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两位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樱和居日料店距离明峰大厦不过两站路, 览星文投一行人浩浩荡荡坐进包厢时,韩佑已经等在里面了。
彼时的他不知在和谁打电话,神情莫名严肃, 然而见到温廉纤的第一眼, 便挂上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挂断电话起身相迎。
温廉纤脱掉外套, 自然而然递给丈夫, 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韩佑将衣服挂在包厢一隅的衣架上, 说自己是打车过来的:“晚上回家我开你的车,你可以跟她们喝几杯。”
复又叮嘱妻子不要贪杯:“小酌怡情。”
温大小姐在员工面前一向没有多少BOSS架子, 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整晚的“焦点人物”, 莫莫她们拿到喜糖后就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小夫妻恋爱细节, 甚至装模作样拿出纸笔, 一副要写会议记录的架势。
温廉纤下意识往韩佑身后躲。
结果又是一番揶揄。
数杯清酒下肚, 连一贯作风沉稳的小唐也开始加入战局:“青梅竹马就是好磕!快!快到我提问了,小温总,你和韩先生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啊……你们两个,不会是中学时代就开始早恋了吧?”
徐姐插嘴:“不会是小学时代吧?”
莫莫列队:“不会是幼儿园时代吧?”
杨之炀抓了一把胸口:“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因为动作夸张了些,还险些撞到桌角。
韩佑扶了他一把, 扬了扬唇道,替妻子回答了这个问题:“大概是……一岁?”
温廉纤摸了摸下巴:“是你一岁, 我……刚出生?”
真确答案一出, 全场静默。
温廉纤以为她们不信, 极力证明两人没有说谎:“我妈生完我一出院,他妈就抱着他上楼来玩了,有照片为证……”
杨之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脸羡慕地发表感言:“两位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
莫莫拍了拍他:“纯爱战士入土为安。”
温廉纤双颊发烫,急忙低头抿了一口清酒,企图以此来遮掩面上的红晕,只是,览星文投的优秀员工们今晚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又嚷嚷着玩坦白局,争先恐后冒出“谁先表白的呀”“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韩先生的私房钱都藏哪儿了”之类的犀利问题。
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异国料理,餐具碰撞声根本压不住席间的调侃与哄笑。
好在,有韩佑坐镇,游刃有余地应付所有问题。
直到服务员将摆盘夸张的澳龙和帝王蟹齐齐端上桌,她们才消停下来,拿起手机打卡拍照餐前消毒。
温廉纤松了口气,趁机捏了捏丈夫的手:“说吧。”
韩佑侧目:“什么?”
她故意板起脸,冷了声音:“说,私房钱都藏哪儿了?”
韩佑眯起桃花眼,轻佻的声线里带着几分笃定:“藏得太多,我也记不清了,改天抽空整理好,全部上交给纤纤。”
像是在开玩笑。
像是在秀演技。
温大小姐被哄得过足了戏瘾,连连点头,根本无心分别其中的真假与虚实。
*
酒足饭饱,莫莫一行开始讨论结束后如何回家。
眼见着夜色渐深,韩佑离开包厢前往柜台结账,没想到,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有人替他们买过单了:“是一位姓孟的先生,说是温小姐的朋友……”
韩佑眉头一蹙。
回到包厢后,他若无其事陪同温廉纤送走了所有人,这才告诉她“孟延川来过”,还抢了本该由自己来买的单。
温廉纤愕然,第一时间拨打孟延川的电话。
对方一直没有接听,忙音随着夜风灌入她的耳朵,让人心乱如麻:明明说得那么清楚,那家伙怎么还……
她没再纠结,直接按照今晚的消费金额转账过去。
继而示意韩佑先开车回家。
白色保时捷破开夜幕。
车窗外的行道树不断退后,温廉纤缩在副驾座里想着心思,时不时摸出手机看一眼,直到行驶至临近御月庭的主干道时,才受到孟延川发来的消息。
孟延川:本来就欠着你一顿饭,这下两清了。
故作从容的文字。
温廉纤半句回复还没有敲完,对方就点了退还转账。
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
韩佑心思玲珑,很快就猜到了妻子为何所困:“孟延川?”
温廉纤浅浅“嗯”了声:“我把饭钱转给他了,但是,他不肯收。”
“我听莫莫说,孟延川今天下午去览星找过你?”
“是啊。”
“你们聊得不太愉快?”
“这也是莫莫说的?”
“莫莫可没这么说。”韩佑目不斜视掌着方向盘,表明自己的推论,“要是你们聊得愉快,只怕孟律师今晚也会加入聚餐的行列吧?何必偷摸着跑过来买单——甚至,都没有进来打一声招呼?”
知道瞒不过明察秋毫的竹马,温廉纤将下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我之前都没有发觉,孟延川还有这份心思……”
昏黄的路灯光线被车框遮挡,堪堪洒进车厢。
韩佑的表情晦暗难明。
半晌,才牵动唇角扯出一个笑容:“纤纤这么优秀,孟律师喜欢你并不奇怪——李呈呈不也是总想着来‘松松土’吗?”
温廉纤愣了愣,再一次直面丈夫的宽容与大度。
韩佑扯开话题:“说起来,今天怎么没叫李呈呈过来?”
“他又跟喻娴进组拍戏了,这回好像演什么……窝囊废小王爷?是男四还是男三来着,戏份挺重的呢!”
“远见传媒是不是快完蛋了?”
“其实,李呈呈原本开那家公司也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说不定真有可能转行。”
话题聊到李呈呈,车厢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温廉纤舒展着身体陷在座椅里,琢磨着自家丈夫对于那些“追求者”的想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或许,韩佑只是不希望自己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别的男人身上,但对于孟延川、李呈呈甚至那个姓洪的男演员本身,是没有多少敌意的。
他有风度,又有修养,还有和她从小到大那么多的回忆。
根本不屑于争风吃醋。
保时捷一路驶进御月庭地下车库。
韩佑停车熄火,却并不急于回家:“纤纤先回家吧。”
温廉纤纳闷:“你还要去哪里?”
他解释道:“我去一趟孟律师那儿,上次他好像说过,是住在八栋D单元302室,对吧?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家里——我当面把饭钱转给他,他总不能再拒绝吧。”
这倒是个办法。
温廉纤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及时截住了后半句话。
想到下午在办公室里的尴尬经历,她又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快和孟延川见面为好。
果不其然,韩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去就好。”
说罢,又好脾气地笑了笑:“正好,可以开导开导他。”
韩佑办事,温廉纤一向放心。
就算他心里对孟延川有那么一点点小偏见,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就像对待王天昊、陆晨辉那些关系微妙的老同学一样。
想到这里,她同意了:“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韩佑微笑着说了句“知道了”,抬手替温廉纤打开车门。
目送妻子消失在电梯间后,他瞬间敛起笑容,满眼戾气地磨了磨后槽牙。
*
御月庭八栋D单元。
走廊里空无一人。
急促的门铃声还没停止,防盗门便被人从内打开一条缝隙,孟延川穿着居家服,抬手拨动着刚刚戴好的金丝边眼镜,神情惊讶地望向不速之客:“韩先生?”
韩佑默不作声,一寸寸抬高目光。
见门口只有他一个人,孟延川不由放松戒备:“都这么晚了,韩先生不在家里陪温小姐,突然登门……”
韩佑懒得和他啰嗦,左手握着门把,猛地施力,硬生生将门拽开。
迎面灌来的冷风令孟延川头皮一麻,瞬间清醒不少:“怎么,你是想进屋坐……唔?!”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韩佑用手臂勾住脖颈,结结实实来了一记膝击。
随后又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进屋里。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韩佑根本没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单手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拽起那颗脑袋,狠命往墙上砸了两下。
孟延川头晕眼花,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根本无法逃脱,只能一边挣扎躲避,一边断断续续扬声警告:“你的行为已经涉嫌……非法侵入住宅罪……故意伤害罪,我……会报警……”
韩佑停下手里的动作:“报警?”
自以为震慑到了对方,孟延川弓着身体,伸手想要去捡掉落在地的眼镜。
韩佑一脚踩了上去:碎裂的镜片摩擦着木地板,发出令人不适的窸窣声响。
压根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斯文无害的温家赘婿会有这样的一面,孟延川扶着墙壁艰难站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后者一挑眉,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嗤:“既然孟律师这么熟悉法律条例,那等警察过来,我们一起聊聊怂恿他人偷拍照片、敲诈勒索该怎么定罪,如何?”
第42章 042 “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话音未落, 孟延川脸色突变。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警觉地与韩佑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与温廉纤购买的大户型不同, 孟延川租住的屋子客厅不大, 两人面对面而立,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似有实质化的硝烟弥漫在周遭。
韩佑勾了勾唇, 不紧不慢地拆穿对方的拙劣表演:“你以为把裴杰推出去当替罪羊, 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你了吗?”
见孟延川并不打算回应,他继续道:“你是律师, 自然很清楚直接参与这件事所需要承担的风险, 正好, 裴杰他一直想找个由头让我离开爱羽乐团, 你们一拍即合:照片一旦曝光, 我会陷入舆论压力、和温廉纤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就算照片没曝光,你们也能拿到一笔‘封口’费,横竖都不亏。”
只可惜裴杰这家伙胆小不经吓,最后只从封焰那儿拿到了两百万,还想着独吞这笔钱, 用来出国进修;至于田甜,则是因为分账不均和裴杰起了冲突, 这段时间才故意找借口缺席了乐团的排练。
韩佑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指关节, 间或能听见骇人的“咯吱”声响:“我已经差人去‘探望’过田甜了, 她交代的很清楚,主意是你想的,媒体曝光渠道也是你提供的——不愧是擅长趋炎附势的孟律师啊,人脉就是广。”
孟延川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来, 咬紧牙关,不接任何话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
“哦?连田甜也不认识吗?”
“我和那个乐团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不认识——怎么知道田甜是乐团里的人呢?”
自觉失言,孟延川默默闭上了嘴。
韩佑倏地笑了:“孟律师,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可是偏偏忽略了一件事:你和温廉纤邻座的那张音乐会门票,是分发给乐团成员的家属赠票——都是有认领记录的。”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自然而然能将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扯到一起:“田甜应该是你的妹妹吧?我查过了,你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太好,两个妹妹都被亲戚抱养了,而且,田甜和你长得还挺像的……你不用回答我,即便我猜错了也没关系,联系警方继续调查下去,总能知道真相的。”
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反而令孟延川神思慌张:“你到底想怎样?”
韩佑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继而取过放在桌上的行程本,摸出口袋里的笔,在行程本内页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他姓沈,孟律师如果不想惹上麻烦,那就自己算好今晚的医药费,哦,还有提前退租的费用以及德胜律所的服务违约金……沈助理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以后别在我老婆面前晃悠,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是要他从御月庭搬走。
是要他终止和览星文投的服务。
意识到这些后,孟延川眯起眼睛:“如果我不愿意呢?”
