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陛下类卿 > 24、第 24 章
    沈微渔心乱如麻,心中明白,他还在试探自己。

    可她哪里知道,萧庭訚的表字是朝、照、昭……

    沈微渔缄默,察觉萧庭訚的目光变得危险。她不能露怯,便垂眸轻声,颇有哀愁之意,“陛下每次都不信臣女。”

    萧庭訚看她黯然神伤,面上无动于衷,“沈姑娘顾左言谈,倒打一耙,熟练至极。”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佛珠,审视的目光透着阴冷。

    沈微渔闻言,指尖用力攥紧衣袖,眼中泛起泪光,“陛下的表字,臣女每日记在心中,怎么会忘记。”

    她神情激动,身子弓起,咳嗽声接连不断响起,仿佛要将血咳出来,一绺青丝依旧粘在玉颈,晃眼刺目。

    萧庭訚仿佛局外人看她咳嗽,手里捻着冰冷的佛珠,眉眼早已阴翳。

    直到沈微渔终于缓过来,不再咳嗽,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仰起头,正要说出那个字眼时。

    一声惊蛰轰然响起在宫廷,紧随其后便是狂风骤雨,搅乱庭院乱花绿叶。

    本来缓过来的沈微渔,听到雷声,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稳住心神,仰起头,弱弱地道:“陛下的表字是……”在说完的刹那,面色骤然一白,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晕倒在床榻。

    沈微渔是故意晕倒,想逃过一劫。

    萧庭訚只瞥一眼,手上的佛珠已经攥紧

    沈微渔面颊苍白,青丝迤逦床榻,露出的一截皓腕白腻如雪,睫毛长而纤细,枕在被褥间,像是丹青画里的佳人。

    “装晕?”他的语气听不出多大情绪。

    沈微渔察觉颈部凉飕飕,又听到他此话,心中一凉,明白他已经看穿,但事已至此,装也要装下去。

    她想也不想继续装晕,鼻间却传来淡淡的龙涎香,似乎是萧庭訚已经走近。

    沈微渔不敢露出破绽,可萧庭訚却俯身,似是试探,玉颈似乎有什么攀爬,有种黏稠的冷意。不安顿时涌入心中。

    她不敢想象萧庭訚放了什么东西在她脖颈上,也不敢失态,可四周寂若无人,攀爬在玉颈的东西,不断爬来爬去,不安涌入了恐惧,她想要睁开双眼,想要将脖子上的东西扔走,可萧庭訚在这里。

    她还在装晕。

    沈微渔心思兜兜转转,终究佯装不知情。

    但萧庭訚岂会放过她,温和的笑意,透着森森的阴冷。

    “听说沈姑娘怕蛇。”

    一听到蛇。

    沈微渔当场吓得想要爬起来,可是下一刻想到脖颈上的东西不像是蛇蠕动。

    她当即明白萧庭訚又在试探自己,心里不禁松口气,打算没听到这句话。

    可萧庭訚不是良善之辈,骨节分明的指尖叩了叩床榻,若有若无的笑意,愈发危险。

    “正巧宫中养了一些蛇,还有毒蝎,还有蜘蛛,可惜前几日偷跑了几只,也不知道去哪了。”

    稀松平常的话,令沈微渔头皮发麻。她可是最讨厌这些东西,之前朝梣就是专养毒蛇蝎子,后来知道她害怕,从不在她面前展露这些。

    如今听萧庭訚此话,沈微渔内心焦躁不安,生怕萧庭訚会用这些东西来吓唬自己。

    她已经骑虎难下,便强忍惧怕,努力不去想。

    萧庭訚转动手中的紫檀佛珠,瞥着她沉静入睡的面容,看似是真的晕厥,可长睫却在自己说出“蛇”的时候,轻颤了一下。

    他心下其实已有了猜测,眼下还在试探,也不过是心间那份道不明的憎恶。

    殿内万籁俱寂,萧庭訚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玉颈的小蜘蛛。此物是葛老豢养的蜘蛛,平日用来入药,无毒无害。

    沈微渔觉得一时安静过分,而脖颈攀爬的东西却被他取走,还未松口气,便听到紫檀佛珠散落一地的清脆响声。

    她心中突突地跳起来,不安萦绕全身,有什么冥冥之中失控。

    沈微渔还未想明白,却感觉风中隐约传来花香,还有血腥味。

    谁受伤了?

