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别惦记那些男主播、男模特了……
虽然韩佑在笑, 温廉纤依然听出他语气中夹杂着不悦,急于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因为一张结婚证就勉强自己, 做每一件事, 都非得顺着我的心意……”
越说越没有底气。
哪有嫌别人对自己太好的道理?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不配得”感, 然而, 很快就被韩佑的风凉话抹消:“原来纤纤也知道我们有一张结婚证啊?你要习惯, 也要接受——我以丈夫的身份, 对你更好。”
望向陷入沉思的妻子,他倏地笑了:“再说了, 谁家青梅坐在竹马脸上, 让他舔……”
听到前半句, 温廉纤就已经涨红了脸, 唯恐韩佑说出更让人羞赧的字眼, 她当即从塑料袋里抓起一只橘子、蛮横堵住了他的嘴。
韩佑:“……”
缓缓掀起桃花眼,他捉住温廉纤的手腕,将那只碍事的橘子挪开:“听我说完。”
温大小姐难得恼羞成怒:“别说了!”
她甩开丈夫的手,起身走向玄关:“我要去上班了。”
这辈子上班都没这么积极过。
飞快拎起包包,温廉纤踩着高跟鞋就往外冲, 根本不敢逗留,直到身后大门闭合, 才在走廊里松了口气。
手里还捏着那只没来得及放下的橘子——沾着一点男人唇瓣上的温度。
等电梯的时候, 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
温廉纤吓了一跳, 颤颤地点开了聊天界面,发现只有韩佑发过来的一句话……
我对你怎样好都不为过,因为你值得。
*
直到坐进办公室,温廉纤的心情依旧没能平静, 灌几口咖啡,翻几份文件,便悄咪咪摸出手机看一眼韩佑的留言。
看了一眼又一眼。
最终笃定了一件事:即便没有那张结婚证,韩佑还是会对自己这么好……
身为竹马讲义气,身为丈夫懂责任。
真不愧是爸妈严选。
短而急促的敲门声令人猝不及防,正在摸鱼的小温总飞快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下属进屋说话。
徐姐这儿有个好消息,说是有一位老客户想在平江做文创园项目,地址都选好了,因为先前和阅川集团合作很愉快,这一次,他主动向览星抛出了橄榄枝……她上周去聊了聊,觉得有赚头,现在只等双方BOSS碰头拍板。
温廉纤与几位骨干一合计,决定去平江实地考察。
徐姐又催:“那边的老总是个急性子,我怕时间拖太久,他们会去和别家接触。”
温廉纤做事也干脆:“下午就走。”
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一边翻看莫莫发来的航班信息和宾馆地址,一边给韩佑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临时出差去一趟平江,一会儿就回家收拾行李,归期未定。
这个时间点,韩佑应该还在排练。
隔了十几分钟,他才发来一组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电子海报,首演时间赫然写着周六晚七点半,演出地点是隆滨大剧院。
还有一张演出当晚VIP席的电子邀请函。
韩佑解释那张邀请函的来历:家属福利。
韩佑:如果你没空过来,转送给别人也可以。
默默估算着实地考察的行程安排,温廉纤敲下一句“我尽量赶回来”,思考片刻,又在发送前改成了“我一定赶回来”。
*
以前在阅川集团实习时,温廉纤很喜欢跟公司的前辈们一起出差,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格子间”里走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接触新鲜的人群。
当然,前提是出差队伍里没有自家老爸。
前几天她还在饭桌上说起这些事,韩佑只是笑:“纤纤现在有独立的办公室了。”
彼时的温廉纤还故作深沉:“不过是大一点的‘格子间’而已。”
直到自己以BOSS身份带队出差,她才明白离开“格子间”意味着新鲜也意味着风险,再没有前辈们为她遮风挡雨,而她,得成为别人的主心骨和保护伞。
好在,平江那边的合作方诚意满满,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一些。
周三晚上得空,温廉纤请随行的四位员工一起吃了顿饭。
饭店是司机师傅推荐的,一桌子都是耳熟能详的本帮菜,只是平江菜口味偏甜,温廉纤尝了尝,总觉得嘴里少了点滋味。
说好了,今晚不聊工作。
席间,助理小唐一直在摆弄手机,皱着眉向身边徐姐诉苦:“我这几天不在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知道小唐有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温廉纤一边竖起耳朵听别人的爱情故事,一边用筷子挑着龙井虾仁,心里想的却是:她在家的时候,韩佑乐意每天换着花样做饭,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就用泡面将就对付吧?
患得患失的小唐还在琢磨:“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他肯定睡不好……”
餐桌玻璃盘匀速转动着,温廉纤夹了些鳝丝,若有所思:那么大一张双人床,睡着空落落的,韩佑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她呢?
她用汤勺搅了搅面前小碗里的银鱼莼菜羹。
徐姐低声劝小唐宽心,谁料后者直接绷不住了:“不行,我要回宾馆打视频!我不在家,他肯定连屎都没办法好好拉!”
温廉纤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韩佑他……
不至于,不至于。
即便身边没有她,那家伙也可以生活自理。
甩掉脑袋里一些莫名其妙的设想,温廉纤纠结再三,忍不住戳了下小唐的胳膊:“你男朋友这么依赖你吗?”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还是说,男人其实都这样?”
听到这话,小唐直接卡壳:“男朋友?”
温廉纤神色微妙:“你刚刚不是在说男朋友吗?”
对方“噗嗤”一笑:“不是啦,我在说我养的狗。”
包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最终,还是小唐顶住压力开了腔:“小温总以为我是在说……哈哈,没毛病,男人和狗本来就差不多。”
她干笑着揶揄了两句,结果被徐姐用高跟鞋尖踢脚才意识到BOSS还处在新婚热恋期,又迅速找补:“我说的是一般男人,养韩先生肯定要比养狗好很多——至少,不用带他出门遛弯。”
温廉纤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表达认同。
撞上其他同事写着“没救了”的同情眼神,小唐默默闭上了嘴,顿感前途无望。
晚饭过后,徐姐张罗着要去附近景区转转,温廉纤深谙“是BOSS就远离团建”的道理,叮嘱其他人注意安全,自己则先一步回了宾馆。
也有别的考量。
比如,她想给韩佑打视频电话:除了飞机落地平江那天发消息报了平安,这两天来,小夫妻并没有太多交流。
晚间十点半。
这个时间点,即便是音乐会正式彩排也都散场了,温廉纤抱着手机敲下一行字:现在方便视频吗?
发出去就后悔了——语气太过生疏。
以前韩佑在国外进修,两人偶尔也会聊天,开场白只需要一张表情包,只要对方有空,第一时间就会弹视频……
怎么结了婚、有了亲密接触,反而越来越客气了?
温廉纤有心补救,谁料着急忙慌指尖一颤,竟将前两天从喻娴那里薅来的中老年表情包发了过去: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根本来不及撤回,韩佑便打来了视频。
温廉纤匆匆接通。
韩佑人在琴房。
许是刚从排练厅回来,他还没有洗漱,仍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稍稍有些乱,但丝毫不影响颜值。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你……”
紧接着,是同步的沉默。
意识到这通视频电话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韩佑坐在了单人座沙发里,用茶几上的纸巾盒支撑起手机,解放双手。
瞥见他手边有一叠厚厚的文件,温廉纤难免好奇:“你在看什么?”
韩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琴谱。”
说着,将那叠A4纸放到了镜头拍不到的地方。
温廉纤嘀咕:“明明都是字……”
她眼神再差劲,也不至于将五线谱和文字弄混淆。
韩佑解释道:“是演出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似乎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他冲镜头轻轻柔柔地笑:“合作谈得还顺利吗?”
温廉纤被那双桃花眼牵动着情绪,两日来的疲惫似乎都慢慢在消散:“……和那边的负责人聊过了,明天一早打算去市区几家文创园走访一下,做整体市场的评估,接下来还得谈合作形式的问题。”
担心这些话术对韩佑来说过于枯燥,她及时收声,化繁为简:“挺顺利的。”
气氛稍稍好转。
他们打开话匣子,聊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听说那几套Moons的高定西装都已经送到了御月庭,温廉纤提醒道:“我记得有一套黑色的燕尾服,你这次演出的时候可以穿。”
韩佑说好。
见妻子低头抿笑,他忽而发问:“……想我了吗?”
温廉纤一怔,讷讷地盯着屏幕,半晌才挤出句责备:“韩佑,你以前和我视频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韩佑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以前。”
现在不同了。
现在是夫妻。
回想起前些天的对话,温廉纤默默说服自己要习惯、要接受,反正这里只有她和韩佑,稍微展露出一点真实想法,也没有关系——最多是被韩佑笑话。
只是,两分钟的沉默足以耗尽另一个人的期盼。
韩佑叹了口气:“抱歉,我以后不会再问这种蠢……”
温廉纤的声音很轻:“想的。”
韩佑抿紧唇线。
担心对方没有听清楚,温廉纤错开目光,又重复了一边:“想你的。”
她听见镜头那边无法抑制的轻笑声,紧了紧握拳的手,抢在韩佑开口前反问一句:“那你想我吗?”
“想啊,每天都想。”
“你就只会哄我。”
“这几天一直在排练。”韩佑放缓了语速,沙哑的嗓音着实蛊惑,“按弦的时候会想,运弓的时候也会想。”
隐喻叫她听得明明白白。
温廉纤红着脸嗔怪:“你就惦记着那些事。”
韩佑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些事?”
她赌气威胁:“挂了,不想和你说话了。”
韩佑并没有被拿捏,微微眯起双眼:“纤纤这么着急挂丈夫的视频电话,是打算去看男主播擦边跳舞,还是合作方又安排了哪家会所的男模?”
温廉纤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韩佑!”
被点名的家伙顿了顿:“别惦记那些男主播、男模特了,看看我吧。”
并非是建议的语气。
而是由不甘、恳求糅合而成的复杂情绪。
温廉纤顾不上那口不上不下的气了:“看你……什么?”
“你上次站在浴室门外是想看什么?”
“我、我那次只是好奇……”
“还想看吗?”
这么近的距离,温廉纤的注意力被对方好看的唇瓣所吸引,回过神来,已然以身入局:“你是想让我看——你自己怎么解决吗?”
韩佑摆了她一道:“哦,原来纤纤是想看这个。”
误以为自己又中了圈套,温大小姐正要发作,镜头里的男人却挑了眉,沉声叮嘱:“……去把门锁好。”
第22章 022 “是温廉纤的丈夫”
男人以一种很松弛的姿势嵌在沙发里, 许久才睁开眼。
衬衫前襟大敞,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搭在腰间,琴房光线昏暗, 价格不菲的羊绒地毯上散落着揪成团的卫生纸。
视频电话已经挂断, 他却迟迟无法从极致的兴奋中抽离, 脑海中时不时还会浮现出镜头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泛着淡粉色的脸颊, 微微睁大的浅咖色双瞳, 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 还有挪不开的视线。
喉结一滚,韩佑舔了舔干涸的唇。
有点好笑。
用一整个学生时代去保护的女孩子, 现在, 却一心想要把她教坏。
冷却的时间远比预想中更漫长。
韩佑低垂着脸, 从果盘里挑了只橘子捏在手中把玩——冒雨买回这些橘子的第二天, 温廉纤就飞去了别的城市, 剩下这样许多,只能由他解决。
早已习惯了。
他们之间的麻烦事,从来都是由他解决。
指甲盖略微陷入果皮。
顺着那道细缝,韩佑不急不缓剥开了那只橘子,橘子皮一块一块掉落在脚边, 清新的果香瞬间飘散开来。
他掰开一瓣橘子,稍微清理了一下错综的白色经络, 送入口中。
微酸, 多汁。
隐秘地刺激着神经末梢。
记忆恍惚间重回那个夏天, 悠扬的b小调协奏曲被毫无预兆闯入视野的一只橘子打断……
韩佑还记得,自己一抬眼就看见了楼上的温廉纤。
身穿白色法式睡裙的少女压着怒意、立在窗边,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糊, 一头长发也显得蓬松零乱,低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琥珀般的眸子里又翻涌出一丝赧意,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拉上了窗帘。
徒留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迟迟没有等来后续,韩佑捡起那只橘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
他虔诚又仔细地剥开从天而降的礼物。
橘子瓣柔软细腻,抿在双唇间轻轻地碾,挤出酸酸甜甜的汁水,果肉被舌尖卷走,顺着喉咙咽下去,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很微妙,少年暗忖,与喜欢的人接吻大概也是如此了。
青春的懵懂与悸动,最终在想象中具化成烧灼着的火焰。
越来越快,越来越烫。
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如今日这般——满地狼藉。
韩佑后知后觉,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在肖想一场能够淋湿自己的廉纤小雨,多年以后美梦虽成真,回甘过后,仍有酸涩。
雨是握不住的。
但他想握住,哪怕用一点旁人所不耻的、下作的小伎俩。
*
这一年的“冬日音乐会”,爱羽乐团筹备了很久。
周六下午,韩佑提着琴盒,早早来到隆滨大剧院后台休息室。
演出正式开始前还有最后一场彩排,备场区域气氛紧张,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穿梭于乐器箱与道具室之间,管弦乐手们也都在调试各自的乐器,清脆与沉闷的声响交叠着,回响在算不上宽敞的空间里。
韩佑自顾自打理好头发、换上演出服——是那身温廉纤特意为他挑选的高定White Tie,抽空拍了张照片发给对方“检阅”,询问她有没有上飞机。
临出门前收到温廉纤的噩耗,说是提前买好的回程航班突然延误三小时。
览星一行还在候机。
带着歉意,温廉纤几乎是秒回消息:我算过时间,不出意外,八点前能赶回隆滨,九点前能到音乐厅。
韩佑宽慰她:赶不上也没关系,明晚还有一场。
温廉纤不乐意:那就得自己花钱买VIP席位了。
深谙温大小姐那副精打细算的性子,韩佑还想说点什么,乐团里的几个小提琴手忽然在他身边驻足。
为首的是首席裴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韩佑,冷不丁开腔:“你这身演出服挺气派,哪里买的?”
