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1 “你……喜欢我多久了?”……
韩佑寻到温廉纤的时候, 发现她正仰着脸“检查”卧室的每一个角落:“你房间里不会也装了监控吧?”
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不至于。”
温廉纤心有余悸:“万一你妈从冰箱拿了冰淇淋、偷偷跑进你房间来吃呢?”
韩佑嗤笑一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轻呼了一口气, 示意她别多想:“要是真有监控, 我妈刚才肯定会说的,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们今晚肯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廉纤试探着复原他的疑惑:“我们今晚还能睡在一起吗?”
稍做停顿, 她又接着问:“还是,各自睡回自己家里?”
韩佑思考了很久。
最后, 收紧手臂:“再给我抱一会儿。”
温廉纤明白了:看这反应, 今晚多半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她一边嗔怪对方抱得太紧, 一边提醒自己得把钻戒留下——按照楠丰的结婚习俗, 接亲当天, 新郎是要带着婚戒去女方家的。
说话间,温廉纤的余光落在卧室一隅打开的保险柜上:照理说,这种家用的小型保险柜一般都会放在衣帽间、书房或者储物室,而韩佑居然摆在卧室里……想来,里面应该藏着专属于他的大宝贝。
现在也可以叫做——夫妻共有财产。
温廉纤以前问过不止一次, 可韩佑从来都不肯打开,今天正好一饱眼福, 想到这里, 她掰开缠在自己腰间的手, 快步走过蹲身查看保险柜里的东西。
出乎意料。
韩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而是在她身边慢慢蹲下,从半人高的保险柜里拿出几个看起来很精致的首饰盒,主动递到她眼前, 颇有点儿上交全部家当的意思。
温廉纤留心数了数,一共是七只。
她愈发好奇,迫不及待打开其中一只小盒子,下一秒便僵在原地:里面装着自己曾经送给韩佑的耳钉——没记错的话,那颗巴洛克设计风格的蓝宝石耳钉,应该是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收到的礼物。
韩佑将耳钉接过来,捏着指尖把玩:“是你送给我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
记错了。
温大小姐移开目光,接着再打开另一只首饰盒,里面同样装着她送的生日礼物:一枚猫眼石耳钉。
她一只接着一只打开,无一例外,都是她送的耳钉。
只是她送的耳钉。
还有两只空盒子:那枚黑曜石耳钉眼下正戴在韩佑的右耳上,还有一枚银色十字架,也被他随身带去了隆滨,用来搭配常服。
还挺讲究。
温大小姐心虚地伸出手指挠挠脸颊,嘴里嘀咕着:“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你把这些都放进保险柜做什么,还怕别人偷走不成……”
她从盒子里挑出一枚玫瑰金素圈,打量几眼,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承认:“其实,这枚耳钉是我在阅川集团附近的买手店里随便挑的,只花了九十九块,因为那天突然听说你回国过二十岁生日,我实在来不及去逛奢侈品店……”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记得送你之前把小票扔掉了!”
韩佑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因为你忘了撕包装盒底下的价格标签。”
温廉纤:“……”
很难想象,当事寿星是怎样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一份由青梅亲手送上的、既不走心也不走钱包的生日礼物。
得知真相的她更加局促:“既然你知道它很便宜,为什么还要放进保险柜里?这枚耳钉的质量又不好,都掉色了,我帮你扔掉,回头再补给你一枚更好的……”
温廉纤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嘴巴不累,眼睛却酸了。
鼻子也酸。
她吸了吸鼻子,攥紧掌心里发凉的小玩意儿,长睫轻颤着。
韩佑勾起唇角:“十九岁。”
“嗯?”
“是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温廉纤用很轻的声音“喔”了声:复杂的公司账目过目不忘,区区七份送给竹马的生日礼物却能记混淆……
学生时代的她,但凡多分一点注意力给韩佑,早一点觉察到他的心意,或许,他们早就开始手牵手约会了。
听完温廉纤的“坦白”,韩佑并不恼。
轻轻掰开她的手,他拿走那枚并不值钱的素圈耳钉,与那枚蓝宝石耳钉一并放回原先的盒子里,神情语气都出奇认真:“对我而言,只要是纤纤送的就很贵重,一点不输那颗八位数的钻石——当然要锁进保险柜,好好珍藏。”
那些闪烁细小光泽的金属耳钉,承载着他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光阴与悲喜,无所谓昂贵或廉价,无所谓精致或粗糙,都足以撑起一整年的回忆……
因为与她有关。
盯着那些小盒子发了会儿呆,温廉纤一寸一寸抬起目光,红唇张了张,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挤出一点声音:“韩佑,你是不是喜欢我?”
空气瞬间凝固。
韩佑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眸中的不可置信转瞬即逝,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笑够了,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唇:“所以,我才说纤纤迟钝啊。”
“嗯?”
“我对纤纤的喜欢,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温廉纤呼吸微滞,指尖轻颤,浅咖色的眸子不知该望向何处:明显吗?
是她太迟钝了吧……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演绎后知后觉的诧异。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来缓解心尖悸动,她避开韩佑的视线,迅速重新组织好语言:“我、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了?”
既然问了。
索性就问个彻底。
韩佑捉着她的手贴向胸口,直白热烈的爱意翻涌而出:“是啊。”
感受着男人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温廉纤默了片刻,迟疑着问:“你……喜欢我多久了?”
韩佑并不打算直言:“比你能想到的,更久。”
他的爱意横跨了无数个春夏秋冬、阴晴雪雨,很难说清楚动情的那一个时间点。
意识到那是爱情时,已经再难割舍。
被赧意裹挟,温廉纤努力调动自己仅存的理智,决定暂停这个话题:“那你记得把这些很‘贵重’的礼物收好,以后每一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你买一枚新的。”
韩佑展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即将她拉入怀中抱紧:“嗯,我这就收好。”
她嗔怪:“我让你收好耳钉,你抱我做什么?”
话虽如此,似乎能明白对方的隐喻。
紧接着,韩佑用语言证实了这一点:“纤纤是最贵重的礼物……”
柔和的壁灯光在房间里晕染开,两人间滋生出的情愫也在悄然涌动,与无形的光束交织、缠绕。
温廉纤沉醉在这样的氛围中。
只是。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男人的赌咒,如同利刃凭空划破气流:“谁也别想抢走。”
*
两家人在附近的私房餐厅用过了晚餐,结束后,兵分两路回到玉玺公馆。
闲来无事,温廉纤被庄青裁叫过去看电视,顺便说说话。
曾经的民生频道主持人如今赋闲在家,还是很喜欢看各类民生栏目,关心粮食和蔬菜,温皓白也陪着母女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消磨时间,时不时低头瞄一眼工作群聊,给下属们发几条语音消息,远程办公。
聊天话题自然而然绕到小夫妻的新婚生活上,温廉纤有一茬没一茬地答着,忽而又想起下午韩佑说喜欢她很久了时的场景,唇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觉察到女儿的神情变化,温皓白直言:“去了一趟隆滨,好像更爱笑了。”
温廉纤愣怔着摸了摸脸。
庄青裁一眼看穿:“是因为结婚了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因为和韩佑结婚了吧?”
温廉纤:“……”
被戳破小心思,她浑身不自在,急忙借口说要和喻娴约时间去绣园看婚礼场地,趁机钻进自己的小天地。
搬来玉玺公馆那会儿,温大小姐已经过了迷恋粉色公主房的年纪,不过,整间卧室还是装修成了当下时兴的“奶油风”,看起来温馨清爽;房间被提前打扫过,目之所及,她的私人物品都没有被挪动位置,仿佛这段时间,屋子的女主人一直没有离开楠丰,没有离开这个让人留恋的、温暖的家。
她无疑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一个女孩。
带着这份感激之情,温廉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给喻娴发了消息,又将工作群里的新消息浏览了一遍。
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客厅里的电视声也消失了。
她停在窗边,视线鬼使神差下移:不知道韩佑现在在做什么……
发个消息问候一下吧。
转身之际,她瞥见梳妆台上的收纳筐和束发丝带,福灵心至的温大小姐立刻就地取材,动手将它们组装成了一个小小的“升降舱”。
随即,她删掉了聊天框里尚未发出去的文本,改成“开窗”两个字。
韩佑也许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秒回了一个问号。
温廉纤:你把窗户打开,往外看。
两人的卧室布局一模一样,只隔着一层天花板。
很快,楼下响起轻微的动静,一楼住户毫无压力地从窗户里探出半截身子,皱着眉向楼上张望:“让我开窗做什么?”
好听的男声被夜风吹散。
温廉纤扬了扬手里刚做好的“升降舱”,难得露出一抹笑容:“这个。”
她压着嗓子说话,生怕惊动习惯早睡的爸妈。
桃花眼中的困惑被笑意取代。
韩佑注视着玩心大起的小温总慢慢放长手中丝带——很快,收纳筐稳稳降落至一楼窗外。
他抬手揽过来:里面装着一支护手霜。
韩佑笑了笑,明白这是温廉纤在提醒自己冬天少沾水做家务,注意保护双手。
欣然收下了这一份从天而降的礼物,他短暂消失了几分钟,再出现时,探身往收纳筐里放了所谓的“回礼”。
月色朦胧,温廉纤看不清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耐着性子收回“升降舱”后才发现,里面是几块巧克力。
韩佑习惯在家里备一些她爱吃的小零食。
明明没有将巧克力放进嘴里,温廉纤却依然能感觉到唇齿间的一丝甜蜜。
简单的快乐无法叫停。
两人一上一下玩了好一会儿,传递着手边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直到温廉纤不小心手滑,松开了那根充当“升降舱吊绳”的丝带……
伴随着女孩的轻呼声,收纳筐“啪嗒”掉落在韩家的院子里。
温廉纤眼角一缩,双手撑在窗棱上,眼睁睁低头看着框里的那只橘子破开夜幕,在草坪上越滚越远……
玩脱了。
两分钟后,韩佑发来消息:到此为止,把窗户关上吧,别着凉。
彼时的温大小姐正忙于在房间里寻找替代品:别急嘛,升降舱2号正在制作中。
韩佑:怎么忽然有兴致玩这个?
温廉纤:这叫童心未泯,返璞归真。
某人可不会放过逗老婆的机会: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想我了?
温廉纤:……
温廉纤:是有一点想你。
温廉纤:但是,今天不可以。
韩佑继续追问:不可以什么?
温廉纤:什么都不可以!
温廉纤:我是不会接电话和视频的!你也不要发奇怪的照片来诱惑我!
温廉纤:都在自家爸妈眼皮子底下,消停点吧!
想起分隔两地却依然没羞没燥的夜晚,她鼓着腮帮,噼里啪啦乱敲一通,冷静下来一想,分明是自乱阵脚。
韩妲己还没开始出招呢……
好在,韩佑并没有揶揄她的激动和不成熟,像是当真消停了下来。
温廉纤松了口气。
她转身走向换好了干净被褥的大床,正打算将自己丢上去,手机始料未及又震动一声。
韩佑:开门。
温廉纤愣了愣,怀疑自己看错了:门?还是窗?
新的消息紧接而至:我在你家门口。
松掉的那一口气瞬间又提上去。
温廉纤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半点不敢耽搁向外走去——担心吵醒爸妈,她还特意脱掉了拖鞋,迈着小碎步,屏息凝视逼近玄关。
客厅没有开灯。
只能借着窗外一点点月色探路、前行。
温廉纤艰难地摸索到了门把手,随后,用0.25倍速慢动作打开大门。
走廊的灯光顺着门缝挥洒进屋。
韩佑就站在那儿。
眉眼弯弯的,像是只上门讨要食物的狐狸。
比起穿着粉色美乐蒂珊瑚绒睡衣、贼头贼脑前来开门的温大小姐,他的“夜袭”装扮也好不到哪里去:深灰色的英伦风长款外套很随意地披在睡衣外面,脚上是一双外穿棉拖鞋,只因那张脸颜值能打,多看几眼,竟也能在这种混搭装扮中品出一种懒倦的帅气。
温廉纤忍俊不禁:自己的“竹马糗事记录本”似乎可以更新了。
韩佑抢在她说话前开了腔:“抱一下吧。”
温廉纤讷讷地“诶”了声。
韩佑歪了歪脑袋,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纤纤不是说想我了么?我爸妈说,婚礼之前不方便睡在一起,那抱一下,总可以的吧?”
温廉纤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
想说几句责备的话,但身体先于大脑有了行动——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韩佑。
然而。
客厅的灯毫无预兆瞬间亮起。
自身后而来的明亮光线惊了小夫妻一跳,温廉纤缩了缩肩膀,迅速扭头观望,这才发现温皓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里。
是他开的灯。
温家家主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这种“深夜相会”的桥段。
只见他眉头紧皱,镜片闪着寒光,声音也冷冷清清的:“你们有多重要的事,非要这么晚见面详谈?”
第32章 032 “采阳补阴很有效果嘛”……
房门紧闭。
苦命鸳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在玄关处并肩“罚站”, 耳边依然回响着“是不是还打算进来过夜”“一晚上都分不开吗”“长辈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之类的谆谆教诲。
等岳父脸色稍缓,韩佑才不急不慢地解释:“爸,我上楼来给纤纤送充电器, 她忘在我行李箱里了……”
说着, 当真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充电器。
充电器?
温廉纤面露讶异:这是随机应变?还是未雨绸缪?
无论是哪一种, 都足以让人佩服到五体投地……
她接过“任务道具”, 飞快瞄了眼镇定自若的韩佑, 满脸写着“不愧是你”。
温皓白半眯起眼, 斟酌言语下“逐客令”之际,庄青裁披着薄绒毯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见到韩佑先是一愣, 瞬间就明白了女婿的心思, 主动替小两口解围:“结婚证都领了, 不想分开就留家里过夜呗, 添床被子而已, 多大的事啊?”
