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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 61 章 妖后就是妖后

    今夜中秋宫宴, 皇宫四处禁军巡逻,只有一道宫门是敞开的,她要逃走难如登天!

    回未央宫,将门锁起来!

    这逃避的心态促使她沿着长廊往未央宫去, 脚步仓促, 裙摆飞扬, 连凤钗掉了都无暇去捡起, 萧歧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身后有脚步声, 她不敢往回看, 只知有人在追她郁稚觉得自己好蠢!竟掉入了皇帝设的陷阱!

    --中秋宫宴,别叫朕失望

    原来他从来意有所指!

    宫女:“皇后娘娘回来了?可要奴婢去煮醒酒汤、”

    小宫女见皇后狼狈回来,钻入寝宫合上了门,下一瞬间皇帝的身影从她眼前略过。宫女们好奇宫宴上,出什么事了么?

    郁稚还未来得及锁门,殿门被人从外推开, 萧歧就这么强势地闯入未央宫。

    “皇后回来了?”他的语调如鬼魅,眼神幽幽地落在她身上, 手里还攥着她掉落的那支凤钗, 反手合上宫门。

    他如同地狱归来的冤魂, 来索命了!!

    “萧歧”她步步后退, 眼神藏着无限的愧疚与哀求,“我”

    她想说她错了,她很后悔,她很愧疚,然而喉咙哑了,心脏乱跳,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宫宴不好么?怎么回得这么早?”萧歧笑问,步步紧逼,逼得她一直一直往后退。

    “臣妾、臣妾、”她哑口无言,他不打算戳穿么?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他浑身充斥着杀意,她从他的眼神、他的头发丝、他的神态、语气看出来,他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上一世弑夫杀君的妖后!!

    “也罢,说到底这座皇宫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中秋之夜,本就不该叫外人进宫同欢,你我团圆就够了,不是么?”

    他一字一句出自牙缝,化作锋利的刀,在她的心口划上一道又一道。

    “皇后,你我,终于团圆了。”

    男人目光跳跃兴奋,郁稚在他面前无处遁形,那样深层的恐惧,源于上一世她对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团圆

    “陛下、唔、”

    男人虎口扼住她的喉咙,逼迫她张口。同时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坠落,脊背狠狠砸在椅榻。

    “萧歧我错了上一世、唔、”男人的唇齿占据她所有思绪!

    他会怎么复仇呢?将她吊死城楼?或是凌迟处死?或是

    几百道酷刑浮现她脑海,她不求生,他只求他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叫她不要经历太过痛苦折磨,郁稚不住地颤抖,她望向他的眼神盘桓着深深的恐惧。

    “皇后错在哪里了?宫宴不是办得很好么?朕很满意!那壶桑果酒,历久经年,更加香醇美妙!!”

    他不戳穿,尽管那熠熠眸光已经道明一切!不戳穿,那她的心就只能反复煎熬,任由他掌控了!

    满身怨气的鬼魂从战场归来,呈现不可抵挡之势!

    “萧歧,我错了,我愧疚,我真的、真的对你很愧疚”她泪水一直落,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皇后做错了何事?朕不知道。朕只知道中秋宴办得很好,该奖励皇后才是!”奖励二字在男人齿间加重,他扶着她的腰肢,掌心更握紧几分!

    从发丝到眉宇间,皆是不可抑制的嗜血兴奋,那浓浓的杀意,更是蓬勃生长!

    郁稚感觉自己要死了,就要被他杀死了!

    情到深处,她掌心抵在他胸膛,肌理之后那颗复仇之心熊熊燃烧,几乎灼伤她的手!

    她问心有愧,无法承受他两世的滔天怒火,只为复仇而来!

    ***

    “陛下他怎么、他昨夜吃醉酒了么?”

    浴殿里郁稚伏在池壁,芍药伺候她沐浴。皇后凝脂雪白的肌肤,如今、芍药心疼至极,“一会儿奴婢去御药房取药。”

    郁稚如今不轻易命人伺候沐浴,可她实在是没了力气。

    “芍药我害怕”少女含泪呢喃道,萧歧不拆穿,那就意味着他要折磨她至死。

    “皇后沐浴这么久?”

    肃然声音在浴殿门口响起,郁稚回首发现皇帝竟没有离开未央宫。中秋宴后,今日没有朝会。

    “你出去吧,朕来伺候皇后沐浴。”男人一袭黑袍窄袖,显得人凛冽冷漠。

    芍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蝉,今日的皇帝与从前不同,但她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同,可就是比从前更叫人心生畏惧。

    郁稚:“别、不用劳烦陛下,还是芍药、”

    萧歧:“不出去么?”

    芍药不等皇后说话,行了一礼战战兢兢离开浴殿。

    少女望向男人的目光充斥着恐惧,“臣妾已经沐浴完毕、陛下、”

    “头发还未洗净,朕侍候皇后、”他挽起袖子,动作轻柔替她洗发,他触碰到她的瞬间,郁稚毛骨悚然,自己要这样赤着身子被扼死在池子里了么?那她死得太不体面了!