韩佑绷直唇线:“孟律师,你没有别的选择:楠丰你是回不去了,至于隆滨,我也有办法让你待不下去——说到做到。”
“韩先生的口气还真不小。”
“不信的话,尽管用自己的前途来试,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在招惹别人老婆之前,最好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有什么底牌。”
韩佑将写有电话号码的那页纸撕下来捏在手里,走近两步,往孟延川脸上拍了拍,随即松手任由纸片飘落至脚边。
被那股气势震慑,理亏者敢怒不敢言。
犹豫片刻,他唤住准备推门离开的韩佑,想要缓和关系:“我对温廉纤示好,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点资源和人脉罢了,韩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两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不需要这样敌视我。”
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韩佑冷哼:“你?和我一样?”
孟延川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纸片,慢慢叠好,放进居家服口袋:“韩先生难道不是冲着温大小姐继承的那些家产,才甘愿入赘的吗?”
顶着“温家赘婿”头衔的男人流露出笑意:“我图那些做什么?喔,孟律师可能还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
韩佑回到家时,温廉纤已经洗漱完毕,正倚靠在床头看书。
松松挽起的长发被压得略显凌乱,几缕发丝落在白皙、修长的脖颈边,和睡裙肩带上的黑色蕾丝交缠。
见丈夫一进卧室就翻找出换洗衣物准备去洗澡,她忍不住发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和孟延川都聊了些什么呀?”
当事人答得含糊:“就是把今晚的饭钱还给他了——孟律师太客气了,一直说不要。”
温廉纤焦急询问:“那他收了吗?”
韩佑颔首,接着幽幽一叹:“费了我好一番口舌呢。”
温廉纤抿笑,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等丈夫在床边坐下后,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字一顿:“辛苦了。”
很享受妻子的安抚,韩佑捉着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着:“顺便和你说一声,孟律师最近要搬家了。”
“他不是才搬过来吗?”
“谁知道嗯?听他的意思,与览星文投的合作可能也要终止。”
“这、这样吗?太突然了!唔,回头我让杨之炀去对接一下……”
看韩佑的表情不像是在信口开河,温廉纤微微蹙眉,垂下长睫陷入自我反省:“难道说,是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些话伤害到了他……”
男人嘛,总是死要脸面的。
她拒绝了孟延川的示好、还质疑了他的道德观和婚姻观,对方肯定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想再有联络也能理解。
韩佑悄然换上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像是由着一股难受劲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可是,如果纤纤不伤害孟延川,那就要伤害我了啊……”
顿了顿,他将声音压到极低:“还是我比较重要,对吧?”
温廉纤的心脏猛地收紧,毫不犹豫地拥抱韩佑,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那当然!”
无形的狐狸尾巴摇了又摇。
男人的下巴抵在妻子肩膀上,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柑橘味的浴液香,杀人诛心:“因为这么一点点挫折就想着与雇主‘割席’,看起来,孟律师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览星文投确实应该另请高明。”
温廉纤若有所思地“嗯”了声:“而且,孟延川也挺过分的,他今天向我表白的时候,还摸了我的手。”
韩佑眼神一凌,低声咒骂了句:“啧,早知道废他一只手了……”
温廉纤松开他,讷讷发问:“你刚才说什么?”
有风度又有修养的好好先生再次附体,紧张兮兮握住了她的手:“我刚才说,孟延川怎么能这样呢?真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温大小姐鼓起腮帮,学着丈夫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的谴责:“就是,太没有边界感了。”
韩佑趁机引着那只手往身下探,声线蛊惑:“那今天晚上纤纤要多用一用手才行,不然,我要吃醋的。”
*
两天后,德胜律所发来了解约合同。
对接人给出的理由是:遭遇不可抗力因素。
温廉纤盯着那行字,内心五味杂陈,本想给孟延川打一通确认电话,纠结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后续跟进的工作交给了杨之炀负责。
隐约觉察到是双方BOSS之间出了点问题,杨之炀又不好多问:“那违约金……”
温廉纤沉思数秒:“算了吧。”
等下属离开后,她给韩佑发信息说了这件事。
然而,韩佑似乎对孟延川的事已经丧失了兴致,只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在商场采购带给凌松叔他们的隆滨特产,一会儿去超市。
周末结束了最后两场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演出,他订了明天去连城的机票,临走前,打算再给温廉纤做些方便存放的肉菜和零食,生怕她一个人在家嘴馋。
韩佑:我晚上再做一罐腌萝卜,你记得过段时间再开封。
韩佑:给你买了牛肉干、蜂蜜话梅和巧克力,还想吃什么?
韩佑:[图片]
韩佑:方便面就不要吃了,我买了两包荞麦面,一包挂面,回去教你怎么做。
看着那些仿佛有温度、有香味的文字,温廉纤甚至能想象出韩佑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说这些话的样子……
只是,再想到明天就要分别、好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她又挺不是滋味,内心一番挣扎,决定早退一次——尽快回家,和韩佑多温存片刻。
归心似箭,连开车的速度似乎都快了不少。
保时捷驶过小区大门时,保安室的物业人员忽然叫住她:“温小姐,有空聊聊吗?”
温廉纤降下车窗,面露疑惑:“是有什么事吗?”
照理说,如果有欠费或者业主委员会竞选之类的情况,物业管家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就这样被拦下来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保安队长说得很委婉:“虽然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投诉和举报,但总觉得,还是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上周五晚上十点半左右,您的丈夫韩先生与八栋D单元的租户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温廉纤一愣:“肢体冲突?”
她觉得好笑,当即摇头否认:“不可能,我老公不可能和别人打架的。”
保安队长面露难色,与身边的同事相视一眼:“我们这里有当天的走廊视角监控录像,您要看一下吗?”
第43章 043 “他们惦记着纤纤,所以都该打……
韩佑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站在走廊上, 还没来得及按下指纹锁,就听见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隐约还有温廉纤的轻呼声。
来不及多想, 他迅速开门进屋, 妻子手握饭勺慌忙后退的身影当即映入眼帘。
而她面对的, 是一锅热腾腾、白花花、多到快要溢出电饭煲的米饭。
韩佑:“……”
强压下笑意, 他抬手揽住温廉纤的腰将人截停, 从她手里拿走了饭勺:“怎么想起来自己做饭了?”
本以为“厨艺不佳、破坏力爆表”的小青梅会委委屈屈抱怨几句, 谁料,温廉纤却用肘部狠狠将他抵开:“你别碰我。”
和谐的家庭氛围和良好的成长环境让温大小姐不懂得如何发泄坏情绪。
温廉纤记得, 庄青裁每次在工作上遇到烦心事, 就会翻找出家里的萝卜黄瓜切吧切吧, 统统丢进玻璃罐里腌成小菜, 可是她厨艺不佳、也不太敢碰刀具, 钻进厨房转悠一圈,退而求其次煮了锅米饭,勉强转移了部分注意力,结果还弄错了米和水的比列,煮出来的米饭份量三天都吃不完。
对了, 韩佑明天飞连城,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话……
那得吃六天!
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很烦躁。”
意识到这不是玩闹而是抵触后, 韩佑脸色一沉, 但还是很听话地松了手、移开几步,放好购物袋后才重新与她搭话:“遇到什么事了?”
温廉纤的脸色并不好,秀眉紧蹙,嗔怪着看了他一眼:“同学会的时候, 他们说你欺负过赵清歌,我还替你说话来着!现在想想,我真是迟钝得厉害!”
见韩佑并不急于辩解,她哼哼一声,继续翻旧账:“还有那晚在捕梦酒吧门口,小洪他浑身是血逃走,应该也是你打的吧?”
冷静和从容像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韩佑第一时间冲她笑,答得含糊:“好端端的,纤纤提那些做什么?来,尝尝我给你买的巧克力,你爱吃的那个牌子出了新口味……”
温廉纤深吸一口气:“韩佑。”
满脸严肃直呼其名,是对他企图搪塞过去的态度很不满了。
对上那双有意躲闪的桃花眼,她又扬声质问:“你打孟延川的时候,难道没注意走廊里有摄像头吗?保安今天领我去看了那天晚上的监控视频,全都拍到了——你就别否认了。”
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抵赖。
韩佑一点一点敛起笑容,默了许久才移开目光,别别扭扭地认罪:“怎么可能全都拍到,我明明是把那家伙拖进屋打的……”
“韩佑!”
温廉纤又唤了一声,刚要数落几句,却听到对方先一步说出的话:“孟延川和裴杰他们是一伙的。”
虽说没打算再追究孟延川的责任,韩佑这几天也没闲着:他托人调查到田甜是孟家被抱养到隆滨的小女儿,平日里很少走动,爱羽乐团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这次也不知被她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愿意以身涉险、助纣为虐……
解释完“偷拍事件”的来龙去脉,他重提旧事:“据我了解,孟延川当初和女朋友分手,是因为女方家瞧不上他的原生家庭,这已经成了一桩心病;德胜律所的经营状况并不好,他好不容易通过你拿下了览星文投的合作,当然想要得更多——纤纤你说,他是不是该打?”
正直磊落的青年开始钻研旁门左道。
难以置信地听完这些话,温廉纤张着唇,迟疑着呼出一口气:心里不舒服,仔细一想,好像并不只是为“被同化”的那个孟学长而惋惜。
还有一点点,是因为心疼自己。
温大小姐的周围总是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这一类人,躲不开,防不住。
如果不是和韩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或许,也会觉得对方是“另有所图”才对她这样好……
慢着。
忽然想到什么,温廉纤不受控制地轻颤:他们真的彼此知根知底吗?韩佑根本就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隐忍大度、温柔谦逊的好好先生。
那些笃信多年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出现裂缝,迅速分崩离析,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见温廉纤垂着眼不说话,韩佑主动走近一步,想去牵她的手:“我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他们惦记着纤纤,所以都该打。”
明明是强势的语言,却用了最温和、最弱势的神色,只是他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招数竟然在这一刻失灵了。
温廉纤非常决绝地躲向一侧。
她并没有否认“孟延川该打”的说法,却依然语气严肃地谴责他:“无论如何,打人终归是不对的,何况,你还打得那么狠……还好吗?”
韩佑眨巴着桃花眼,安抚道:“我平时一直有健身,打那些家伙没吃过亏。”
谁问你了?!
温廉纤剜了对方一眼:“我是问孟延川——他还好吗?照你视频里那个打法,没把人家打出什么毛病来吧?他们那儿有一屋子律师呢,万一要追究责任,很难应付的!”