说罢,又把矛头转向丈夫:“你真是案板顶门,扁担搂柴。”
这是新鲜话,温廉纤没听母亲说过,不由戳戳“足智多谋、善解人意”的竹马:“我妈说的什么意思?”
韩佑极力降低分贝, 递了个答案:“骂你爸——管得宽。”
温大小姐恍然。
声音再小也让温皓白听见了,他抿着唇不说话——犯错“罚站”的孩子又多了一个。
眼见着没法收场了, 温廉纤上前一步, 小小声辩解:“……也没有不想分开。”
只是无人在意。
温皓白终于憋出一点挽回颜面的话术:“还没接亲, 不合规矩。”
庄青裁蹙眉:“什么规矩?”
温皓白又答:“温家的规矩。”
温太太是过来人,气定神闲地反驳:“我们结婚那会儿,你遵守过温家的规矩吗?”
温家家主不说话了,不知是出于心虚, 还是不想忤逆一心袒护女儿和女婿的妻子。
温廉纤和韩佑面面相觑,紧绷的身体不约而同放松下来、缓缓靠近,眼神里多出几分看戏的意味:聊这些就不困了啊。
僵持片刻,温皓白终是松口:“算了,人都来了,就在楼上睡吧。”
正欲转身便想到什么,皱着眉再度叮嘱小夫妻:“但是……”
严肃矜持的男人“但是”不下去了,向妻子递了个求助的眼色:“你和他们说吧。”
庄青裁也有些为难。
她轻咳了几声,言简意赅点拨女儿:“……在床头柜里。”
避孕措施不能忘。
温廉纤连连摆手:“用不着。”
温皓白和庄青裁双双掀眼,欲言又止。
韩佑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轻咳了一声,温廉纤反应过来了:“不、不是!我的意思是:韩佑他就是来送充电器的,没打算进屋睡觉!”
默了两秒钟,又严肃表态:“我们守规矩,不会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四个字实在贴切,韩佑强忍笑意,积极打与小青梅打配合:“是啊,爸,妈,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下楼去了。”
说罢,主动将自己扫地出门。
温廉纤与温皓白和庄青裁道过晚安后,也匆匆回到房间,没想到刚关上房门,就收到了韩佑发来的消息。
韩佑:升降舱2号准备投入使用。
温廉纤发了一排问号。
韩佑:如果明天一早还需要老公的叫醒服务,就速度把充电线传送下楼。
韩佑:手机快没电了。
温廉纤“噗嗤”笑出声,快步走到房间一隅,推开玻璃窗。
开始了新一轮的——暗度陈仓。
*
第二天吃过午饭,温廉纤和喻娴约在玉玺公馆附近的美甲店碰头。
为了几天后的婚礼仪式,两人商议着要一起做套喜庆点的指甲,一见面,喻娴便绕着圈儿打量准新娘,嘴里啧啧称奇:“可以啊。”
“可以什么?”
“采阳补阴很有效果嘛,面色红润有光泽,韩妲己没少出力啊!我送你们的东西,好玩不?”
想起那些情侣飞行棋、扑克牌和小玩具,温廉纤没什么底气地睨她:“都、都没拆呢……”
话音未落,脸却红了。
绣园位于楠丰城南山半腰,是温皓白的外婆颐养天年住得老宅,这么多年过去,当初斥巨资建造的新中式庭院已经沾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庄青裁不大喜欢住在那边,除了逢年过节、有要事宴请宾客,醉心于工作与家庭的温总也很少过去,正好趁温廉纤结婚之际,索性将绣园过户到了她的名下,给新婚小夫妻当婚房。
为了让女儿住的舒心,温皓白特意请来全球顶尖的设计团队重建绣园,舍弃掉先前的新中式风格,改用黑、白、灰三色石料和金属打造出线条极简的外立面,星空顶和整面玻璃幕墙让精心打造的自然景观尽收眼底,充斥着未来感与艺术气息。
在美甲店消磨了几个小时,再开车上山,已经到了傍晚。
被管家关赫引导入正厅后,喻娴还在惊叹绣园的低调奢华:“那个恒温泳池也太棒了吧!星空顶也绝赞!可惜你们大户人家都比较注重隐私,不然,我横竖得用绣园取一次景,拍一套海报也行……”
温廉纤欣然应允:“可以呀。”
喻大明星受宠若惊:“啊,真的可以?那要不要和你爸爸说一声?”
虽说两人年少交好,喻娴见过温皓白好几次,但还是对声名显赫的温家家主有所顾忌。
好在,未来的温家家主对她有求必应:“没事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得麻烦你帮我留心一下剧组里有没有适合韩佑客串的角色——李呈呈演的那种就算了。”
“韩佑愿意吗?”
“找工作的事,他比我积极。”
喻娴拍拍胸脯,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姿势,继而调侃:“之前问你还没给个准话呢,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想起前几天韩佑对待孟延川的微妙态度,温廉纤抿了抿唇:“我总觉得,他现在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
忙一点,或许能制止这种苗头。
喻娴点头称是。
彼时,庄青裁和席初晚正坐在会客厅里抱着ipad选照片,说是婚宴当天要在舞台边LED大屏上滚动播放。
两家人相识已久,经常一起出去玩,保存下来的照片也横跨了二十多年,两位母亲边看边唏嘘,唇角带着笑意,眼眶却都微微泛红:
“这是他们去瑞士玩的照片,真是越看越般配!青裁,你说他们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我总觉得有点儿苗头了!”
“这张也可以放吧?两人的高中毕业合影照,后面还有文星双语的校门,多有纪念意义!说起来,韩佑好像从小就很高啊……”
“吃两家饭,他自己没事还喜欢研究菜谱,能不长个子吗?这么一说,像他们初中、小学还有幼儿园毕业照,都可以放啊,太多了……不行的话,我们按年份来选?每年选三张、不,还是五张吧……”
“这几张是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游乐园玩的照片,好怀念那个时候啊,两个孩子粉粉糯糯、瓮声瓮气的,特别可爱……”
“这张!还有这张!纤纤一周岁抓周,结果她什么都不拿,偏偏抓着韩佑不撒手,还啃他的脑袋!我抓拍了好几张呢,小毛毛头真可爱!我忽然觉得,要是他们愿意早点生个孩子给我们玩玩,好像也不错……”
备选照片太多了。
他们的回忆也太多了。
温廉纤听了一会儿便开始脸红,想要拖着笑容愈发诡异的喻娴远离是非之地:“韩佑不是说他中午就来绣园了么,他人呢?我们去找他!”
庄青裁冲窗外一抬下巴:“在陪你爸看院子刚搭好的户外舞台呢。”
温廉纤讶异:“我爸也过来了?今天是阅川集团月初高管例会的日子……”
接话的是席初晚:“现在啊,你们的婚事最大,公司那边有‘韩副总’顶着。”
温廉纤扬了扬唇,暖意在心中漾起一圈圈涟漪。
说曹操,曹操到。
刚从户外舞台那边回来的韩佑立在门外,轻咳两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庄青裁的视线跃过他:“温皓白呢?”
韩佑冲喻娴点点头算是招呼,这才回话:“隔壁绍园的封叔差助理送了点东西过来,爸去书房了。”
城南山腰开发伊始,共建了四处规模相当的新中式豪宅,分别以绣、绮、绘、绍四字命名,现任绍园的男主人封焰出生“老钱”世家,做过影视资方,关系网复杂,如今亦是能搅/弄媒体风云的大人物。
因为封焰也有过短暂的主持人经历,庄青裁向来与他交好:“封焰送了什么礼物?”
这几天,温大小姐的婚讯不胫而走,不少得到消息的亲朋好友纷纷送来贺礼。
韩佑如实回答:“只有一个信封,应该不是礼物。”
庄青裁没再追问,转而嘱咐三个年轻人:“你们逛一会儿就直接去餐厅吧,我让小厨房准备晚餐。”
温廉纤应声往外走,谁料,等在门口的郑赫挂断了电话,抬手将一行人拦住:“温总让大小姐去一趟书房。”
婚礼在即,很多事需要当面确认。
准新娘并不意外:“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郑赫强调:“温总的意思是,只让大小姐你一个人过去。”
温廉纤脚下一顿,纳闷地与韩佑相视一眼。
*
绣园的书房远比玉玺公馆大的多。
明亮的落地窗横亘在书房与庭院之间,毫无拼接痕迹,金红色的夕阳余晖毫无阻碍地挥洒进屋,温皓白坐在单人座沙发上,脸色不太好。
连带着周遭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温廉纤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唤他:“爸,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皓白微抬起下巴:“自己看。”
温廉纤这才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叠照片,用牛皮纸信封虚虚遮掩着,应该就是方才封焰差人送来的东西。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据她了解,如果有狗仔想通过娱乐媒体曝光明星爱豆或是社会名流的私生活,多半得先过封焰这一关……这些照片既然被截住送来了绣园,定然是封焰认为不宜公开。
温廉纤忐忑不安地伸手揭开牛皮纸信封,紧接着,缓缓睁大了眼睛:那十来张照片的主角都是韩佑与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从某些角度看过去,两人贴得很近,说是“举止亲密”也不为过。
她去过爱羽乐团的排练厅,对那栋建筑的装修风格留有印象,一眼便认出了照片的拍摄地点——如此看来,那个女孩多半是乐团成员。
脑子里“嗡”地一声响,无数种假设瞬间涌入……
温廉纤觉得呼吸困难。
只是短暂的思考过后,躁动的火山重新归于平静。
温皓白指节轻叩桌面,引起女儿的注意:“需要推迟婚期吗?”
温廉纤定了定神,语气笃定:“不需要。”
似乎并不急于求证事实和真相,温皓白的语气里自带几分揶揄:“你就这么信任韩佑?”
将照片重新摆回桌面,温廉纤接着道:“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刁钻,对方想赶在我和韩佑的婚礼前公之于众,恐怕,是别有用心。”
若是在几个月前,或许还会有所顾虑。
但是现在……
她相信那颗被自己忽视太久的真心,也不忍那颗真心再因误会而被忽视。
垂眸思考片刻,温廉纤又接着道:“其实,爸爸也很信任韩佑吧?不然,你肯定会先拿这些照片去找韩佑谈话,而不是单独叫我过来、问我怎么处理。”
知女莫过父。
知父也莫过女。
温皓白神色欣慰,将照片叠好放回牛皮纸信封里,扬了扬唇:“爆料人要的钱很少,也不懂业内的规矩,不像是专业狗仔,你封叔帮忙摆平了——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误会。”
生怕父亲迁怒于韩佑,温廉纤急忙表态:“爸,你放心,我会提醒韩佑的——既然进了温家的门,就得时刻注意一言一行,别落了话柄,给温家招黑。”
这个回答让温家家主很满意。
温皓白将信封递过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语气:“你们自己处理,不要耽误婚礼。”
言下之意,这种小事不配让他亲自出面。
温廉纤也正有此意。
得知父亲接下来还要视频连线公司高管会议现场,她独自离开书房,沿途低头慢行,默默盘算着这种新闻一旦发酵、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然而没走几步,便被忽然闯入视野的男人拉进陈列室,压在墙上吻了起来。
是韩佑。
哪怕没有看清楚那张脸,光靠唇舌的温度和令人沉沦的吻技,温廉纤也能够确定那家伙是自家丈夫,只是,想到信封里那十几张烫手的照片,一股无名火便窜上心头——气恼拍照的人胆大妄为,也气恼韩佑不够谨慎,怒火烧心,冷不防冲对方柔软的唇瓣咬了一口。
淡淡的腥甜味在唇舌间散开。
趁韩佑吃痛,温廉纤抬手将他推开,一边平复着轻喘,一边故意扬声质问:“知道错了吗?”
第33章 033 “错了就要挨罚”
现任温家家主并不钟情于收藏, 但温家几代人积淀,陈列室内依然保存着不少承载艺术家才情与灵魂的珍品。
温廉纤话音落下,便隐隐能听到一点回音。
韩佑明显愣怔了几秒钟, 舔了舔唇瓣上还在渗血的小伤口, 出于本能地脱口而出:“纤纤说我错了, 那我肯定是错了。”
没想到对方“认罪”如此迅速, 温大小姐眸光一动:“那你说, 要怎么罚?”
倒也不是真的想惩罚韩佑。
某种程度上而言, 他也是受害者。
温廉纤只是想知道,这只成了精的男狐狸, 还有什么“赔罪”的招数?
暧昧在两人之间蔓延。
韩佑沉默了几秒钟:“……我把钱都给纤纤, 这样可以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仿佛在等待表扬。
只可惜, 温廉纤并没有接受这个方案。
提到“钱”的事, 她总是出奇敏感,冷不防说出心里话:“我要你那点儿钱做什么?你自己留着花吧。”
那点儿钱……
韩佑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始料未及生出几分疑惑:“不是钱的事?”
温廉纤撇撇嘴:“当然不是钱的事。”
“那是……”
“照片。”
“照片?”
“你被人偷拍了,还差点被媒体曝光。”温廉纤不再卖关子,将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还好我爸很理智,没有因为这些照片迁怒你……要不然, 婚礼可能都要推迟了。”
她承认, 这话有吓唬当事人的嫌疑。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佑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低头翻看那些照片:“她叫田甜,是爱羽乐团的小提琴副首席,负责日常考勤, 我那天请婚假被她叫去了排练厅值班室填表……仔细想想,她那天的表现,也有点古怪……”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他将照片放进外套口袋:“回去以后,我调查清楚的。”
知道自家丈夫没有人脉也没有手段,温廉纤并不放心:“真的不用我来处理吗?”