    他慢条斯理,直至池中的水凉透了,郁稚才被允许步出浴池,腿颤得几乎站不住,死亡的恐惧深深地盘踞在她心中,恍若有人用弓箭瞄准她的心口,不知何时就会释力放矢。

    而萧歧,正是张弓之人!

    他替她擦身擦发,擦干小腿上的水珠,仍是这样慢、这样轻柔、好比凌迟处死,最后替她穿衣,将她打扮成他满意的模样才牵过她的手离开浴殿。

    萧歧已经吩咐宫人摆好早膳,对于未央宫的宫女来说,今日只是如从前一般稀松平常的清晨,没有人知道皇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心此时正被架在火上炙烤。

    满桌的膳食,每一样都是她喜爱的,所以哪一样都可能有毒!

    “皇后怎么坐得离朕这么远?过来,朕伺候皇后用膳。”皇帝接过宫女递来的甜羹。小宫女抿唇微笑,帝后的感情其实很好,皇帝经常会伺候皇后用膳。

    甜羹里有毒!郁稚可以肯定。

    少女身着一袭水蓝色素纱裙裳坐在膳桌前,乌黑发丝披散肩身,一双美目含泪,清纯绝美。

    男人送了一勺甜羹到她唇边。

    郁稚抿了抿唇,“臣妾今日不想喝甜羹、”

    “避子药,你敢不喝?”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

    她张口饮下,一口接着一口,每一口都仿佛在吞刀子。

    “朕已经吩咐人收拾行李,用完早膳就出发。”

    “什么出发?”少女快被他欺负哭了。

    “当然是去行宫了,你我不是说好的么?等中秋宫宴结束就去行宫快活几日。”萧歧笑着提醒她。

    他们这样的情况,还能去行宫么?他要把她弄死在行宫?还是带她去别的什么地方?荒郊野岭?乱葬岗?

    郁稚起身去内室,“不,臣妾不去,宫务繁重臣妾很忙,臣妾不愿意去!”

    萧歧跟过来,掌心如镣铐扣住她的手臂,“不肯去?那朕当着外头那些宫女的面绑你去可好?”他神情冷淡,附在她耳边威胁道!

    “我不”她眼神绝望而哀求。

    男人将她按坐在梳妆镜前,“朕替你绾发。”

    “不必劳烦陛下、”

    他的指尖穿梭入她的发丝,“劳烦朕?一开始,不是皇后撒娇要朕替你绾发的么?你忘记了?”

    那个时候她没有记起前世,她肆无忌惮地向他撒娇,可是如今不同了。

    梳妆台前珠宝首饰琳琅满目,每一次他取过一个金钗步摇,她都屏住呼吸,眸光怔怔地盯着镜中,每一样珠宝到了他指间,都可以轻易划开她的喉咙!!

    最后镜中的少女绝美而高贵,她的发髻发饰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下午,龙辇停在未央宫前,郁稚几乎是被皇帝扣着手臂挟持上车的。

    李檀正好来未央宫,见到这副情形,“陛下与皇后要出宫去么?”

    皇帝垂眸瞧她,只这一个眼神,李檀就屏住了呼吸,皇帝他怎么了?他的眼神与从前不同了,明明还是他,可就是叫人愈加敬畏,甚至是恐惧、

    “朕与皇后要去行宫小住,贵妃待在自己寝宫,别有任何行差踏错!”

    李檀立即应下,心中钟鼓齐鸣!

    龙辇缓缓驶离皇宫,郁稚与皇帝比肩而坐,她感觉每一口的呼吸都在要她的命。

    “怎么不说话?皇后不是很喜欢行宫么?”男人的手轻轻覆在少女手背。

    郁稚闭了闭眼眸,屈膝跪在地上,仰望他哀求道,“陛下,给臣妾一个痛快吧”她果决地取下发簪,塞入他手心。

    死亡的恐惧一直一直折磨着她,她想解脱,她要把这条命还给他赎罪!

    皇帝垂眸看着手中的发簪,唇角浮现淡淡笑意,侧了侧手掌任由簪子滑落手心。

    指尖去触她柔软的唇,“这样绝美的皮囊,若是死了,倒也可惜。”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他可以饶她不死?郁稚揪住那一丁点儿希望,仰头继续凝望着男人。

    她的眼神清澈而无辜,就是这样的眼神,上一世将他欺骗得彻底。

    她启唇轻含他的指尖,她想活的,但凡有一丝存活的希望,她都会不计一切代价牢牢抓住!!

    少女得寸进尺地起身凑近,恍若幼兽取悦主人,眸光专注而深情,“臣妾怎么做,陛下才能饶恕臣妾?”

    男人唇角含笑,不动如山。

    妖后就是妖后,骨子里就是坏的,他教得再用心,她也难改本性,但是接下来行宫这段时日,应该会很有趣。

    “朕也不知,皇后试试?”