说罢,她模仿起视频里韩佑单方面虐菜的样子,伸伸拳头踢踢腿,像只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小猫。
那一套“连招”,莫名让韩佑想起念书时温大小姐心不在焉做广播体操时的场面,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老婆又在关心别的男人。
他不爽地抿了下唇,凉凉解释:“我下手有分寸的,孟延川他没什么事。”
这话一出,又莫名显得自己武力值不够,韩佑轻咳两声,补充一句:“顶多也就是在家里躺几天……”
温廉纤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韩佑展露出无与伦比的真诚:“纤纤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善后工作:孟延川不会报警的,不用担心我给温家抹黑。”
听到这样的承诺,温大小姐勉强“嗯”了声,想想又觉得对方说这话时语气不对:“难不成我还要表扬你吗?”
周遭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这一句“揶揄”足以让韩佑恢复精神,他的眼睛亮起光泽,战略性转移话题:“好了,我先去做饭,纤纤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骂我。”
*
韩佑确实有心赔罪,做了一桌子她爱吃的家常菜,可惜温廉纤没胃口,心猿意马扒拉了小半碗米饭,起身走进卧室。
许是知道这时候频繁刷存在只会招她厌恶,韩佑没有跟进来,而是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忙活。
温廉纤泡完澡,将自己丢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才想起来给喻娴发消息:你说的没错,韩佑确实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喻大明星这几天没有通告,正在温暖的南方小岛上度假,几乎是秒回消息:呦,韩妲己的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快,展开说说?
温廉纤:韩佑确实揍过赵清歌和小洪。
温廉纤:他还把另一个追求我的律师给揍了——当然,这个人该打。
喻娴:我就说嘛,韩佑肯定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欺负……
温廉纤:看起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两人一来一回聊了许久,了解完事情的缘由,喻娴倒是给出了另一重解读:宝贝儿,韩佑他只是对你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比较强而已,又没犯原则性错误,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和他闹不愉快!再说了,韩佑的身手和体力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偷着乐[坏笑]
将闺蜜发来的小作文反复阅读数遍,温廉纤愈发肯定:婚礼当天韩佑敬给喻娴的那杯奶茶实在是后劲太足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小丈母娘也一样。
温廉纤:我只是觉得有点迷茫。
温廉纤:原本一直很确定,韩佑是除了亲人以外,我最了解、最放心的人,可是现在……
温廉纤: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你永远不知道还会从那里面飞出什么东西。
喻娴是个会安慰人的:韩佑他还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喻娴:总不能过几天你就发现他还是身价不菲的龙王赘婿吧?
喻娴:四大家族听令!恭迎韩佑少爷回连城接管韩氏集团!
温廉纤:……
温廉纤:你最近是不是又演了奇奇怪怪的短剧?
喻娴打着哈哈,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隐约听见卧室外传来韩佑的脚步声,温廉纤立刻按灭手机,丝滑地钻进被窝装睡:就算已经消了气,也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很快,韩佑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唤了声“纤纤”。
她闭着眼,故意不搭理他。
知道妻子是在装睡,韩佑也不恼,只站在原地,声音轻到像是缓缓落下的羽毛:“我做了些紫菜饭团放在冷冻柜里,解冻和加热的方法都写在便签条上了;还有虾饼和卤牛肉,都可以放一段时间,要记得吃掉。”
“早餐订了你喜欢的那家三鲜馄饨和豆浆,七点半会送到门口,别忘记;你平时要穿的那几身套装也都熨烫好了,挂在衣帽间里。”
“生活用品我都囤了一些,都在杂物间,玄关记事本上有家政阿姨的电话,我让她每周二和周四上午过来打扫卫生,如果你有想吃的饭菜,也可以提前发消息让她准备。”
那是温廉纤第一次发现,原来不说话是这样难熬。
呼吸困难嗓子干涩,眼睛也酸得厉害。
然而,满是眷恋的男声依然萦绕在耳边:“我明天一早要去赶飞机,就不叫纤纤起床了:等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她在心里默默点头。
像是心有灵犀般,韩佑轻笑了一声,随即调暗了床头灯:“晚安。”
第44章 044 “这次换我去陪你过跨年夜”……
韩佑不在家的第一天, 温廉纤辗转反侧,打开床头阅读灯分别与雪莱、拜伦、泰戈尔以及博尔赫斯的灵魂交流过后,她不得不承认, 还是俗人的肉身更加助眠;
韩佑不在家的第二天, 温廉纤下班回到家后才发现热水器出了点毛病, 维修师傅明天一早才能上门, 她只好开车去了趟附近的洗浴中心;
韩佑不在家的第三天, 温廉纤点了一家炸鸡外卖, 边吃边刷本地民生新闻,好巧不巧看到了那家店的卫生状况大揭底……她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走进厨房, 从冰箱冷冻柜里取出一只紫菜饭团。
解冻加热需要一点时间。
看着微波炉里不停旋转的食物, 赤脚站在岛台边的温大小姐忽然就有点沮丧, 这个临时的小家没有韩佑, 就像一个四处漏风的空壳,待在里面既不温暖,也不快乐。
她只能自我安慰:在韩佑没来隆滨之前,自己也是这样凑合过日子的。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好在,览星文投这段时间的运营很顺利:结束与德胜律所的合作后, 通过闻若声介绍,她很快对接到了另一家资历不错的律所;收购“硕果”的计划虽然搁浅了, 但好消息是, 她的竞争对手“米凯罗”那边也没谈成。
隔天的例会上, 杨之炀汇报了后续进展:“……是因为有第三方插了一脚,给了一个特别离谱的价格,‘硕果’那边当天就张罗着签约了。”
温廉纤压着眼角眉梢的喜色:“哪家公司?”
简直是正道之光啊正道之光。
杨之炀递过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连城的一家公司,叫‘创威科技’, 主营业务比较杂,目前没有涉及文化产业投资,就算收购了‘硕果’,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明年的投标计划……我和那边的负责人联系过了,想元旦放假前碰个面,聊一聊。”
连城?
听到这个地名,温廉纤条件反射般眉心一跳:真的只是巧合吗?
接过资料看了一眼,她发现那家名为“创威科技”的公司与磐天集团没有关系,法人和股东信息栏里也没有出现韩家人的名字。
温廉纤稍稍松了口气,示意他继续往下跟进。
眼见着快到午休时间,她暂停例会,叫莫莫进来帮忙订餐,说话间手一滑,点开了微信置顶联系人的聊天界面。
两人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说要教她做荞麦面和挂面这句话上。
温廉纤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和韩佑联络了。
正盯着那些文字出神,莫莫凑过来问了句要不要订咖啡,她仰起脸应了句“好啊”,左手指尖却不小心触到了联络人头像,屏幕正中央立刻显现出一行灰色小字:我拍了拍“老公”。
温廉纤眼皮一跳。
还没来得及想出补救措施,韩佑已经秒回了信息:纤纤终于原谅我了?
温廉纤手指悬于手机屏幕上方,还没想出要如何作答,对方居然直接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她当即按下了拒接键。
复又发消息解释:我在开会。
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过来。
温廉纤心有余悸长舒一口气,掀眼却发现,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了她身上。
见下属们一个个神色各异、欲言又止,她愣怔片刻,直到看见投影屏上正在同步更新自己和韩佑的聊天记录,才意识到又发生了社死事件,而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易脸红体质”也没有放过她——双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温廉纤手忙脚乱断开投影链接,起身说是要回办公室拿充电器。
然而BOSS的身影一离开视线,长时间静默的会议室里立刻乱成一锅粥。
第一个丢出重磅消息的是小唐:“我开车的时候听小温总说,韩先生最近不在隆滨,前两天刚走的……”
有人接话:“他去哪儿了?”
她想了想:“好像是连城。”
徐姐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红枣茶:“显而易见,‘原谅’这个词挺有深意的。”
莫莫摸了摸下巴:“难道是韩先生做错了什么事,被小温总‘流放宁古塔’了?”
杨之炀紧随其后加入八股队伍:“不至于吧,两人请我们吃饭的时候不是还挺甜蜜的?这才过去几天啊,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再说了,连城那儿也是块风水宝地……慢着,韩先生不是连城人吗?”
“害,那不就是回老家了。”
莫莫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韩先生晚上弄太狠惹恼了小温总,被罚‘冷静’一段时间,两人这是在打情骂俏呢——小温总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是不是脸蛋红红的?你们品,你们细品!”
短暂的安静后,房间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以为是吃瓜,结果被塞了一嘴狗粮?出来上班当牛马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当狗啊!”
“不不不,热恋小情侣聊天不加表情包,多半就是有问题!难道大家都没发现,小温总回复韩先生消息的态度特别冷淡吗?依我看,两人大概率在冷战……”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马上就是元旦了,如果小温总没和韩先生闹别扭,他们肯定会一起过跨年夜!”
“他们有没有一起跨年,我们怎么会知道?”
“当代列文虎克教你磕糖:到时候看看他们的社交媒体状态就知道结果了。”
“行啊,赌什么?”
“一周的冰美式?”
在莫莫的组织下,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围绕自家BOSS和“温韩氏”什么时候能和好制定出了详细的赌约和赔率。
温廉纤捏着手机充电线默默站在会议室门外,听着,想着,表情十分复杂:如果以后每次头脑风暴的时候,他们都能这样有效率、有创意、有干劲,很难想象自己会变成一个多么快乐的小温总……
以及。
她确实很想和韩佑一起过跨年夜——就像之前的每一年。
*
连城市中心CBD。
与隆滨的阴湿多雨不同,连城的冬天似乎总带着一点暖意。
韩佑端坐在劳斯莱斯后排,出神地看向窗外,直到信号灯转换,主干道上的车辆与行人有序地换成另一种交织方式。
被阳光镀成淡金色的影子自眼前逐一晃过,他收回目光,再一次看向手机。
身边的韩凌松不由侧目:“温小姐?”
韩佑“嗯”了声。
韩凌松波澜不惊地发问:“她对你来连城的事,怎么看。”
韩佑想了想:“我会抽时间回去陪她的。”
显然,那点儿小心思瞒不过叔伯:“所以温小姐不同意,是吧?”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迎着肆意挥洒的阳光,车辆四平八稳地继续前行,直到经过下一个路口,沉稳的中年男人才再度开腔:“光是在这条街上,韩家就有包括商业中心和五星级酒店在内的六处产业,而做路桥工程这门生意,讲究人脉也讲究技术,我不要求你成为学术精英,但得弄清楚里面的门道,以后,带着磐天集团的科研团队上谈判桌才不至于闹出笑话……不管是考察工地还是经营企业,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可以用来两地奔波?”