    沈微渔狐疑地想是不是萧庭訚受伤,耳畔却听到萧庭訚平静地道:“朕生平最恨有人算计。”

    这句话似乎是敲打,也好似是随口一说。但鬼使神差,令沈微渔胸口被狠狠揪住一般,生平第一次有了退缩之意。

    可沈微渔想到萧庭訚那张脸,摇摇欲坠的念头顷刻间又站稳了脚,无论如何,她都想看到这张脸。

    故此,在他试探出什么之前,必须要想个办法,留在宫里。

    -

    慈阳宫,灯火通明,四方翠屏上映着一道剪影。

    太皇太后斜瞥了翠屏一眼,想到近日宫内的风言风语,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之后便闲聊了几番。

    宋芷绗因太皇太后病重,不方便见人,便只能隔着屏风与她答话。

    后来时辰不早,宋芷绗屈膝行礼告退。

    在离开慈安宫时,宋芷绗留心身后的动静,在听到太皇太后一直轻咳,步伐一顿。

    她回到雪阳宫,挥手婢女与宫人都不用伺候。殿内四下无人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山鸟屏风。宋芷绗余光瞥见,却见人影施施然走出来。

    女人作书生打扮,怀中抱有书卷,面容清秀,看她的目光平静如死水。

    “你怎么来了?”宋芷绗知道她是萧庭訚身边的人。

    萧庭訚身边有暗卫,而暗卫都各司其职。

    眼前的女人擅长藏匿身影,神出鬼没。

    女人不请自来到她面前,宋芷绗还以为萧庭訚又给下达任务。

    然而,女人淡然道:“你那日为何要提醒沈姑娘。”

    此言一出,宋芷绗面色冷下来,“你来兴师问罪。”

    “我来提醒你。”

    宋芷绗闻言,也就明白那日她对沈微渔说的那句“陛下”还是被她看到。

    她也懒得装模作样,堂而皇之地道:“我是想还她之前借伞的人情。”

    “可你为何不告诉陛下,得到赏恩。”宋芷绗看向面色冷静的女人,可不认为她这么好心。

    但初静轻飘飘地道:“这些话,是我骗你的。”

    “……”

    宋芷绗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她套话。

    初静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毫无感情地道:“是你太蠢。”

    “……”宋芷绗意识到话不投机,冷着脸道:“你今日来,仅仅是为了对我说这些话吗?”

    “还你之前的人情,来提醒你,顺便告诉你,上次你害沈姑娘坠湖,陛下已经对你不满意。你现在又做出出格的事情,小心惹祸上身。”

    说起上次坠湖一事,宋芷绗在萧庭訚面前的说辞,是她听到太皇太后要在寿辰对沈微渔下,那日心急,才想出让沈微渔坠湖,之后会有等候多时的宫人跳下去救下她。

    至于萧庭訚信不信这套说辞,宋芷绗也不清楚。

    不过那日她确实有私心。

    宋芷绗虽入宫成为他的眼线,探听太皇太后的一举一动,可心底有自己的打算。

    那日坠湖一事,想要试探一些东西。

    在试探出想到的东西,宋芷绗今日见到沈微渔,提醒她是借机利用,想与她走得更近。

    宋芷绗自小在乡野长大,若是一辈子都不进京,怕是早就被许配给一户人家,相夫教子,一眼望到头。

    可她回到了京城,见识宋氏的花团锦簇,藏着居心险恶,心境早已回不去。

    至于沈微渔之前的帮她,也不过是一把伞的交情。

    宋芷绗正好可以用此做文章。

    初静与她相识是十三年前,闹饥荒。初静那年还未入宫。

    宋芷绗看她瘦得骨瘦如柴,偷偷将朝廷赈灾的粥递给她喝,这也因此保住她的一条命。

    初静也是看在救命之恩的面子上,提醒她。

    同时心里也明白,宋芷绗有自己的算计,殊不知这样只会引火自焚。

    陛下可不是蠢材。

    不过见她如今听不进去,初静也未再劝,将怀里的书卷摊开,来到案几前,沾上墨水。

    宋芷绗见此,收敛了心思,熟练地说起今日在太皇太后宫中的所见所闻。

    初静习以为常地将这些记录下来。

    半晌,初静离开雪阳宫,在未阳宫遇到了十三。

    十三:“你去见宋芷绗。”