    第62章 第 62 章 戒断她

    郁稚竭尽所能讨好萧歧, 唇瓣轻轻落在男人刀削般下颚、胸膛、

    男人的腰腹随着气息微微起伏,他仰首靠在车墙壁,闭起眼眸享受着上一世从未享受过的侍候,唇角笑意荡漾开来。

    她跪在他面前, 屈膝俯首, 原来高傲如她是可以向他低头的!

    她的发丝是软的, 唇瓣比发丝更温软、

    只是下一瞬, 男人将她推开,郁稚不解地抬眸, 但见他眸光之中的鄙弃与厌恶, “皇后不会以为这样做,朕就消气了?”

    十足的嘲讽,明明是他引导她做如此卑微之事,此时此刻却以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凝望她,嘲讽她的窘迫处境。

    可以预见的待遇,他不杀她已经是顶好的了, 还在奢望什么呢?可她的心却扎实钝痛了一下。

    少女唇瓣晶莹,眸光孱弱, 皇帝恨透了她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上一世顶着这样的一张脸, 为所欲为!

    抵达行宫后, 他不与她同住寝宫, 将她赶去了宫女所住的矮间,其他宫女纷纷收拾细软离开,谁敢与皇后同榻啊?

    帝后之前来行宫,还是浓情蜜意的,现如今

    郁稚自幼在鲁国公府阴暗潮湿的破屋长大,住宫人的卧房其实也难不倒她。

    萧歧并没有面对面与她翻旧账, 他似乎不愿意提及上一世的事,所以郁稚也只能闭口不言。其实她可以告诉他,上一世那场刺杀不是她本意,是她的父兄谋划,她已经竭力救他了

    他应该不会相信,哪怕信了,她是鲁国公的女儿,终究还是有罪。在他眼里,她始终是那个仇恨他的妖后。

    “皇后娘娘,陛下传皇后去寝宫侍候。”

    郁稚收拾完卧房已是深夜,此时皇帝传她去寝宫

    她下定了决心要好好侍候他,于是特意精心装扮一番前去。

    萧歧已经沐浴更衣靠在床栏看书,内室里置着解暑的冰,比她那个破屋子凉快!

    “上来。”萧歧在看书,并不看她,

    郁稚想起其实他重生回来头一件事就是与她云雨,所以他应该还是挺喜欢她侍寝的?

    床榻宽绰,郁稚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呜呜还是寝宫的床舒适,虽然自己嘴硬说自小凄苦长大,不怕吃苦,但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

    皇帝无所动作,难道是要她主动?于是她凑上前去解他的寝衣带子。

    萧歧的目光依旧凝在书册上,他轻而易举按住了她的手并且将她推开,吩咐道,“拿起扇子,扇风。”

    诶?郁稚慌张了一瞬,萧歧将枕边的罗扇塞入她手中,依然是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她。

    原来他所谓的传她来伺候,是真的伺候啊。

    郁稚轻摇罗扇,想凑近去瞧皇帝在看什么书,如此入迷?

    可就在此时,萧歧起身熄灭了榻边的烛火,寝宫陷入昏暗。

    “扇风,不要停。”萧歧闭上眼眸命令道。

    将她当做宫女使唤,郁稚并无所谓,现如今哪怕他要她自割肉为他入药,她也心甘情愿,毕竟她对他亏欠太多,怎么赎罪都赎不完。

    “皇后这样穿不热么?”

    黑暗之中郁稚出神,皇帝的眸光不知何时落在了他身上。

    男人声音低沉如耳语,“这样燥热的夜晚,皇后不褪衣袍么?”说完他抬手,将她头上的凤钗拔了去,又狠又快。

    郁稚放下扇子褪了外头轻薄的纱衣。

    萧歧仍不满意,就这么饶有兴致地凝望着她,“继续。”

    她对他自然无有不应的,她跪坐在他枕边,层层叠叠的衣料尽数落在榻上。

    萧歧的目光流连,“继续扇风。”

    于是郁稚又拿起罗扇,凉丝丝的风盘旋在幔帐之中,芙蓉幔帐,绝世美人,这才是君王该有的享受。

    然而男人的目光尽是不屑与鄙弃,郁稚微微垂首,她感觉很羞愧,并且清晰地明白萧歧这是在折辱自己。

    十七岁的少女,眼神无辜,情、爱滋润过的胴体清纯又妖娆。

    他伸手指尖抚过,好似玩弄一件瓷器摆件,那样漫不经心,“原本有很多的话要问皇后、”

    郁稚屏住呼吸,他终于要提起前世了么,她一定会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至于他饶恕不饶恕都行。

    “陛下想问臣妾什么?”

    “朕如今已经不想问了。”

    方重生时,皇帝看着那个软弱少女,无数次祈盼她是重生而来的郁后,他有许多话要当面问她。如今真到这种时候,反而不想问了。横竖已经是这样的局面,她的命拿捏在他手中,这就够了!