看得出来,行头和乐器对他们而言,皆是门面。
韩佑客气地笑了笑:“我老婆准备的。”
有人嬉皮笑脸地接过话:“什么牌子,我回家也让老婆准备一身……”
燕尾外套的基本裁剪维持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结构,前身衣摆很短,只有六粒装饰扣,于是轻而易举被他翻开查看标签。
继而有人发出轻呼:“靠,Moons的?!”
这群小提琴手里也有这方面的行家:“官网没见过这一身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高定款?那不得至少六位数!佑哥,你老婆对你也太好了吧?”
“有钱又舍得给老公花,人间理想小富婆!”
“我说呢,之前在排练厅门口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那姑娘气质特别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佑哥,怎么追到手的啊,传授一下经验呗?”
惹人厌恶的语气。
惹人厌恶的动机和目的。
他们并不了解温廉纤的家世背景,韩佑也不想多提,借口说要给琴弓上松香,敛笑起身,企图远离是非。
回身之际,却发现那些家伙仍聚在原地窸窸窣窣议论着什么,间或毫不避忌地发出嗤笑声。
*
即便一下飞机就打车赶往隆滨大剧院,温廉纤还是迟到了。
她发誓,自己从未如此狼狈地出现在韩佑的演出场合——音乐厅VIP席第一排,还是在临近演出结束时才匆忙入场。
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猫着腰、踩着《卡门幻想曲》的节拍,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偷感极重。
两人并没有任何视线交集,但温廉纤知道,韩佑一定注意到自己了,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话她的冒失。
只是看到舞台上男人逐渐扬起的唇角,她又觉得,被笑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廉纤定了定神,放松四肢,正打算好好欣赏交响乐,邻座忽而传来迟疑的呼唤:“……温廉纤?”
她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沉稳的脸。
有点眼熟。
辨认数秒,温廉纤在脑海里精准筛选出一个名字:孟延川。
高一时,她曾经代表文星双语参加过市里举办的辩论赛,学校当时请了两名优秀毕业生校友担任辩论队指导教练,其中就有孟延川。
彼时的孟延川就读于楠丰大学法律专业,连续数年参加“楠丰·新青年”杯辩论赛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他阐述论点时逻辑清晰、一针见血,再加上外貌出众、谈吐得当,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温廉纤当初很崇拜这位高材生学长,比赛前,刷了不少他的攻辩视频。
偶尔还拉着韩佑陪她一起看。
只是时隔多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模样,她也不敢轻易相认:“你是孟学长?”
没料到小学妹还记得自己,摘下金丝边眼镜的孟延川欣喜应声:“好久不见。”
叙旧的话近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隆滨?”
温廉纤下意识瞄了眼舞台上动作优雅的指挥家,竖起食指,委婉地做出“噤声”动作,示意他稍后再聊。
孟延川会意地点点头。
然而半首曲子过后,他便将手机递了过来,界面是自己的二维码名片。
温廉纤不好推脱,扫码添加好友。
屏幕上显示成功添加“德胜律所孟延川”之际,涌泉般的交响乐也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音乐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随后,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舞台上下两道视线急迫地交汇、纠缠,擦出无声的火花。
顶部射灯缓缓亮起,指挥家带领爱羽乐团各声部演奏者向观众鞠躬致敬后,孟延川也终于得以解除“禁言令”。
他转过身,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致地望向身边人:“我记得,你从楠丰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阅川任职了,这次是来隆滨……出差?旅行?”
孟延川比温廉纤大三届,两人念大学时也打过几次照面。
收回落在韩佑身上的目光,温廉纤一一解答对方的困惑:“是家里的安排,让我过来负责分公司的事宜,我估摸着得在隆滨待一两年。”
出于礼貌,说罢,她将话题抛回去:“你呢?”
像是在等这句话,孟延川顺势递上自己的名片:“我今年年初在新区开了家律所,打算留在隆滨这边发展了,如果温总需要法律相关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廉纤眼睛一亮,说起来,览星文投确实急需法律顾问服务——总不能一直蹭阅川集团总部的法务团队。
她想省钱不假,但也想挣脸。
递名片变成了换名片:“……还是叫我温廉纤吧。”
孟延川也不推脱:“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名字挺有诗情画意的。”
温廉纤小幅度扬了下唇:“我也这么觉得。”
有了合作意向,久别重逢的老校友很快破冰,趁等待其他观众离场之际,聊起各自的近况。
因为过于投入,温廉纤甚至都没注意到走下舞台的丈夫。
韩佑提着小提琴,站在热衷于拓展人脉的妻子身后,轻咳数声示意自己的到来。
温廉纤这才回神,主动为他做介绍:“你还记得孟学长吗?文星双语辩论队的指导教练,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
韩佑打断道:“我记得。”
男人的眉眼在笑,唇角却略微下压:“以前看过那么多遍他的视频,怎么可能忘记。”
瞧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年长几岁的男人主动伸手向韩佑示好:“你好,我叫孟延川,是温廉纤的学长。”
“韩佑。”
绽出难以称之为友善的笑容,韩佑握紧了孟延川的手,学着他的语气介绍自己:“……是温廉纤的丈夫。”
第23章 023 “原来纤纤是希望我主动一点”……
韩佑原本以为, 今晚的演出或许会留一点遗憾。
直到看见温廉纤做贼似的溜进音乐厅、在VIP席坐下,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枯燥无趣,瞬间就被喜悦冲散。
如果孟延川没有出现, 一切就更完满了。
按压不住内心敌意, 韩佑直接亮明了自己与温廉纤的关系, 见那位以“学长”自居的男人顺水推舟称赞他们“男才女貌, 十分般配”, 内心隐隐作响的警铃终是得以消停。
周围人群疏散不少, 温廉纤与孟延川道别,说是改天得空聚一聚。
随后, 陪同韩佑去后台换衣服。
路过剧场大厅时, 她看见爱羽乐团的小提琴手们正在与“冬日音乐会”巨幅海报合影, 随口询问韩佑:“他们怎么都不叫你一起?”
落单的家伙耸了耸肩。
温廉纤没再多言, 只暗忖着, 暂时“挂名演出”的韩首席可能还没有融入那个小团体。
隆滨这段时间降温了。
寒意弥漫在空气中。
韩佑上车后就脱掉了碍事的长款灰色羊绒大衣,露出内里还未换下的White Tie白马甲,胸肌挺阔,劲瘦的腰线一览无余。
稳居副驾座的温廉纤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喃喃:“稍微有点后悔。”
“什么?”
“那套燕尾服真的很好看, 应该让你婚宴当天穿的。”
听到这说法,韩佑拧了下眉:“……然后上台给宾客们拉小提琴?”
这句话成功换来新娘子的郑重允诺:“好啦, 知道你怨念深, 婚礼仪式那天, 肯定不会让新郎官当众表演节目的——我发誓。”
韩佑笑了笑。
启动雨刷器清理掉玻璃上的雾气,他启动车辆。
这几天在下属与合作方面前兢兢业业扮演BOSS角色,温大小姐身心俱疲,眼下终于能恢复本性, 她舒舒服服地窝在座椅里,不知不觉间,连话都变多了:“说真的,我一直觉得你更适合正装,那几套Moons的高定,你穿起来肯定都很好看。”
韩佑掌着方向盘,只留给她一个难猜的侧脸:“那是因为纤纤眼光好,会挑……”
温廉纤有点不好意思:“你别总夸我。”
某人慢条斯理把话说完:“……会挑老公。”
因为人好看,所以无论穿哪一身都好看。
温廉纤一愣,回过神来便小声嘲讽他“臭美”。
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自己当初不排斥和竹马领证结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那身好皮囊。
韩佑欣然接受了“臭美”的说辞,只话锋一转:“穿起来都很好看也没用。”
随着小破车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缓慢提速,温廉纤感受到了一点不算明显的“推背感”,也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归心似箭。
高架两侧的路灯通明,一眼望不到边,蔓延至城市的另一端。
温廉纤扭头望向窗外,假意欣赏沿途的夜景,却透过车窗玻璃,悄悄描摹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英俊面庞。
韩佑勾起唇角,一句调侃猝不及防飘过来:“毕竟,纤纤更喜欢看我什么都不穿的样子,不是吗?”
顺着他的话,她猛然想起前些天的荒唐夜。
想起视频里男人微微后仰的脖颈。
想起滚动的喉结和轻颤的肩膀,还有薄唇间反反复复溢出来的声音……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作祟,温廉纤只觉得身体里像是倏地燃起了一簇火苗。
她下意识用冰凉的手背敷着逐渐升温的脸颊,提醒愈发没有边界感的丈夫:“非得现在说这些吗?”
韩佑噙着笑,主动退让一步:“回家说也行。”
*
都说小别胜新婚。
满脑子都是韩佑的虎狼之言,温廉纤被迫“烧”了一路,总以为气氛都烘托到了这儿,回到家关上门,免不了立刻迎接一场狂风骤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她甚至还在思考要如何说服韩佑先放自己去洗个澡……
事与愿违。
那位健康的成年男性远比温廉纤想象中更加善于忍耐。
放好外套和琴盒,韩佑径直走向厨房:“肚子饿吗?我来做点宵夜?”
温廉纤愣怔。
莫名的、巨大的失落感将她吞没。
挣扎半晌,她含蓄提醒韩佑:“你今天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
向来心思玲珑的男人破天荒没接这茬,自顾自从墙面挂钩上取下围裙:“没关系,正好我也有点饿,你去歇着吧,我看看家里还有哪些食材……”
温廉纤打断他:“韩佑。”
某人狐疑地望过来。
她慌忙错开目光:“没事,你忙吧。”
事实上,温廉纤也不清楚那一声呼唤里包含着怎样的复杂情愫,只暗暗自责沉不住气、耽于美色……
韩佑没有继续追问。
他背着双手系围裙,身体凑向她:“帮我脱一下马甲和领结。”
精挑细选的布料色泽如同白雪,若是因为做饭弄脏了,确实得不偿失。
温廉纤抬手帮忙解纽扣,嘴里却碎碎念:“谁能想到是在做饭的时候脱……”
捕捉到那微妙的神情和语气,韩佑兀自笑了一会儿,直白反问:“难不成,纤纤是希望我在做/爱的时候脱?”
温廉纤动作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强压着身体里涌动的热意,她佯装镇定地回话:“我可没这么说。”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指尖就开始不听使唤,一连尝试数次,都没能解开领结上的那颗纽扣。
随意将围裙丢到一旁,韩佑捧起那张早已涨红的脸:“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尾音仿佛带着钩子,轻柔又犀利。
温大小姐难以招架,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下一秒,韩佑自然而然地吻了过来。
因为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过大,稍稍有些影响温廉纤的判断,她想矜持一些,身体却屈从于本能迎了上去……
鼻尖和唇瓣都在这一场碾磨中被挤得变形。
两人唇角间勾出一道似断非断的晶莹细丝,直到距离渐远,才不堪重负骤然断裂。
温廉纤匆忙用手背擦拭,言语吞吐:“你……不、不吃宵夜了吗?”
韩佑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声道:“这不是在吃么。”
温热蔓延。
温廉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在岛台边缘寻到了支撑点,抬手推了一把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视线向下,思路也拨云见日:“你……你明明就很想,还非要借口做宵夜来拖延时间,韩佑,你是故意让我着急吗?”
某人很擅长抓重点:“所以,纤纤着急了?”
温廉纤:“……”
加重的呼吸声让答案显而易见。
指尖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往上,韩佑继续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纤纤不说,我可不敢随意揣度——就像那天打视频电话一样,只要纤纤开口,我一定满足。”
说罢,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温廉纤不满地咬了咬牙:自打和韩佑结婚以来,青梅竹马的边界感没有了。
现在,连矜持和教养都快稀碎了……
急于反驳他,她破天荒端起了大小姐的范儿,扬声道:“这种事,非得要我说吗?你自己不能主动一点?”