韩佑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解决:“纤纤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温廉纤明白对方是体谅自己经营分公司不易:“好吧,那你也不要勉强,如果需要帮忙,就告诉我。”
刚说完,便收到了喻娴发来的消息,催促两人早点来餐厅试菜,别丢她一个人应付两位开朗健谈、也没把她当外人的母亲。
喻娴:当然,晚点回来也没关系。
喻娴:韩佑他妈正说到你们两个三岁时一起蹲小马桶比赛拉臭臭的事,挺有意思的,我不介意多听一会儿。
温廉纤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急着离开陈列室,谁料,步子还没迈开便被韩佑硬生生拽住,禁锢在原地。
男人偏过脸,用舌尖细细濡湿她的掌心:“……纤纤还没说怎么罚我呢。”
对上那双带着委屈和悔意的桃花眼,温廉纤心里的埋怨已然消散了一大半,嘴上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可得想一想。”
韩佑动作一顿,倒吸凉气的动作引起她的注意:右耳上那枚银十字耳钉不小心勾着了自己外套上的蕾丝装饰。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解除困境。
没有了继续亲昵的气氛,温廉纤却漾出一丝笑意,抬手捏了捏韩佑被耳钉扯红的右耳垂,又捏了捏他空荡荡的左耳垂,忽然计上心来:“那……就罚你再去打个耳洞吧?痛一痛,长长记性,以后谨慎一点。”
“只是这样?”
“这样足够你反省了。”温大小姐彰显自己的通情达理,“本来也不全是你的错。”
她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丈夫,走廊里却响起了郑赫嘱咐几个佣人的动静,应该是专程来书房接应他们的:晚餐由负责婚礼宴席的厨师团队烹饪制作,算是试菜,迟迟不见准新人到场,庄青裁和席初晚肯定也着急。
韩佑应了声,终于舍得放温廉纤离开。
只是。
落在她眼眸中的那抹笑容,却显得意味深长。
*
不和谐的音符很快被欢乐祥和的主旋律所吞没。
男方入赘的接亲流程和寻常接新娘不大一样,再加上婚宴要在远离市区的绣园举行,温廉纤提前两日就和喻娴一起在绣园住下了。
婚礼当天,她在伴娘的催促下早起准备化妆。
宴请的宾客不多,都在上午陆陆续续抵达,绣园外的豪车如长龙般排列,彰显着赴宴宾客们非富即贵的身份;所幸,有温皓白和庄青裁出面接待,还有姑姑白娇蕊担任“总指挥”,温廉纤并没有多费心神。
为了搭配新中式龙凤褂,发型和妆造半点都不能含糊,她一边由着化妆师摆弄头发,一边喝着喻娴递过来的冰美式消肿提神,顺手给远在玉玺公馆做准备的韩佑发消息。
温廉纤:我好像有一点紧张。
不知道新郎眼下在走什么流程,几乎是秒回了她的消息:喻娴不是陪着你吗?
温廉纤:就是因为喻娴陪着我,所以更紧张了……
温廉纤:她给我出主意,说让你坐着大红花轿来绣园。
温廉纤:还说,让我来掀你的红盖头。
按照事先约定,婚礼流程一切从简,温廉纤索性删掉了“堵门”环节,只让韩佑象征性地散一散红包就好……
没想到,这个决定遭到了喻娴的强烈反对,还想出不少“为难”新郎的花活。
韩佑:如果纤纤觉得有必要,现在改婚礼流程还来得及。
韩佑:我愿意配合。
尽管新郎豁得出去,新娘却并没有整花活的心情:凤冠步摇珍珠扇加身,衣帽间里还有待换的主婚纱、迎宾纱、敬酒服和送客纱以及每套造型所需搭配的发饰与首饰,想到这些,她只求能尽快结束这场被迫社交,早早和韩佑一起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
拆拆礼物,数数礼金。
或者做点别的。
喻娴没能如愿,自然不甘心。
迎亲队伍踩着吉时达到绣园,浩浩荡荡却规规矩矩,穿梭于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之中;新郎靠“钞能力”开路,红包一个接一个顺着门缝塞进来,直到喻娴两只手都拿不下,这才不情不愿开了门。
这还远远不够。
没有迎亲小游戏,她就铆足劲起哄让对方“表真心”,随后,看见韩佑从怀里摸出一枚十克拉全美方钻戒指……
钻石有多真,心就有多真。
喻大明星彻底哑了火,等小夫妻给双方家长敬完茶,还在感慨那枚“太开门了”的钻戒:“韩佑为了娶你,也算是倾尽家底了吧……”
温廉纤还来不及和她解释钻戒的来历,韩佑的身影便闯入视野,毕恭毕敬,双手给喻娴递了杯热奶茶:“喏。”
喻娴找到了发泄口:“……也不知道给你老婆准备一杯?”
韩佑噙着笑打断她:“这是在给你敬茶,小丈母娘。”
喻娴:“……”
看着闺蜜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温廉纤在一旁抿笑,笑够了,才示意韩佑别闲着、赶紧去帮忙招待宾客。
目送他走远,喻娴才嗦了一口奶茶,喃喃道:“完了,我好像也被韩妲己迷惑了:虽然还是看他不顺眼,但是他给我敬茶诶,还管叫我小丈母娘……”
新娘蹙了蹙眉:“都说是乱了辈分。”
“无所谓,我不介意多个儿子。”
“但我介意多个妈。”
“这不难,以后,韩佑在的时候我们当母女,韩佑不在的时候我们当姐妹!”
温廉纤忍俊不禁,推了她一把。
接下来的婚礼流程都还算顺利: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落在成套的银质餐具上,巨型LED屏幕循环播放着这对新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星空顶仿佛直通天穹,连星星和月亮都受到邀约,前来一睹这人世间的少有温馨。
除了……
温皓白不大愿意把女儿的手交给亲自挑选的女婿——任凭司仪催促几次,他还是紧攥着温廉纤不放。
舞台下众宾客的神色从欣慰到疑惑、从疑惑再到好笑。
最后,是韩奕看不下去了,坐在台下喊了一嗓子:“温皓白你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行,换我上台,把我儿子的手交给你女儿!”
前来参加婚宴的都是熟人,也都清楚温、韩两家的交情,哄笑过后,温廉纤和韩佑双双唤了声“爸”,温皓白这才回过神,将这一环节迅速向前推进。
好不容易等司仪念完了誓词,新婚小夫妻相视一眼,在交织的祝福声和鼓掌声中完成了交换戒指和亲吻彼此。
打辩论赛、给员工开例会、向客户展示项目成果都不会怯场的温大小姐,此时此刻却四肢僵硬,视线难以聚焦。
缓缓拉开和丈夫的距离,她心有余悸小声嘀咕:“……还好。”
韩佑的笑意浓到快要化不开:“什么?”
她双颊泛着粉色,声音更低:“还好我们有提前练习接吻,不然,我、我肯定下不去嘴。”
韩佑扬了扬唇,借着拥抱之际,替害羞的妻子挡住台下无数道视线。
*
既然是婚宴,就免不了要喝酒。
绣园设有庭院地暖,午宴安排了户外自助,晚宴则在宴会厅举行,招呼完一圈宾客,温廉纤已然有了醉意、连步子都在飘。
见韩佑仍端着酒杯穿梭于圆桌之中,她在喻娴的陪同下,先一步回卧室休息。
伴娘对那位“不顶用”的伴郎颇有微词:“付总那儿子长得高高帅帅,白白净净,找他要微信竟然说没有手机,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你们总说他忙,没法提前见面,也没说人家在忙着备战中考啊!害我浪费感情!”
未成年的伴郎,自然也无法帮忙挡酒。
喻娴边摇头边叹气:“真是辛苦韩佑了,我说把红酒换成葡萄汁,他说不用,后来干脆换白酒、又去敬了一圈连城那边来的人……”
温廉纤脑子晕晕乎乎,但说起韩凌松,温廉纤又来了点精神。
韩家如今的掌权人韩凌松看起来比她的父亲年纪还要大几岁,成熟稳重,不怒自威,身材样貌保养得极好,想来是他们韩家人都有这么一副好基因,如果自己和韩佑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也……
啊,想多了。
温廉纤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喻娴给她倒了杯温水润喉,嘴里不忘八卦豪门秘辛:“不是说,韩佑的爸爸与本家两位兄长关系很差,韩老爷子去世以后,连一分钱遗产都没拿到吗?那个韩凌松,怎么还大老远跑来参加侄子的婚礼?”
温廉纤耸耸肩,坐在梳妆镜前摘掉了身上那套翡翠首饰:“其实,韩佑送我的钻戒也是韩凌松出的钱……”
“哇哦,出手这么阔绰?”
“韩佑说韩凌松没有孩子,我猜,可能是希望我们以后为他养老送终吧?年纪大了,终归还是记挂着亲人的。”
喻娴嗤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帮她去拆盘发:“那种身价的商圈大佬怎么可能没有孩子?等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私生子就如同雨后春笋般从世界各地冒出来了……”
温廉纤被她的比喻逗笑了,身子一动,不小心扯着了头发。
喻娴连声说“抱歉”,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说起来,我倒是在一个饭局上听人说,韩凌松以前包养过时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那个很有名的男演员?”
“是啊,时响也是越老越有男人味,前段时间还接了个高奢代言呢,那两人站在一起,我是真的能磕!”喻娴摇了摇脑袋,“回头问问你姑姑,她肯定吃过这个瓜。”
温廉纤点点头,还想说点什么,一掀眼,结束应酬的韩佑推门走了进来。
依稀还能听见楼下的喧哗……
温廉纤琢磨着,新郎应该是得了长辈们的准许,提前上楼来陪她的。
喻娴懂事地起身道别:“新娘子就交给你了,我撤咯。”
关门前,还不忘笑嘻嘻地冲温大小姐挤眼:“宝贝儿,请尽情吩咐妲己。”
温廉纤:“……”
韩佑随手落了房门锁,走到妻子身后,接着帮她拆盘发:“她刚刚说了什么?”
温廉纤糊弄过去:“没听清。”
破天荒在竹马身上闻见了浓重的酒味,她忍不住吸吸鼻子,视线透过面前那面梳妆镜,描摹着丈夫英挺俊美的轮廓,这身黑色英伦风三件式的西装,实在是很衬他的宽肩、细腰和长腿,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直到视线落在男人略显红肿的左耳耳垂上:那里,新穿了一个耳洞。
这一天两人都太忙了,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温廉纤一蹙眉:“这两天去弄的?”
韩佑坦然承认:“纤纤不是说让我痛一痛,长点记性吗——错了,就要挨罚。”
听到这话,温廉纤有一点点小小的心疼,顾不上松散的发髻,立刻站起身来,抬手轻抚对方的耳垂:“还痛吗?”
韩佑趁机用双臂抵住梳妆台边沿,将她圈住:“已经不怎么痛了。”
本以为是温存时刻,他顺理成章压过去,没想到,温廉纤却目光一斜:“这才多久啊,就不怎么痛了——那肯定没长记性。”
韩佑:“……”
默了一秒钟,他弯起盛满醉意的桃花眼:“纤纤是嫌这样的惩罚不够吗?”
温廉纤因男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而心尖颤颤:“我可没这么说。”
像是早有准备,韩佑扬了扬唇,一言不发解开了马甲排扣,捉住她的手慢慢往里探、在贴近胸口的位置徘徊。
很快,温廉纤便在顶端触到了一点凉意:像是一枚嵌在肉里的金属饰品。
饰品?
还没有想象出金属饰品的形状,她的耳畔,先响起了韩佑刻意压低的委屈埋怨:“耳洞是不痛了,但这里的,还一直痛着呢。”
第34章 034 “我不要你痛”
摸索到了穿孔的位置, 温廉纤呼吸一滞:婚礼仪式一整天,韩佑都戴着这个?
板板正正的西装胸襟下,藏着两枚金属钉……
光是想想都觉得难为情。
他是真的想要用疼痛和羞耻来惩罚自己?还是想要以此来讨她的欢心啊?
温廉纤双颊烫得厉害, 想要缩回手, 手腕却被韩佑握得更紧:“以后我要是做错了事, 纤纤就这样扯……”
现场教学如何让他疼, 让他痛。
温廉纤借着酒劲半推半就地学, 只是, 盯着面前因为忍耐生理性疼痛而眼眶泛红的男人,没拨弄两下, 她便先受不住了, 抗拒着将手抽离:“我不要你痛。”
韩佑缓了缓神, 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纤纤心疼我?”
温廉纤愣了愣, 随即, 很轻地“嗯”了一声。
当然心疼。
修身马甲和衬衫都解了扣子,韩佑胸前大敞,她自始至终都没能挪开眼:确实还红肿着,看起来就很疼。
鬼使神差伸出食指,温廉纤放轻力道替他揉了揉, 然而,毫无章法的碰触对韩佑而言, 亦是另一种煎熬。
男人的气息再次被打乱。
好在, 充满好奇的女声吊着他最后一丝理智:“你去哪里弄的?”
韩佑故作神秘, 不肯透露半点实情:“自然有地方弄。”
撞进妻子狐疑的眼神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哑着嗓子科普:“那地方啊,还能做一些别的小手术。”
“什么小手术?”
“纤纤听说过‘入珠’吗?”
温廉纤茫然地摇摇头。
意料之中的反应。
韩佑饶有兴趣地欣赏了片刻, 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介绍:“就是,往里面放珠子。”
温廉纤眨眨眼:“往哪里?”
韩佑俯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温廉纤瞳孔地震,本就泛着绯色的双颊瞬间涨红到快要能滴出血,红唇微张,气急败坏发出警告:“你不要乱来!”
接着是赞赏:“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再接着是否认:“我也不……不是那么喜欢做那件事!”
韩佑歪了歪脑袋:“哦?纤纤不喜欢?”
温廉纤起初还有点犹疑,被他这么一激,当即笃定表态:“不!喜!欢!”