韩凌松顿了顿,这才引出重点:“你爷爷生前把资产托付给信托公司,辗转二十年再交到你的手上,不是因为心疼唯一的孙子、想往你的口袋里塞点零花钱——他是希望你能守住韩家的基业。”
韩佑不说话了,只是捏紧手机。
这些事,他从得知有这样一笔家族信托的第一天起,就很清楚: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想要继承爷爷韩应天留给自己的遗产,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时间,精力。
以及……
无休止的分离。
猜出了侄子的心思,韩凌松轻叹一声:“如果温小姐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我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但她是温皓白的女儿,迟早也是要继承家业的……到那个时候,她要的就不仅仅是陪伴和照顾了,你得有站在她身边的底气。”
韩佑忽然想起那一晚在御月庭书吧被孟延川揶揄“插不上话”的事——彼时的他除了不爽,确实也有那么一两分心虚。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用另一种身份坐在温廉纤的身边、听她聊一聊工作上的困惑,或许也很不错?
短暂的分离,只是为了让她更离不开自己……
那种阴暗、潮湿的小心思像是雨后初现的苔藓,相互簇拥,彼此推动,不知疲倦地生长、蔓延,最后将整颗心脏吞没。
他又何尝不想这样严丝合缝地吞没温廉纤呢?
沉默许久,韩佑垂了垂眼:“我知道了。”
韩凌松欣慰地笑了笑,唤了副驾座上的沈姓助理:“安排一下这几天晚上的饭局和酒会,放消息出去,就说韩家的继承人回来了。”
*
结束一天的工作,温廉纤身心俱疲回到御月庭。
简单吃了几口楼下便利店买的芋泥欧包,她便躺在沙发上开始天人交战:中午阴差阳错给韩佑发了条信息,两人就算是已经破冰了吧?是不是应该给他回个视频电话?
两人没在一起之前也闹过矛盾,当时也没发现和好这么困难啊!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义地划拉,温廉纤斟酌着开场白:从“你把我那套浅蓝色的西装裙放哪儿了”改成“家里的网费你有交吗”,再改成“我妈问我们元旦小长假要不要回家”,最后一咬牙,还是删了个干净。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与她心有灵犀。
韩佑的消息先一步发过来:敲了那么久,到底想说什么?
温廉纤眼角一缩,近乎是从沙发上弹坐起来,颤颤地回复:我开了一天的会,没办法接你的视频。
韩佑:现在呢?
温廉纤:到家了。
两分钟后,分隔异地的小夫妻成功通过视频见了面。
那一股尴尬劲还没过,温大小姐目光躲闪,一会儿揉揉眼睛,一会儿拨弄头发,就是不愿直面镜头。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晚上吃了什么?”
温廉纤回过神:“就是……就是和同事们一起吃的,公司楼下的小饭店。”
她下意识将手边的面包往镜头外藏了藏,反问道:“你呢?你在外面吃饭吗?”
“是啊。”
“凌松叔那边都还好吧?”
“都还好。”
温廉纤慢慢将视线停在屏幕上,这才注意到韩佑穿着一身黑色三件套西装、条纹领带打了温莎结,和演出时表现出的那种“隆重”与“正式”完全不同——他平时是不会这样穿搭的;他的身后是一堵白墙,隐隐能听见推杯换盏的声响,就像是刻意远离喧嚣的人群、躲在角落里拨通了视频电话。
想着心思,在舌尖上酝酿许久的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完,她就后悔了。
视线再一次匆匆挪开。
韩佑的轻笑传来:“还有一阵子。”
话已至此,温廉纤也不装了,渐渐显露出不安和想念:“你不是说,只是回连城给爷爷上个坟、再去探望一下两位叔伯吗?为什么要待那么久?你一直住在凌松叔家里,会不会打扰到他呢?”
连珠炮似的质疑让韩佑犹豫了一瞬:“很久没回连城了,很多关系都需要走动,凌松叔他平时工作比较忙,凌杉叔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医院……”
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桃花眼中涌现出许多种糅合的、复杂的情绪,最后,他双肩一耸,调转话锋:“让我想想该怎么和你说。”
温廉纤并没有咂摸出弦外之音,只是继续追问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别的不谈,元旦小长假你回隆滨吗?”
“我尽量。”
“那几年在国外进修,你都赶回国过跨年夜了……”
对于丈夫模棱两可的回答,温大小姐略显不满。
韩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现在说一定赶回隆滨跨年,那就没法给纤纤制造惊喜了啊。”
原来是这样。
温廉纤这才高兴起来,换了更舒坦的姿势在沙发上坐好:“要不然,这次换我去陪你过跨年夜吧?”
她努力隐藏起自己的私心:“主要是想去拜访一下凌松叔……”
意识到妻子是要来连城见他,韩佑受宠若惊:“好啊,那我安排一下,正好凌松叔他也有事想和你商量。”
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他花心思坦白。
将前几日的不愉快翻篇,两人又敲定了“连城会师”的细节,直到有人来请韩佑进屋,他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还不忘发来确认消息:我查过了,你可以订三十一号下午的航班,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按照“热恋小情侣聊天必加表情包”原则,温廉纤特意挑了张小猫点头.jpg发过去,随即,搂紧沙发上的抱枕,花了点时间才安抚好胸膛里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开始琢磨跨年夜的行程安排。
要不,把还没拆封的那盒“情侣扑克”带过去?
恰逢览星文投工作群里有新消息提示,她点进去看了一眼:杨之炀和“创威科技”那边的负责人约好了三十号碰头,看年后是否有用过“硕果”来跨界合作的可能,顺便,再去参加一个连城主办的文投产业高峰论坛,问有谁愿意和他一起出差。
杨之炀:今年最后一次出差的机会了!先到先得!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来徐姐的嘲讽。
杨之炀:好吧,好吧,主要是我一个人深入敌营,总觉得势单力薄、没啥排面……
温廉纤:我跟你过去吧,还有小唐。
要是别的城市也就算了。
连城嘛,她可以。
杨之炀:啊,小温总你也要去吗?那让莫莫定两天一夜的机票和宾馆?
小唐:我没问题。
温廉纤:宾馆订两个单人间就好,不用考虑我@莫莫
莫莫:我懂了[OK]
莫莫:回程机票也不用考虑你,对吧?
温廉纤:嗯。
莫莫:@杨之炀,你懂了吗?
杨之炀:我不是很想懂……
莫莫:明天下午四人份的冰美式,别忘记[可爱]
他们是真没把自家BOSS当外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几个“大赢家”的欢欣雀跃。
身为“局中人”的温廉纤也不恼,只抿着笑,切回到和韩佑的聊天界面,刚敲下“我三十号飞连城”几个字,想了想,又默默删掉。
三十一号改三十号。
就当是,给韩佑制造一个惊喜好了。
第45章 045 小温总和小韩总,这么个两小无……
这是温廉纤第一次来连城。
连城的重工业发达, 没有多少旅游景点,韩佑每次回楠丰以后都说“那边没什么好玩的”,渐渐地, 温廉纤对连城不再好奇, 只是因为有韩家那一层关系, 她总觉得, 这座城市不算特别陌生。
辗转到达创威科技总部, 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这公司的工作氛围与温廉纤想象中很不一样:接待他们的经理姓邱, 单名一个柯字,年纪已经不小了, 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 说话文绉绉的, 一看就是技术性人才, 听说一行人到了门口, 直接穿着工作服就从厂房里跑出来了。
他对几位远道而来的小友很是客气,坐下没聊几句就掏出了底牌:“我们创威主要还是以科研为主,对外业务都是靠朋友们赏脸,很少涉及文化产业投资,这次收购硕果, 说实话,也是受朋友所托……”
温廉纤侧目:“朋友?”
邱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聊起可以与览星文投展开合作的一些方式。
双方还算谈得来。
眼瞅着快到晚饭时间点, 邱经理主动发出邀约:“正好, 我今晚受邀参加一个冷餐会,诸位要是不介意,就和我一起过去吧?顺便还能给你们介绍一下我那个朋友——不然,就只能请你们吃公司食堂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挺局促, 显然是没做好招待客人的准备。
温廉纤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对这一类能拓展人脉的活动一向很有积极性,只是领着下属来到冷餐会现场后才发现,邱柯应该是被叫来凑人头的——他甚至不清楚这场聚会的主题。
温廉纤扫视一周,发现现场布置得非常隆重:宴会厅周围摆满了纯白色的花艺装饰,鲜花的馥郁香味萦绕在空气之中;水晶吊灯撒下的光辉映照着藏蓝色的餐布和描金的白瓷餐具,让自助餐台都变成了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而他们顶着几张生面孔,格格不入地站在角落里,唯二走过来递名片的男士,也都只是为了搭讪温廉纤要微信。
温大小姐将人打发走,取了杯香槟递给浑身不自在的邱柯:“您的朋友……”
邱柯瞄了眼腕表:“估计还得再等等。”
想了想,又留了余地:“说不定就不来了,他嘛,大忙人。”
温廉纤扬了下唇,没再多问。
猝不及防响起的手机震动拯救了她呼之欲出的尴尬,是韩佑发来的消息:吃过了吗?
知道妻子白天忙于工作,他这几天都只在晚饭时间刷存在。
明天才是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
为了顺利完成所谓的“惊喜”,温廉纤捧着手机定了定神,努力隐藏好自己的具体位置:已经吃过了,早上让阿姨过来做了点菜,你呢?
韩佑:在去吃饭的路上。
温廉纤:今晚有饭局?
韩佑:是啊。
温廉纤:那你结束以后告诉我,我有事和你说。
韩佑:现在不能说吗?
温廉纤:不能——晚点给你打视频。
韩佑:好,那我等你。
温大小姐捏紧手机,眉眼间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兴奋和期待。
见自家BOSS暂时无心应酬,杨之炀唤了小唐去取餐,结果刚拿了一份和牛挞,就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这个邱柯不靠谱,这冷餐会来的都是些什么角色啊,一个个用鼻孔看人!我散了圈名片,压根没几个人搭理我!”
小唐并不意外:“这里是连城,又不是隆滨,没人听说过‘览星文投’啊,要是我们能用‘阅川集团’的名号出来谈合作,估计名片都要收到手软……”
杨之炀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话音未落,冷餐会入口处小小的骚动便引得两人前后抬眼:只见酒店经理恭恭敬敬引导着今晚的“社交核心”进入宴会厅,其他服务员也都自觉地分列两侧,整齐问好;众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去,或敬畏或羡慕,或带着一丝较量的心思,不约而同捏紧了手里的高脚杯,做好见缝插针上前打招呼的准备。
而“众星捧月”的那一枚“月”,却叫杨之炀和小唐无比眼熟:裁剪合适的黑色高定西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人出众的身形,黑发如丝缎般向后梳理,形成流畅的弧度,只有几缕碎发落在额前,为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添了几分成熟和稳健。
后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呼道:“是我眼花了吗?那是不是韩先生?”
确实是韩佑无疑。
只是这样声势浩大的排场,让杨之炀直瞪眼睛,险些把喝进嘴里的酒吐出来:“卧槽!韩先生怎么在这里……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总那个总的,不去舔温大小姐,居然一个个都跑去舔温家赘婿了?”