话音一落,就顿觉哪里不对。
只是来不及说出任何补救的话术,耳畔便传来男人的诡计得逞般的轻笑声:“喔,原来纤纤是希望我主动一点。”
意识到自己被拦腰抱起后,温廉纤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有责备、有嗔怪,也有恳求,但韩佑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前往目的地。
她不得已紧紧搂住对方的肩膀。
再抬眼,就看见了家里唯一的那张床。
*
价格不菲的白色马甲被随意丢在床尾,像是一抔即将融化的雪。
温廉纤也不清楚,韩佑到底是秉承着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和自己做这种事,他不厌其烦也不知疲倦,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欠下来的一起补上。
温柔和耐心有时候也是酷刑。
如果不是她后来带着哭腔去制止,那个男人,真的能细细碎碎地吻遍她全身。
体力不支是必然结果,温廉纤最后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柔若无骨地挂在韩佑身上,被他抱进了浴缸。
薰衣草精油的香气随着水雾在浴室里散开。
温廉纤浸没在适宜的温水中,舒缓着酸软却尽兴的身体,韩佑立在一旁居高临下地欣赏了片刻,便噙着笑与她挤到一起。
美名其曰,帮她放松。
原本宽敞的浴缸顿时变得拥挤。
温廉纤无力阻止,只得靠着他的胸口而坐,唯一欣慰的是,韩佑足够细心,不仅准备好了给她润嗓子的蜂蜜水,还将手机提前拿了过来。
温存的时光也不至于无聊。
她翻看着出差期间与喻娴的聊天记录,向韩佑展示了几张照片:“对了,你看看这把琴怎么样……”
那是喻娴向拍卖行打听来的拍品:一把出自于知名小提琴制作世家瓜纳里家族的古董琴,辗转过几位著名演奏家之手,保存的极好。
韩佑看完介绍后,连声称道:“很有收藏价值。”
“那个私人收藏家准备出手。”
“起拍价多少?”
“六百万。”温廉纤微微侧目,“再添一点应该就能拿下来。”
“差不多得要这个价。”
“楠丰的拍卖行,改天约个时间去看看?”
明白了温大小姐的意图,韩佑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意愿,只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廓,藏于水里的指尖又滑进去。
温廉纤被扰得无法集中精神,边躲边嗔怪:“韩佑……”
高举离浴缸水面的手机突然弹出一则孟延川发来的消息。
韩佑眉头一蹙。
孟延川:看到你朋友圈里有参加隆滨青年企业家协会活动的照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方便,可否引荐我入会呢?
孟延川:我们德胜律所会力所能及地为协会成员提供法律援助。
很有诚意的敲门砖。
温廉纤没有怠慢学长,当即回复说举手之劳。
被冷落的韩佑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力道与动作难得恶劣:“律师事务所都算不上企业,孟延川他算哪门子企业家?”
浴缸水面泛起小小的波澜。
温廉纤如遭电击,轻呼一声,捏紧险些掉入水中的手机,像一条滑溜的鱼般迅速远离他的怀抱——只是鱼缸太小,也只能逃到这里。
唯有狠狠警告:“聊正经事呢,你别闹我。”
聊的是正经事。
但在这个时间点聊,多少有点扫兴。
韩佑斟酌片刻,手指抽离,很“懂事”地等待妻子结束那些场面话。
然而。
餍足容易让人变得轻敌。
温廉纤再次回头,是通知丈夫自己这周末的行程安排:“青企协那边正好有露营活动,我刚和孟学长约好了,到时候带他一起过去……所谓‘青年企业家’也只是那么一说,协会里各行各业都有,大家都是奔着拓展人脉去的。”
“倒像是个交友协会。”
“也可以这么说吧。”没有咂摸出男人语气里的不悦,温大小姐耐着性子解释,“多认识点新朋友,总是没错的——孟学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韩佑搭在浴缸边缘的手掌微微收紧,满脸欲盖弥彰的不真诚:“哦,是这样啊,那祝你们周末玩的开心。”
第24章 024 腻味了在家里?
韩佑第一次听到孟延川这个名字, 得追溯到高一那年。
温廉纤在校园辩论赛中表现出色,在老师们的极力推荐下,她加入了校辩论队、代表文星双语参加市里举办的“未来杯”中学生辩论赛。
接触这项语言与思维的竞技运动, 纯属意外。
彼时, 庄青裁还在楠丰电视台民生频道担任新闻主播, 偶尔也会主持一些节日晚会和颁奖盛典, 受到母亲的影响, 温廉纤从小就对“主持人”这个职业充满了向往, 可惜,她面对镜头时特别容易紧张、脸红……
再一次落选校园迎新晚会主持人后, 温大小姐失落了很久。
韩佑没少想法子哄她开心。
最后, 一句无心的夸赞——纤纤果然还是更适合去竞选学生会主席或者参加辩论赛, 为陷入迷茫的少女打开了另一扇窗。
温廉纤是个很认真、很努力的姑娘, 为了学习辩论技巧, 备赛的那段时间里,她一有空就观看前几届“未来杯”的决赛视频,对身为队长的孟延川很是欣赏。
韩佑斟酌片刻,决定将那种情感定义为“欣赏”而不是“崇拜”。
但愿不是“崇拜”。
毕竟,在很多同学看来, 温廉纤对待那位孟学长的态度实属不一般:辩论队集训,如果碰上孟延川回校指导, 她会想方设法请他喝奶茶;新买的同学录会空出第一页, 先拿去给孟延川写祝福寄语;高考结束后, 她的第一志愿填报了楠丰大学,理由是——孟学长说过,永远以楠丰大学为荣,这个学校肯定很不错。
韩佑讨厌孟延川。
即便对方正直、坦率, 看起来对温大小姐毫无非分之想……
他还是讨厌。
那些因年龄和阅历而产生的差距,始终存在。
前往柯蒂斯音乐学院进修的第一个周末,韩佑给温廉纤打过一通电话,拐弯抹角地问她有没有在学校里遇到孟延川。
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回答说遇到了。
听到并不算意外的答案,韩佑心情微妙,好在,下一秒峰回路转:“……还遇到了孟学长的女朋友。”
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温廉纤的语气很平静、很寻常,称赞孟延川的女朋友是个学霸,早早就拿到了楠丰大学的研究生保送名额:“果然,优秀的人就是会相互吸引。”
或许是因为需要避嫌,又或者是,大四在外实习期间很少归校,即便成了校友,温廉纤与孟延川也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都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渐渐的,韩佑再没有从青梅嘴里听说过孟延川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今晚意外碰面,他都快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久违的危机感再一次被唤醒……
韩佑情不自禁抱紧了怀中熟睡的温廉纤。
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庞,此刻正深埋在他的臂弯里,唇瓣微张,长睫轻颤,发出小兽般的哼哼声,毫无戒备,满是依赖。
他双肩放松,略有释然。
还好。
还好。
*
早餐只有白粥。
温廉纤却无比期待,早早将自己收拾妥帖,握着瓷勺等在餐桌边,甚至用手机放了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
韩佑将装有腌萝卜的玻璃密封罐搬上餐桌,当即被这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给逗乐了,拍了段视频发到家人群里。
温廉纤夹着一块橙黄透亮的腌萝卜凑向镜头,一口咬下去,脆爽的“咔哧”声清晰可闻,她心满意足地摇晃身体,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萝卜的清甜和酱汁的咸酸在空气中发酵。
同样发酵的,还有一夜荒唐后的余温。
韩佑放下手机,给温廉纤舀了半碗熬煮到醇厚的白粥,快要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聊天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或许是提到了庄青裁的缘故,温大总裁难得出声:刀功差了点意思。
明明就很好……
温廉纤嚼吧着嘴里的腌萝卜,没好意思拆穿父亲大人“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
韩佑不愧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听到这话,当即表态:回楠丰以后,我会好好再向妈请教的。
温皓白:嗯。
觉察群里要冷场,韩奕横空出世替儿子鸣不平:@温皓白你一个连萝卜都不会切的家伙,怎么好意思对韩佑的手艺指指点点。
温皓白:等等来我办公室一趟。
韩奕: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温皓白:你那份年终总结在去年的基础上多加三千字。
韩奕:……
韩奕:@庄青裁 管管你老公。
官大一级压死人。
没能成功召唤出温家家主夫人的韩副总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只能退而求其次,召唤儿媳妇:@温廉纤赶紧回阅川集团接班,把你爸拍死在沙滩上。
温廉纤抿着嘴里的粥,发了个瞪大眼睛装无辜的猫猫头表情。
至此,由一块腌萝卜搅起的职场风云终于停歇。
见早餐解决得差不多了,韩佑将腌萝卜的密封罐重新压紧,提醒重担在肩的小温总:“时间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赶上早高峰堵车了。”
温廉纤当即露出郁闷的表情。
韩佑歪了歪头:“还是说——身体不舒服,又想翘班了?”
话里有话。
想起上次歇在家里的“后果”,温廉纤当即站直了身子:“我这就去上班。”
再折腾一整天,她真的会受不住。
韩佑满意地笑了笑,取来熨烫好的冬装外套,临出门前又亲手给温廉纤戴上了一副小羊皮手套。
做完一切,他才抬起双臂摆出求拥抱的姿势。
温廉纤早已不再抵触这样的亲昵,很乖顺地贴过去,下一秒,耳边却响起饱含委屈与不满的男声:“周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会很寂寞的……纤纤打算怎么补偿我?”
青年企业家协会举办的露营活动两天一夜,可惜韩佑周六晚上还有一场演出,而且,其他人都说了不带家属,她也不好破例。
周末之前,他们每晚都会待在一起……
她想不明白韩佑为什么这么计较。
再三思考,重提被搁浅的话题:“我把那把古董琴拍下来送给你?”
“我不要。”
“那你想要我怎样补偿?”
像是早就想好了方案,男人毫不迟疑:“周五晚上的时间留给我,好不好?”
他的呼吸均匀、温热,似有实质一般在温廉纤的脸侧晕染开,她的心跳乱了节拍,顺势喃喃地问:“你想去哪里?”
桃花眼弯了弯,韩佑给出一个意外的答案:“……去约会吧。”
*
约会这个词对温廉纤而言,着实陌生。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偷偷用手机搜索“情侣约会可以做的事”,继而发现,像吃饭、逛街、唱歌、看电影甚至是去游乐园这些选项,自己和韩佑早就一起做过了,当时除了开心,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两人唯一没做过的,好像就只有……
开房。
韩佑该不会是腻味了在家里、打算换个地方尝试一下吧?
越想越觉得“开房”的可能性极大,温廉纤花了点时间才接受了这种直奔主题的约会方式,并且开始留心隆滨那几家五星级宾馆的房型和环境,甚至,还偷偷给自己买了一套有点儿小性感的内衣。
她的大学室友性格都挺活泼,也曾在夜谈会时分享她们的约会经历,甚至还有人展示过特意为约会crush而准备的“战袍”。
温廉纤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后来的大学生活,常常因为自己太过保守而感到和她们格格不入……
结果毕业没几年,她就挑了款更加劲爆的。
趁着韩佑排练、家中无人,温大小姐一边责备男色让人堕落,一边偷偷手洗战袍。
偷偷烘干。
偷偷藏进衣帽间最里面的收纳盒里。
打算约会那天再偷偷换上。
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温大小姐惴惴不安,只能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所幸,览星文投这周确实有不少好消息:隆大图书馆“阅想空间”的一期工程顺利中标,平江文创园的合作协议也签了下来。
交给阅川集团总部的年终总结可算是有内容写了。
温廉纤心情不错,提了团队绩效,还安排了三天的全员下午茶。
周五临近下班时间点,她来到前台坐下,找莫莫和小唐她们聊了会儿天——关心员工是一方面,向姐妹取经是另一方面。
见BOSS欲言又止地询问她们一般和男朋友去哪里约会,莫莫和小唐顿时会意,开始为她出谋划策:
“小温总你喜欢猫猫狗狗吗,对面商业街开了一家宠物咖啡馆!”
“密室逃脱呢?现在有情侣双人闯关模式喔,我和我男朋友去玩过一次,挺有意思的。”
“其实,私人影院也不错啊……”
说到这里,两个姑娘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温廉纤没有get到惹她们发笑的点,只悄悄点开手机备忘录,记下了这些约会项目,低头的动作稍稍有些大,束在腰间的“鱼骨”略微勒紧,她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冷气,默默背过身,调整了一下内衣肩带。
花里胡哨的款式,穿起来果然不舒服。
刚抱怨完,掀眼就看见玻璃门外出现一抹熟悉高挑的身影。
是韩佑。
昨晚就说好了,他来接她下班。
匆忙按灭手机,温廉纤起身迎接丈夫,继而发现他自楼梯间方向而来:“电梯是坏了吗?你走楼梯上来的?”
韩佑没有隐瞒:“我在李呈呈那儿坐了会儿,顺便等你下班。”
言下之意,自己是从十六楼走上来的。
温廉纤愣了愣。
说来奇怪,自打“捕梦”酒吧一别,李呈呈就没再纠缠过她,倒是和喻娴走得挺近,前段时间他在喻娴的介绍下、带资进组客串了几部短剧,过足了戏瘾,从拍摄基地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两只真空包装的楠丰特产盐水鸭。
挺懂事的。
只是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韩佑怎么会和李呈呈聊到一起去?
