管用,谢辞序将她放下来,就着迷离的光线,对着玻璃门系上领带,仿佛是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等他整理好着装,又恢复那副矜冷淡漠的模样。

    岑稚许掐声呢喃了一句好没意思,被他听见,男人温热的指腹捏住她的耳垂,不知是惩罚还是奖励,重重地揉捏着。

    她根本就没做好准备,险些腿软,耳垂如同一朵鸢尾花被他把玩。

    “我想的比较过分,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谢辞序适时掌锢住她的腰,黑眸在暗中,将她绯红的面颊尽收眼底,“不过既然阿稚这么感兴趣,我正好也表明一下态度,性窒息、毒品一类用来增加快感的东西,我不会碰。”

    圈子里不乏玩这些的二代,用绳子、项圈乃至各种稀奇古怪的工具,制造濒临死亡的极限,来刺激阈值已经拔高到正常情况下无法得到满足的大脑。

    实际上,这些不过是权贵们,用来凌虐女方获取施暴感的幌子。

    谢辞序从不与这些人为伍,这些人也识趣,有他在的地方,字斟句酌,不敢拿来当作谈资。

    相比之下,庄缚青虽然城府深重、狡猾了一点,却是京城难得没有动摇原则,始终干净、清孑的人。

    岑稚许跟庄缚青的亲妹妹关系好,谢辞序勉强还算放心。

    当然,只是勉强。

    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闻言,岑稚许抿了下唇,“那我们想法正好一致。”

    这些红线上的东西当然不会碰,那符合她审美的一些服装和饰品,该不会也被一票否决了吧?

    谢辞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你还有什么别的意见?”

    这些话岑稚许也不好说出口,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谢辞序不会同意。

    他这么高傲一个人,怎么可能学着高级男公关,伏低做小地将自己打扮成她喜欢的样子。虽然……他这样的身材,穿定制的束缚版军装,肯定很劲很带感。

    “嗯?”

    单音节的字,让岑稚许不敢直视他那张过分清越张扬的脸,“就是……我在想,辞哥的手很适合戴宽戒。”

    她牵起他的大拇指,低垂着眼把玩,“还有那种单钻的耳钉,在光下会折射出冷光,绝对帅爆。”

    谢辞序只在脑中迅速将傅斯年、庄缚青,以及她上次多流连了几眼的那位男顶流的脸迅速过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一个人具有她所说的这些特征后,平声道:“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我们一起去挑。不过耳钉就算了,不方便。”

    他作为谢氏集团的掌权人,对外的形象很重要,加上今年也已经二十七,早已过了年轻气盛的年纪,蓦然去打耳钉,不知道八卦媒体和底下的人能编排出多少动荡。

    见谢辞序松了口,并没有太过排斥,岑稚许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有一就有二,说不定以后他完完全全按照着她的喜好改变呢。

    两人在外面磨蹭了会,石板尽头走出道人影,冉颂舟走路的步伐很特别,谢辞序辨别来人后,暂时不想让人看见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更何况,来的人还是他的好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冉颂舟这种性格的男人,幽默,风趣,又很会研究吃喝玩乐,可能是岑稚许喜欢的那款。

    他才刚要到名分,不想步傅斯年的后尘。

    自然要警惕一切危险。

    谢辞序将戴有他胸牌名字的西装外套搭在岑稚许肩侧,对她道:“你的口红颜色被我吻掉了,去补点吧。我正好要见个人。”

    岑稚许余光里也瞥见了冉颂舟,虽然说这位军师从未见过她,但这种面对面的交流,太容易露馅。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玩得太刺激了一点,怎么到处都是埋好的地雷。

    “我去餐点区取点吃的,你慢慢聊。”

    谢辞序嘱咐:“有人搭讪你不用理。”

    “也别给微信。”

    岑稚许对他的草木皆兵感到好笑,却还是勾起唇角,“知道了,男朋友。”

    谢辞序拧紧的眉宇松散几分,目送她窈窕的背影离开后,冉颂舟正好也行至他面前,揶揄道:“辞哥这是栽进去了?我这才晚了半步,人妹妹就已经走远了,真是一眼都不让看?”

    “你该叫她嫂子。”谢辞序面上皆是餍足的神色,严谨地纠正。

    冉颂舟很意外,“看来这几天传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恐怕人谈小姐白费心思,要伤心一阵了。”

    今夜谈小姐并未出席,但存在感太强,几次三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谢辞序当然不会只简单以为是巧合,他抬眸,口吻冷淡到没有一丝温情。

    “她怎么样,跟我没有关系。”谢辞序略作停顿,“不过你确实提醒我,该制止这些莫须有的消息了。”

    传闻必然不会空穴来风,作为军师的冉颂舟,特地来找谢辞序,就是为了求证。看谢辞序的态度,多少推测出来,消息大概率是人小公主传出来的,很可惜谢辞序不吃这套,能够容忍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极限。

    冉颂舟笑笑:“你手段轻点,别太狠厉。”

    谢辞序:“你来我这是做护花使者的?”

    “差不多,毕竟明知她没有胜算,还拿了军师的名号。”冉颂舟拍拍谢辞序的肩,“总不能真的躺平,辞哥,谢了。”

    岑稚许一路轻快地走到餐品区,还没坐下,倒真的有人来搭话。

    “岑小姐,听庄先生说,您最近从西班牙收了几幅周之冕先生的古画回来,现在文物修复工作,是不是还挺难做的?”

    她本来不想搭理,可对方精准地了解她最近的概况,可见跟那些似是而非的人不同。

    “请问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我爷爷是刘老的朋友,从央台退休后,就一直想开个走进文物修复者的栏目,前面几期的效果不太理想。正好刘老提到您的名字,就想着碰碰运气,看您有没有兴趣参加。”说话的人恭谨地递上名片,“这是我们团队的联系方式,以及作品的相关资料。”

    “我会考虑的。”岑稚许收下名片,“过几天答复您。”

    “怎么什么人的名片都接?”谢辞序赶来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说话的人朝谢辞序颔首,并未多做言语,便离开了。看来人的装扮,不像是受邀参加这场峰会的来宾,反而具有极强的目的性。

    而这目标,很明显,只有岑稚许。

    她就说庄缚青最近没跟她作对,让她不习惯,原来是在这个地方暗自将她出卖,故意让人在宴会上找过来,要是再多聊几句,她用来做工作室的那栋中式庭院,立马就会败露。

    相较于谢辞序的锋利眼刃,岑稚许反应平平,将名片随手递给他,“有个节目,说是想邀请我出镜,拍一期文物修复主题。辞哥正好帮我参谋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