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走回到自家BOSS身边。
温廉纤也正处在“韩佑突然出现”的震惊之中,迟迟不敢上前相认,只唤了身边的男士,沉声询问:“那位是……”
想要搭讪的男人耐着性子解答:“温小姐不是连城人,许是不清楚,那位是刚从外地回来的韩家继承人,姓韩,单名一个佑字。”
韩佑?继承人?
温廉纤很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喻娴那张嘴是开过光吗?
沉默间,身边的又有人忍不住接话:“听说,韩应天老爷子把遗产都留给这个独孙了!真是泼天的富贵啊!”
杨之炀与小唐面面相觑。
温廉纤则蹙起眉头,转而问邱柯:“你说的朋友,是韩佑?”
邱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韩凌松是大学室友,他让我关照一下自己的侄子……奇怪,凌松怎么没过来?”
这层“室友关系”和“关照关系”立刻让不善言辞的邱柯成为焦点,闲聊变作攀谈:“估计是韩总有意让磐天集团未来的接班人露个脸吧?”
邱柯深表赞同。
温廉纤深吸了一口气:硕果文投突然被收购果然不是意外……
韩佑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整个宴会厅似乎成了“小韩总”的个人秀舞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身上,就连方才那些目中无人的商圈大佬们,都心甘情愿沦为他的配角。
杨之炀和小唐花了一点时间才消化掉如此劲爆的豪门秘辛,缩在角落里噼里啪啦敲手机,游走□□没有BOSS的群聊里,扮演着“一线吃瓜人”。
温廉纤的视线跃过人墙,望向被众人簇拥着的韩佑,片刻后,她低下头,用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位置共享。
偶尔逛街走散,他们就会用这个小功能寻找彼此。
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人墙后的男人便开始盯着手机蹙起眉头,许是有些疑惑,但最终听话照做。
看见共享位置里近乎重叠在一起的两枚光标后,韩佑神色一变——如同焊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迅速抬眼四下寻找,很快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温廉纤:温大小姐本就不爱笑,此时此刻,表情更显严肃。
恍惚了几秒钟,韩佑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妻子面前,斟酌着如何解释眼前复杂的情况:“纤纤不是说,明天才到连城吗?”
温廉纤定定看着强装镇定的竹马:“我要是明天才到,岂不是要错过一场好戏?”
她语含讥诮:“……小韩总?”
自小青梅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韩佑干咳数声,不敢与之对视,只迎着周遭好奇的目光扬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温廉纤。”
说罢,抬手揽住她的腰。
两人贴得极近,温廉纤甚至能感觉得到韩佑的指尖在刻意收紧……
这种场合不好发作,她只能卖给对方一个面子,抬手向众宾客打招呼。
冷餐会现场俨然有人做过温、韩两家的功课,很快就传出“楠丰温家家主的独女”“阅川集团继承人”之类的补充说明,一时间,情真意切的祝福不绝于耳。
那几个前来搭讪的精英人士面色煞白,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那对“强强联合”的新婚夫妻,灰溜溜地躲去了别处,生怕招惹祸端。
*
豪门继承人,见一送一。
无形之中又赋予了这场冷餐会另一层意义:刚接手韩家产业的继承人不仅年轻有为,妻子也有实力雄厚的家底,实在不容小觑。
邱柯后知后觉,一直在向杨之炀打听温廉纤和韩佑的事,全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局内人”之一。
至于小唐则抱着手机不撒手,努力保持镇定给同事们发语音:“本以为是入舍赘婿,没想到是门当户对……我今晚算是开了眼,以后大家对韩先生,不,小韩总……以后对小韩总都放尊重点!小温总,小韩总,啧,敢情是这么个‘两小无猜’啊!”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很兴奋,只有温廉纤内心煎熬。
跟着韩佑与那些宾客一一打过照面,她便撑不住了,得空便放下手中的香槟杯,独自离开了宴会厅。
谁料,还是被眼尖的韩佑追了上来。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他一把捉住温廉纤的手腕,声音又急又沉:“……我可以解释。”
被迫停下脚步,她咬了下唇,猛地转身对上男人的视线:“小韩总的确需要好好解释,最好能写一份不少于三万字的情况说明书,再附上一份详细的、真实的个人资料,告诉我,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韩佑?”
满满的嘲讽意味。
韩佑舌尖抵着上颚,桃花眼中流露出一丝忏悔:“纤纤……”
温廉纤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似乎并没有耐心听他解释。
韩佑索性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她的身前:“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温廉纤言简意赅:“我累了,找个地方歇脚。”
按照原计划,冷餐会结束后她就该去找韩佑了,所以压根没让莫莫多订房间,如果不想露宿街头,要么自己找地方睡觉,要么连夜买机票飞回隆滨。
细致入微如韩佑,猜到了温大小姐的处境,立刻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摸出一张黑金房卡、塞进她的手里:“顶楼套房。”
言下之意是,酒店方已经提前帮他安排好了今晚的住处。
现在,那也可以是她今晚的住处。
温廉纤略一思索,捏着那张卡,脚尖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
顾不上宴会厅中那些还在苦苦等待宾客,韩佑跟了过去:还愿意与他共处一室,足以说明,自己仍有取得谅解的时间和机会……
阴郁的心情一点点转晴。
两人并肩而立,一言不发,直到到达顶层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韩佑不紧不慢地追随着温廉纤的脚步,声音也温柔如往昔:“纤纤提前一天来连城,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吗?那你做到了,刚刚真的吓了我一跳……”
“回连城继承家业的事,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罢了。”
“都是我的错,纤纤想怎样惩罚我都可以……”
他注视着温大小姐用黑金房卡打开顶层套房的房门,理所当然地想跟进去,谁料,却碰了一鼻子灰。
温廉纤沉着脸,毫不迟疑地将他推了出去。
随手“啪”地关上大门。
第46章 046 “你自己说的,我想怎样惩罚你……
仔细想来, 韩佑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小青梅“赏赐”的闭门羹。
愣怔片刻,他第一时间尝试着叩响房门:“纤纤?走廊里很冷的, 让我进去暖和一会儿, 好吗?”
毫无回应。
意识到装可怜的招数可能已经不奏效了, 韩佑眯起桃花眼, 但还是自我安慰着稳住心态, 继续出言试探:
“纤纤, 我看你刚刚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点宵夜?我知道连城有几家餐厅味道很不错, 对了, 你不是一直想吃打边炉吗?”
“你的手机还有电吗?房间里应该没有充电器吧, 我这就让人给你送上楼?”
“咳, 凌松叔打电话过来了, 他想和你聊聊关于我的事……”
费尽心思却完全没有进展,韩佑困扰地捏了捏鼻梁,转而走向电梯间方向琢磨新对策。
温廉纤秉承着“严防死守,拒不接招”的原则,紧贴在门边听了好一会儿, 确认对方选择战略性休整后,这才摸出手机, 给庄青裁打了一通电话。
其实, 韩家的情况还是温皓白更清楚, 只是她不想被迫听一大段说教,只好退而求其次,决定从母亲那里打探消息。
明白了女儿的困惑,庄青裁当即承认:“韩佑的爷爷去世前给他留了一大笔钱, 这事儿我们都知道的。”
温廉纤露出难以言述地震惊与茫然:“既然你和爸爸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青裁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呀——难道你不觉得,有钱,只是韩佑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吗?”
温廉纤:“……”
这话倒是没错:她喜欢上竹马,完全没有考虑过经济因素。
只是,韩佑身上那个最微不足道的优点,现在却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隐患。
庄青裁隐隐意识到什么,关切询问:“你和韩佑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吗?”
温廉纤并没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喃喃:“我只是突然发现,韩佑他隐瞒了很多事。”
她从小就是不让家长操心的乖乖女,也没向妈妈咨询过感情问题,庄青裁有些为难,默了片刻才想起来请外援:“我让你席姨,哦,现在是你婆婆了……噗,婆婆……初晚,还是你来和纤纤说吧?”
温廉纤这才知道,阅川集团“一把手”和“二把手”今晚都在公司加班,庄青裁去了楼下席初晚那里追剧消磨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塑料包装袋的声响,应该是席初晚放下了手里的零食:“纤纤啊,很多事你也别怪韩佑,怪就怪他爷爷那个老登把遗产设立成了家族信托,还有两个触发条件:一是要韩佑结婚,你知道的,他两个叔伯都没结婚,老头子就怕韩家后继无人;二就是要韩佑回连城接管磐天集团……”
叹了口气,席女士接着道:“就因为那两个附加条件,韩佑一直很抵触回连城,甚至一度还想过放弃继承权、留在楠丰陪你,还好,后来被我说服了。”
放弃继承权?
温廉纤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快要停止跳动:如果韩佑只是冲着那笔遗产,完全可以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结婚,然后回到连城接管磐天集团,但他偏就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只为了和她在一起。
哪怕是放弃继承权、入赘温家也无所谓。
短暂的沉默后,席初晚话锋一转:“我说那不行,你不继承家业,万一纤纤突然想要个钻扣的喜马拉雅鳄鱼皮包包当结婚纪念日礼物,你都得砸锅卖铁、典当好几把小提琴。”
温廉纤急忙解释:“我不喜欢那么贵的包包。”
席初晚毫不含糊:“我喜欢。”
温廉纤:“……”
对于揭短儿子这件事,当妈的毫不迟疑:“韩佑从小就离不开你,就连去柯蒂斯进修也是纠结了很长时间才做出的决定——那小子有多依赖你、有多珍惜你,我们做父母的,全都看在眼里,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打他,骂他,要是还不解气,你妈不是有个关系很好的小姐妹是离婚律师吗?”
庄青裁在旁边插了句话:“别乱给她支招。”
深谙席女士的路子有多野,她将手机抢回来,安抚了女儿几句:“好好跟韩佑聊一聊,早点回来过年,你爸说了,送给温家亲眷的那些年礼,今年要由你来题字了。”
这无疑是对温廉纤的一种认可。
她却无心欢喜,挂断电话后,细细复盘着韩佑曾经有过的几次明示和暗示。
只可惜自己太迟钝,居然一次也没有觉察。
门外有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禁让温廉纤回神,继而意识到,自己已经将“韩家继承人”晾在走廊里许久了。
她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一小条门缝,往外瞅了一眼……
这家名为“云镜”的五星级酒店只有唯一一套顶层套房,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梯一户”,套房门口有面积可观的私有空间,眼下,韩佑正倚靠在皮雕背景墙上,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搭在手腕上,示意酒店工作人员将刚刚搬上楼来的床垫和被褥铺在一隅,看样子,是打算一整晚就睡在这里——连枕头都配好了。
温廉纤眼角一缩,立刻走了出去。
韩佑掀眼,面露欣喜:“纤纤终于愿意开门了?”