莫莫和小唐也想不明白,她们默不作声,专心吃瓜,时不时看一眼心胸宽广、豁达大度的“温韩氏”,满脸都写着“钦佩”两个字。
眼见已过下班时间,韩佑熟门熟路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替温廉纤收拾私人物品:“对了,李呈呈和我说,他也对你们那个青年企业家协会很感兴趣,纤纤记得把明天露营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他——引荐孟延川一个人入会是人情往来,那引荐两个人,也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又道:“远见传媒也很有诚意。”
耳边风也有一定的道理。
而且之前收了李呈呈送的盐水鸭,是得找个机会还人情,温廉纤点点头,说一会儿就和青企协的负责人打招呼。
韩佑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意味,牵起了她的手。
第25章 025 赘婿这么小众的赛道也是给他闯……
第一站约会地点, 是隆滨中心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三星西餐厅。
温廉纤听说过那家店的名号,也听说过,至少要提前一个月才能预订到位置, 也不知韩佑是托了哪里的关系, 两人顺顺利利进了店、还被服务生请到了一个非常出片的座位上:餐桌侧面有一个巨大的生态鱼缸, 他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穿梭于海葵中的小丑鱼。
餐品的味道很不错, 摆盘也很好看。
温廉纤高高兴兴地为“漂亮饭”拍了照片, 打算一会儿发给喻娴看, 一抬眼,竟看见韩佑也在举着手机拍照。
她颇为惊讶地眨眨眼。
韩佑解释, 是要为自己的个人账号积攒素材。
提到这茬, 温廉纤眸光一动, 当即开始摆弄APP:“我来看看你的号经营得如何了, 不会还是只有我一个粉丝吧?用户名, 密码……唔,我想想密码……”
她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成功登陆,继而发现,建号至今,韩佑已经发了十几条状态, 积攒了一百来个粉丝:除了两条宣传爱羽乐团“冬日音乐会”的营业内容,剩下的, 几乎都与她有关。
给老婆做早餐。
给老婆做晚餐。
给老婆买的橘子。
老婆出差了, 练琴。
等老婆回家, 大扫除。
老婆送的新衣服,很好看。
给老婆做的腌萝卜终于开封了。
再加上最新的一条:和老婆约会。
兴许是从小经受过她的“严格训练”,韩佑拍照技术过硬,文案虽然简单, 但配上一两张颇有氛围感的照片,数据意外地都很不错。
审阅完所有状态,温廉纤都快要不认识“老婆”两个字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就是那个出现频率极高的“老婆”。
她仔仔细细打量着韩佑,红唇一碰,喃喃道:“韩佑,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原来你背地里这么、这么……”
韩佑目含期待:“怎样?”
温廉纤笃定接话道:“这么话痨。”
韩佑:“……”
墨瞳中失落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又释然地笑了起来:自家的小青梅有多迟钝,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没有注意到短短数秒内对面男人起伏不定的情绪,温廉纤一边翻看评论区,一边神情愉悦地解决着面前的法式蓝龙虾。
然而。
滑动着手机屏幕,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网友A:我上周去隆滨大剧院看了他们的演出,小哥哥是坐在最外面那一排小提琴手!长得好帅!原来英年早婚了,呜呜呜……
网友B:兄弟!软饭好吃不?你老婆有没有富婆小姐妹啊,也给小弟介绍一个呗?
网友A:吃软饭?瓜来!
网友B:这男的岳父是巨有钱的上市公司大老板,老婆来隆滨打理分公司,他入赘,跟过来的,一身行头几十万,全是老婆买的。
网友C:赘婿这么小众的赛道也是给他闯进来了。
网友D: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吃上软饭的!你有人家这脸这身材吗?你能起早贪黑、毫无怨言伺候一家子吗?你能管好下半身,随时随地给老婆提供情绪价值吗?
网友E:这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保姆呢……啧,男人的脸都给他丢尽了!
那些过分的言论,有不少ip都来自于隆滨本地,温廉纤磨了磨牙,试探着问韩佑:“评论里的那些人……”
韩佑将和牛挞切分成方便入口的小块,递到她的餐盘里:“我不在意,你也别太在意了。”
见妻子板着脸地打算反驳网友,他笑着摇摇头:“纤纤的软饭多香啊,他们又没机会吃得到。”
指尖的动作一顿。
温廉纤删除敲了一半的回复,看向丈夫——韩佑一向情绪稳定、不在意外界目光,她也不方便和素昧谋面的网友斤斤计较,再看那些回帖的ip地址,里面十有八/九混进了爱羽乐团里的人。
她想摸摸韩佑的手、说几句宽慰他的话,结果一探身,不小心又被内衣鱼骨扎了肉,瞬间疼得五官皱成一团。
韩佑关切:“怎么了?”
温廉纤摇摇头,小心翼翼站起身:“没事,我去一下卫生间。”
*
吃过晚饭,两人决定在商场里逛一逛。
看电影自然是消磨时间的首选活动,只是浏览了一遍排片表,并没有特别想看的片子,复又想到得坐在那儿饱受“战袍”两小时的折磨,温廉纤头皮一麻,迅速将韩佑拽走:“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约会安排被打乱,本以为韩佑会不开心,没想到那家伙走着走着,忽而兀自笑出声。
温廉纤下意识地打量自己的装扮:“怎么了?”
生怕藏在白色冬装裙下的小秘密被发现。
韩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想到以前过年,只要你家里一来客人,就会找借口跑来我家,喊我一起出门、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
楠丰温家是个亲缘关系复杂的大家族,家族成员鱼龙混杂,温皓白作为温家家主,逢年过节免不了有应酬;但凡遇到讨厌的亲戚登门拜访,温大小姐一定会想办法开溜,而“去楼下找韩佑出去玩”就是屡试不爽的借口。
面对竹马“翻旧账”的行为,温廉纤努努嘴,不愿承认:“哪有漫无目的在街上乱逛,那明明就是city walk.”
韩佑不与她争执,目光流连于琳琅的店铺间,似是在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见卖刮刮乐彩票的小铺前围着好几对情侣,他脚步一顿,冲身边人一抬下巴:“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温廉纤欣然接受。
韩佑挤进去,买了厚厚一叠20元面值的刮刮卡捏在手里,拉开的时候很长、很长,莫名让她回忆起高中那几年被英语试卷支配的恐怖。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脑袋挨着脑袋,弄清楚了刮奖规则。
捏起店家准备的铜钱硬币,温廉纤祈祷般深吸了一口,埋头刮掉银色图层,一一比对着每一张刮刮乐上的中奖数字和图案。
一如既往地认真。
韩佑并没有上场的意思,只耐着性子坐在一旁,不自觉地俯身贴向妻子,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轻呼或抱怨:
“这张没有……”
“唔,这张好像也没有!求求了,中奖二十块钱也好嘛!”
“这张有!中了二十……好像还有!哇,又中了二十!还有吗,还有吗?”
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温廉纤的表情要比平日里丰富许多,韩佑噙着笑,看着她,不间断撕下刮刮乐递过去。
直到存货告罄。
温廉纤将中奖的那些卡片集中在一起,碾开,小扇子般地捏在手里,拍照发进家庭群,高调宣布自己中奖了。
韩佑问她:“一共中了多少?”
提到账目,精于此道的温大小姐脱口而出:“一共是七百五十块。”
那股得意劲儿,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韩佑笑眯眯地夸奖:“纤纤真厉害。”
商场里的信号不太好,照片迟迟没能成功加载,只有“我中奖了”四个字没头没脑地跃入群聊界面,隔着手机屏幕,觉察不出温廉纤的真实情绪,双方家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庄青裁秒回了一长串“省略号”。
席初晚紧随其后冒了个泡:你们这才在一起多久啊……
席初晚:韩佑呢?他人在哪里?
席初晚:有没有去医院检查确认?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温廉纤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他们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本想说韩佑就在自己旁边,一掀眼,却发现对方眉头紧锁冲她做“噤声”的手势:“你爸突然打电话给我,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
温廉纤目送竹马走到僻静处,接通了温皓白的电话:表情起初还算自然,慢慢地,神情中掺杂了迷惑、讶异、无奈,间或瞥望她一眼,再冲着手机点头、应声、神情严肃地举起了另一只手,像是在……
发誓?!
温廉纤糊涂了。
低头去看群聊,剩下三位家长你来我往,已经发了十几条新消息。
庄青裁:这太突然了。
庄青裁:我还一点都没做好准备……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席初晚:是我们没把韩佑教好。
席初晚:@韩佑你人呢!出来挨打!
庄青裁:往好处想,下个月初他们就办婚宴了,纤纤也不至于太吃力。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席初晚:要不,婚庆流程再简化一点吧?
庄青裁:那我去和司仪那边说一声。
韩奕:哈哈哈臭小子牛逼啊!
温廉纤还没来得及敲出疑惑,屏幕中央就出现了一行灰色的小字:韩奕已被移出群聊。
她莫名想笑。
刚牵动唇角,结束通话的韩佑便走回到她身边。
温廉纤忙不迭上前发问:“他们怎么了。”
“稍微有点小误会。”
“他们不会以为我中了几个亿的大奖吧?”
顿了顿,韩佑欲言又止:“他们以为你怀孕了。”
温廉纤“啊”了声,脑子里更乱了:“那我爸打电话给你……”
韩佑苦笑一声:“他认为现在考虑孩子的事还太早了,提醒我要做措施——说‘警告’可能更贴切一点。”
怪不得。
怪不得长辈们在群聊里说了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好在,韩佑说都解释清楚了。
苦恼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温廉纤切身感受到何为“社会性死亡”,甚至还有点儿为丈夫鸣冤——因为这事儿惊动了自家老爸,实在是时运不济。
将手机按灭、塞进随身包包的最底层,她像是为了遮掩尴尬般主动牵起了丈夫的手,提议说,赶紧去兑奖。
面对长相俊美的大主顾,彩票铺子老板态度很不错,问他要不要再换几张,韩佑婉拒。
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兑换来的百元大钞尽数“上交”给妻子:“开心了吗?”
温廉纤埋头点钱:“开心啊,毕竟,这种钱是捡来的嘛。”
听见身边的轻嗤声,她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你买刮刮乐一共花了多少钱?”
“一千八。”
“成本这么高?那我岂不是……”
“嗯,净赚负一千零五十元。”
温廉纤:“……”
居然忘了考虑成本问题,阅川集团会不会在她手上完蛋啊?!
脸颊上因“怀孕乌龙”闹出来的红晕还没消退,又迎来另一桩叫人羞赧的事,温廉纤双颊发烫,头顶就快要冒出青烟。
不敢迎接那道促狭的目光,她拽了拽韩佑的衣袖:“我们走吧。”
韩佑反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手指:“接下来去哪里?”
温廉纤下唇瓣抖了抖,用很轻地声音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逛街了,我、我们去……去宾馆休息吧。”
高跟鞋走累了。
内衣的蕾丝绑带也一直在摩擦皮肤。
好丢人啊。
她有一百个理由加快今晚的约会进度条。
只是听到这话,韩佑明显愣怔住了:“宾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温廉纤如是想。
抿了下唇,又接着问:“你没订房间吗?”
韩佑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订房间?”
温廉纤哑了会儿,才喃喃发问:“约会的最后一个流程,难道不是开房?”
第26章 026 “结婚以后,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话音刚落, 韩佑微微睁大眼睛。
第一个念头是确认自己是否说过这样的话,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第二个念头则是:谁教她这么约会的?
看到男人愈发微妙的表情, 温廉纤反应过来, 似乎是又闹了一个笑话……
她紧了紧身上的白色小西装外套, 像一尊因躲避春天而逃遁的雪人, 闷声、快步, 向前冲。
也没提要去哪儿。
韩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将人拦下, 斟酌着字句:“如果纤纤想……”
她破天荒急躁:“我不想!”
呼声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注视,误以为是小情侣在闹矛盾。
温廉纤往一旁卖毛绒玩偶的店铺里缩了缩, 盯着一整面墙花花绿绿的可爱玩偶, 莫名怅然。
韩佑看着她。
看着她的眼圈不受控制慢慢变红。
他轻声地唤:“纤纤?”
温廉纤委屈地挪了下肩膀, 冒出鼻音:“扎、扎到了……唔。”
意识到妻子是在忍耐身体的不适, 韩佑上前一步将人揽住:“哪里?”
商场中庭结伴而行的年轻人有说有笑, 打闹着自两人面前路过,借着打量“玩偶墙”的余光,观察着这对闹完别扭又和好的小情侣。
为了避让人潮,温廉纤歪进他怀中,盯着光洁的地面瓷砖, 用很轻地声音说了句:“内衣。”
韩佑蹙起眉头,明白了对方自刚才起就不停跑卫生间的缘由:“能坚持到回家吗?”
说罢, 举目寻找商场里的内衣店:“或者, 去买一件舒服点的?”
温廉纤迟疑地摇摇头:“还是回家吧。”
她无法想象自己在内衣店脱下那身“战袍”时的场面……
韩佑没有笑话她, 也没有再提“约会的最后一个流程”,只牵着她的手,用最快的速度乘电梯来到地下车库。
温廉纤陷入副驾座的时候,心脏还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拦下她急于系安全带的手, 韩佑提醒:“先解开?”
这个时间点,地下车库里难见人影,温廉纤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车厢并不宽敞,艰难地脱掉外套后,却因连身款冬装裙犯了难,她几番尝试,都没能碰到背后的隐形拉链。
韩佑看不下去了,抬手帮忙。
继而发现,温廉纤的肩膀和后背已经被材质偏硬的镂空蕾丝布料磨破了一大片,正隐隐往外渗着血丝。
而那件黑色的、款式劲爆的内.衣也令他感到陌生——温廉纤所有的贴身衣物都是他亲手揉洗、晾晒的,从没见过这一身。
韩佑冷不丁拧紧眉头:“什么时候买的?”
温廉纤像是做错事般小声嘀咕:“就是前几天……”
指尖在温热的皮肤上游走,韩佑小心翼翼替她解开背后绑带,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穿这个?”
温廉纤捂着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以为你是想去开房……我觉得你会喜欢我这样,所以就穿出来了,我没想……到这个衣服,这么难穿。”
我以为。
我觉得。
我没想到。
有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可爱——在温大小姐身上,不常见。
只是,这样的辩解让另一位当事人哭笑不得:“难受了一整天?”