为人夫的竹马叹了口气,佯装困扰地捏了捏鼻梁:“纤纤不喜欢,那肯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更得想办法提升自己才行,还是改天去约一下吧……”
隐在睫毛后的黑色眼瞳慢慢转向她,带着一点“以身为筹码”的豪赌神态:“也不知道那种小手术痛不痛?”
温廉纤气得矜持尽失,行动先于语言,直接捧起丈夫的脸,急急吻了过去。
接吻总是比说话更容易堵住一个人的嘴。
也更容易传达爱意。
实实在在接收到了那份“心疼”,韩佑带着得偿所愿的神色,伸手揽住她的软腰,加深了那个吻。
而后,又得到妻子极尽温柔的警告:“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了——以后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自作主张让自己痛。”
*
翻新过后的绣园,已然与记忆中那座规规矩矩的新中式大宅大相径庭。
按照年轻人的喜好,主卧室面积扩建了好几倍,整面落地窗正对造景,私密性很好,还做了足以容纳三到四人的下沉式观景浴池。
温廉纤很喜欢这个可以放松身心的角落。
安抚好了蠢蠢欲动的丈夫,她舒舒服服浸没在浮着玫瑰花瓣的温水里,刚回复完几条友人发来的“恭贺新婚”,就被洗漱完毕、换上睡袍的韩佑捞出来擦干:“你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不宜泡澡。”
是有这么一种说法。
反正身上的烟酒味也都去了,温廉纤索性懒懒地窝在韩佑怀里、由着他侍弄,继续挑选适合发朋友圈的婚礼照片。
韩佑下意识瞄了一眼,好巧不巧,看见一条新消息弹窗。
是孟延川发来的祝福。
用词倒是挺讲究。
见温廉纤打算回复,他不动声色抽走了她的手机、将其不备将人打横抱到床上,顺势,从床头柜下方翻找出一只皮质小箱子。
温大小姐果然没再关心手机的去向,注意力完全被那只小箱子所吸引:念书那会儿来绣园小住,她在爸妈的卧室里看到过类似的小箱子,但他们却从不让她把玩,长大以后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成人用品,说是先前的绣园管家顾及着主人家体面,特意想出来的法子。
没想到,这法子沿用了下来。
她饶有兴致地望向韩佑:“你怎么知道这里有……”
绣园新任男主人如实回答:“临上楼前,郑赫特意提醒我的——他还说,明早要送几位留宿的客人离开,要我别让你累着。”
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事,韩佑勾着唇角,声音里带着幽怨:“……他好像宫里教导新人如何侍寝的大总管。”
能被聘来绣园来的管家,做事定然细心周到,听到这样的说法,温廉纤不由失笑:“郑大总管还教了你什么规矩?”
韩佑从小皮箱里摸出用的上的东西:“他教的不算规矩,纤纤教的,才是规矩。”
言下之意,他只认她的话。
温大小姐很是受用,低着头,兀自笑了笑。
新婚之故,夫妻两人所用的床品、睡衣甚至拖鞋都选了正红色,衬得满室旖旎,犹如身陷一座芬香四溢的玫瑰花园。
韩佑难得穿这样色泽艳丽的睡衣,神色温柔地弯着唇角,眼神和气息愈发显得勾人,温廉纤的视线不禁顺着他敞开的领口游走,间或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
环境加成和视觉刺激足以令她意乱神迷,根本不需要“小皮箱”的催化和助兴,懒懒地伸出双手,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男人便立刻贴过来。
稍稍翻身,两人就滚到了一起去……
或许是一整场婚礼流程确实让人疲惫,又或许是记挂着第二天要早起送客,新婚夜当晚,新郎很是体贴轻柔。
即便如此,次日一早,新娘还是深埋在被窝里。
韩佑也不催促。
利索地穿衣起床,他开门将佣人送来的餐车推到床边,为妻子倒好一杯热美式后,这才给庄青裁打电话,说马上下楼帮忙。
临走前不忘在妻子额上落吻:“楼下有我照应,你多睡会儿。”
温廉纤“嗯”了声,往被子里缩了又缩。
韩佑来到一楼餐厅时,四位长辈已经穿戴妥帖等在那里了。
温皓白侧目:“纤纤呢?”
韩佑如实回答:“还在休息——她昨天太累了。”
韩奕“啧”了声,带着嗔怪意味瞪了儿子一眼,后者会意,迅速辩解:“纤纤她穿高跟鞋站了那么久,自然累得很。”
暗示昨夜两人没有折腾得太厉害。
过来人这才给予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
留宿在绣园的宾客大多是老一辈的亲眷,并不想打扰新婚小夫妻,与温皓白打过招呼,便早早下山去了。
最后来的是韩凌松。
向温家家主辞别后,他又将韩佑叫到身边,看得出,磐天集团现任掌舵人对韩佑这个侄子很是器重,语气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期盼:“俗话说得好,先成家、后立业——既然解决了人生大事,你也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韩佑颔首:“打算先回隆滨,然后……”
尾音带着犹疑。
迟迟没有等到答复,韩凌松并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上了门口等候多时的劳斯莱斯,才唤来韩奕发号施令:“想办法劝他尽快回连城。”
韩奕向来处事圆滑,压着车窗玻璃笑得像只老狐狸,偏不给准话:“这事儿得他们小夫妻自己商量,我可劝不动……再说了,大哥你就忍心看着人家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吗?劳烦您多受累几年,再从长计议呗……”
韩凌松眯起眼,没有再与同父异母的弟弟争辩,抬手示意司机开车。
*
处理完昨日婚宴遗留下的一系列杂事,韩佑回到卧室。
彼时的温廉纤已经醒了,正盘膝坐在床上按计算机。
归零归零归零。
熟悉的电子提示女音清脆动听,只是他不明白,婚房里为什么会有计算器——难不成是为了算礼金提前准备好的?
倒是很符合温大小姐“精打细算”的做派。
听到了丈夫的动静,温廉纤头也不抬:“你收到的礼金和礼物,回头也记得统计一下,方便回礼。”
韩佑在她身边坐下:“嗯,我整理好一起转给你。”
温廉纤猛地抬头:“我不是问你要钱的意思……”
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这一场婚宴办下来,明里暗里填饱了自己的小金库,除去那些要还的人情债,本质就成了“双方父母爆金币”。
结婚好赚钱!
可惜她这一辈子,应该只会结这一次婚……
韩佑全然猜不到妻子此刻的“小九九”,用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倚着她,继续讨论礼金的归属问题:“纤纤收着吧,反正,你会按时给我打生活费和零花钱的。”
温廉纤扯回飞远的神思:“你身上也要有点积蓄。”
很多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下去。
想起韩凌松期许的眼神,他莫名有点心虚:“我也有在赚外快啊,够用的。”
这话说得含糊。
温廉纤的指尖从计算器按键上挪开,看着丈夫,一本正经地点拨:“你别总惦记着那点演出费和津贴,如果在爱羽乐团演出不开心,回隆滨以后,就不要再接那边的工作了——我帮你向姑姑和喻娴打过招呼了,有机会可以先尝试着接些综艺节目或者电影、短剧的客串,你肯定没问题的。”
韩佑饶有兴致地扯了下唇角:“纤纤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开心?”
温廉纤默了两秒钟,揭开一点点对方在人际关系上的失利:“……能躲在爱羽乐团排练厅窗外蹲点给你拍错位照片的家伙,应该是内部人员吧?”
她原本不想插手这件事,但话题聊至此,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身为当事人,韩佑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然而听罢妻子的分析,他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恐怕没那么简单——我还得再去确认几件事。”
“比如?”
“至少,得弄清楚田甜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不希望事情闹大以后增加无辜的受害者。”韩佑顿了顿,“纤纤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温廉纤被说服了,眉眼间缓缓漾出一丝丝暖意:自己的丈夫是这么温柔、这么体贴的一个人啊……
她点点头,声音更柔:“不过,你还是得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迟疑片刻,温廉纤点开手机里的社交APP,满屏都是“韩佑Zephyr”一个人的动态:最新一条“婚礼记录”的转评赞已经远远超过其他动态的数据,并且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评论区里除了尊重和祝福,也有不少嘲讽和谩骂。
而冲在最前面的几条恶评ip,都在隆滨。
第35章 035 “他们都欺负我,只有纤纤心疼……
起因是喻娴一早发来了一条婚礼盛况的网络爆料。
即便温皓白婉拒了所有媒体拍摄, 也拦不住宾客在各自的社交账号上发布绣园和婚礼现场的照片,那些追求流量的营销号一番搜罗、筛选,打着“入赘豪门”标签引来不少网友围观, 还有好事者顺藤摸瓜扒出了韩佑的私人账号。
说他帅的、说他命好的、说他活好才能命好的, 比比皆是。
还有人估计是切错了号, 直接顶着带有“爱羽”两个字的ID, 在评论区里diss“一心只图老婆家产”的“温韩氏”。
温廉纤看着都觉得生气, 忍不住和喻娴吐槽了一番。
韩佑情绪稳定, 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我说过了,我不在意, 那些口无遮拦的家伙以后会进‘拔舌地狱’的。”
温廉纤不满:“你这是精神胜利法。”
“精神胜利也没什么不好的。”
“偶尔也要支棱起来, 韩佑,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所以才会被他们合伙欺负。”
温大小姐耐着性子训夫, 男人却像蝮蛇般悄无声息地从背后缠上来,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委委屈屈地撒娇:“是啊,他们都欺负我,只有纤纤心疼我。”
刻意拉长的尾音像是带着钩子……
难以言明的酥麻感迅速在温廉纤全身蔓延, 像被细密、冰凉的雨丝淋湿每一寸皮肤,浇灭了郁积于胸口、名为“怒其不争”的坏情绪。
她想, 自己当真是拿这只男狐狸精没辙。
感受着颈侧的热息, 温廉纤想了想, 直接转账七百万:“我之前给你看的那把古董琴,还记得吗?”
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一连串数额,韩佑绷紧唇线:“没必要。”
这一回,温廉纤却不依他了:“正好回楠丰了, 明天抽空去一趟拍卖行吧,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绣园的陈列室还没有乐器类的藏品呢。”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不接受,就是他这个赘婿不礼貌了。
韩佑收紧手臂,接受了妻子的厚礼:“那我今晚得更努力一点。”
深谙丈夫“有所保留”的实力,温廉纤条件反射两腿一软,整个人倚在他怀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倒、倒也不必更努力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笑声,她缓了缓神,鼓着腮帮揶揄他:“你没看网友们是怎么说的嘛,说是不想努力了才吃软饭,你倒好,入赘还这么努力,是想怎样?”
韩佑身体前倾,颇有目的性地蹭了蹭:“好不容易挤进这个赛道,得当领头羊。”
“原来你这么有上进心?”
“是啊,不然怎么被你爸选中当童养夫?”
陌生人带着恶意刺向他的利刃,在一声声自我调侃中,纷纷变成了青梅竹马之间增添情趣的芬芳花束。
温廉纤莫名开始释然:可能,这也是韩佑吸引自己的原因之一吧?
她半推半就被对方掰过身子。
相视数秒,落于地板上的影子再次纠缠。
*
处理完婚宴收尾工作,温皓白一行第二天便前后脚回了玉玺公馆,只留下郑赫与几名保姆在绣园照顾新婚小夫妻起居。
挺不凑巧,喻娴今天有商演,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温廉纤问她要来了老喻的联系方式,和韩佑直接去了位于古玩城附近的拍卖行。
确认过拍品,两人签订了委托竞买合同,随后赶场前往同学会的聚餐地点。
九州饭店算是楠丰的老字号,价格高昂却依然吸引众多食客慕名而来,温廉纤之前跟着温皓白见客户去过几次,总觉得那边古色古香的用餐环境并不适合年轻人聚会——当然,如果是组织者为了彰显身份有意选在这里,倒是也可以理解。
吴泽在群里发了包厢号8888,温廉纤着韩佑的手,在身穿新中式旗袍的服务员引导下、穿过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回廊,恍惚间像是穿越回到了旧时光,直到……
听见包厢里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小提琴?
服务员帮忙推门之际,她掀了掀眼,果然在包厢一隅的演艺舞台上看见了正在进行小提琴独奏的女乐手。
温廉纤下意识看了一眼韩佑——他的脸色也有点微妙,打算说点什么,耳边却先一步响起老同学们的欢迎声:
“温大美女来了!哦,温大美女携夫到来!”
“新婚快乐!恭喜恭喜!你们两个也算是我们二班最先修成正果的一对了!钻戒好闪!”
“刚刚还在网上看你们在绣园举办婚礼的照片呢,哇,太让人羡慕了!新郎官,快说说,新婚生活如何?对了,说好的喜糖呢!”
毕业于文星双语二班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眼中都是对青梅竹马的惊羡,韩佑笑吟吟地一一回应她们,说早就准备好了伴手礼,已经在送来饭店的路上了。
而以陆晨辉为首的几个男生,面上虽然是叙旧,言语间总有一两句夹枪带棒,在温廉纤问起为什么会有小提琴演奏时,他解释道:“我们公司不是在楠丰音乐学院隔壁嘛,下班正巧遇到这位小妹妹在校门口勤工俭学找兼职,就让她过来拉个琴助助兴,我们这些俗人,偶尔也要接受一下艺术熏陶嘛!”
王天昊顺势接了话:“这姑娘挺走运,还没毕业就能见到韩大师——能叫‘大师’吗?喔,应该叫‘首席’,芳华乐团,韩首席。”
说罢,又颇为轻浮地冲台式招招手:“小妹妹,听说过这名号吗?”
拉琴的姑娘愣了愣,半晌才很给面子地点点头,乌溜溜的眸子看向韩佑。
谁料,这举动也遭到了男人的调侃:“别看了,人家前两天结婚啦。”
姑娘闹了个脸红,无措之际,停下了手里的琴弓。
王天昊翘着二郎腿,顺势冲邻座的韩佑一挑眉:“韩首席,过去指导一下呗?”