    ***

    郁稚替他扇了一夜的风,清晨时才看看睡了半个时辰,待她醒来皇帝已经离开龙榻。

    用过早膳之后,萧歧带她去林中狩猎,郁稚格外困倦,骑在马上握着缰绳才不至于摔下来。

    他信守承诺给她一匹大宛的好马,毛色通体雪白,名叫瑞雪,郁稚手中的弓也很衬手。可是两人都没有那个时候快活了,郁稚欢喜不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一只兔子,瑞雪的速度丝毫不逊色萧歧的战马!

    郁稚射出几箭,均未命中,最后兔子进入死路,再无处可逃在原地打转寻求生路。

    “张弓、瞄准、”皇帝开口命令道。

    郁稚骑在马上,心脏狂跳,方才那一番追逐实在太刺激了!!

    “瞄准。”皇帝命令,“放箭!”

    郁稚手中的箭脱离掌控,朝着兔子飞去,一击正中!!她兴奋笑着看向皇帝,男人神情严肃,唇角不见一丝笑意。

    “去捡回来。”皇帝命令道。

    郁稚跳下马,将弓背到身后,奔跑过去捡起兔子。

    此时她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回眸男人居高临下骑在马上,张着弓,箭头不偏不倚正好瞄准她的心脏。

    她立在一片草丛之中,眸光静静地与她对视着,呼吸声焦灼急促。

    原来他不是将兔子让给了她,而是从一开始,她才是他唯一的猎物!!!

    恐惧到极致,她闭上眼睛,萧歧的箭很准,她可以瞬间解脱,不会太痛苦的。

    嗖--

    一支箭从耳旁飞过,正中郁稚身后的树木,她骤然睁开眼眸,皇帝又上了第二支箭,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皇后,不跑么?”

    “朕给你十息时间。”

    他、他、不想现在杀她,而是要享受狩猎的乐趣,所以这也意味着她是有活命的可能的!!郁稚转身就跑!

    皇家园林,树林茂盛,满是藤条!

    她鞋袜也跑丢了,马蹄声响起,第二支箭从她背后飞来,与她擦肩而过划破了衣袍!!

    萧歧!!她要杀了他!!

    明明想好要赔命给他,然而此时此刻,郁稚一边逃亡一边恨自己没有用匕首杀了他!!!

    她一次次摔倒在地,而他呢?如同狡猫逗鼠,游刃有余跟在她身后追逐,一支支箭离弦朝她飞来!!

    最后郁稚实在是跑不动了,摔倒在地慢慢地爬起来,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她不想跑了,干脆转过身面对他,一箭了结了她吧

    萧歧策马而来,弓又一次张开了。少女瑟瑟发抖。

    他的箭瞄准了她的头颅,再是心脏。

    “无趣,回宫。”他警静静欣赏片刻她的恐惧,而后收起弓箭,拉过缰绳转身离开。

    无趣?郁稚睁开眼眸,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软绵绵地靠在树上,她衣裳破碎不堪,满身泥泞,头发也散了,他还说无趣

    郁稚牵着马回行宫,一路走一路骂皇帝!!

    回到行宫,更换脏衣服沐浴过后,皇帝又召她去御书房。左不过又是扇风这等伺候人的事。

    可等她真去了御书房,瞧着满案牍的奏疏、不、有一部分是宫务。

    “侍卫快马加鞭送来的,今日安寝之前,都处理好给朕过目。”

    啊

    她瞠目结舌。

    郁稚:“陛下,这其中一大部分是奏疏,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不可以、”

    “皇后干涉的政事难道还少么?!”萧歧笑着反问道。

    “!!”郁稚压根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含泪看着那一大堆的奏疏、宫务。皇帝这是要活活累死她

    下午的时光,萧歧闲适地靠坐在椅榻看书,而她则苦哈哈坐在御案前处理朝政。

    萧歧到现在都饶她不死,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他要物尽其用!!

    “陛下,这个字臣妾不认识”郁稚看到不认识的字,习惯性捧着奏疏凑到他跟前去问他。

    “衢字,学过的,居然不认识了?”男人自然而然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教她写字。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自然,然而刚落笔,两人似乎同时反应过来,皆微微一怔。

    郁稚被他推开些许,萧歧:“自己去御案边写,别离朕太近。”

    他对她避如蛇蝎,从何时开始的呢?应该是从来行宫的马车上那会开始的,昨夜他要她褪衣裳

    他似乎在尝试戒断

    郁稚尽力去解读,首先皇帝肯定喜欢她侍寝,否则不可能重生回来就、所以他要戒断她,等戒断成功之后再杀她

    “今夜,再来寝宫,为朕扇风祛暑。”皇帝继续看书,“自己来,别让朕再叫你一回。”

    果然如她所料,他要她侍候,又忍住不碰她,这不是尝试戒断是什么?!她的小命很危险啊!!

    所以她今夜只要他戒断不成功,那自己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第63章 第 63 章 孕?

    郁稚替皇帝处理完奏疏, 他一一检阅,哪一项处理得不好,还要指点她改。

    子时过半,好不容易全部处理完, 郁稚昏昏欲睡, “臣妾困死了”

    “过来, 侍夜!”皇帝没有一丝一毫心软。

    狗男人绝对是要物尽其用, 活活将她累死!