温廉纤轻不可闻“嗯”了声。
心疼终是占据到情绪的顶端,韩佑双手扯住了内衣腰部的鱼骨设计,叮嘱道:“别动,我帮你脱掉。”
完全不给妻子留下反驳的余地,他的手往下探,用力一扯,下一秒,车厢里便响起了布料被撕坏的声音。
缓缓将带着绑带与鱼骨的内衣从粗呢面料的连身裙里拽出来,握在掌中揉捏,韩佑极力压抑着躁动的血液。
看见的,是感官上的刺激。
看不见的,是内心深处的惦念。
身体猝不及防解除束缚,温廉纤长舒一口气,有了一种“复活”的错觉,一扭头,却撞进丈夫欲说还休的视线中:“下面呢?要脱掉吗?”
她迅速并拢双腿:“下面还好,不、不用脱。”
羞耻度不断积攒,已然爆表。
温廉纤咬了咬唇,抢过揪在韩佑手中的那团布料,狠狠塞进包包里,长睫轻颤,眼泪不争气地“啪嗒”落下来。
其实可以洗完澡再穿。
她不懂。
她没有经验。
她只是偶尔也想让韩佑高兴……
但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韩佑一愣,立刻为妻子擦拭眼泪,压低声音哄着:“不哭,不哭,没什么的,我这就开车直接回家,不会有人看到的。”
记忆中的温大小姐只是不爱笑,从小到大,眼泪可没少流。
习惯在外人面前逞强,到了他这个竹马面前,就会变本加厉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没考好会哭,体测时跑步摔跤会哭,看电影会哭,辩论赛与冠军失之交臂会哭,啃大酱骨崩掉了半颗牙齿也会哭……
但眼下这一滴不明所以的眼泪,还是让他顿感慌乱。
好在,温廉纤也知道自己失态。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调整情绪:“我没事,就是……好丢人,好像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糟糕……”
精心的装扮成为笑话。
满腔的期待化作乌有。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忍不住想要掉几滴眼泪——哪怕被说“矫情”她也认了。
韩佑耐着性子等温廉纤把话说完,这才微微扬起唇角:“怎么会糟糕呢?明明就是一个很美好的晚上,我和纤纤可是在约会啊。”
最后的语气词很轻、很柔,像是细细的雨丝,不经意间飘落。
正是那些不经意,让温廉纤整个人都变得湿润、黏腻,她浑浑噩噩地说着气话:“我们最后都没有去开房,根本不能算约会,只能算出来玩——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一起出来玩。”
听起来像是反驳。
其实,是用另一种方式来求证。
韩佑的耐心像是永远没有耗尽的那一天,不厌其烦地安慰:“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我还没有确认。”
见身边人直勾勾地看向自己,他薄唇又碰:“如果可以,我想确认一下。”
是询问。
温廉纤点点头:“你说。”
是准许。
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着的高低关系,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商场的地下车库光线昏暗,如同一座巨大的、幽深的洞穴,有水自天花板缝隙中滴落,在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摊又一摊水痕。
在这样的背景画面之中,韩佑的声音仿佛也变得悠远、空灵:“纤纤今天特意穿成这样出来和我约会,是因为结婚以后,变得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他没有再笑,多情的桃花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问得很含蓄。
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为回答者留下了许多回旋的余地。
只要有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就行。
就不算辜负“结婚”这张入场券。
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这么近的距离,温廉纤甚至可以看清楚韩佑轻颤的睫毛和唇角肌肉。
她暗忖着,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对韩佑而言非常重要:毕竟他是入赘到了温家,多拥有一份爱意,也就多一份安全感。
温廉纤忽然意识到,自己除了可以给他钱,还可以给他爱。
而那颗不知何时埋下的种子,也在另一个模糊的时刻,开始生根、发芽、开花。
她没法说出不喜欢,于是轻轻颔首,像承认“会在出差时想他”同样的语气道:“有的。”
担心对方没有听清楚,她定了定神,重复一遍:“有喜欢你的。”
她没说一点点。
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肯定不止一点点,但又不确定是否可以用“很多点”“非常”“特别”之类的形容词。
这番话说出来,有一种“拨云见日”的轻快感。
悄悄抬眼,温廉纤发现韩佑还在注视着自己,又飞快低下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韩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重新扬起唇角,他双手捧住妻子的脸,语气中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就是因为这一份多出来的喜欢,所以啊,以前只是‘出来玩’,现在才叫‘约会’。”
温大小姐低下头,兀自琢磨丈夫的话。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韩佑便开始吮咬她的唇瓣。
很卖力也很投入。
像是要将她深深烙印进身体里。
或许是身上毫无束缚的缘故,温廉纤比任何一次接吻时都要松弛,被亲到情动,忍不住双臂搂住丈夫的脖颈,扬起脸,舌尖与他搅弄在一起。
若不是环境不允许,她恨不得立刻跨坐到韩佑身上去。
暧昧在狭小的车厢内发酵。
直到。
有人拍了拍车窗玻璃,笑着大喊:“哇塞!这里有人在亲嘴!”
温廉纤:“……”
猛地将韩佑推开,刀子似的视线投向车窗外: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
被当事人发现后,小孩毫无惧色,趴在玻璃上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走向正在不远处停车的父母,边走边喊“有人在亲嘴”。
唯恐天下不知。
韩佑眉毛一耷拉,无声地笑:“我们在他那个年纪,应该不会注意车里有没有人亲嘴吧?”
温廉纤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又气又羞,张口催促他快点回家。
真的是乱七八糟的一次约会。
但是……
她稍稍分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看掌着方向盘、唇角挂笑的丈夫——但是,如果约会对象是韩佑的话,好像一切都不会太糟糕。
*
回到御月庭后,趁温廉纤泡澡的功夫,韩佑帮她整理了明天要带的旅行包。
说是露营,其实就是在房车基地钓鱼、玩飞盘和BBQ之类的户外活动——听说那个房车基地是青企协某成员经营投资的,这次招呼了一群年轻BOSS过去玩,想来,也是为了争取各家公司团建活动的生意。
进了这样的组织里,任谁都会带着点儿小心思。
万幸的是,温廉纤从小在温皓白和韩佑身边耳濡目染,可以有游刃有余地在这一类场合中拓展人脉、为览星文投寻找合作机会。
韩佑并不担心妻子的社交能力,只担心她……
浴室门从里打开。
温廉纤擦拭着半干的头发,慢腾腾往外走:“咦,你都帮我收拾好了?”
韩佑将巧克力和牛肉干之类的零食塞进旅行包,又往夹层里放了一千块钱现金,嘱咐道:“随身带只小一点的包,放纸巾和证件。”
“拧开瓶口的饮料不要喝,自己的杯子也不要离手。”
“如果有人大晚上约你去湖边散步聊天看月亮,记得拒绝。”
操心程度堪比她老妈。
这么说也不对,六年级全班组织去春游,庄青裁都不会这么操心自己……
温廉纤忙不迭点头:“知道啦。”
她径直走进衣帽间挑了只小号的“琴谱包”,调整好肩带长度,又背上身比划了一番,这才想起今天背的那只包里还有枚“定时炸弹”,匆忙探出半截身子,提醒韩佑:“那件战袍……啊,不是,那件内衣还在包包里,你有空去帮我扔了吧。”
正在往旅行包里放一次性马桶垫和枕套的韩佑仰起脸:“扔了?”
温廉纤一鼓腮帮,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嗯,虽然有点心疼——花了我三百九十九块呢,也没让你看一眼。”
听到这话,韩佑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第27章 027 那我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像是为了证明“约会的尽头绝不只是那档子事”, 两人一整晚心照不宣地相拥而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韩佑一如既往承担起收拾桌子和洗碗的工作,被男人那肩宽腿长的背影所迷惑, 温廉纤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他腻歪了好一阵子, 直到李呈呈打来的电话, 说是已经开车等在楼下了。
或许是为了报答“引荐”之恩, 这一趟, 他心甘情愿充当温廉纤的司机兼保镖。
这话是李呈呈亲口说的。
不仅如此, 他还冲拎包下楼给妻子送行的韩佑郑重承诺:“佑哥,你就放心吧, 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盯紧……”
两个男人嘀嘀咕咕说着话, 温廉纤听不清, 也没有多问, 只是对李呈呈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啧啧称奇。
见时间差不多,小夫妻挥手道别。
看着温廉纤在后排落座,韩佑一抬手,李呈呈立刻条件反射般挡住了脸,后知后觉, 对方只是想把旅行包递过来。
他松了口气,毫无怨言地充当苦力。
若是在以前, 温廉纤肯定对李呈呈避之不及,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相处, 她对那家伙的印象也有所改善。
别的不提,两人这一路聊得挺投机,李呈呈还分享了自己“带资进组”拍戏时的趣闻:“剧组那些家伙都是见人下菜,一开始不鸟我, 听娴姐介绍说我投了一笔钱,立刻换上笑脸,又是送咖啡,又是送暖宝宝,轮番上阵夸我演的好、演的像,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只当兴趣爱好可惜了……”
温廉纤好奇:“你都客串演了些什么?”
“油腻霸总,纨绔世子,还有地主家的傻儿子。”
“都是本色出演。”
“温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
温廉纤心虚地将视线挪向窗外,忽而又听到李姓司机感慨一句:“说起来,这个天拍戏是真冷啊,娴姐她们也真是不容易。”
这趟露营所住的房车基地位于城郊,从御月庭过去,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温廉纤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孟延川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
见到温大小姐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男人,他先是一愣,随即公式化地递上名片,介绍自己的律所和业务范畴:“顺便一提,我是温廉纤的学长。”
非常耳熟的话术。
比起言行拘谨的孟延川,李呈呈则显得放松许多,换了名片后才干笑两声:“幸会幸会,我是温小姐的追求者。”
温廉纤剜了他一眼:“别胡说。”
孟延川尴尬地扶着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刻意压低声音:“韩先生知道你和李总周末一起来这边露营吗?”
温廉纤没听清:“嗯?”
回答他的是李呈呈:“当然知道,是他亲自把温小姐送下楼、交到我手上的呢。”
孟延川轻咳数声,陷入沉思。
交谈的三人很快吸引了其他成员的注意。
来接应他们的除了房车基地的投资人赵向哲,还有隆滨青年企业家协会副会长闻若声,后者看上去与温廉纤年纪相仿,是一位十分成熟、干练的女性,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有一种让所有人都服从、听令的气场。
温廉纤第一次见到副会长本人,打听过后才知道,是隆滨颇有来头的慕家长孙女,她很中意的Moons男装品牌,就是慕家旗下的产业。
闻若声随母姓。
换而言之,她的父亲也算是入赘。
这让温廉纤莫名对闻若声产生了一些好感,见识到她的处事风格后,好感又变成崇拜,与她对视时,连脊背都会默默绷直。
在闻若声的组织下,这群或清高、或孤傲的创一代、富二代,很快打成一片。
有“不近人情”的冷美人对照组,连不大爱笑的温家大小姐都显得容易亲近,上午那场飞盘游戏结束后,有不少男士前来与她搭讪。
幸亏有“不以交朋友也不以谈生意为目的”的李呈呈在场,用一种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拦截掉他们的示好:“温小姐已经有老公了,两人感情很好的……如果你也想松土,拿着号码去我后面排队。”
温廉纤眨眨眼,明白了韩佑不反对李呈呈跟过来的原因。
甚至怀疑,是韩佑怂恿李呈呈跟过来的……
生怕引火上身,她端着保温杯走到人工湖边去看孟延川钓鱼。
杯子里装着红枣桂圆茶,还放了两块□□糖,是临行前韩佑特意为她准备好的,温廉纤小口抿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湖面上的浮标。
孟延川发现了她,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叙旧:“你这两年变化挺大的——音乐会那天,我都有点不敢相认。”
温廉纤抿笑:“孟学长倒是没怎么变。”
认真打量了面前的男人几眼,她接着道:“就是,黑框眼镜变成了金丝边眼镜。”
孟延川笑起来,顺着她的思路说了句浮于“表面”的夸奖:“我的意思是,你变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有气质了。”
顿了顿,又再次找补:“当然,以前也很漂亮、很有气质。”
温廉纤打趣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其实,孟学长也变了不少——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夸奖女孩子。”
“就是因为不会夸奖女生,所以到现在都还单着。”
“诶,你和苗学姐……”
“毕业就分手了。”
“抱歉,我不知道。”她愣了愣,战术性低头喝水,末了又补上一句宽慰,“再等等吧,肯定是缘分还没到。”
枣核形的浮标动了动,两人不约而同敛声。
静候片刻不见鱼咬钩,孟延川才继续道:“还是像你和韩先生这样比较好,从小在一起,年纪差不多了就结婚,也不用担心会有变故。”
温廉纤兀自琢磨着,总觉得这番话不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反而是一种惋惜和调笑。
猛地又想起别的:“孟学长怎么知道韩佑他和我……”
应该是没有说过才对。
“辩论队集训那段时间每晚都要弄到七八点才散场,总有个男生在音乐教室练琴等你,还给你送过奶茶和外套,是韩先生吧?”孟延川眯起眼睛陷入回忆,“印象挺深刻的。”
停了两秒钟,他兀自扬唇:“毕竟,像那种又帅又会玩音乐的男生很受欢迎,每次出现,总有几个女孩特别激动。”
虽说是夸奖自家丈夫,温廉纤莫名还是有点气堵,又急于澄清彼时的两人只是邻居关系:“学长你别多想,我们可没有早恋。”
镜片里映着湖面粼粼波纹,孟延川又笑:“我没有多想,毕竟,那时候队里有女生和我说……”
顿了顿,他接着道:“……说你暗恋我。”
*
闲聊以温廉纤的尴尬否认而告终。
她不明白孟延川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就算是玩笑话,也显得不合时宜。
助理小唐打来的电话如同救命稻草,温廉纤借口要处理公司的事,先一步回到了事先分配好的房车里,到了午餐时间点才露面。
有闻若声坐镇,露营活动的行程安排很充实,吃过提前预定的农家土菜,是让各位成员闲聊的下午茶时间,一直到晚上七点,一字排列开的十几辆房车前才冉冉升起篝火。
看得出,赵向哲花了不少心思,BBQ彩椒肉串看起来非常诱人,海鲜也都是从沿海城市空运送过来的。
李呈呈殷勤地递来烤好的和牛肉串,温廉纤道了谢却没有动嘴,趁人不注意,拍了张照给韩佑发过去,想馋一馋他。
这个时间点,韩佑应该在候场准备音乐会……
消息意料之中石沉大海,BBQ环节快要结束时,对方才打来了视频电话。
温廉纤迅速挂断,发了条消息:还没散场呢。
周围几个从事金融的行业精英男士正坐在克米特椅上聊“蓝筹股”和“市盈率”,画面莫名有点好笑,她对那些不敢兴趣,又不好意思提前离场,只好低头看手机减少存在感。
韩佑很快回复:没散场就不能视频吗?