韩佑微笑婉拒:“没这个必要吧?”
王天昊不依不饶:“要不,你上台来一段呗?毕业以后,我们都好久没听过你拉琴了!”
这提议引来了众人附和。
深谙韩佑对那群纨绔子弟的抵触,温廉纤睨了对方一眼,毫不吝啬对丈夫的偏袒:“念书的时候一年到头要听他演奏好几次,你们还没听够啊?”
王天昊没当回事,招呼着吴泽和陆晨辉一起软磨硬泡将韩佑“请”上演艺舞台,问那姑娘要来小提琴,强硬地塞到他手里:“这么多年难得聚一次,韩佑你别扫兴嘛!拉几首曲子让大家高兴高兴,也给你老婆长脸啊!”
包厢里并没有安静下来,时不时能听见几个人压不住的轻笑声——他们俨然只是将豪门赘婿的表演当做一场消遣,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
眼见韩佑被这般对待,温廉纤蹙紧眉头,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帮忙解围;韩佑却冲她小幅度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开始调试起琴弦。
误以为好脾气的男人又要让步,温廉纤遏制不住怒意,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舞台上却倏地传来一声绷弦的闷响。
所有人一惊,迅速安静下来。
温廉纤没少听韩佑说过崩弦伤到乐手的事件,当即起身过去查看:“你没事吧?”
韩佑笑了笑:“没事。”
紧接着又冲王天昊一行耸耸肩,故作惋惜道:“乐器也有脾气,这把琴好像不认我呢——不好意思啊,看起来,今天没机会给大家‘表演节目’了。”
王天昊轻嗤一声,一时间像是上了头般故意与他较劲:“我三姑父家里开琴行的,韩佑你要用什么琴,我一个电话,立刻让人送一把过来!我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乐团拉琴的,又不是名家大师,我还请不动你……”
眼见着气氛愈僵,吴泽和陆晨辉有些慌了,一左一右将王天昊按住。
好巧不巧,大忙人喻娴几分钟前刚推门进来,摘下墨镜就目睹了一场大戏。
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有意抬高分贝:“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家宝贝儿今天刚给韩佑买了一把古董琴,六百万!喔,这还是起拍价,估摸着一千万左右能拍下来!王天昊,你三姑父那边有这个档次的小提琴吗?有就让他送过来呗,正好,我们也开开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古董琴呢!”
话音一落,满屋子男女顿时鸦雀无声:不愧是温大小姐,居然愿意砸七位数真金白银给入赘的丈夫买一把琴……
这让并不看好这段婚姻的家伙们生生咂摸出几分真爱的滋味。
吴泽甚至嘀咕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温廉纤这么喜欢韩佑?”
陆晨辉更直接:“我还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没戏呢,门不当户不对的……”
失去盟友,外强中干的王公子没敢再撒泼,蔫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冲温廉纤赔礼:“我不是有意为难韩佑,我就是、就是喝多了,想活跃一下气氛,不好意思。”
酒还没开,哪里来的醉意?
分明是在找借口。
温廉纤努力维持着名门之后该有的体面,没有当面拆穿,只是声音冷得像裹着冰渣子:“若是真想听韩佑拉琴,回头我送你几张他们乐团的音乐会套票……只不过,去的时候别忘了给他送个花篮。”
对丈夫的偏爱和袒护,溢于言表。
得了台阶,王天昊急忙端起桌上的酒杯:“哪儿能让大小姐你花钱,等韩佑回楠丰演出,我肯定包场请大家一起去听!”
琴弦断了,表演自然也没法再继续。
韩佑将兼职费和赔偿金转给女孩,又安抚了几句,示意她可以先行离开,许是并不习惯这种场面,女孩反而如释重负般连声向他道谢,抱着琴盒快步走出包厢。
没管人到没到齐,吴泽张罗着传菜,宣告一场闹剧谢幕。
亲眼见识到温大小姐有多宠夫,再加上喻大明星不遗余力为韩佑赚吆喝,众人对“温韩氏”的态度不动声色开始转变,推杯换盏间,饭桌上的氛围很快变得和谐起来。
毕竟人在楠丰,谁都不想和财大气粗的温家结怨。
“那钻戒,啧啧啧,十克拉全美方钻!韩凌松送的……韩凌松你不知道是谁?连城磐天集团的一把手,做路桥工程的,对啊,是韩佑的叔伯……”
“温廉纤她爸很满意韩佑这个女婿,从小看着他长大,绝对是当亲儿子养的!你们都忘了那时候开家长会、两家每次就来一个家长了吗?”
“还不是因为我家宝贝儿是好学生,不早恋,所以大家都没看出来……韩佑那家伙也是,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都当开玩笑呢……不过,现在看看他们,还是很般配的!”
喻娴正在用夸张的语调向众人灌输“青梅竹马就是天生一对”这个概念,温廉纤趁机戳了戳韩佑,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敬‘小丈母娘’的那杯奶茶,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另一位当事人无声抿笑,将剥好的九节虾放进妻子的碗里。
抢买单也是同学会的传统项目之一。
决定开源节流的小温总并不怎么积极地参与了一下,很快就在男同学们的夹击下,选择放弃。
最后是陆晨辉抢到了买单权。
他折返回包厢的时候,满脸都是兴奋,站在门口探着身子,视线忍不住往温廉纤和韩佑身上飘:“你们猜猜,我在前台碰到了谁?真是缘分,他们公司在九州饭店聚餐……”
显而易见,和这对新人有关。
没等谁猜出个靠谱的答案,陆晨辉便将藏在身后、一脸涨红的男人拽进8888包厢:“还记得他吗?赵清歌——隔壁一班的体育委员!”
温廉纤记得这一号人物。
练田径项目的体育特长生,仗着自己个子高、拳头硬,言行举止向来很拽,在文星双语也算是小有名气。
最重要的是……
赵清歌曾经轰轰烈烈追求过她。
第36章 036 “宾馆里的贵”
买早餐、送礼物、制造偶遇、当众表白, 甚至趁午休时间偷偷跑去校园广播站念情书——当然,年级倒数前十名的文笔确实不太行。
至于结局嘛,自然是被教导主任抓到、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说不清是幡然醒悟, 还是迫于校方给到的压力, 赵清歌被批评后便再也没来打扰过她, 甚至开始主动避嫌——连在学校里迎面碰见, 都会自动绕道走开。
温廉纤并没有将对方那股子青春悸动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毕业多年, 还能在这里遇见。
在陆晨辉的怂恿下, 略显醉态的赵清歌端着酒杯、扭扭捏捏往包厢里走,一见到温廉纤, 双眼猛然一亮, 连粗犷的声音都下意识夹了起来:“嗨, 温廉纤, 好、好久不见……”
招呼声戛然而止。
余光不经意扫到温廉纤身边笑容和善的韩佑, 赵清歌脸色突变,顾不上陆晨辉阻拦,当即转身就往外跑——或者用“逃”来形容更为贴切。
大概是毕业后疏于锻炼,他看上去比高中时“发福”不少,身材壮实的男人像是中邪狠命般往门外挤, 连杯子里的红酒都险些洒出来,场面着实滑稽。
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温廉纤却微微蹙起眉头, 浑身不自在。
陆晨辉拽着赵清歌的胳膊, 逼问缘由:“不是, 赵哥你是什么情况?温大小姐在这儿呢,你跑什么……”
赵清歌结结巴巴:“那你、你也没说韩佑在啊!”
陆晨辉笑得更大声:“韩佑在又怎么了?他们两人一起出现,那不是很正常吗?再和你说个好消息,他们八号刚办了婚礼, 还给我们发喜糖了呢!赵哥,你要不要去敬杯酒、祝福新人长长久久、沾沾喜气啊?”
彼时的赵清歌已经躲进了走廊,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的责骂声——当然,骂得是陆晨辉,骂他没把话说清楚,故意戏弄自己。
温廉纤算是明白了:那几位大少爷不过是想找点乐子,无所谓是韩佑的乐子,还是赵清歌的乐子,只是不凑巧,两者都牵扯上了自己。
喻娴小动作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个姓赵的以前和韩佑是有什么过节吗?看起来,好像很不想见到韩佑的样子……”
同样疑惑的温廉纤第一时间望向身边的男人。
韩佑握着她的手,神情无辜地摇了摇头,打消了妻子的顾虑:“我和那人都没见过几面,哪里有什么过节?”
同学会的即兴节目到此为止。
酒过三巡,温廉纤婉拒了众人要去KTV赶第二场的邀请,与韩佑一起提前离席。
喻娴原本也想走,只是听陆晨辉和王天昊商量着一会儿要再把赵清歌“请”过来,她揣着一颗吃瓜的心,又默默坐回原处。
同学们的盛情难却,两人今晚都被迫喝了不少酒,肯定是没办法开车回绣园了。
温廉纤裹紧身上的毛呢大衣,顶风站在九州饭店门口开始碎碎念:“马叔得留在我爸那边随时待命,再调别的司机过来也很麻烦,找代驾的话,我担心人家没办法下山,而且,我不想回玉玺公馆或者玲珑华府……”
理由挺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住在外面。
韩佑弯起唇角,顺着她的心意往下说:“找个宾馆住一晚吧,明早再来取车,顺便去文星双语逛逛、吃顿早饭?”
安排到了温大小姐的心坎上。
她欣然应允,催促着韩佑订了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观景套房。
夜幕如同悄然滑落在城市上空的黑色绸缎,让万物逐渐归于寂静,目的地与九州饭店相隔不过五百米,两人决定步行过去。
或许是被学生时代的记忆裹挟,或许是酒精作祟,温廉纤这一路都很欢脱,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哼歌,间或还会踩着地砖上的圆形花纹转一个圈。
楠丰十二月天寒地冻,路面返潮似有薄霜,韩佑担心她那小高跟鹿皮软靴打滑,寸步不离守在身后。
然而。
走近细细聆听才发现,温大小姐唱的是:“开房~开房~开房~”
韩佑莫名好笑,又觉得微醺状态下的小青梅着实可爱。
抬起长臂,他将正在兴头上的温廉纤扯回到身边,不容分说,把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系到她的脖颈上:“开房这么高兴?”
半张脸都被羊绒围巾包裹住,温廉纤耷拉着眼皮,难得坦诚:“是啊。”
他旧事重提:“不是说‘不喜欢’吗?”
难为情地垂下睫毛,她纠结半晌才替自己辩解一句:“也……不讨厌。”
好在,韩佑没有乘胜追击。
只是牵着她的手,冲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抬了抬下巴:“先去买点东西。”
这一次,某人的脑回路连接飞快:“宾馆里不是有吗?”
韩佑投其所好:“宾馆里的贵。”
温廉纤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声赞许:“韩佑,你果然持家有道。”
持家有道的男人笑而不语。
第一次进超市买计生用品,温大小姐异常紧张,眼神不知道往哪儿落,只恨随身的包包里没装着口罩。
她跟在韩佑身后,打掩护似的买了许多零食和饮料,最后,眼睁睁看着那家伙站在货架前挑选了“颗粒”和“超薄”,随手丢进购物篮。
直到结完账走出超市,温廉纤才长舒了一口气,确认四下没有人认识她,这才低头查看塑料袋里的小盒子:“这些和普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韩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是一会儿我要问纤纤的问题。”
温廉纤:“……”
*
酒店三十六楼套房。
透过落地玻璃窗,整座楠丰城如同画卷般在脚下铺陈开来,只是,温廉纤此刻无心欣赏。
刚脱下鹿皮短靴,她就收到了喻娴发来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非常嘈杂,想来,那群人应该是已经专场到了KTV包厢:“赵清歌也过来了,正在向陆晨辉他们诉苦呢!我靠,信息量有点大,我要消化一下,再告诉你……”
室内很快暖和起来。
知道温廉纤不喜欢自己浑身烟酒味,韩佑第一时间走向浴室:“要不要一起?”
温廉纤直言“不要”,一来是因为酒店的淋浴间比较小,实在很容易擦枪走火;二来是因为这个房型的浴室与大床之间仅有一墙之隔,墙面上还嵌着大块的透明玻璃,不妨碍她欣赏韩妲己入浴。
韩佑好像知道她在看自己,也很乐意成为箱庭里的风景。
他不疾不徐脱掉衣服,拧开花洒。
温水自头顶倾泻而下,流过凸起的喉结和紧实的胸膛,在腹肌上短暂停留,又顺着肌肉线条滚落……
温廉纤的注意力被那具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身体所吸引,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透过氤氲水汽,好几次与对方视线相触。
她飞快低下头,心猿意马重新点开了和喻娴的聊天界面——或许是不想让韩佑窥听到闺蜜间的聊天内容,她特意改发了文字。
喻娴:你还记得赵清歌当年跑去广播室给你念过情书吗?
喻娴:他和我们说,那天放学就在篮球场被韩佑堵住了,韩佑借口切磋球技,结结实实把他修理了一顿!
喻娴:最瘆人的是,赵清歌说韩佑好像都琢磨过往哪儿推、往哪儿撞似的,一场球打完,他浑身都不见伤口,愣是在家里躺了两天……
温廉纤发了一个问号。
想了想,又发了一长串问号,然后是质疑:你确定赵清歌说的是——韩佑打他,而不是他打韩佑?
喻娴:我确定!
喻娴:你没看见赵清歌今晚看到韩佑时的反应吗?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喻娴:说起来,韩佑他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开始默默扫除一切竞争对手了……
温廉纤:竞争对手?