    沐浴过后的少女身着珠光白寝衣,乌发披散肩身, 眉宇间泛着困倦惆怅, 跪坐在席榻间,神情蔫蔫的。

    萧歧合上眼眸,连看她一眼都不屑。

    说起来他回宫之后,两人几乎夜夜笙歌,难道他早就腻了?良久之后,萧歧气息平缓, 郁稚停下扇子,轻轻凑近, 他真好看, 鼻梁高挺, 眉骨英俊, 她的指尖滑入男人衣襟。

    “唔!”下个瞬间她就被掀翻在榻,双手交叠反扣身后。

    男人凶悍粗鲁,与前世一般无二!

    “臣妾的手都要断了!”郁稚哭诉道!

    男人气息逼近,在她耳边嘲讽道,“你很委屈么?”

    要论委屈,两人之间, 她实在是排不到前头去。

    她挣扎不过,“陛下从前不是夜夜要来未央宫么?就让臣妾以身赎罪,如何?”

    男人唇角泛起冷笑,“朕对你早腻了!”

    郁稚:“”他果然在戒断。

    “只是从前不知皇后如此欲求不满,是朕的疏忽。叭义死疤以流久留3”他咬牙切齿,满是嘲讽,“当年出征就该将你带在身边,免得你不甘寂寞在后宫豢养男宠,淫、乱荒唐!”

    这话落入耳朵,郁稚瞬时就僵住了。

    什么?暴君这说的是人话么?她、她何时豢养男宠?又是何时淫、淫、

    “朕懒得与你翻从前的旧账,你现在滚出寝宫!”

    郁稚跳下床榻,人还没回过魂呢,上一世究竟是谁造的谣啊?!罢了,解释了他也不信,还不如回卧房休息!

    ***

    郁稚养足精神,翌日又殷勤地去御书房,代替皇帝处理政务。

    今日她别处心裁,着了身素纱裙,舍掉繁复的发饰,反而更显得她倾城出尘,一路行来,廊下宫人们各个瞠目结舌,目光痴凝。犹记得上一世他带她来行宫,那时瞿氏未死,她还不恨他,两人难得的真心相待的时光,她也是这样穿戴。

    然而皇帝不解风情,大刀阔斧坐在御案前,轻瞥了她眼,“这样穿戴,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新寡了。”

    郁稚:“”真是打扮给瞎子看!

    “臣妾倒是觉得陛下今日一身素裳,十分养眼。”她声音温柔,冲着皇帝盈盈一笑,明晃晃的诱惑。

    “坐下,批改奏疏!”

    郁稚挪了挪软垫,坐到皇帝身侧,殷勤道,“臣妾今日命御厨做陛下爱吃的炙鹿肉。”

    皇帝悠闲看书,“暑气未消就吃鹿肉,你不怕燥么?”

    燥点好啊,燥点好。

    郁稚:“臣妾不怕燥,臣妾也爱吃鹿肉了。”

    “那午膳,皇后就多食几块鹿肉。”萧歧漫不经心道。

    于是午膳那一大碟的鹿肉,萧歧只吃了两三块,其余大部分都入了郁稚腹中,没有法子,萧歧给她夹菜,她不敢不吃啊。

    膳后郁稚继续讨好道,“陛下要不要枕在臣妾腿上休息片刻?”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嘀咕,一上午都是她在批阅奏疏,他就在她身边看书,悠闲自在,哪里会累,累的明明是她。

    萧歧靠到她膝上,享受着上一世从未有过的讨好,尤其还是清醒的她。

    罗扇送来凉风,他真有点舍不得杀她,留在身边当个奴婢也不错。

    只是这奴婢渐渐就不安分了,她微微俯首,唇瓣若有似无的印在他唇角、下颚、男人闭着眼眸,唇角浮现笑意。

    抬手划过少女鹤颈,感受着她的温软乖顺。

    唇齿缠绵,他更主动些,追逐着她的舌尖。郁稚感觉面颊发烫,吃下去的鹿肉这就有了效果,她褪下自己的衣裳,只着清凉的小衣。

    “皇后”

    “唔?”

    萧歧笑了,睁开眼眸近距离直视她,少女眸光晶莹,欲念横流,午后对话似亲昵耳语一般。

    “从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这样不择手段求着朕宠幸?”

    这幽幽的一声,比任何激烈的难听的耳语更能羞辱人!!郁稚彻底清醒了,皇帝真的是厌倦了她。

    没错,她弑夫杀君,罪恶滔天,不可能再祈求他的宽恕了!

    “若是朕今日不宠幸你,皇后打算如何?”皇帝坐起身,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郁稚连外裳都褪了,此时只着衬裙与小衣,小衣细带绷在雪肌,脆弱可怜。

    郁稚羞愧难当,指尖去勾地上那件外裳。

    萧歧仍不放过她,“是不是打算跪在床榻求朕宠幸?”