温廉纤:你演出结束了?
韩佑:刚到家。
温廉纤一句话还没敲完,对方又发来新的消息。
韩佑:想你了。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温廉纤心尖微颤,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伸出舌头舔了脸:掰着指头算一算,两人分开不过十几个小时……那家伙,分明就是仗着自己说了喜欢他,故意撒娇。
自诩“看穿一切”的温大小姐却:我一会儿回房车上给你打电话。
韩佑:单人间的房车?
温廉纤:嗯。
韩佑:还想看我吗?
瞬间会意的温廉纤抿了抿唇,像是邀约一般,给对方发了一个emoji[酒杯]表情。
韩佑:这是什么?
温廉纤:九块九的打赏礼物,一杯香槟。
韩佑:那我要上才艺吗?
温廉纤:要啊。
温廉纤:除小提琴以外的才艺。
韩佑:等着。
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回复,温大小姐有点心虚,开始反思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抬起脸又听了会儿“天使融资”,再看手机时,韩佑发来了一张自拍照:只见他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White Tie白马甲,头顶多了一对白色的、毛茸茸的兽耳装饰,分不清是猫耳,还是狗耳……
只是,再搭上男人那双桃花眼,温廉纤自然而然找到了更贴合的答案。
韩妲己现原形了。
温廉纤:你怎么买了这个?
韩佑:纤纤可以背着我偷偷买内衣,那我当然也可以给自己添置些行头啊。
韩佑:不喜欢吗?
温廉纤:喜欢的。
不仅喜欢,还想摸一摸——手感肯定很不错。
只可惜,现在只能摸到冰凉的屏幕。
轻不可闻叹了口气,温廉纤又送上一朵[玫瑰]。
片刻后,业务能力很强的男人发来了第二张照片:仰起的脖子上系着黑色皮质项圈,虚虚的遮住了喉结。
温廉纤下意识将手机飞快翻面,确认身后无人才大胆欣赏起男色。
胃口这种东西,只会越钓越大。
她想了想,再度发送一束[礼花]。
韩佑很敬业,很快就发来了掀开马甲拍的腹肌照,还有隐隐露出边缘的黑色内裤——那应该是内裤吧?
皮革材质又加上铆钉和绑带……
温廉纤呼吸一滞:就算是,款式也很特别。
隆滨入冬后户外夜晚温度很低,拜韩妲己所赐,她却觉得浑身都烧得厉害。
曾经那位富婆姐姐说得没错——韩佑要是去铂金马上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头牌。
嘴角忍不住上扬,浅咖的眸子也忍不住来回转动,这种浅薄又庸俗的快乐,让人变成了掉进坚果堆里的小仓鼠,一心只想要更多。温廉纤低头翻了翻表情库,找到[游艇]发过去,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招。
韩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礼物好像很贵重。
温廉纤:是啊,特别特别贵重。
韩佑:那我岂不是得以身相许?
温大小姐支棱起来:等我明天回家。
其实还想加上“洗干净”“乖乖”“躺床上”之类的字眼,纠结半晌,实在敲不出来。
本以为没羞没燥的夫妻夜话到此就可以划上休止符,谁料,韩佑永远不会让她失望:还要等到明天?
韩佑:纤纤今晚不是一个人住吗?
韩佑:想试试phone sex吗?
温廉纤微微瞪大眼睛,将那行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可是,再一想具体细节……
完全不明白。
她一直都是求知欲旺盛的优等生。
她想弄明白。
喉咙干涩难耐,温廉纤忍不住端起保温杯喝水压惊,思考着如何回复韩佑的提议,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的呼唤声吓了她一跳:“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湖边散散步?”
是孟延川。
晚饭后被约去湖边散步这种事,居然也能被韩佑猜中……惊愕之余,温廉纤也在琢磨着婉拒的说辞。
自然是不想去的,故而捏紧手机,本能地用眼神向李呈呈求救。
谁料,那家伙吃烧烤时喝了点儿酒,眼下正拽着几个刚认识的同行高谈阔论。
温廉纤不好打扰,只能正面应付孟延川:“不了吧。”
见对方面露尴尬,她接着道:“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天气太冷了,怕着凉……你放心,览星文投法律咨询的业务,我会考虑德胜的,如果总部那边评估过关,服务费报价也合适,月底就能跟你们签合同。”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孟延川没有再多纠缠:“好,那你早点休息。”
目送对方离开后,温廉纤卸下了强撑出来的镇定。
手机已经被捏到微微发热……
她暗忖着,今晚确实得早点休息。
第28章 028 “那尺码,你穿不上的”……
到底是不习惯房车这样的居住环境, 第二天一早,温廉纤在闹钟响起前睁开了眼。
整整一个晚上,韩佑那带着蛊惑的声音始终萦绕在她耳边, 只要一闭上眼, 就能按照指引的话术, 描画出许多旖旎的画面。
温廉纤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能如此丰富, 冲动使然, 也给对方下达了不少“命令”, 将那些装饰一件、一件从他身上摘除。
韩佑很听话。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用声音、用呼吸、用低喘, 给予最为热烈的回应。
只有他们两个才知晓的秘密, 又多了一个。
温廉纤躲在被窝里, 久久才将那些隐秘、那些羞赧消化完:陌生的环境下, 独自躲在被窝里做这种事……
韩佑怎么能这样啊?
她怎么能这样啊?
幸好提前用了旅行包里的一次性床单和被套, 才让温大小姐稍稍减少了一些负罪感:没有弄脏,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洗漱完毕,她换上休闲装,体面的走出房车,投入了新一天的社交活动。
本以为这次的青企协活动也会如上次一般顺利收尾, 没想到,临别时分, 还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李呈呈的车胎漏气, 没法再上路了。
绕车检查一番后, 他忍不住咒骂:“好像是来的路上扎到了钉子,真晦气。”
露营基地没有维修点,安全起见,赵向哲联系了附近汽修店的师傅, 这一趟下来,保守估计还要再等两个小时。
李呈呈抱歉地耸耸肩:“温小姐要么陪我等,要么,跟其他人的车先走。”
就在温廉纤迟疑之际,孟延川主动提议:“我送你回去吧。”
权衡过后,她也只能同意:“那就麻烦孟学长了。”
贴有德胜律所logo的黑色沃尔沃缓缓驶出停车位。
赵向哲给满脸不爽的李呈呈递了瓶饮料,目送温廉纤远去的方向,感慨道:“要是温小姐没结婚,追她的人估计能从楠丰排到巴黎。”
李呈呈收回目光:“那……”
原本想说“那可不”,只是转念一想,又改口:“那也不一定。”
这群创业者里不缺消息灵动的人精,都清楚温廉纤是什么来头,赵向哲一咧嘴:“也对,她爸那么厉害,估计能把那些排队的人干掉一半。”
李呈呈对这些事敏感度不高,陪笑两声,又嘀咕道:“剩下那一半估计能被她老公干掉,而且是物理上的——干掉。”
回忆起那段韩佑当街揍男演员的视频,他头皮一麻,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向哲啧啧称奇。
想起李呈呈昨天的“松土”言论,他不禁揶揄:“那,李总你怎么不怕温小姐的老公啊?”
李呈呈挠挠头:“被招安了呗。”
原来是个负责挡桃花的。
赵向哲露出恍然的表情,也没再把对方当外人:“想不到,温小姐他老公还挺有手段的,这样也行?不过,我看那位孟律师好像还对温小姐存了点儿心思,昨天他还向我们打听她的事来着,只是我们和温小姐也刚认识不久,都不太清楚。”
李呈呈语气轻蔑地“切”了声:“就他?一个破律师也配追……慢着,殴打律师是不是后果挺严重的?”
赵向哲哈哈两声。
李呈呈面色一僵,迅速摸出手机给“上级”发了条消息。
*
回程之际,正好赶上周末晚高峰。
出于礼貌,温廉纤坐了副驾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长串首尾相连的车辆,她愈发觉得抱歉:“孟学长,我请你吃晚饭吧?”
孟延川并没有拒绝:“不过,商场里的餐厅估计都得等位,我们只能就近找个小饭店。”
温廉纤应了声,低头摆弄起手机,本想着搜索周边的餐饮店,结果一解锁,出于本能般先点开了聊天界面,告知韩佑自己的行程。
温廉纤:李呈呈的车坏了,我跟了孟学长的车回来。
温廉纤:我请他吃个饭,晚点到家。
晚间六点,也不知道韩佑在家做什么,隔了几分钟才回复: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让温廉纤看了许久,总觉得韩佑的语气不是很好,她想了想,发了个两只小猫贴在一起蹭蹭的表情包。
没有回复。
她蔫蔫地放下手机:确实是生气了。
在孟延川的提议下,两人在一家连锁西餐店解决掉了晚餐。
就在温廉纤琢磨着回家要如何哄老公时,对面的男人再次揭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记得比赛前几天,我请你和白雯、姜添吃过一次披萨,当时集训队里还有个男生叫……汤瀚钧,是吧?他是四辩……”
“是啊,孟学长记性真好。”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也请我吃了一次披萨。”
“那你一会儿可别和我抢着付账。”
回忆过往时,孟延川镜片后的眸光多了几分没落:“那会儿我刚念大一,生活费不多,一直都在勤工俭学,当时请你们几个学弟、学妹去吃披萨,总共也没点几样东西,后来想想,还挺委屈你们的。”
停了停,又道:“特别是你这样的大小姐——平时应该不怎么吃这类东西吧。”
温廉纤摇摇头,急于为“大小姐”正名:“不会啊,我挺喜欢吃这些的,我老公有时候还在家里自己做披萨和意面呢。”
孟延川笑了笑,话锋一转:“看得出来,韩先生是居家型伴侣,只可惜,他在生意场上帮不到你什么。”
温廉纤手中的叉子一停,正想反驳,掀眼却见对方端起了手中的玻璃杯,以气泡水代酒敬过来:“衷心希望德胜律所能有机会与览星文投达成合作,也希望我,有机会能在生意场上为你效劳。”
想说的话通通卡在嗓子眼里。
生怕是自己多虑,温廉纤默了几秒钟,才与孟延川碰了杯。
*
这一顿饭吃得心猿意马。
所幸,没再欠下人情债。
隆滨的天气的确让人头疼,孟延川的车刚驶入主干道,便猝不及防落了一场雨。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在细密的雨丝中若隐若现,玻璃幕墙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透亮,折射出清清冷冷的光。
作为TOP级别的洋房小区,御月庭正门辉煌气派,入口处的景观广场视野极佳,即便隔着朦胧雨幕,温廉纤也一眼认出了沿途等候的熟悉身影。
是韩佑。
他撑着那把长柄黑伞,面无表情地站在雨中。
温廉纤忙唤停车。
彼时的孟延川也看见了韩佑,他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提议道:“让韩先生上车,我送你们到单元楼下吧?”
雨势渐小,温廉纤婉拒了他的好意:“我们一路走进去就好,不麻烦孟学长了。”
韩佑眼尖,迈开长腿小跑过来,趁妻子开车门之际,先一步将雨伞举过她的头顶,微笑着示意她小心脚下。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
韩佑依旧在笑,在温廉纤看不见的角度,凌厉的眼神却像是有实质的利刃,足以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伤痕。
孟延川佯装没有读懂那道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反而冲他点点头算是招呼,很刻意地叮嘱了温廉纤几句,这才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
雨滴落在张开的伞面上,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一段独属于他们的旋律。
黑伞不受控制地向温廉纤那一侧倾斜,半边肩膀被雨水浸湿,男人却浑然不觉:“晚上吃了什么?”
“披萨。”
“好吃吗?”
“还行吧。”
温廉纤抬手将碎发挽至耳后,转而问他:“你呢,吃过饭了吗?”