    “恩。”

    “陛下对她的耐心不多。”十三提醒她。

    初静蹙眉,明白宫里的事情都在萧庭訚的面前藏不住,颔首道:“我会处理好。”

    十三看她胸有成竹,也没有多说,怕惹厌烦,转而话锋一转,说起陛下近日心情不佳,让她多加小心。

    尤其是今日,陛下去练武场射箭,箭箭正中靶心,无一点喜悦。

    射箭后,又去猎场打猎。

    如此种种,实在古怪。

    “陛下不是受伤吗?又是射箭打猎?岂不是伤身。”况且萧庭訚对外宣称身体不适,若是被人撞见打猎,岂不是功亏一篑。

    对于这一点,十三挥挥手道:“陛下去猎场,自是做了万全准备。”

    听十三这么一说,初静也不再担心。

    随后与他闲聊几句,得知陛下又受伤,心里困惑道:“这次为何?”

    十三这次支支吾吾,不想说陛下因为沈姑娘,扯断了佛珠,引发旧疾发作。

    初静看到这一幕,没有多问,将今日撰写在书卷里的所见所闻,交给了他。

    十三接过书卷后,便踅身去交给萧庭訚。

    今日萧庭訚阴晴不定,寝殿内青烟袅袅,地上又不知散落了一地的佛珠。

    十三瞥了一眼,心想要多去库房取些佛珠,不然不够陛下扯断。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手里的书卷交给萧庭訚。

    萧庭訚兴致缺缺,扫了一眼,问了十三几句话,之后又问了他几句关于沈微渔家中的事。

    一提起此事。

    十三将关于沈微渔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沈微渔从小待在沈府,其母早亡,其父同年迎娶新妇,自此在府邸的地位不上不下。

    萧庭訚听到不上不下,乌黑的眸子暗沉下来,想要捻着佛珠,却空无一物。

    他斜瞥往地上一看,满地散落佛珠,似乎诉说他的心绪不宁。

    说好要将她送走,却还是乱了思绪。

    萧庭訚气息愈发危险,十三迟疑了一下,又将后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完。

    在听到她从未离京,一直待在沈府,唯有六年前,她不知何故,被家中送去寺庙三月,而后便回到沈家,其余并无异常。

    萧庭訚若有所思:“你说她曾在寺庙待过三个月。”

    “去查寺庙。”萧庭訚冷声道。

    十三当即遵命领旨意,说起记录在册子的几名官员已经私下会见英王。

    萧庭訚长身玉立,清隽疏朗的面容,流露意味不明的神色。

    “再等等。”鱼儿上钩,还是一网打尽才好。

    -

    烟云雾霭,一座寺庙,恍若置身云雾当中。

    前来上香的香客众多,人来人往,一袭青衣男子,面如冠玉,儒雅风流,携如花美眷来上香。

    之后捐油钱时,男子悄悄问了一下领路的僧人,可知道方丈在哪。

    僧人双手合十,“方丈三年前已经圆寂。”

    “听闻方丈德高望重,没想到已经去了,真是可惜。”说罢,男子开始旁敲侧击,寺庙前六年前,寺庙可有一女香客入住。

    往事已过六年,僧人已经记不清。

    男子也不强求,偷偷命家仆给僧人塞了几锭银子,见他诚惶诚恐。

    他露出歉意,黯然神伤道:“这银子是香火钱,大师不必忧心,只是我家小妹六年与人私奔,听说六年前曾暂住在此寺庙,故此才来冒昧一问。”

    僧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六年前的往事已经记不太清,待贫僧过问师兄他们。”

    “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