    郁稚穿好衣裳,一下午替萧歧处理好今日的奏疏,堆叠整齐抱着奏疏站起身,打算交给外头侍卫送回皇宫。

    然而她腿麻了,足下一绊摔在了软垫上,“唔、疼、”膝盖磕到地板疼得她直皱眉。

    皇帝终于从书册里抬眸,这轻柔的声音,令思绪飘回上一世的新婚之夜,褪下红火凤袍,她也是这般清纯昳丽,令人神魂颠倒。

    哪怕两世了,他回想起来新婚之夜,也依然会觉得自己太过荒唐,那个时候的她,心性还很单纯

    郁稚抚了抚膝盖,去将奏疏交给侍卫。

    男人望了眼纤柔背影,抿了抿唇,俯首又翻过书页。

    郁稚回来收拾御案笔墨。

    萧歧:“今夜、”

    话未说完,有宫人送茶盏,郁稚一抬眸发现宫女生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哦,是行宫主事器重的宫女,名叫漱漱的

    上一回他们来行宫,就是漱漱伺候萧歧,这一回不知是不是他授意的。

    等宫女出去之后,郁稚侧眸看向皇帝。

    男人愠怒回望,“你有什么资格?”她男宠无数,凭什么吃醋!

    郁稚:“臣妾确实没有资格。”

    晚膳过后他没有命她留下,她回到自己卧房,夜晚依然燥热,但郁稚疲惫不堪很快就入眠了。

    直至夜深人静,房门发出一声巨响,郁稚被惊醒,刚要起身就被人捂了唇!

    是萧歧,他、

    “唔、”郁稚被拽到榻缘,男人高大体魄笼住狭小木榻,他没有吻他,更没有亲密贴近,他只是、只是、

    “陛下不是腻了么?”她开口嘲讽,而后男人的手掌就覆了上来,死死捂住她的唇!

    压抑数日,这个夜晚特别煎熬,新婚之夜的情形不断地在他脑中徘徊!

    戒不掉!

    “妖后!”他的声音从齿间挤压出来,带着浓浓的恨意,气息也早已经紊乱

    “他们也能令皇后如此欢愉么?”熊熊妒火不可抑制地燃烧迸发。

    郁稚眼眶红了,“谁?”

    黑暗中少女一双皓腕被他一掌扣在头顶,他故意的,不亲吻不靠近,无法感受对方的体温,就只有、入侵、

    “你的那些男宠们!”

    什么男宠,胡说八道!他们都是年轻的能臣!

    萧歧真狠心啊,他真想就这么弄死她?欢愉之中夹杂着痛苦,更多的是屈辱,郁稚心气上来,“他们可比陛下温柔多了,也能令臣妾更快活。”

    他们、他们?!

    “他们是谁?”他双眸猩红,“告诉朕,都是谁!朕可以饶你不死。”

    郁稚反骨上来,她睁着眼眸看着萧歧怒火中烧,忽得有些愉悦,这愉悦甚至可以忘记身体上的苦楚,上一世的心性终究压抑不住,她笑了笑道,“原来陛下没有记住他们的容貌?那正好,死臣妾一个,能保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值得。”

    “郁稚!!!”男人盛怒嘶吼!

    郁稚后悔了,她很后悔昨夜为何要呈口舌之快?就这么坐在软垫上,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不酸的。

    就这样,她还得替暴君处理政务,郁稚欲哭无泪。

    萧歧坐在她身侧,清晨到现在,一个好脸都没有给她。

    “今日不把名单写出来,就开始禁食,直至饿死为止!”萧歧威胁道。

    御案上摊着一张白纸,皇帝亲手铺开的,逼她写下前世那些个围绕在她身边的年轻臣子名字与家世背景。

    他们好些个人如今还在书院读书呢,十二三岁的年纪,萧歧这是要杀了他们?

    郁稚笑得很怂,“待臣妾替陛下批阅完奏疏再写”

    “写完再阅!”男人面如冰山,抱着手臂,眼神肃杀。

    郁稚:“其实臣妾与他们清清白白,只是他们年纪轻轻才干了得,这才引得一些尸位素餐的老臣嫉妒。都怪臣妾慧眼识才、”虽然确实有一些年轻臣子企图攀附她,想方设法爬上她的榻,但她都拒绝了啊

    “臣妾、”

    “再说一句,朕割了你的舌头。”

    郁稚立即抿住了唇,磨磨蹭蹭在纸页上写下一个名字:戚离

    男人失了耐心,“他祖籍何处?家世背景都给朕一一写清楚!”

    郁稚揉了揉肚子,早膳太丰盛她多吃了一碗粥,这会儿直犯恶心,不不不、她要吐了!郁稚搁下笔冲去窗口不住地呕吐。

    什么都吐不出来,漱过口后回到御案前。

    “你磨磨蹭蹭的老毛病又犯了?”萧歧不悦。

    郁稚:“”

    他以为她装的?