韩佑摇摇头。
单元楼下的自动门开启,韩佑收了伞走进去,温廉纤紧随其后:“你今天又没有演出,没给自己做点好吃的?”
他的回答理所当然:“纤纤又不在家,我懒得弄。”
温廉纤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一向勤快的竹马也有“犯懒”的时候。
电梯停留在四楼。
昨晚的余温像是藏着火星的草木灰烬,伴随着房门开合的“啪嗒”声,瞬间重燃。
男人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兽,将妻子抵住。
这样的场景,在温廉纤脑海中上演过不止一遍,她并不显得意外,只是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气息也在相互侵/犯,但韩佑偏偏不吻下来,而是委委屈屈地念叨:“这顿披萨,也不是非要今晚请孟延川吃吧?”
温廉纤一愣。
来不及唤一声,韩佑又接着倾诉:“一个周末都在外面交际、应酬,结束以后,难道不应该优先考虑回家陪家人吃晚饭吗?回去问问你爸爸,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是第一时间赶回家陪你妈妈吃饭?”
这种事,温廉纤不可能张口去问的。
这种事,温廉纤不问也知道答案——她蹙了下眉,已然理解了丈夫的心情。
韩佑长睫一垂,缓缓将目光移向别处。
绷紧的唇线微张,在妻子进行自我辩护前又抛出一句:“果然,纤纤对我的喜欢,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不会想到早点回家见我……”
如果照片里那对狐狸耳朵此刻还在他的脑袋上,恐怕会蔫蔫地耷拉下来。
每一个动作、角度、字眼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套连招,温廉纤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一个“幽怨的丈夫”身上挪开。
收起来的长柄黑伞立在门边,伞尖下的木地板上汇聚了一摊雨水。
温廉纤扯住他的衣袖,软着声音哄:“当然想见你。”
见丈夫无动于衷,她想了想,踮起脚,主动在他脸侧亲了一下:“好啦,不生气了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碰触到柔软唇瓣的那一瞬,男人的神色便缓和下来。
然而听到后半句……
韩佑不可置信地一挑眉:“……你?”
厨艺“空前绝后”的温大小姐敛声道:“家里有桶装泡面的。”
韩佑来隆滨之前,她偶尔加班晚归懒得等外卖,就用泡面充饥,不过韩佑来了之后,剩下几桶泡面就再也没动过了。
再说了,以她的厨艺水平也就只能保证——烧出一壶好开水。
韩佑勾了勾唇:“要吃的。”
开放式厨房里很快传出“老坛酸菜”的香味。
烧开水时,温廉纤发现岛台上还摆着不少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食材:韩佑今晚原本应该是想做紫苏牛肉、可乐鸡翅和罗宋汤的。
都是她爱吃的。
温廉纤更愧疚了,于是,又给泡面里加了个卤蛋。
招呼韩佑吃面的时候,她看见了沙发上的针线筐和收纳盒,而里面的布料非常眼熟:是那件早就该扔进垃圾桶的“战袍”。
温廉纤脸色一变:“这个,不是让你扔了吗?”
生怕泡面桶烫伤她的指尖,韩佑起身接过妻子特意给自己做的“爱心”晚餐:“可是纤纤也说了,买这件内衣花了三百九十九块,好贵的。”
他噙着笑,用塑料小勺慢慢搅动已经泡发的方便面:“扔掉太可惜了。”
温廉纤讷讷在对面坐下,心中纳闷:韩佑不是嫌弃那件内衣让她穿着不舒服吗,在车上直接就给扒了、一副不打算让她再穿第二次的样子,还留下它做什么?
难道是想据为己有?
她为难地打量着他的身形:“那尺码,你穿不上的。”
韩佑:“……”
他捏了捏鼻梁:“我又不是变态。”
温廉纤神色狐疑:“喔。”
韩佑眯起眼睛,似是在嗔怪她胡思乱想:“我把内衣腰部的鱼骨都拆了,绑带位置也全部调整过一遍,还用柔顺剂处理了蕾丝部分的布料,应该不会再磨皮肤了——一会儿泡完澡,纤纤可以再穿上身试试,检验一下我的针线活做的怎么样。”
听完这番说辞,温廉纤双手撑着脸,当即脑补出昏黄灯光下、韩佑穿针引线为自己缝改内衣的场面……
好嘛。
那艘足以征服新世界的海盗船上又多了一个裁缝。
她果然不能没有韩佑。
刚想抒发自己对他的依赖,贤惠持家、无所不能的竹马忽而又笑了笑:“顺便,我也能一饱眼福。”
温廉纤清醒过来,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
第29章 029 新郎是我,我生什么气[愉快]……
温廉纤很喜欢白色。
日常的衣物、饰品甚至包包, 都喜欢买接近于白色的浅色系,但是这一次,她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喜好——黑色也不错。
只是稍微有点可惜, 那件改良过后的蕾丝绑带内衣最后惨遭毒手, 四分五裂, 可怜兮兮地被遗忘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事后, 温廉纤覆着层薄汗依偎在韩佑怀里, 抿着嘴生闷气:三百九十九块钱呢, 得而复失可比失而复得更让人心疼……
韩佑抱着她哄:“赔你一件。”
温大小姐睨他一眼,难得毒舌:“算了吧, 你一弓才赚一分钱, 再买一件给我, 琴弓都得拉冒烟了吧。”
韩佑被逗笑了:“那倒也不至于, 何况, 上个月的生活费还剩下不少呢。”
温廉纤批准了这个方案,眸光一动:“其实,我之前还看中了好几件睡衣,有一件胸前带有蝴蝶翅膀的设计,很漂亮。”
她如此鲜活, 如此美好,确实不必羞于展示自己。
而且, 是展示给韩佑一个人看……
他只会不遗余力地夸她。
韩佑顺着关键词在购物网站上耐心搜索:“这样的?”
温廉纤懒懒伸出半截手臂, 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点触, 气息温软:“嗯,这个样式,紫色的好像看起来更……”
她没有把话说完。
韩佑会意地凑到温廉纤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眼,后者脸一红, 抬手捶了他两下。
男人不惧,舌尖顺势卷上她的耳垂。
温廉纤觉得痒,笑着钻进被窝里躲起来,见丈夫消停了,这才眨巴着眼睛重新露面:“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暂时别下单,过几天我们要回楠丰了,家里没人收快递,还是等回来再买吧。”
时间确实过得飞快。
特别是,沐浴在爱河之中。
韩佑点点头,将那些两人一起挑选的“漂亮衣服”放进购物车,转而切入票务APP,开始预定回程的机票。
*
盘算着婚礼前后将近半个月都不在公司,温廉纤不得不将月初的行程安都压缩在几天内。
连轴转的后果就是,她一天要赶好几个场子、根本不着办公室,连和德胜律所签合同都是由副总经理杨之炀坐镇代劳。
临行前一天,终于得空去了趟明峰大厦。
看到杨之炀递来的一叠纸质合同,温廉纤顿觉踏实许多,刚说完“辛苦了”,下属又递上了一瓶红酒和一本精装诗集:“是孟律师带来的礼物,说是祝您和韩先生新婚快乐。”
深红色硬壳封皮上印有《深沉的玫瑰》烫银花体字,温廉纤微微愣怔——那是她很喜欢的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诗集。
巧合吗?
还是……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杨之炀便小声嘀咕:“这个孟律师也真是的。”
“嗯?”
“结婚礼物怎么能送书呢?书——疏远,寓意多不好,我们老家那儿还有个说法,结婚那天还不能打伞,说是会把新人‘打散’,搞不懂。”
直男的迷惑发言让温廉纤哭笑不得,她随口替孟延川辩解了两句,话锋一转,开始交代这段时间览星文投运营管理方面的事宜。
杨之炀离开后,温廉纤彻底放松下来,抿着加了双份香草糖浆的拿铁咖啡,不疾不徐摸出手机——就在刚才,她被拖进了“12.8婚礼筹备群”。
喻娴已经在群里蹦跶起来:伴郎呢?
喻娴:伴郎是谁?
喻娴:伴郎怎么还不进群?
回答他的是韩佑:伴郎付向勋是阅川集团付总的儿子,他这段时间挺忙的,我和纤纤的婚礼流程从简,不需要伴郎做太多事,婚礼当天如果需要对接,直接联系我就行。
婚庆策划和司仪纷纷比划出“OK”的表情,应该是前期与新郎有过接触,对韩佑的办事效率和执行能力非常认可。
喻娴没了乐子,连发了几个表达郁闷的表情包,直到温廉纤冒泡说明天回楠丰,才重新兴奋起来:宝贝儿,有空去班级群里吱一声,吴泽在统计参加同学会的人头数呢,暂时定在十号晚上,你们正好能赶上。
于是转移阵地。
温廉纤点开“不是一班人”的高中同学群,果不其然,在当年班长吴泽的组织下,昔日同学刷屏正欢。
只是,喻娴传达的信息稍有滞后,吴泽那群人还在犹豫是否要改成八号。
温廉纤:如果是八号的话,我就去不了啦。
吴泽很是捧场:大家安静!温大美女出现了!
吴泽: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能改时间啊!就十号呗?
吴泽:@全体成员,下个月十号晚上七点,九州饭店,就这么定了。
学生时代的温廉纤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她一出现,昔日的爱慕者们纷纷冒泡发言。
王天昊:好久不见啊大小姐!最近在忙什么?
陆晨辉:@温廉纤,我上周还去你们阅川总部谈业务的呢,企划部的小陈说你去隆滨有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改天我去拜访一下?
廖岷:我十号要去漂亮国出差[流泪]
廖岷:温大美女,你八号有啥事啊,方便改时间吗?
温廉纤:抱歉,不太方便。
温廉纤:我八号结婚。
温廉纤:我们这趟从隆滨回楠丰,就是为了办婚礼。
吴泽:……
吴泽:???
吴泽:!!!
廖岷:你老公是隆滨人啊?
韩佑:不是。
男生们用满屏的标点符号和表情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廖岷的猜测和韩佑的否认很快被新消息淹没。
温廉纤捏着手机无端开始紧张——当年韩佑就和班里那群行事招摇的纨绔子弟不大对付,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如果这事儿被误会,她今晚回家又得想法子哄人了。
见韩佑出现,爱翻旧账的吴泽当即开始阴阳怪气:@韩佑,你的小青梅要嫁人喽!你八号肯定会参加婚礼的吧,是不是还得随个大红包?
王天昊:点一首《凉凉》送给温家赘婿[偷笑]
陆晨辉:说起来,韩佑你现在还待在芳华乐团吗?为什么不进阅川集团啊,你以前不是经常帮温廉纤她爸跑腿办事的吗?让他爸把你弄进去呗!
廖岷:韩首席可是小提琴王子,进阅川做什么?站在大厅里拉琴吗?
温廉纤眉头越蹙越紧,正打算帮韩佑怼回去,吴泽却先一步“道歉”缓解尴尬:我们就开个玩笑而已,韩哥别生气,十号你能过来吗?到时候一起喝两杯?
韩佑:能来的。
韩佑:我没生气。
韩佑:新郎是我,我生什么气[愉快]
吴泽:……
王天昊:……
陆晨辉:……
廖岷:……
盯着那个“愉快小黄脸”红扑扑的双颊,温廉纤脑补出韩佑此刻的表情,忍不住抿笑。
喻大明星应该是在拍摄现场,姗姗来迟,翻看了聊天记录后,顺手就往群里丢了张“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表情包。
本以为话题就此终结,短暂的安静后,陆晨辉手滑将一句私聊误发进了群里:卧槽,还真被那小子追到手了,软饭香啊,下半辈子荣华富贵算是有着落了。
群里更安静了。
或许是被人提醒了,陆晨辉迅速撤回那条消息。
那群男生都挺有眼力见,当即刷了不少“恭喜恭喜”“青梅竹马终成眷属”“十号记得给我们带喜糖”之类的话。
韩佑和温廉纤也都当没看见,若无其事与他们道谢。
*
爱羽乐团排练厅。
韩佑放下手机,捏了捏鼻梁,情绪稳定地跟着乐团又排练完剩下的演出曲目,终于听到了“解散”的声音。
他去值班室请假的时候,负责考勤的田甜并不意外:“是回老家结婚吗?”