继而得逞似的冲她勾了勾唇,瞥了眼“过夜装备”,语气故作遗憾:“都做好了在这里睡一宿的准备呢。”
没见过身份尊贵的客人主动要求在顶层套房门口打地铺,韩佑说话间,以值班经理为首的工作人员们一个个都忍不住憋笑,好奇地打量着这对闹别扭ing的新婚小夫妻。
温廉纤被他们盯得脑子嗡嗡作响,涨红着脸,快步走过去拽住韩佑的衬衫袖口,将人往房间里拖:“进屋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
如果再不制止,这只男狐狸很可能会想出更奇葩的道歉招数,别到时候“小韩总”的名号没有在连城打响,却先被扣上了一顶“惧内”的帽子……
他可以不要脸。
但她不能不要。
韩佑噙着笑,乖巧地跟着老婆往套房里走,顺势抬手示意在一旁候命的沈助理,将床垫和被褥都撤走——看着碍眼。
跟在韩凌松身边多年的沈姓助理审时度势、明察秋毫,推了下眼镜,并不打算照做:“还是留在门口吧,万一……”
万一稍后又被温小姐赶出来了呢?
但他给小韩总留脸面,没把话说破,甚至转身示意酒店经理,今晚记得将顶层走廊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一些。
*
房门关闭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事实上,温廉纤并没有想好将韩佑领进屋做什么,只能闷声不响往里走,另一位当事人则清了清嗓子,努力寻找话题:“我让沈助理联系过你的同事了,一会去取你寄存的行李,明天是不是还有个行业峰会要参加?到时候,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莫名感觉被丈夫压了一头,温廉纤停下脚步。
韩佑跟着站定,趁她松手之际先一步反握住对方:“对不起。”
男人唇瓣嚅嗫,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誓要全力捕捉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那将成为决定自己命运的审判词。
温廉纤嘴角下撇,浅咖色的眸子像是蒙着一层灰:“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道歉的话。”
因为只要韩佑道歉,她就一定会原谅。
若是就这样和好如初……
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观察着妻子微妙变化的神情,韩佑心中那颗高悬的大石头已然落下,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慢慢摩挲她的手背,刻意压低声线:“那,纤纤想听我说什么?”
男人自带的荷尔蒙在房间里晕染开,若有似无地沾染上每一个物件。
很清楚再这样纠缠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温廉纤不动声色磨了磨牙,视线一瞥,抬手将许久未见的丈夫推坐到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继而跨坐在他身上,一言不发扯开了那条暗红色领带。
她曲折双腿,A字裙裙摆不自然地翻卷上去,韩佑微张着唇,眼神逐渐玩味:“看起来,纤纤的确是想我了。”
他一只手扶住妻子的细腰,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滑,下一秒,却被温廉纤捉住,一只一只折到身后。
韩佑挑了下眉:“玩花样?”
温大小姐自顾自地忙活,浅浅“嗯”了声,用刚缴获的领带当做麻绳,企图将丈夫的两只手一起绑在沙发椅背的金属杆上。
只是业务生疏,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得逞。
韩佑看不下去了,低头给小青梅做场外指导:“……领带从中间穿过去,嗯,再打结……我把手这样交叠放在一起,纤纤应该会绑了吧?耐心一点,再打个结……嗯,很棒。”
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固定”住,他和温廉纤齐齐松了口气。
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温廉纤双颊泛起诡异的淡粉色,迅速低头解开韩佑腰间的皮带,接着是拉链。
她用指尖和掌心久别重逢地与他打招呼,也没忘记胸口处的金属钉。
男人脖颈处爆起淡淡的青筋,嘴里呼吸急促地唤着“纤纤”,温廉纤全然没有回应,依旧专心致志钻研手头的工作。
忍了片刻,韩佑终是决定认输投降:“差不多了。”
温大小姐这才点头表示认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然后……
迅速从他身上退下来。
在韩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房间一隅,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悠然抿着,间或瞄他一眼。
韩佑挣扎数次,始终无法摆脱双手的束缚,终于意识到自己坑惨了自己——早知道是玩这一出,就不教她打结了。
求而不得的男人像是淋湿的小狗般红了眼:“纤纤这样对我,我好可怜……”
故技重施。
温廉纤忍不住轻嗤了声,只觉得身体里已经缓慢滋生出了一种名“抗体”的东西:“你自己说的,我想怎样惩罚你都可以——我就想这样罚你。”
某人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幽幽叹了口气,继续打感情牌:“我真的不行了,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死在这里的……纤纤想谋害亲夫吗?”
语气卑微得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遭。
温廉纤放下手中的水杯,食指搁在唇瓣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寻到梳妆台上的酒店护理包,翻找出一次性耳塞,当着韩佑的面,慢条斯理塞进两只耳朵。
随后翻身上床,盖好被褥,用嘴型对被绑在沙发椅上饱受煎熬的丈夫说了句……
晚安。
第47章 047 “纤纤可以继续养着我吗?”……
虽说温廉纤不认床, 但在连城的第一觉,委实睡得不安稳。
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鼻尖似乎是触到了细微的发丝, 她微微拧了拧眉, 翻身之际, 不安分的双腿将被子踢落。
凉意只有一瞬, 很快, 又被温暖裹挟。
恍惚之中意识到不对劲, 温廉纤很勉力地睁开眼,继而发现韩佑正在床边俯身看着她——应是刚刚捡起了掉落在地的被子。
再往前追溯, 或许还近距离观察过睡梦中的她。
甚至亲吻。
想到这里, 温廉纤猛地翻身坐起来, 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被褥, 眼神不断往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飘:“你、你什么时候挣脱的……”
韩佑立刻接话:“没多久。”
彼时的他已然将衬衫和裤子穿弄妥帖, 那条暗红色的领带也被随意搭在脖颈上,宛如一条危险的蝮蛇。
男人耸着肩膀,委屈至极地将双手呈到她眼前:“纤纤你看,我的手腕都被磨红了,万一以后都没办法拉小提琴了可怎么办?”
温廉纤不得不承认, 乍一听这话,她确实有一点点心疼, 还伸出指尖, 碰了碰韩佑手腕上的勒痕, 暗自责备自己绑得太紧……
再一琢磨,又觉得荒唐。
她不轻不重地拍开那两只精瘦修长的手,凉凉揶揄:“不能拉琴了?那正好,留在连城继承家业呗。”
韩佑先是一愣, 随即露出一副沮丧模样:“纤纤舍得我留在连城?”
“没什么舍不得的。”
“以后不养我了?”
“你需要我养吗?”
“需要啊,我还等着老婆发下个月的零花钱呢。”
见温大小姐无动于衷——甚至连爽快赚钱的动作都没有,韩佑无奈地长叹一声:“唉,昨晚都‘那样’对我了,怎么还没消气呀?”
如果一切都能具象化,此刻应该能看见男狐狸耷拉下来的尖耳朵和大尾巴。
温廉纤抿唇,将目光移向窗外:“一时半会儿消不了。”
顶层套房挑高优秀,四十六层的高度视野极佳,落地玻璃窗外,那些尚未灭去的灯火霓虹都幻化成眼底闪烁的星辰。
万籁俱寂,心跳便格外清晰。
她听见丈夫温柔、耐心、如同包裹着一层细密轻纱的声音:“你看中的那家公司,我已经委托创威科技收购了,春节小长假全家一起去度假的海岛也买好了,我说过的,我的钱全部都给纤纤,继承的遗产也都用来补贴家用……看在我‘持家有道’的份儿上,纤纤可以继续养着我吗?”
韩佑握住妻子的柔夷,慢慢搁在自己胸膛前:“你知道的,我很好养活。”
像是忽然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与空间不约而同定格。
温廉纤静静看着眼前模样诚恳的竹马,被搅成一团乱麻的思路重新变得清晰:吃软饭嘛,确实好养活,何况还是带资入赘,唯一的困扰无非是……
那家伙夜里的胃口,实在大了些。
衡量一番,这门婚事稳赚不赔,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紧实的胸肌:“看你表现。”
话没有说死。
韩佑唇角微扬,容忍着温大小姐的精打细算。
末了,又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子,起身远离那张带有帷幔的圆床:“天还没亮,纤纤再睡会儿吧。”
温廉纤的嘴巴先于脑子做出反应:“你去哪里?”
韩佑冲套房的会客间抬了抬下巴:“外面有张沙发。”
温廉纤长睫一垂,自嗓子眼里挤出一丝声音:“过来。”
韩佑歪了歪脑袋,佯装没听明白。
她微微蹙眉,并拢五指,像是催促般拍了拍双人床的空隙:“你还是在床上睡吧——只能睡觉,其他的事不许做。”
声音越来越轻。
信不过韩佑,她用视线在周遭搜寻,最后取过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遥控器和意见簿,在柔软的床垫上摆成一排,重新划出一道“三八线”。
两人刚同居时的那些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韩佑的脑海,他一言不发看着妻子独自做完这些事,弯了弯桃花眼。
温廉纤嗔他:“你笑什么?”
生怕对方反悔,新晋豪门继承人忙不迭翻身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被褥:“笑我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
*
回笼觉倒是睡得极好,不知是因为前一日受到的冲击太大,还是因为身边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和温度。
第二天一早,温廉纤被小唐的电话吵醒,询问她今天是否要去参加高峰论坛:“其实,这次的活动规模不大,有杨副总出席就可以了。”
弦外之音是,小别胜新婚,不必惦记那些不重要的工作。
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丈夫的身影,温廉纤猜测韩佑应该是出门忙工作了,于是并不打算改变原定安排:“来都来了,还是过去一趟吧。”
停顿数秒,小唐小心翼翼问及重点:“那您现在在哪儿?需要我们过去接您吗?还是直接到连城展览中心汇合?”
想到韩佑说今天有专车负责她的行程,温廉纤叮嘱下属:“你们在宾馆等着就好,这边有安排好的车——我去接你们。”
他们两人应该是待在一块儿吃早餐,杨之炀的揶揄立刻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还是韩总疼老婆。”
愣怔半晌,温廉纤才将“韩总”和“韩佑”划上对等号。
挂断电话,她看到了丈夫留给自己的微信消息。
韩佑:你的行李放在会客厅了,有其他需要直接告诉沈助理。
韩佑:[个人名片]
韩佑:记得叫客房服务把早餐送上楼。
韩佑:我去趟公司,晚上回来陪你跨年。
我去趟公司。
将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温廉纤撇了撇嘴:韩总上班好像比她积极太多……
还真有点不习惯。
*
雷克萨斯LM停在连城展览中心门外时,小温总终于流露出一丝悔意。
杨之炀和小唐俨然还对“磐天集团继承人”的身份充满好奇,这一路明明一句话都没多问,但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审问她和韩佑之间的关系。
高峰论坛一结束,温廉纤婉拒了好几个饭局,逃似的回到了云镜酒店,途中还不忘给“被抛弃”的两位下属发红包:让他们今晚去尝尝连城当地的特色菜,顺道再去做个SPA,好好地放松一下。
是“封口费”无疑。
在酒店等电梯的时候,温廉纤无意间听见身前两个服务员装扮的姑娘在议论韩佑,说他回来时问前台要了另一张房卡,看样子,是打算和妻子久住了:
“感觉小韩总一点豪门阔少的架子都没有,说话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对了,他还拎着一包新鲜食材,应该是打算自己做晚饭吧?”