喻娴:情敌。
喻娴敲的每一个字温廉纤都认识,放在一起组成句子,却让人糊涂。
只是凭借对竹马二十多年的了解,她笃定地发了条语音,提醒闺蜜别被误导:“韩佑怎么可能动手打人?肯定是赵清歌他喝多了,胡说的……”
喻娴心领神会——韩佑此刻不在温廉纤身边,立刻回过来一条语音:“宝贝儿,你别那么肯定,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李呈呈他也说过差不多的话,说韩佑那天晚上在捕梦酒吧门口把小洪往死里打!”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依然持怀疑态度:“我宁可相信韩佑有个叫韩左的双胞胎兄弟,也不相信他会和别人打架,你不知道,他在隆滨那边的乐团挂名演出,都能被团里的其他小提琴手组团排挤……”
她还没来得及把韩佑遭人偷拍的闹心事告诉喻娴,正打算组织一下语言,却听见浴室方向传来开门的动静:韩佑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视野中。
淋浴声干扰了听觉,他疑惑询问:“纤纤是在和我说话吗?”
温廉纤按灭手机:“我在和喻娴聊天呢,他们去KTV了,而且赵……”
她停了停,没把话说完。
发现韩佑只在腰间裹了条浴巾,温廉纤呼吸一滞,一时间不知是该先看他的人鱼线,还是胸前那对金属钉。
喉咙莫名干涩。
她从购物袋里翻找出一次性内裤,有意避让对方:“我去洗澡。”
韩佑笑了笑,从购物袋里取出别的东西。
只是。
两分钟后,温廉纤满脸纠结地从浴室里探出半个脑袋,沮丧地唤了声:“韩佑……”
他掀眼应声。
温廉纤鼓了下腮帮,垂头丧气:“我……我来例假了,突然提前了好几天,可能是这段时间情绪起伏太大。”
她略显无措地站在那儿,看看丈夫,又看看丢在床上的小盒子。
韩佑先是一愣,随后“噗嗤”笑出声来。
温廉纤生闷气:“你笑什么!买的那、那个,用不上了!”
桃花眼中没有失落,全然是对妻子的关切:“总能用得上。”
扯掉浴巾,他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歇着吧,我去楼下给你买卫生巾。”
温廉纤抿了抿唇,扭捏道:“那你知道买哪种吗?”
韩佑“嗯”了声:“你常用的牌子和型号,我都拍照记下来了——不放心的话,我一会儿到货架前拍照给你看,你自己挑。”
“好吧,那我还想要……”
“热饮和暖宝宝。”
“还有……”
“巧克力。”韩佑没急着推门出去,再一次与她确认,“还需要什么?”
温大小姐摇了摇头,关上了浴室的门。
直到韩佑离开房间,她才又羞又气地捂住了脸:乱七八糟的约会经历,加一。
幸好韩佑是体贴的、温柔的、绅士的、永远不会笑话她的。
恍惚间又想起喻娴说的那些传闻,温廉纤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不可信。
第37章 037 封建包办婚姻受益者
担心温廉纤身体不适, 韩佑取消了第二天回校探望老师的行程,两人回九州饭店取到车,直接去了文星双语校门口的“阿双早餐店”。
记得念书时, 温廉纤偶尔不想吃家里准备好的早餐, 便会拽着韩佑一起来这家店买煎饼和豆腐脑。
温皓白起初对街边小店略有抵触、总担心卫生状况, 后来趁某次家长会与庄青裁一起“实地走访”过一回, 当即被店里那对老夫妻的秘制酱料所征服, 时不时还会让女儿放学后买一个煎饼带回家给庄青裁解解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 这家店一直还开着。
经营店面的老夫妻也都还健朗。
眼下这个时间点,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学生都在上课, 间或还能听见琅琅读书声, 结束了早餐高峰期, 老夫妻有说有笑, 正在准备午餐要售卖的炒面和猪扒汉堡。
示意温廉纤找位置坐下, 韩佑站在简易的柜台前点单:“煎饼加薄脆,要萝卜丁和甜酱,不要香菜,豆腐花加醋,还有一份煎饼和豆腐花按正常的做就好。”
还是记忆中的搭配。
温廉纤欲言又止, 最后扬了扬唇角,冲深谙自己心意的丈夫比划出“OK”的手势。
做煎饼的阿婆认出韩佑, 不由自主看了他好几眼:“毕业蛮久了吧?”
韩佑与她寒暄了几句:“阿婆还记得我们啊?”
“记得!小伙子长得这么俊, 妹妹也漂亮!当然记得!”阿婆熟练地将煎饼翻了个面, 冲丈夫喊了一嗓子,“老头子,来看看,你还记得不?”
身材干瘦的阿公眯起眼打量着两人, 也认了出来:“这不是‘反义词’嘛,是表兄妹吧?”
温廉纤掀了掀眼:反义词?
阿公伸出手指在两人间徘徊:“一个姓韩,一个姓温,一个凉的,一个热的,反义词嘛。”
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温廉纤觉得新鲜,转念又想,自己和韩佑性格确实互补——这也是两人能够愉快相处的原因之一吧。
韩佑将做好的豆腐花端到她面前,又递过去一把塑料小勺,冲老人家解释道:“我们不是表兄妹。”
阿公愣了愣:“那是我记错了!我啊,看你们关系特别好,成天一起上学、放学,你又一直很照顾小姑娘……还以为是表兄妹呢!要是一个姓,我肯定以为你们是亲兄妹了!”
校园里响起课间操铃声。
温廉纤抿了口咸香的豆腐花,透过早餐店后窗,看着原本空无一人操场和走廊瞬间多出不少学生的身影:他们身穿蓝白相间的文星双语校服,干净通透如同一张张白纸,无端与记忆中的少年、少女身影重叠……
她和韩佑也曾是其中一员。
曾在国旗下庄严宣誓,也曾在操场上说笑奔跑。
后知后觉,韩佑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上自己了……是在高中时期吗?
间隔太久,温廉纤一时半会儿难以确认对方心动的时间点,只能慢慢拼凑着回忆,企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以失败而告终——细细盘算,无论在自己人生的哪个阶段,韩佑都对她很好。
那种爱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细水长流。
甚至难以分辨。
正想着心思,耳边却响起韩佑笑着纠正阿公的声音:“我们是夫妻,我当然要照顾她。”
温廉纤猛地轻咳数下,嗔怪着看了韩佑一眼。
店家老夫妻也双双停下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啊,那么小就……”
韩佑一边替妻子顺气,一边解释:“娃娃亲,前段时候刚领证结婚。”
阿婆撒了一把葱花,像是见着了什么稀罕物,瞄着涨红了脸的温廉纤:“哎呀,这年头还有娃娃亲啊?那不是封建包办婚姻么?”
说的是玩笑话。
韩佑半点不生气,顺理成章地回答:“那我算是——封建包办婚姻受益者了。”
阿婆咧咧嘴,连说了好几句“恭喜”,往煎饼里加了些鸡柳:“送给你们吃的,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啊,长长久久的!”
温廉纤咳得更厉害了。
只是一想到能吃上免费的鸡柳,稍稍又有欣慰——和韩佑结婚的好处,似乎又多了一条。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路过校门口的商业街,温廉纤发现,自己当年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已经换了招牌,忍不住唏嘘:“以前那家店经常有第二杯半价、买二送一之类的优惠活动,还有很多联名周边,你每次都陪着我一起买……”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班主任有段时间怀疑我们两人早恋,还叫来了家长。”
韩佑忘不了那些事。
更忘不了班主任看到两家人一起亲亲热热回家吃饭时的惊讶眼神。
最后,早恋嫌疑被韩奕一句用“他们两个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给搪塞过去。
温廉纤自说自话,冷不防又想起方才那对老夫妻误以为他们是表兄妹的事,黏糊糊的称呼没过脑子就唤了出来:“小柚子哥哥……”
韩佑眼皮一跳,难以置信地看了妻子一眼。
温廉纤急忙抬手捂住嘴巴,努力调整好情绪:“唔,果然怪怪的——我以前到底是怎么叫出口的啊?”
“后来不是让你改口叫‘哥哥’了吗?”
“那也是你妈妈的意思,没叫几天,你就不让我这么叫了。”
“现在想叫‘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温廉纤颇为不满地撇撇嘴:“我才不要,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
桃花眼满含期待地望向她,男人笑得意味深长:“在床上叫。”
温廉纤:“……”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她磨了磨牙,刚想使用“零花钱制裁”大招震慑一下丈夫,谁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韩佑的座驾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5系。
他站在车门边,也不知是被无形的手拨动了哪一根心弦,忽而没头没尾、沉沉道了句:“如果当了兄妹,就不能当夫妻了——可我只想当纤纤的丈夫。”
楠丰十二月的风,凉得刺骨。
空气仿佛凝固,那些直白却热烈的字句萦绕在耳边,温廉纤打了个激灵,不断向前追溯的记忆终于有了一些清晰的节点。
确实比她能想到的,更久。
见温廉纤思绪放空站在原地,韩佑拉开车门,示意她别着凉:“上车吧,老婆。”
称呼转变昭然着关系的递进。
男人带着一种得偿所愿的神情,微微扬起唇角。
*
这几日天寒地冻,再加上温廉纤懒得动弹,两人回到绣园后,过了几天二人世界,买了回隆滨的机票。
临行前一晚收拾好行李,温大小姐又做了两件事:一是下单了先前放进购物车里的那些漂亮内衣和睡衣,二是软磨硬泡让韩佑把胸前两枚金属钉取下来,理由非常充分——如果在机场过不了安检,会很麻烦。
韩佑再三强调:“这个材质可以过安检。”
温廉纤还是不放心:“万一出问题了呢?”
“那就脱衣服让人家检查。”
“如果人家问起来……”
韩佑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笑意:“那我就说,是为了讨老婆欢心才弄的。”
温廉纤脸皮薄,光是想象着那般“社死”场面便双颊滚烫,辗转反侧一整夜,出发前,还是将韩佑拖进了衣帽间——整,顿,衣,冠。
好在旅途顺利。
航班准点到达隆滨机场,两人在已经更名为“赚钱赔钱回家过年”的家庭群里报了平安,打车回到御月庭。
空关十来天,家里落了不少灰,韩佑一进门就开始忙活。
温廉纤放好行李,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发现自己实在帮不上忙,只得捏着手机说要下楼去趟物业驿站:“正好有几个快递。”
韩佑压根没打算给她干活的机会:“我晚点去帮你拿,或者打电话让物业管家送上楼。”
虽说那些“战袍”都是两人一起挑的,温廉纤还是想借此机会制造一点惊喜,连连摆手:“不用,我自己去拿,正好顺路去趟会所书吧——之前让他们帮忙定了几本诗集,也不知道有没有到货。”
绝对不能麻烦物业管家送货上门:万一那些商家在快递盒上标注了物品描述,那她不得成为整个物业茶余饭后的谈资?
见妻子坚持要自己去取,韩佑没再阻拦。
物业驿站位于御月庭会所一层。
眼下这个时间点来取快递的业主并不多,温廉纤照着取件码在货架上一一比对,发现除了自己买的四件衣服外,还有一只体积不算小的包裹:是庄青裁前两天寄过来的喜糖礼盒,说是让她送给览星文投的员工们。
温廉纤幽幽叹了口气,有点儿后悔没让韩佑跟过来了。
她尝试着将几只盒子叠放在一起,打算“一鼓作气”搬回单元楼,谁料,刚走出驿站就“再而衰、三而竭”了,幸亏有路过的好心人帮扶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盘算着得借用一下驿站的小拖车,温廉纤张口道谢:“谢谢……”
话音未落,便觉察手里的重量一轻。
那人直接将纸箱抱进了自己怀里,沉声打招呼:“是我。”
看清楚对方的五官后,她愣在原地,疑惑脱口而出:“孟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是孟延川。
他身穿休闲装,也没有携带公文包,想来并不是因为工作原因。
遇见温廉纤,孟延川似乎并不意外,出于职业习惯,他有条不紊地表述着自己出现在御月庭的原因:“是这样的,上次送你回家,我觉得这个小区的周边配套很好,交通也很便利,正好有业主急租,我就搬过来了——现在住八栋D单元,周末刚收拾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居然在小区里碰见了。”
她点点头:“我也是下午刚回隆滨。”
孟延川若有所思:“韩先生也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温廉纤随口应道:“是啊。”
孟延川笑了笑,没打算将怀里的纸箱还回去:“这箱东西还挺重的……你住哪一栋,我帮你搬上楼。”
第38章 038 “还是让韩先生先回家做饭吧”……
电梯门打开时, 温廉纤正和孟延川聊到前些天婚礼的事:“……还算顺利吧,我们家原本就没想着大操大办,韩佑的亲戚朋友也不多, 不过, 整场流程走下来确实挺累的。”
默了片刻, 孟延川才从她身上收回目光。
御月庭都是一梯一户的设计, 门口有很大一块空间可以让业主用来置物, 出于礼貌, 温廉纤按下指纹锁:“进屋坐坐吧。”
孟延川并没有拒绝。
开门的电子提示音未落,就听见屋里传来韩佑的声音:“……今天来不及买菜了, 晚上点外卖吃吧。”
屋里很暖和, 身穿高领毛衫的男人戴着口罩, 系着围裙, 正在用除尘布认真擦拭沙发背上的落灰。
听闻动静, 头也没抬。
温廉纤打量着丈夫的居家装扮:怎么说呢?就挺……
挺人夫的。
答话的是孟延川:“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韩佑猛地蹙眉,一寸一寸抬高目光,死死盯住“擅闯领地”的异类。
尽管是一副居家装扮,男人眼神里的警觉和狠厉, 还是让温廉纤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喃喃唤道:“韩佑?”