    又揉了揉肚子,总觉得哪里奇怪,稍等一下,她不会是有孕了吧?!少女瞳孔骤颤,揉腹的手微顿,自己吓住自己,这个月的癸水似乎没有来?虽然有饮避子汤,情事太频繁,也不是每回都饮

    她暗自揣度,抬眸想偷偷瞧一眼皇帝,骇然地发现他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视线甚至移到了她揉腹的手。

    郁稚立即挪开手,笑着解释,“早膳吃多了积食。”

    男人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诡异的气氛环绕两人。

    “要传御医么?”半响皇帝终于开口。

    “还是不必了吧。”郁稚喃喃道,她心里没底。

    萧歧的眼神纠结又富含深意,“那午膳少进一些。”

    “是,多谢陛下关怀”郁稚想偷偷宣御医,不能是李御医,对了,行宫有医女的!

    “臣妾想去花园走一走消食,陛下。”

    萧歧应了声,将御案上的奏疏挪到他自己面前,郁稚简直不可思议,谢天谢地,他终于开始自己处理政务了!!

    第64章 第 64 章 若是公主呢?

    郁稚偷偷传了一位医女诊脉, 结果与她预料相差无几,昨日吃多鹿肉不克化,早膳也食得多,积食导致的干呕。

    医女替她针灸几个穴位, 郁稚便好受许多。

    午间回到御书房, 花厅已经备好膳桌, 医女交待她今日别再进食, 于是郁稚兴致缺缺地回御案前。

    皇帝竟已经将今日的政务尽数处理完毕,顺便帮她把宫务也看完了。

    皇帝收起笔墨, “逛园子逛这么久?来, 用午膳。”

    郁稚揉了揉肚子,“臣妾今日身体不适,不想用午膳,臣妾练会儿字。”

    萧歧目光狐疑地打量在她身上,“来人,传御医。”

    “不必传御医, 臣妾已经着医女瞧过了,不过是积食罢了!”

    萧歧:“医女比不得御医, 皇后若真得了病, 不医治传给朕可如何是好?!”

    郁稚:“”罢了, 让御医开几副药服用也是好的。

    待御医进来, 皇帝不满道,“怎么不是李御医?”

    “回禀陛下,臣的师傅李院判家中丁忧,故而此次派臣随驾来了行宫。”

    萧歧:“朕知道了,你好好替皇后诊断。”

    郁稚正坐在椅榻上揉肚子呢,听见声音蓦然抬首, 眼看着年轻的御医朝背着药箱自己走来。

    “!!!”

    戚离、戚离,怎么会是戚离?!!

    少女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眉目谦卑的戚离,戚离在椅榻边微微躬身,“皇后,请容臣为您诊脉。”

    郁稚缓缓伸出手臂,思绪乱如麻!戚离没有参加科考,他怎么进了太医院,郁稚想起来前世的戚离确实会医术。

    郁稚定了定心神,低声开口,“小御医唤什么名字?”

    少年微微一笑,“回禀皇后娘娘,臣名李烁,李院判是臣的族叔。”

    连自名字也改了,难道他、他、

    诊脉太久,皇帝立在窗口失去耐心,“皇后,究竟患了何病?”

    但见李烁起身恭敬向皇帝行礼,“回禀陛下,皇后她有孕了。”

    什么?!!郁稚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看向李烁,他胡说八道!!方才那个医女明明说她只是积食罢了。

    李烁:“时日尚且不久,方一月有余,若是其他御医估计无法确定孕脉,但李家世代为医,医术代代相传,故而不会出错。只是皇后似乎近日劳累,胎象还不稳、臣开几副安胎药。”

    李烁退下良久,郁稚仍呆若木鸡。

    若换作从前,她必定还要传几个御医好好诊一诊,但此时若这么做了,那恐怕会给李烁带来麻烦。

    郁稚纠结片刻,抬眸看向窗边的皇帝,他背着光,正以平静到诡异的目光望着她。

    “臣妾、臣妾去练字”

    萧歧一言不发地去花厅用膳。两人皆不愿说话,不肯接受这件事!太突然了,太离谱了。

    郁稚也根本静不下心来练字!!她轻轻抚上小腹,自己真有孕了?这个孩子来得、来得也太及时了!!简直比她看的话本子里的故事还要离奇。

    不对,皇帝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因为前世她弑君,他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个身上流着郁氏血脉的孩子!!他方才那眼神,明显起了杀意!!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才又重新回到御书房,手中端着一碗冒着苦气的药汁。

    郁稚心都揪紧了,他没有去花厅用膳,而是去弄个一碗落胎的药?!!

    萧歧:“皇后,饮药。”

    前世她活到二十六岁,至死都没有子嗣,虽然腹中的孩子才一月有余,她心里为何生出悲痛?

    “臣妾晾一晾再喝”

    “晾过了,朕劝皇后还是尽早喝了吧,别犯磨磨蹭蹭的老毛病!”皇帝强势地将药碗送到她面前。

    郁稚腹中实在难受,很无奈地接过药碗,光闻着气味就已经很难受,她皱眉一饮而尽。

    将空药碗递回给皇帝,莫名地酸楚涌上心头。两世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到头来自己无力保护。

    她跪坐在矮案前,失态啜泣,泪水啪嗒啪嗒顺着面颊往下落,有些委屈地看向皇帝。

    “哭什么?”