“真的?这年头会做饭的男人简直太稀有了……好羡慕他老婆喔!而且,温小姐看起来也很好相处,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听说还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哇哇,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磕到了,磕到了。”
随着电梯门开启的电子音响起,两个姑娘说笑着走进去,忽而发现了“话题人物”也跟着走了进来,当即面露尴尬,恭恭敬敬与她打招呼:“小温总。”
温廉纤冲她们点头微笑,感慨着这家酒店的服务是不是有点过于热情了,居然直接冠以姓氏和客人打招呼……
电梯很快停在四十六层。
她刷卡进屋,果不其然,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丈夫已经等在里面了。
这间套房除了配有洗衣房、步入式衣帽间外,还有一片独立的烹饪、用餐区域,可以自己开火或者邀请厨师上楼现场做一些简单的菜肴。
盯着韩佑站在岛台前摆弄食材的背影,温廉纤恍惚间想起了两人住在御月庭的日子——也是这样充满了烟火气。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确实不会变。
韩佑就是韩佑,绝不会因为突然拥有了一个人人敬仰的头衔、一笔人人羡慕的财富,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还是会给她做好吃的,还是会挖空心思哄她高兴。
唤了声愣怔在玄关的温大小姐,韩佑从购物袋里取出一盒牛小排,殷勤地冲她摇了摇:“要吃点东西吗?”
午餐只扒拉了几口高峰论坛主办方发放的便当,温廉纤确实饿了,忙不迭点头。
昨晚的那些“恩怨情仇”早已被她抛却到九霄云外。
韩佑也心照不宣地选择遗忘。
他挂着笑,熟练地将腌制好的牛小排放进平底锅,烹饪间隙,有意无意提醒妻子:“对面的舞悦广场今晚有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我们这间房算是最佳观景位置之一,到时候可别忘了把窗帘打开。”
“这么巧?”
“不算巧。”韩佑一边给牛小排翻面、锁边,一边坦白,“毕竟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都是我花的钱。”
温廉纤:“……”
韩佑之前说要“安排一下”,原来是这种安排。
真是个败家爷们。
煎得恰到好处的牛小排被摆进温过的描金瓷盘里,又特意搭配了芦笋和灯笼番茄,无论是闻起来还是看起来,都让人颇有食欲。
用叉子取了大小适口的一块肉,他贴心地喂到妻子嘴里:“这里做饭不方便,厨具和调味料都不齐全,纤纤先将就着垫垫肚子……怎么样,好吃吗?”
温廉纤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挺嫩的。”
她被伺候着又吃了几口,转而催促忙活了半天的丈夫:“你也尝尝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佑“嗯”了声,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餐具。
随即,毫无预兆地俯身吻过来……
开始仔细品尝她的唇舌。
黑胡椒的香味很快充盈口腔,温廉纤瞪大眼睛,承受着搅弄,绷直后仰的脊背紧贴餐椅椅背,只觉得自己也渐渐变得如同黑椒酱汁般辛辣、黏糊,一时间忘了推开对方。
第48章 048 “勾引你,弄死他”
短暂失神的后果就是, 等温廉纤反应过来,已经被迫跨坐在了韩佑身上——是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
男人的双手没有领带捆束,此时此刻, 正牢牢按着她。
桃花眼和右耳耳坠上的猫眼耳钉, 无声传达着内心深处的渴望。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 温廉纤挤出一点恼羞的声音:“我还没原谅……唔, 你别……这样……嗯。”
熟悉的套路。
亲一遍不够, 非要换着花样亲好几遍, 最后一次“浅尝辄止”过后,温大小姐终于怒了:“不是说了吗, 其他的事不许做!”
韩佑用拇指抹掉唇边的黑胡椒碎末, 唇角微扬:“那是在床上的‘约法三章’, 纤纤可没说在其他地方不许做。”
那种仿佛咬到花椒一般的微麻电流久违地传遍温廉纤全身。
她听得懂丈夫的暗示。
只是还没想出应对的话术, 耳边响起猝不及防的蛊惑:“纤纤, 我好想你……”
韩佑收紧双臂,将脸深埋进她的颈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我不信你不想我。”
男人的轻声细语,慢慢将温廉纤心上的褶皱熨烫平整。
她的身体软下来:距离舞乐广场跨年倒计时还早,自己确实不想就这么干等着, 如果先来点别的节目助助兴……
也不是不行。
昨晚那场“惩罚”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说不惦念着韩佑, 肯定是假的。
想到这里, 温廉纤伸手揽住丈夫,用鼻尖很轻地在他脸侧蹭了下。
这个举动像是触碰到了韩佑身体某处的隐形开关,他的呼吸倏地加重,像是宣誓主权般张口咬在妻子的肩头……只是牙齿还没用力, 便幡然醒悟,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用唇,用舌细密地濡湿。
他哪里有什么主权?
他永远都是温大小姐的附属品。
温廉纤被亲得迷迷瞪瞪,不得不承认,在家以外的地方确实存在某种“开房”加成:只可惜了那份刚刚煎好的牛小排,漂亮的油脂已然凝固。
只是当后腰皮肤曝露在空气中时,她定了定神,按住了那只不消停的手:“等一下……先点外卖。”
韩佑瞄了眼边柜:“那里有。”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小声嘀咕:“那个我看过了,一盒要八十八,溢价太严重,还是送一盒过来吧。”
韩佑托着她站起身来,径直去取了一盒“八十八”,本能想要把她安置在床上,一番纠结,还是转身移向那张单人沙发椅。
他佯装没看见妻子心疼的眼神,迅速拆掉了小盒子外的塑料包装:“云镜现在在我名下,自家的产业,不用花钱。”
温廉纤:“……”
行,她就多余有替“小韩总”省钱的心思。
很多人说,演奏乐器其实某种程度上依赖着肌肉记忆。
温廉纤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把小提琴——还是一把韩首席再熟悉不过的古董琴,他如同赌上了演奏家的骄傲般熟稔地按弦与运弓,即便是最轻柔、细微的动作,也足以让她浑身颤栗,自共鸣箱中发出美妙的音符。
那些或高昂、或低沉的娥吟,最终汇聚成一首动听的情歌。
夜色渐暗,对面的广场上已然聚集了不少前来跨年的年轻男女,手机屏幕和荧光饰品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如同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韩佑将洗弄干净的温廉纤抱坐在落地窗前的高脚观景凳上,又寻来一条干毛巾,站在她身后悉心擦拭那仍带着水汽的柔软长发。
温廉纤只随意套了件浴袍,系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腰间,仰起脖颈之际,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轮廓线条,被伺候得舒服了,忍不住晃动双腿:“你知道么,我今天在等电梯的时候,听到云镜的服务员说我们两个很般配,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说罢,幅度很小地翘起唇角——她喜欢听别人的赞美和夸奖。
韩佑手中动作停顿,鼻中轻哼:“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毫不遮掩自己的轻蔑与否定。
误以为是被泼了盆冷水,温廉纤眉头微蹙,谁料,身后的男人不疾不徐继续解释:“还不是我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温廉纤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韩佑搪塞过去:“没什么。”
想了想,又怕迟钝的小青梅当真没有听清楚,又凉凉开腔接话:“……再加上长年累月坚持高强度体能训练,熟练掌握各项格斗技巧。”
懒得藏了。
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坦白”后,温廉纤压不住笑意:“怎么感觉你还挺得意的?”
月光与灯光交织,在提花地毯上勾勒出夫妻两人的朦胧光影。
韩佑将用过的毛巾团起来、丢到一旁茶几上,舒展双臂,从身后再度拥住温廉纤:“能娶到纤纤,我当然得意。”
藏不住的笑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温廉纤心中顿生甜腻,抿唇偷乐了片刻,忽而又很想逗逗对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结婚呢?如果你费尽心思、不择手段,最后我死活却不承认两家的娃娃亲、非要嫁给别的男人……韩佑,你会怎么办?”
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但她还是迫切想知道答案。
韩佑没有让人失望:“继续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以及……坚持健身。”
听到最后四个字,温廉纤忍俊不禁,安抚似的拍了拍韩佑的手背:“说具体点。”
某人毫不避讳:“勾引你,弄死他。”
俨然是遵循了许多年的六字真诀。
温廉纤:“……”
想到竹马自学生时代以来的种种行径,她意识到这可不是玩笑话——韩佑的好脾气全是假装出来的,他会笑里藏刀,寻找一切机会驱逐接近她的家伙,就像赵清歌,就像洪十九弟,就像孟延川。
略微有点后怕。
温廉纤屏住呼吸,轻声细语地哄人:“好啦,我现在已经知道你特别擅长打架了,以后能不能别总惦记着用拳头解决问题?你现在抛头露面的机会多了,不仅不能给温家抹黑,也要为韩家挣脸……”
被哄好的男人“嗯”了声:“其实我和纤纤一样,一点都不喜欢动用暴力,所以,我对他们都是先礼后兵。”
神情微妙地咂摸着“先礼后兵”四个字。
温廉纤默默翻了个白眼,复又好奇:“那你对李呈呈也动过手吗?”
“那倒没有。”
“怎么就大慈大悲放过他了呢?”
韩佑沉思片刻,给出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我只是觉得,想李呈呈那样心思单纯家伙,或许能和纤纤成为朋友。”
温家家主独女的身份太过特别,容易引来别有用心的家伙……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她在成长的路上,亦需要朋友。
明白了这番话所隐含的深意,温廉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愣了数秒,继而开始庆幸身边有韩佑这样的竹马:即便对她有极强的占有欲,他也不会剥夺她交异性朋友的权利,甚至,还会细心帮忙筛选……
那是一种如同对待家人般的关照与偏爱。
沐浴在这一份坚不可摧的爱意中,温廉纤逐渐放松,将全身重量倚靠在丈夫身上。
韩佑会意,紧紧贴过来,用每一寸皮肤承载着她的温度与情绪:“对不起啊,纤纤,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既不谦逊。
也不温柔。
更不会受到老婆的“零花钱制裁”。
迟到的歉意比想象中更真诚。
温廉纤很认真地听韩佑把话说完,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很认真地给出回应:“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我和你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这是个新奇说法。
韩佑一挑眉,做出洗耳恭听状。
温廉纤接着道:“我好像比你想象中更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看见男人的眼神一寸一寸亮起来,于是,又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线,迟疑着添补一句:“但是你说得没错,我很迟钝,直到最近才发现、才确认自己的心意——不过,幸好我发现了,也确认了,以后,我会努力弥补欠你的那些时光和爱。”
韩佑薄唇微张,正要说点什么,落地窗外升腾起的第一束烟花划破夜色,在广场上涌动、雀跃的人群头顶绽放出巨大的花朵。
更多的烟花相继升空,转瞬过后,又如同流光溢彩的雨滴般徐徐落下……
淋湿了他和她。
温廉纤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韩佑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份专属于温廉纤的光芒,丝毫不输漫天烟火。
虽说顶层套房的隔音效果不错,但这样近的距离,还是能隐隐听见烟花的轰鸣声,等到周遭安静,温廉纤才喃喃感慨:“好快啊,一年又过去了……记得去年跨年夜,我们还在玉玺公馆的露台上吃炸鸡,今年就‘背井离乡’了,不知道明年又会在哪里?”