被唤到名字的人很快回神, 换上笑颜, 语气也是淡淡的:“请孟律师来家里做客, 纤纤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孟延川将手中的快递盒放下,第一时间摘掉眼镜,向温廉纤讨要了张纸巾、擦干镜片上的薄雾后,才解释起自己出现在御月庭的原因以及两人在驿站偶遇的经过, 再一次发出共进晚餐的邀请:“那天的晚餐让温廉纤破费了,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礼尚往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西餐店还不错,就在……”
“阿嚏。”
猝不及防的小音符打断了孟延川的殷切。
愣愣地看着韩佑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望向温廉纤:“纤纤,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候机的时候着凉了……”
他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语气带着点沮丧:“额头好像有点烫,你摸摸看。”
温廉纤急忙用掌心覆住韩佑的额,只是,体感温度并不足以确定对方是否在发烧:“我去找测温枪。”
疑似病患点了点头。
目送妻子离开后,又冲孟延川道:“抱歉了,孟律师,要不还是改天再约饭吧?咳,我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是流感之类的,吃饭的时候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他弯了弯眉眼:“别耽误工作。”
像是找准了症结所在,孟延川犹豫片刻,没有再坚持:“那韩先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下意识向主卧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还想向温廉纤道别。
然而。
韩佑却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打开了大门:“家里的东西平时都是我来收拾的,我老婆她可能一时半儿找不到体温枪。”
言下之意是,别等了。
明明白白的“逐客令”。
孟延川唇线紧抿,与韩佑一番视线交锋后,转身离开,连最基本的社交礼节都没留给这个家的男主人。
温廉纤提着医药箱折返时,只看见了韩佑一个人:他站在阳台上,注视着楼下孟延川远去的背影,口罩已经摘下来了,系绳勾在小指上。
比起不告而别的客人,眼下,她更关注丈夫的身体状况:“低头,测一下温。”
韩佑很听话地俯身凑过去,没头没脑地起了个话题:“孟延川的双眼皮还挺深的。”
“他一直戴着眼镜,我都没怎么注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温廉纤注视着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值,随口应声,“浓眉大眼,长相又周正,往那儿一坐就像个律师,感觉找他办事特别放心。”
自觉说得太多,温大小姐很有求生欲地补充了一句:“他没有你帅,差远了。”
这话夸到了心坎上,韩佑很是受用。
他扬了扬唇,忽而想起什么,又接着问:“说起来,孟延川有兄弟姐妹吗?”
“好像没听说过,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孟学长他家里条件不太好,当初能进文星双语是因为中考总分全楠丰市第一,学校破格录取,免了他的学杂费。”温廉纤狐疑,“你问这些做什么?”
韩佑搪塞过去:“好奇而已。”
温廉纤没再多问。
她将耳温枪取出来,眉眼间的紧张渐渐消散:“36度8,没发烧,药箱里有板蓝根冲剂,你喝一点吧,提前预防。”
韩佑点点头,视线再次落在那盒喜糖上:“既然打算带给公司员工,你让孟延川搬上楼来做什么?”
“嗯?”
“应该放车里才对。”
“是、是啊!我糊涂了!当时他主动提出要帮我送回来,我也没多想……”温廉纤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努力挽回颜面,“你要不要拿几盒送给爱羽乐团的同事?”
说罢,又撇撇嘴:“这一盒意大利手工巧克力还挺贵的,有点舍不得请那些家伙吃——纯属浪费。”
抠抠搜搜的样子也很可爱。
韩佑欣赏片刻,提出一个补救方案:“挑个时间,请你的员工们吃顿饭,我顺便把喜糖送过去。”
*
既然老婆发话不想请爱羽乐团的“那些人”吃喜糖,韩佑所幸也就装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团长那一份人情礼实在是免不掉。
这天排练结束后,他去了趟团长办公室。
年过五旬的男人盯着面前那只精致的喜糖礼盒,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你们小提琴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田甜说自己动个了小手术,这几次排练都缺席了;裴杰要离职,说什么想去国外进修;现在你又过来说没法继续演出……我们这个管弦乐团,马上就要没有弦,只剩管了!”
韩佑眼皮一跳:住在绣园的那段时间,他曾抽空去拜访过封焰,问清楚了“错位照片”被阻截的细节,基本能确认向媒体曝光的这事儿,与裴杰脱不了干系。
换位思考,他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态:乐团首席位置被威胁,自然不甘心,并不是存心想搅黄温、韩两家的婚事,只是希望“威胁者”闹出点舆论风波,主动离开爱羽乐团……
只是裴杰没有想到,封焰开价两百万买断了照片——比起不确定的事业运,实打实放进口袋里的钱,当然更具吸引力。
至于出国进修……
恐怕也是担心这笔钱会节外生枝,想要避避风头。
团长的说法,也从侧面印证了韩佑的推测,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操作绝对不是裴杰一个人能够完成的……
就算加上他在乐团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做不到。
还有别人。
耳边依旧是团长的碎碎念:“我原本还想着,裴杰要走,那就让他走,首席给你来当,结果连你也……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留一段时间吗?撑完最后两场‘冬日音乐会’,或者,撑到田甜回来也行!”
见老人家为难成这样,韩佑终是松了口,答应过段时间再离开。
知晓韩佑的“赘婿”身份,也对温家的势力有所忌惮,团长一边顺气,一边试探着询问:“是你夫人家里的意思吗?”
韩佑否认:“不是,是我自己的决定——我要离开隆滨了。”
团长点点头,虽有不舍但心悦诚服:“回楠丰发展也好,芳华乐团的舞台终归要比我们爱羽这边大的多。”
默了片刻,韩佑才淡淡道:“也不回楠丰。”
团长愣了愣,犹豫着是否还要追问“要去哪个城市”“还会继续拉小提琴骂”之类的问题,忽而听年轻后生刻意压低声音、提了个颇为奇怪的要求:“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韩佑深吸一口气:“能不能私下帮我查一下,冬日音乐会首演的家属票,都给到了哪些同事?”
*
脑海中的细线,快要将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连成一串。
然而推进至此,韩姓受害者却发现,此刻的真相似乎还没有一份香煎牛小排重要——昨晚临睡前,温廉纤点名说想吃牛小排。
回御月庭之前,他特意去了趟小区附近的生鲜超市。
结账时,意外收到了妻子发来的消息。
温廉纤:排练还没结束吗?
自打韩佑在御月庭住下后,温廉纤便给他在地库租了个车位,许是没看见那辆小破车,才会这样问。
韩佑:结束了,在买牛小排。
韩佑:[图片]
韩佑:很快到家。
温廉纤:行,那我去书吧喝杯咖啡。
韩佑:晚上少喝点咖啡,当心睡不着。
温廉纤:办会员的时候送了十张免费咖啡券,再不喝就过期了。
韩佑:……
韩佑:那我也喝一杯。
温廉纤:[OK]
温廉纤:那我等你。
温大小姐的常规操作。
韩佑越想越觉得可爱,直到收银员第二次提醒,才想起来出示手机里的付款码。
揣着那一点小小的欢欣与雀跃,他停好车,径直来到小区会所书吧。
这里的复古装修风格很符合御月庭的定位,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咖啡香味,留声机式样的音箱播放着班得瑞的轻音乐,目光逡巡,韩佑很快发现了坐在角落位置上的温廉纤:她脱了羊绒外套,一身白色职业套裙显得清爽干练,只是精装诗集摆在手边,并没有翻开。
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孟延川。
西装革履,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应该是下班后直接就过来了这里。
他们聊得正欢。
两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咖啡,同款瓷杯,同款杯垫,袅袅热气在书吧暖黄的光线下清晰可见,将观察者的心思也勾缠得曲曲折折。
韩佑敛笑走近,一言不发听着孟延川侃侃而谈:“……你的意思我明白,年限长的公司确实有一定竞标优势,有利于览星文投的发展,但是收购前有很多问题,首先,要确保没有任何税务风险,交接前还要记得注销对公账户……至于合同方面,我会负责帮忙把关的,你放心……”
温廉纤应了他的话,甫一抬眼,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丈夫。
她眨了眨眼,顺势让出身边的位置:“我和孟学长在聊收购的事,马上就好,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帮你点杯咖啡……”
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韩佑却薄唇一碰,神色凉薄:“不用了,我回家等你。”
孟延川的视线落在他手中装满食材和生活用品的购物袋上,倏地一笑,神色里夹杂着些许不易觉察的轻蔑:“还是让韩先生先回家做饭吧,坐在这儿听我们聊这些,他肯定觉得无聊。”
第39章 039 情侣飞行棋
温廉纤屏住呼吸, 轻手轻脚按指纹打开了大门。
家里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厨房里没有往昔那般锅碗瓢盆的动静,也闻不到饭菜香味——韩佑正用一种很懒倦地姿势倚靠在客厅沙发上, 低头摆弄着手机。
客厅里只开了一圈吊顶射灯, 光线略显昏暗, 将男人的冷白皮衬出一点淡青色, 看起来像是情绪低落。
听到妻子换鞋的动静, 他掀了掀眼:“我还以为纤纤不回来吃饭了呢。”
语气凉凉的。
温廉纤趿着拖鞋走过来, 眼神里充斥着茫然。
尽管有一肚子怨愤,韩佑还是本能地接过妻子脱下来的外套, 起身走到衣架边挂好:“孟延川没说要请你出去吃饭吗?”
温廉纤着实讶异, 不明白丈夫何时学会的读心术:“他是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点小伎俩, 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轻嗤一声, 接着问:“纤纤怎么没去呢?”
“你不是说了, 今晚要给我做牛小排吗?我当然要回来吃饭了!”浅咖色的明眸中满是理所当然,她伸手,将小心翼翼端了一路的纸杯咖啡递过去,“喏,请你喝的。”
韩佑挑了下眉, 脸色肉眼可见缓和许多,走进厨房, 熟络地系好围裙:“你先歇着, 牛小排一会儿就好。”
看着丈夫处理食材的背影, 温大小姐即便再迟钝,也咂摸出了他对孟延川的敌意。
她努力打着圆场:“孟学长刚才那样说确实很过分,但他也……”
韩佑将玫瑰盐和黑胡椒调配好比例,在牛小排两面抹匀:“孟延川说得没错, 我又听不明白你们说的那些事,坐在那里,确实碍眼。”
隐隐咂摸出了自我贬低的意味,温廉纤张了张唇,立刻切入别的角度:“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直接跟你走?”
韩佑手里的动作不停:“纤纤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我也不想绊你后腿。”
顿了顿,他拖长尾音,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只要老婆还记得回家吃饭就好。”
温廉纤:“……”
想不到这渣男语录,有朝一日还能用在自己身上?!
锅中黄油融化,发出诱人的香气。
温廉纤却发慌,用尽可能浅显的语言向丈夫解释自己在工作上遇到的困境:“回楠丰前我一直在考虑收购‘硕果文投’的事,只做了口头协议,说回来在签合同,结果半个月没跟进,对家公司进来掺和了一脚,比我出价高得多……我这两天有向德胜律所那边做咨询,正好在书吧遇到了孟学长,就和他聊了两句……”
思及此,温廉纤觉察到了怪异,小声嘀咕着:“最近好像总能在小区里遇到他。”
彼时,只有置于炉灶上的平底锅发出“滋滋”轻响。
将抽油烟机打开,沉默许久的韩佑抬高分贝:“所以,纤纤把原本应该留给我的时间安排给了别的男人,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了吗?”
温廉纤抿了下唇,用商议的口吻问:“我们去约会……可以吗?”
韩佑将煎好的牛小排盛进餐盘里,切成适口的大小后才端上桌:“差不多七点半才能出门,纤纤想看电影吗?还是找个地方,喝一杯?”
青梅的心思,他再了然不过,却故意将徘徊在舌尖上的“开房”两个字吞咽下去:这种事,当然要听对方亲口说才有意思。
意外的是,这一次,猜错了。
温廉纤用叉子取了一小块牛排,先喂到韩佑嘴里:“就在家里约会,好不好?”
五分熟嫩肉的汁水充盈口腔。
韩佑细细咀嚼,咽下食物后才发问:“那,纤纤想家里做什么?”
未来的温家家主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她提出了约会地点,定然是已经有了决定。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引导,温廉纤视线游移,羞赧却笃定地给出答案:“……在家里下棋。”
*
喻娴或许也没有想到,自己赌气之下送的“礼物”,直到今晚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温廉纤裹着水汽走出浴室,身上是为了约会而精心挑选的睡衣,在韩佑的注视下,她将“情侣飞行棋”的棋盘平铺于床上,只扫了眼每一步的“奖惩”内容,双颊便红得快要滴血,紧紧捏着骰子不撒手。
看出她的犹豫,韩佑似笑非笑:“真的要玩?”
不等妻子开口回答,他又换了一种问法:“纤纤,真的‘敢’玩吗?”
个别字句刻意加重了语气,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挑衅。
温大小姐咬了咬牙,逞强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这个情侣飞行棋,也就是花样多点罢了!反正以后我们也要慢慢摸索,还不如一次性多、多学点……”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干脆将骰子塞进丈夫手里:“你先来。”
韩佑当仁不让。
抛出去的塑料骰子转啊转,停下时,六个点朝上。
这么大的数字让温廉纤顿感不妙,嘟囔着“我帮你走”,眼疾手快夺下那枚蓝色的棋子,一鼓作气向前挪动六格。
运气不错,居然是惩罚。
温廉纤高声念出格子里的惩罚内容:“脱掉一件衣服。”
盘膝坐在对面的男人勾了勾唇,半秒都没有迟疑,直接撩开腰上系着的浴巾——他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件衣服。
视线不小心和小韩佑打了个照面,温廉纤默默别开眼,开始认真反思:这一格到底是惩罚,还是奖励?