韩佑这才扬起笑容:“是啊,下周的演出是赶不上了。”
名叫田甜的小提琴副首席年纪与他相仿,五官清秀,不知为何,韩佑越看她越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究竟像谁。
说了一番客套话,田甜凑近看了一眼韩佑填的请假表,不禁蹙起眉头:“哎呀,写‘婚假’肯定是不行的,你是挂名在我们团演出,没有带薪假,团长怎么可能批准嘛。”
她一挤眼,露出“你懂的”表情。
韩佑为自己的考虑欠妥连声说“抱歉”。
田甜摆摆手:“没事,我给你换一张申请表,你慢慢填,不着急!我们团就是这样啦,每年也拉不到多少投资和补助,到现在连个像样的考勤系统都没做,还得填纸质的请假表——和芳华乐团肯定是没法比的。”
顿了顿,她又凑过去些许,刻意压低声音:“说起来,你有没有留在我们乐团的打算啊?你的演奏水平和资历都比裴杰高,只拉一提实在是太屈才了!我听团长的意思,他是挺希望你能留下来的,顶掉裴杰的首席位置……”
管弦乐团成立之初,招募小提琴首席就有着严格的标准与考量,进团之后的培养重点也和一般成员不同,不出意外,不会随意替换首席。
想来,这也是裴杰一行提防他、孤立他的原因之一。
韩佑一边填表,一边斟酌回复的言语:“这不合规矩。”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田甜干笑两声:“也对,你以后肯定是要回楠丰的嘛,再说了,你也不缺钱。”
话中有话。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笑了笑,他将填好的请假表交给田甜,一侧脸,才意识两人的距离过于接近了——只是对方似乎毫无觉察,仍然笑嘻嘻的说着团里最近的趣事。
韩佑不动声色退开两步,绕开话题,礼貌道别。
排练厅值班室窗外正对着一片绿化带,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他转身之际,余光却意外瞥见了异常亮起的闪光灯。
第30章 030 “内部消化”
“女士们, 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已经抵达目的地楠丰机场……感谢您选择乘坐本次航班的头等舱,希望我们的服务能够让您感到满意, 祝您旅途愉快……”
航班广播响起提示音。
睡梦中的温廉纤被韩佑轻声唤醒:“到楠丰了。”
她摘掉真丝眼罩, 吃力地睁开双眼, 定了定神:久违的字眼莫名令她感到温暖, 暂时忘却了窗外已是隆冬。
温家的司机马叔已经在机场外等候多时。
两人取了行李, 满心欢喜踏上回家的路。
示意车里备好了点心和甜汤, 马叔又特意交代:“温总和韩总都在玉玺公馆。”
温皓白在楠丰有好几处自住的豪宅,这几年一直和庄青裁住在玉玺公馆, 韩家咬牙跟买了同一栋楼的下叠, 两家又当了邻居。
温廉纤无意间撞见过韩奕找自家老爸说要预支年薪和分红买房子, 想来, 添置这样一处房产对韩家而言, 多少还是有点吃力的。
马叔很喜欢和年轻人闲聊,这一路嘴巴没有闲过,说完股票,又说起楠丰的房价最近又有回弹。
停了停,忍不住多嘴:“当初买玉玺公馆那房子, 韩总也是蛮有魄力的。”
是有魄力而不是有远见。
温廉纤明白对方这话里的暗讽: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韩奕硬着头皮买豪宅, 只是不想断了和温家的这层邻里关系, 一来, 方便自己第一时间掌握公司动向;二来,好让儿子可以顺顺利利入赘豪门。
外面的风言风语很多,她不信韩佑没有听过,于是, 第一时间扭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好在,韩佑并没有多想——也许有多想但他并不生气,甚至笑吟吟地应了马叔的话,生怕他尴尬似的,一个丝滑转场,聊起了楠丰最近的天气。
温廉纤嗔怪自己多心,悄悄握住丈夫的手。
玉玺公馆位于楠丰新城区的黄金地段,紧邻几个核心商圈,闹中取静,整个小区都是欧式古典建筑风格。
越过四季常青的绿化带,就是心心念念的家。
自电梯间出来,温廉纤立刻甩开韩佑的手——因为急于刷指纹锁进屋,也因为担心两人太过亲昵的举止会被父母揶揄。
韩佑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笑。
推开大门,抬眼就看见四位家长正坐在客厅里打牌。
恰巧是温皓白的轮次。
他丢掉手里的牌,连眼皮都没掀:“回来了。”
温廉纤“嗯”了声,自顾自在玄关换上了自己那双毛茸茸的卡皮巴拉拖鞋,微眯着眼的水豚脑袋上还顶着两只小橘子。
接着,又去给韩佑拿鞋。
庄青裁一直会给韩佑准备居家的拖鞋,而且都是和温廉纤一模一样的款式,只不过,没能买到顶着小柚子的卡皮巴拉,她便买了双顶着金元宝的。
趁小夫妻两人换鞋之际,温皓白才侧目,用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观察两人,像是要以此来判断女儿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委屈。
所幸,结论令人满意。
他推了下银边眼镜:“我们也暂停吧,先吃饭。”
年轻时没有近视的困扰,上了年纪,爱看书的温总鼻梁上倒是多了副眼镜,也添了几分洞悉事世的睿智和淡然。
韩奕笑吟吟地冲厨房里招呼了一声,说是可以起菜了:知道两个孩子来得及回家吃饭,他特意叫了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团队上/门/服务。
庄青裁正儿八经地算清了桌面上的筹码,不忘把赢来的死死护在怀里,生怕被谁偷走几个似的:“韩佑,纤纤,你们把行李放好就过来歇着吧。”
席初晚打着呵欠给庄青裁转了账,随即望向韩佑,问他有没有带些隆滨的特产回来,一点没给亲儿子留颜面:“你这段时间没欺负纤纤吧?我怎么感觉纤纤都瘦了,是不是你偷懒,没给纤纤好好做饭……”
熟悉的家庭氛围,温廉纤小幅度扬了扬唇角: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也对。
自己和韩佑结婚属于“内部消化”,当然什么都不会变。
*
许是为了让两家人都自在些,庄青裁没有让负责家政的阿姨过来。
吃完饭,韩佑很自觉地收拾碗筷。
温皓白站在一旁搭了把手,随后,冲温廉纤递了个眼色,又叫上韩奕,三个人去书房里聊起览星文投运营方面的问题。
温皓白和庄青裁都是喜欢看书的人,因此,温宅的书房面积很大,两面墙都做了胡桃木的立式书柜,还有木梯靠在书架旁,方便取阅高处的精装书籍。
或许弥漫在空气中的木头与纸页香味无端显得清冷,温廉纤坐于灰色天鹅绒的扶手椅中,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好在,对于温皓白的考验她早有准备,回答起来还算流畅,只是在聊到最近的合作时被“过来人”抓到了漏洞:“为什么不找个经验更丰富的律所?”
温廉纤老实回答:“因为德胜律所的创办人是我认识的一个学长,我信得过他。”
无论是工作还是结婚,她更信得过熟悉的人。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温皓白满意。
但他没有直接否定温廉纤的做法,毕竟,女儿也在生意场上历练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一定事事非得向他的“不近人情”看齐。
韩奕也在旁打圆场:“法务咨询而已,只要对方尽心尽责就好,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觉得不合适,合约到期换掉就是。”
温廉纤点点头。
闲聊间,韩佑敲门送进来三杯刚做好的饮料。
隐隐闻到了咖啡香味,温皓白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对待女婿的态度并不算热情:“我不喝咖啡。”
韩佑将其中一杯摆到他手边:“妈说你最近胃不舒服,我泡的普洱。”
温皓白应了声,低头抿茶,算是对他的细心给予肯定。
韩奕则拧起眉头:“我不喝茶。”
韩佑还是递过去一杯:“参汤。”
“那肯定很苦吧?”
“席女士吩咐的。”
搬出席初晚,韩奕便没辙了。
他苦笑着接过来,又看了眼木质托盘里留给温廉纤的那杯饮料:“你给纤纤准备了什么?”
韩佑将瓷杯端给妻子,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笑:“苹果美式,热的,加了一点肉桂粉。”
无可挑剔的体贴。
温廉纤轻声道谢,喝着合乎心意的冬日暖饮,耳尖泛红。
韩佑语气平静:“不客气。”
听起来生疏的字眼却承载着拉扯不断的情丝,连两位家长都看不过去。
温皓白轻咳一声。
韩佑及时收敛目光,离开了书房,并没有留下旁听的意思。
然而。
温皓白却不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女婿快步离开的方向,转而嘱咐韩奕:“……下次让韩佑过来一起听吧,都已经是一家人了,不用避讳,正好,他也能学着点。”
韩副总被参茶苦得五官皱成一团,连连咋舌,还不忘说好。
温廉纤却睁大眼睛:让韩佑来听他们聊生意场上的事?莫不是,父亲真有让他以后进阅川集团做事的打算?
她内心疑惑,却碍于韩奕还在场,没好意思将话挑明。
书房外。
给家里三位“大忙人”送完饮料,韩佑也没忘记坐在沙发上刷剧聊天的庄青裁和席初晚,折返回厨房做了两份阿芙佳朵。
席初晚用小叉戳着浸没在咖啡液里的冰淇淋,不满撇嘴:“怎么只有一球冰淇淋啊?”
韩佑嗔怪道:“你少吃点儿冰淇淋吧,不然下次体检,血糖又要高了。”
席初晚的真爱是冰淇淋,每每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她连饭也不好好吃,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吃完一大桶家庭装冰淇淋……这两次体检查出了一点小毛病,也依旧管不住嘴。
对于儿子的劝诫,她不以为意:“你少管我,我和你爸会相互监督的。”
韩佑无奈叹气。
憋笑半天的庄青裁插了句话:“我有时候觉得,你们家没有韩佑得散。”
甫一抬眼,女婿已经在自己面前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婚礼仪式上各项礼品的数量和品牌:“妈,我们再确认一下伴手礼?礼盒是定制的小皮箱,里面有瑞士进口手工巧克力四颗、永生玫瑰、高定香水和一封感谢信,对了,外地宾客还要加送旅行套装,其中包括……还有现场抽奖的礼品……”
庄青裁不喜欢也不擅长这些,晕晕乎乎听完女婿的“汇报”,只给出毫无建设性地答复:“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那我要去和爸确认一下吗?”
“算了,你问他这些东西,他只会觉得不够体面,然后乱花钱。”回忆起不少往事,庄青裁眉头紧蹙,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扬,“你爸那人就是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
天底下敢这么怼温家家主的,恐怕也只有庄青裁一个人。
席初晚抿着唇直乐。
韩佑则给她喂了一粒定心丸:“放心吧,每一笔开销我都算过账了,体面,也不会超过预算。”
出身市井、惜财如命的温家家主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又尴尬地冲席初晚一耸肩:“没有韩佑,我们家也得散。”
*
温廉纤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韩佑第一时间叫住了她,说是爸妈们还要继续打牌,让他们找地方去睡觉。
啊,大白天就睡觉……
难道在变相催生孩子?
温大小姐原地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爸妈们应该是让他们睡个午觉养足精神,不然,上回听到她说“中奖了”也不至于会是那样的反应。
韩佑瞄了眼大门:“正好,到我那儿看看戒指?”
温廉纤来了兴致,催促他赶紧下楼。
比起凡事讲究板正的温家,韩家的装修风格明显更加现代化、也更具有艺术气息,只是没有韩佑在家收拾,难掩凌乱。
温廉纤看着茶几上没来得及丢掉的零食包装袋和堆叠在沙发上的外套,忍不住帮忙收拾,韩佑破天荒没有阻拦,而是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再出现时,他的掌心里多了只四方形的黑色丝绒盒子。
温廉纤兴冲冲地打开,只一眼,期待的神色便凝固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丈夫:“这戒指不便宜。”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翻找出盒子底部的鉴定书,温大小姐倒吸一口冷气:按照这个品质,这个克拉数,这戒指少说也得八位数,如果是拍品,恐怕还要往上走。
别说琴弦拉冒烟了,韩首席他就是把琴弦拉断了也赚不回来啊!
温廉纤登时警觉:“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给我买钻戒?”
见韩佑笑而不答,她开始大胆猜测:“你爸妈的养老钱?”
“不是。”
“你家把玲珑华府那套房子卖了?”
“没有。”
温廉纤沉思片刻,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终于寻到了靠谱的答案:“我知道了,是不是韩凌松买给我们的?”
“其实……”
韩佑欲言又止,想了想,轻轻颔首:“就当是吧。”
温廉纤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打量那颗超过10克拉的全美方钻,绣园的珠宝室里也有不少昂贵的首饰,但这枚戒指,绝对足以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
沉醉于钻石的璀璨光泽,她喃喃感慨:“确实是好贵重的礼物啊,我们得好好感谢韩凌松……我以后得跟着你管他叫‘凌松叔’,唔,也不知道他人好不好相处?”
她小声重复了几遍这个陌生的称呼。
饶有兴致地打听起连城韩家的产业:“我听说连城地磐天集团……”
韩佑握住她的手,柔声打断:“戴上试试。”
温廉纤回过神来:“啊,好。”
韩佑捏着戒圈,为她戴戒指的动作倏地一顿。
眨了眨桃花眼,男人毫无预兆地单膝跪下:“这样才对。”
他噙着笑,眼神坚定而炙热,将戒指缓缓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仿佛是在弥补两人间缺失的求婚仪式。
温廉纤眸光微动,红唇微张:“韩佑……”
压在心底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一声仿佛自带“延迟效果”的夸张惊呼便从头顶传来:“这么麻溜就跪了……还挺会的……以后让纤纤……家里……买搓衣板……”
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但能听出是席初晚在说话。
韩佑:“……”
温廉纤:“……”
两人一跪一立,不约而同朝天花板望了一眼。
温廉纤面露惊恐:“楼上什么情况?”
韩佑俨然比她更迷惑,迅速起身走到院子里:“你们在干什么?”
两家人最便捷的沟通方式就是“喊话”,连电话都省了。
温大小姐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楼上陆陆续续探出四颗脑袋。
回答韩佑的是席初晚:“没事,你们继续……忘了告诉你,你爸怕我偷吃太多冰淇淋,你走以后在客厅里装了监控,我们刚才打牌无聊,随便开视频看了一眼……”
这是看了一眼?
这分明是看了一段!
温廉纤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双颊染上绯红,捂着脸迅速溜进了屋。
客厅肯定是没法待了。
她四下一张望,当机立断拐进了韩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