“想家了吗?”
“倒也没有——隆滨很好,连城也很好,去年很好,来年会更好。”某种程度上来说,温大小姐是一个乐观积极的姑娘,“辞旧才能迎新嘛。”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只要和韩佑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很好的。
辞旧。
迎新。
韩佑兀自重复了几遍,忽而笑着望向再熟悉不过的小青梅:“所以,我们要不要借这个‘辞旧迎新’的机会,重新认识一下?”
说罢,他神色诚恳地伸出手:“这辈子请多多关照了,温总。”
像是带着一点对于未来的期许和憧憬,用的是“温总”而不是“小温总”。
内心细腻如温廉纤,很快会意。
她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即便只穿着件款式再简单不过的浴袍,气场也毫不示弱:“彼此彼此,韩总。”
第49章 049 “我永远臣服于纤纤”
难得在外地, 又赶上小长假,温廉纤次日很晚才起。
犯懒是一方面。
身体酸软是一方面。
被某人纠缠则是另一方面。
在沈助理的电话催促下,韩佑终于舍得松开紧拥妻子软腰的双臂, 起床拾掇自己和满地狼藉:前几天就约好了, 今天中午要去拜访韩凌松。
半小时后, 穿戴得体的温大小姐第一次坐上了“韩总”在连城的座驾:一辆崭新的迈巴赫。
她一边系安全带, 一边道出疑惑:“怎么没买库里南?”
韩佑掌着方向盘:“等纤纤送我啊。”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 俨然是依然以“温韩氏”自居。
温廉纤抿笑, 故作不舍:“几百万的古董琴都已经给你买了,还惦记库里南呢?我现在不想送了, 你要是实在喜欢, 就自己掏钱买……”
“那我可真得偷偷攒私房钱了。”
“是谁说‘私房钱都会上交’的?”
“这样好了, 回头我把名下那些暂时顾不上的产业统统变现, 钱直接打进纤纤的账户, 等我回楠丰的时候,纤纤送我辆库里南?”
温韩氏深谙妻子的心思和喜好。
温廉纤当即心动,但还是要假意推脱:“这个方案倒是可以勉强接受,不过,你得先坦白自己名下有哪些产业?我帮你估个价, 免得吃亏!”
韩佑这段时间果然有在叔伯的教导下好好进修“企业管理课程”,只见他微微一笑, 将现有资产状况与发展前景一一说与她听。
报菜名似的。
温廉纤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神情诧异, 隐隐又有一点危机感:怎么感觉,软饭硬吃的老公比自己还有钱?
好不容易控制好了微表情,她想了想,迟疑着又问:“所以, 那枚全美方钻戒指根本不是凌松叔送的吧?”
韩佑点头承认。
想起那家伙经常背着她用ipad浏览电子邮件、隔三差五就收到信托机构通知短信,还有韩奕打电话催儿子去连城的种种怪相,温廉纤愈发笃定,对丈夫身价一无所知的自己闹出不少笑话。
她曾经甚至“慷慨”地将览星文投地员工福利——三百元油卡硬塞给堂堂韩家继承人,还让他做几个自己爱吃的菜来表达感谢。
想到这里,温廉纤不禁涨红了脸,假装欣赏沿途的连城风景,再也没好意思提这茬。
韩凌松眼下居住的独栋别墅位于连城黄金地段,虽然坐落闹市,却守着一方静谧,偶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很快便消散于四季不凋的绿意中。
出乎意料,磐天集团的现任掌权人韩凌松看起来不苟言笑,其实私下很好相处,在餐桌上聊得尽兴,时不时还会冒几句冷笑话。
特别是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同性伴侣时响、坐实了娱乐圈的陈年大瓜时,温廉纤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不愿臣服于世俗规则的不羁与倔强。
说实话,挺佩服。
见气氛不错,韩凌松直言并不想棒打鸳鸯,只是韩家眼下后继无人的局面非常尴尬,除了把韩佑“借”过来主持大局,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温小姐放心,我和韩佑已经商量过了,打算以后聘用职业经理人来协助管理磐天集团,这样一来,他会轻松很多,只是路桥工程这个行业比较特殊,既要懂技术也要有人脉,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在此之前,只能辛苦韩佑事必躬亲、多用点心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们注定要接受异地的婚姻生活。
韩佑扭头望向身边陷入沉思的小青梅,眸色沉沉,信誓旦旦:“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能把连城的事情处理好……”
顿了顿,又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楠丰。”
听到这样的承诺,温廉纤眼眶莫名有几分酸胀,她凝视着前面的男人,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有了韩凌松和韩佑的双方承诺,家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走向尾声。
离开韩宅的时候,温廉纤牵住了丈夫的手,试探性地问起另一桩事:“那你有没有告诉凌松叔,你是入赘,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都要是随我的姓……”
韩家依旧会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这本不该是值得探究和争执的问题。
但碍于他们眼下的身份和家庭责任,好像又不得不去探究、争执。
像是想起了颇有意思的回忆,韩佑舒展出一个笑容,与妻子十指相扣,掌心贴合:“我早就说过了,凌松叔说没关系,反正韩家的香火没断在他手里,他不怕,等他到了‘下面’就想办法说服老爷子早点去投胎——轮到我去‘下面’的时候,就没人骂我了。”
温廉纤:“……”
韩凌松的笑话不仅冷。
还挺阴间。
*
时间还早,两人漫无目的地在附近商业街逛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去磐天集团看看。
韩佑“入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于磐天的排班情况谙熟于心:“放假期间,公司只有核心部门留了员工值班,你可以随便逛逛。”
温廉纤欣然赴约。
美名其曰“参观考察”,实际上却有点儿“暗中较劲”的意思。
磐天集团总部大楼与阅川相比毫不逊色,不仅仅是几栋建筑物,更是实力与野心的象征,吸引四方英才纷至沓来。
穿过装修奢华的迎宾厅,高管专属电梯直达二十八层,企业文化长廊两侧蚀刻着集团标识和发展历程,昭然着磐天是当之无愧的行业翘楚。
总裁办今天只有两个员工值班。
他们忙不迭与突然来公司的“小韩总”打招呼,看见跟在他身后的温廉纤,继而又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某人巴不得昭告全天下自己的“已婚”身份,不等下属开口询问,便主动介绍温廉纤:“这位是我太太……”
两人齐声唤“韩太太”。
他却纠正:“叫温总。”
他们面面相觑,生怕在称呼上犯了不知情的错,直到听见韩佑的解释:“你们还是管她叫温总吧,毕竟,她可是我们家管事的——连我都管。”
两位员工会心一笑,又接连唤了“温总”。
温廉纤双颊绯色若隐若现,只觉得丈夫此举实在太过招摇,于是点点头算作招呼,跟着对方快步走进办公室。
头顶灯带如同环绕一周的温柔银河,脚下厚实的手工地毯触感极佳,一抬眼,落地窗正对磐天集团旗下的研究所,俯瞰众生的视角让人心旷神怡。
目光逡巡一周,温廉纤冷不防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你不是才进磐天没几天吗,为什么都已经有独立办公室了?”
她很不爽地磨了磨牙,又挤出一句埋怨:“而且,你的还这么大!”
韩佑先是一愣,随即弯了弯眉眼,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事儿纤纤知道就好,不要随便往外说。”
温廉纤后知后觉,狠狠剜了没脸没皮的丈夫一眼:“我说的是办公室。”
韩佑八风不动地扬了扬唇:“我说的也是办公室啊,不然,纤纤以为呢?”
温廉纤心尖上本就燃着小簇小簇的火焰,没有半点开玩笑的闲情,见韩佑没当回事,便不乐意了,双手抱肩盯着他。
韩佑这才认识到错误,桃花眼眨啊眨,回归正题:“凌松叔其实早有退居二线的想法,我进磐天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在这儿了——纤纤不为我高兴吗?”
一生要强的温大小姐瞬间开始沮丧:“我在阅川集团实习了那么久,我爸都没给过我这么大的独立办公室,览星文投的总经理办公室也很小……”
谁能想到新年第一天居然栽在这里?
韩佑哭笑不得地安抚了小青梅几句,却不见效。
他没辙了。
只好揽着温廉纤往前走了两步,绕过那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手腕施力,将她按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上。
随后,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
挽在手里的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脚边,锃亮的牛津鞋面微微曲折,裁剪修身的黑色马甲与被迫绷紧的西裤无一不勾勒出男人比例绝佳的身段。
韩佑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眸中盛满爱意。
温廉纤一愣:“你……要做什么?”
刻意并拢的双腿被强行分开。
韩佑将昨晚亲手为她穿上的薄软布料,重新脱下:“不做什么,向纤纤表忠心而已。”
不比在家里,温廉纤起初又羞又恼,再挺直腰身也很难适应:这样不对,肯定不对,这里是磐天集团的办公区域,外面还有值班的员工……
想到这里,她条件反射般瞄向大门方向:还好,落了锁。
别人看不见。
要不然,发现韩凌松好不容易叫回来的继承人就这样跪在老婆身下、做这种事,他们会不会觉得磐天集团快要完蛋了?
但是,是舒服的。
韩妲己不负盛名。
没能招架几个回合,她便在浪潮的冲刷下身子一沉,自然而然将两条腿搭上了他的肩膀,直到一场绵长的春雨落尽,镜面重新归于平静。
看得出,韩佑忍得难受,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生理性的红。
但他还是忍着。
没有抱怨,没有撒娇,没有索求,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为了图她一时欢喜。
末了,韩佑用一种很眷恋的姿态将脸枕在她的腿上,指腹摩挲着腿侧的柔软,平复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解释:“你不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无论我有多少资产、被冠以怎样的名号,我永远臣服于纤纤。”
这是与生俱来的爱意。
如磐石。
如星辰。
如亘古不变的绝美乐章。
温廉纤抿了下唇,抬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期许:“早点回楠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