而之后的每一格,都让她分不清赏与罚的边界。
韩佑还催促着她赶进度。
深处的震动还没停下,柔软的唇舌就被堵住。
温廉纤一直觉得,御月庭主卧的双人床很大,经此一役,竟隐隐有了种“施展不开”的错觉:棋盘上两枚棋子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那枚粉色的棋子临近终点时,她已然是严丝合缝坐在了韩佑身上,控制不住地摇晃和轻颤,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数次数:“……十九,二十……好了,下来吧,继续投骰子。”
说着,揉了揉她的腰窝。
浑身无骨的感觉,令温廉纤想起那块融化在平底锅里的黄油。
她张着嘴呼吸,并不甘心只停在这里,于是,不管不顾借着自身重量往下压,从嗓子眼里挤出软软的请求:“再、再一下……”
早已将那些预制的“奖励”和“惩罚”抛到九霄云外,韩佑热烈回应,寻着她的唇亲吻,喉结滚动:“我比你还难受。”
被迫遵循“游戏规则”的后果就是,延迟满足。
主打的就是——让双方都难受!
温大小姐后知后觉这破棋根本分不出输赢,一气之下伸直了微麻的右腿,一脚将棋盘连同棋子、骰子统统都踢到床下……
塑料棋具落地时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像是宣告入夜的音符。
最后,滚落至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再无规则束缚的她猛地扑倒韩佑,翻身跃上,无限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
在家约会的后果就是:最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廉纤瑟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一点点扯回飞走的神魂,缓了半晌,才使唤丈夫去倒水,想要润一润快要冒烟的嗓子。
韩佑很快便端着杯水折返,还贴心地配好了吸管,递到妻子嘴边。
她脑袋一歪,小口小口地喝。
杯子里的水渐渐变少,男人的眉眼间笑意却多到快要溢出来,忍不住赞叹一句:“纤纤真的很会吸。”
温廉纤眨了眨眼,再看看低头抿笑的丈夫,才意识到这是荤话。
脸瞬间又烧起来:“胡说什么……”
韩佑撤走水杯和吸管,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笑容,让她自己体会这句赞美有多么发自肺腑。
确实。
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
生怕要羞死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温廉纤没好意思再细想,急忙摸出手机,逐一浏览工作群里的未读消息,企图以此来稳定情绪。
结果刚点开览星文投的公司群,跃入眼帘的就是一排餐厅推荐:BOSS新婚要请客吃饭发喜糖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眼瞅着明天就是周五,行政部门到现在都还没敲定聚餐地点,这才着急忙慌开始摇人投票。
温廉纤对隆滨好吃的餐厅亦有兴致,于是一家一家点开,研究位置和菜品。
身边的床垫凹陷下去,韩佑凑过来:“明晚吃饭的餐厅定好了吗?”
温廉纤划拉着手机屏幕:“莫莫她们还在投票,不过看当前票型,应该会定这家日料自助吧——确定以后,我把餐厅地址发给你,你直接带着喜糖过去就好。”
韩佑瞄了一眼人均价位,故意逗她:“挺贵的。”
温廉纤晃晃脑袋:“请她们吃大餐,我乐意。”
该省的省,该花的花,确实是温大小姐的一贯作风。
韩佑用手指勾弄着她的头发:“先说好,这顿我付钱。”
温廉纤并没有抢着买单的打算:出门在外,又是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自然要给丈夫一些表现机会。
见小唐还在委婉提醒日料自助会不会太超预算,她索性在群里发了条语音:“不用考虑预算问题,我老公说了,这顿他付钱。”
群里爆发出一阵“玫瑰”“鼓掌”的小高潮,还有几张猫猫狗狗微笑跳舞的表情包,其中夹杂着莫莫不怕死的提问:这么晚了,小温总你们还不睡呀?
温廉纤还在斟酌回应的话术,韩佑趁其不备握紧柔夷,借用她的指尖按下语音录入:“马上就睡了。”
绿泡泡发送成功,又在不经意间被碰触。
男声重复一遍:“马上就睡了。”
韩佑的声音本就很好听,经过软件处理后更显低沉、醇厚,再加上温廉纤的呼吸声作为背景音,惹人无限遐想。
果不其然。
听完这条语音,群里炸了锅——以莫莫为首的览星文投员工们,疯狂刷屏“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八字真诀。
温廉纤看着随手丢在床下的几个四方形小包装,再一次涨红了脸:早不了。
迅速按灭手机,她往身边人怀里钻了钻。
扭捏片刻,还是喃喃问道:“韩佑,你考虑过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第40章 040 “你是在让我背叛丈夫、背叛家……
虽然温皓白和庄青裁是很开明的父母, 但温廉纤很清楚这事儿逃不掉,不然,他们也不会特意招个上门女婿——还是从小养成的预制款。
直击灵魂的问题, 直接硬控韩佑好几秒, 最后才微蹙起眉头, 含蓄表达不必太着急:“爸妈又没催咱们。”
“我还以为, 你想早点要孩子。”
“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也没有。”温廉纤歪头想了想, “话说, 你要做什么准备?”
你不是出个几把就行了吗?!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想一想——还是脑补着喻娴双手叉腰的形象想出来的。
韩佑佯装有自己的考量:“……得先去报名奶爸培训班。”
被丈夫超前的服务意识给逗乐了, 温廉纤伸出指尖, 暗示意味颇浓地戳了戳他胸前的金属钉, 继而发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她甚至还能想起高中时两人脑袋抵着脑袋讨论数学题的样子, 一转眼, 居然已经躺在一张床上讨论什么时候要孩子的问题了。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们习惯性地将友情、亲情和爱情交织在一起,如同三股线拧成绳,稳稳吊起盛满惊喜的升降舱。
韩佑的声音打断她的比拟:“总之,听纤纤的, 我随时都可以配合。”
温廉纤难得起了玩心:“随时都可以配合?那我要是说——现在呢?”
韩佑一言不发,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
强有力地证明。
温大小姐挣扎着抽回手, 支支吾吾:“我、我开玩笑的。”
已老实。
经过刚才那一场久经压抑的狂风骤雨, 她是真的没力气再折腾了, 缓了缓神,不动声色将聊天内容扯回正题:“等我们回了楠丰、稳定下来以后,再把这事儿提上日程吧?”
韩佑没有异议:“我这两年可能也要经常去连城——韩凌松特意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作为晚辈, 得和本家多走动。”
他的眼底有潋滟墨色:“月底就得去一趟。”
温廉纤有了些睡意,没太在意那些话,浅浅地“嗯”了声。
像是某种动物幼崽的低鸣。
韩佑挪动肩膀,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温廉纤闭着眼呢喃:“反正,不会太久。”
就像以前。
就像很久以前和不那么久的以前:
读完初中,她以为韩佑会选择念音乐附中,结果他没有,高中分班第一天,就看见他背着单肩包晃进了自己所在的教室;
大学毕业,她以为韩佑会留在柯蒂斯深造,结果他没有,某天刚在阅川总部打完下班卡,就看见他拖着行李箱等在前台大厅;
领证过后,她以为韩佑会在父母身边尽孝,结果他还是没有,那晚她从铂金马出来、被两个男模轮番纠缠,他再一次及时出现……
短暂的分别后总能迎来团聚,温廉纤对此习以为常,甚至理直气壮:“要我回家吃饭,那家里也得有做饭的人才行,是不是?”
韩佑的语气从未有过的笃定:“是啊。”
说罢,落了个吻在妻子额头。
许是力道没控制好,被困意席卷的温廉纤难耐地哼哼了一声。
韩佑安抚似的用手轻拍她光洁的背,一下,两下,三下,很有节奏,直到对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缓,才接着道:“不管前去何处,不管离开多久,不管练习几次,我总是会回到纤纤身边的。”
*
周五的览星文投办公室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还没到下班时间点,以莫莫为首的员工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连一直在外面跑业务的徐姐都提前回到公司,说自己的车载三个人一起去预定好的“樱和居”日料店:“我早就听说那家店澳龙和帝王蟹腿畅吃,除了贵没别的毛病,这次真是沾了小温总的光……”
杨之炀纠正她:“是沾了‘温韩氏’的光。”
徐姐犟嘴:“那韩先生的钱,也不是小温总的钱吗?”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爆发出会意的轻笑。
玻璃大门关合,前台有人影晃动,莫莫探身张望了一眼,发现是的德胜律所的访客,声音含糖量直线上升:“孟律师,你来了呀。”
周遭笑意更胜。
但这一回,笑得是冲精英大律师犯花痴的迷妹小前台。
孟延川随口寒暄了几句,问他们在聊什么,莫莫抢着答话:“小温总和韩先生今晚要请大家吃饭,就那个‘樱和居’,我们在讨论一会儿怎么过去呢!”
自觉废话太多,她迅速切换回工作模式:“孟律师,您是和小温总有约吗?”
孟延川解释道:“路过而已,正好来送份文件。”
前段时间来过览星文投几次,他对这里熟门熟路,不等莫莫起身招待,径直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还不忘给温廉纤拿了一杯咖啡。
彼时的小温总正在写上交给阅川总部的年终总结,愁得修眉紧锁,抓耳挠腮,抬眼见孟延川走进来,先是一愣神,当即条件反射般挺直了脊背。
孟延川将咖啡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只牛皮纸文件袋:“上一次修改拟定的合同。”
温廉纤与他客气:“你怎么还亲自送过来了?下次,打电话让小唐去一趟德胜就好了!”
孟延川推了下眼镜,表示没有关系,自己也是谈完工作顺路过来的:“收购‘硕果’的事,昨晚不是还没聊完么。”
“倒也不急……”
“韩先生做的牛小排味道一定很好,能让你心心念念惦记着回家吃饭,有机会,真想尝一尝啊。”
话已至此,若是再推拒,倒是显得当BOSS的不够诚心了。
她示意对方坐下,继续聊起昨晚中断的话题。
只是,孟延川对韩佑厨艺的“点评”,莫名让温廉纤感到不适,再细细一琢磨,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分析利弊,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于己不利的困境。
温廉纤喝了口凉掉的咖啡,幽幽惋惜:“……览星文投确实还有加价的空间,但我就是不想助长硕果那边坐地起价的气焰,如果他们有意和其他公司合作,我也没有异议。”
明白了雇主的决定,孟延川站起身来,正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西装下摆压着桌沿,生生被挤出好几条褶皱。
他似乎很在意这些,迅速抬手抚平那些皱痕后,才重新撑着桌面:“如果有需要,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身体前倾,手侧有意无意蹭着了温廉纤的手指。
这个动作带着一点隐秘的撩拨意味,可惜,她并没有觉察,只淡声道谢:“这段时间多亏有孟学长帮忙,我省心多了。”
听到这话,孟延川一扬唇,余光落在办公桌一角的书架上:博尔赫斯的《深沉的玫瑰》赫然在目。
他扯开沉重的工作话题:“是我送你的诗集。”
踏入自己的舒适区,温廉纤眉眼舒展:“是啊,我当时还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博尔赫斯……”
“有一次集训你迟到了,就是在图书馆誊抄这本诗集。”
“孟学长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你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女孩。”孟延川微微颔首,“可惜,我没有机会更深入地认识你、了解你。”
真真切切听到了溢出字句的情愫,温廉纤表情一僵。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孟延川再次碰触柔夷,见对方没有抵触,当即沉下嗓音:“我听青企协的那些人说,想要追温大小姐,得去先拿号码牌……凭我们之间的那些回忆,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我插个队?”
温廉纤原本以为,经历过“李呈呈的松土宣言”,自己对这种状况已经有了免疫力,然而面对孟延川的示爱——直白到让人没办法假装迟钝的示爱,她还是略显慌乱。
半晌,才想起来保持距离:“我和韩佑才刚结婚。”
“那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这样,是在让我背叛丈夫、背叛家庭。”
“如果是你的意思,我想,韩先生是不会在意的。”
孟延川云淡风轻地搬出了两人的身份差距:即便温大小姐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身为赘婿的韩佑也不敢多嘴。
在“拒绝”和“让对方认识到错误”两个选项中,温廉纤更倾向于后者,没想到试探之下,却让对方有了一种“稳操胜券”的错觉。
她表明态度:“我没有这个意思。”
到底是“楠丰·新青年”杯辩论赛的优秀辩手,即便是没有道德感的辩题,孟延川也能极富耐心地收集资料论据:“我承认韩先生很优秀,但他的优秀仅限于舞台和厨房,只能为你锦上添花,不能为你排忧解难——而我可以弥补韩先生的不足,陪你一起出席商务场合,成为你的坚强后盾。”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温廉纤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只觉逐渐变得陌生:“孟律师想多了,我不需要任何男人来成为我的坚强后盾。”
想一想:“我爸除外。”
再想一想:“还有,不管韩佑能为我做什么,你必须得为我排忧解难——我每年付给德胜律所那么大一笔服务费呢。”
孟延川:“……”
这一次的称呼是“孟律师”而非是“孟学长”,她像是撕扯掉了自带柔光的青春期滤镜,执意要用成年人的身份来与曾经仰慕的前辈对话。
温廉纤目光灼灼,字字铿锵:“我的丈夫忠于我,我自然也要忠于他——更不可能由着别人诋毁他,也请孟律师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孟延川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光凭自己的“投诚”无法撼动韩佑的位置。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说了声“抱歉”,重新整顿思路:“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韩先生真的忠于你吗?”
男人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点轻蔑和嘲讽,莫名让温廉纤想到了那些恶意满满的错位偷拍照……
她蹙紧眉头:“你知道些什么?”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
莫莫的脑袋探进来,礼貌提醒:“小温总,我们预定的是晚上六点的榻榻米包厢,差不多可以出发了——那个,我和小唐能跟你的车走吗?”
温廉纤点头应允,起身开始收拾东西:“我这就来。”
再及时不过的逐客令。
莫莫的视线自尚未离开的孟延川身上滑过,一句话没过脑子:“孟律师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孟延川下意识看向温廉纤。
后者却淡声道:“我们晚上吃自助,按人头算的,孟律师不会这么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