    “臣妾还不能哭了么?”

    “无理取闹。”萧歧将药碗放到桌上。

    郁稚哭了良久,不停啜泣,双手捂住小腹,静静等着落胎药起效。

    萧歧坐在御案前,静静地瞧着她,“腹中不适么?”

    郁稚:“这落胎药怎么还没有效果?”

    “谁告诉你这是落胎药?这是御医开的安胎药。”萧歧道。

    啊?

    皇帝神情不悦,“皇后不会以为,朕也是那等狠心杀子之人吧?!”

    “安胎药”郁稚停止啜泣,疑惑地看向皇帝,“陛下要留下这个孩子?”

    萧歧:“恭喜皇后,得了一张保命符。朕活到这把年纪,膝下空虚,好不容易得个孩子,自然是要他的。”

    “真的么?”郁稚转哭为笑。

    萧歧:“皇后很惊讶么?该惊讶的难道不是朕么?没想到皇后竟然是个慈母。”

    是啊,谁能想到上一世弑夫杀君的女子,竟然是个慈母。

    萧歧:“朕需要一位储君,皇后不是要赎罪么?那就平安将孩子生下来,或许朕会对你也宽容几分。”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他需要一位储君。

    郁稚胡乱擦干眼泪,“那若是公主呢?陛下还会喜欢么?”

    萧歧:“公主就不可以掌权么?某人身为女子,不也曾将皇权牢牢控在手心么?朕的女儿,一定会比她母亲更优秀!”

    郁稚:“”上一世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如今说话夹枪带棒的!!

    不过她真的很欢喜,两世都没有尝过当母亲的滋味,若能平安生下孩子,那她在世上有了一个真正的亲人!!

    出神间,男人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平坦小腹,隔着衣裳她都能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的。

    “臣妾可以搬回寝宫住么?那小房间夜里实在是太热了!!”郁稚得寸进尺道。

    “可以,朕命人将你的东西搬回寝宫。”萧歧道,“朕的孩子出身高贵,不能住那等房间。”

    郁稚:“”

    炎热夜晚,郁稚欢快地躺回铺陈象牙席的龙榻,清清凉凉,软绵舒适。

    “陛下,你说这个孩子会长得像谁?陛下的鼻子高挺,若他的鼻子像你就好了。”

    萧歧静息闭眸,“这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要像皇后你这么顽劣难教。”

    “我、”郁稚生气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只怪上一世的自己太张狂了。

    郁稚:“有你这样的父亲教他读书写字,他一定会很乖巧的。不像臣妾,臣妾自幼居于阴暗潮湿的陋室,独自长大,饱受欺凌,连读书写字都是陛下教了才会。”

    幔帐之中静谧片刻,萧歧又道,“性子最好不像你,但容貌可以生得像皇后。”

    郁稚一直都知道,其实皇帝喜欢她的容貌。

    “陛下会让我抚养孩子么?”

    萧歧嗤笑一声,“朕不知道,不确定,但是有一件事朕很可以肯定地告诉皇后,朕百年之后,会命你殉葬。”

    “为何?”郁稚惊奇,皇帝想得也太久远了

    萧歧:“免得你与孩子争皇权。”

    “!!”郁稚背过身去再不同他讲话,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谈天了?”皇帝语调戏谑。

    “你说话气人,我不同你说了。”郁稚气鼓鼓道,背后传来男人轻笑声。

    “御医说你胎象不稳当,白日里行走要多加小心,安胎药也要乖乖喝。”

    “臣妾的孩子不会不稳当,前几日在皇家猎场被折磨成那样,不也没落胎么!”郁稚气鼓鼓道。

    “皇后?”萧歧警告她不许以下犯上。

    郁稚不管不顾,横竖她有保命符,她转过身来面对皇帝,“哦,难道是因为那日又跑又摔,满身伤痕,所以才胎象不稳?”

    “郁稚!”

    郁稚瞧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原来他比她想象中更在意这个孩子。

    “臣妾热,陛下为臣妾扇风?”她提醒皇帝,自己可是跪坐在他枕边替他扇了一夜的风。

    “陛下若不肯扇风,那臣妾将来等孩子长大,就告诉他,他母亲怀她时生存得有多艰难。”郁后的心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上一世的她太懂如何玩弄人心了。

    萧歧目光凛冽,瞧着身侧有恃无恐的妖后。

    可下一瞬他转怒为笑,“既然要说,那就多说一些,朕同他说说他父亲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再说说她母亲是如何弑夫杀君的,如何?”

    郁稚:“”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皇帝满意地看着少女抿住了唇!而后他又取过枕边的罗扇,替她轻轻扇风解暑,“睡吧,朕等你先睡。”

    郁稚心头一颤,皇帝突然温柔的语调,一瞬间就安抚了她的心。

    行宫的风水真好,两世在行宫的记忆都是很美好的,郁稚枕在男人臂膀,朝着他靠近。

    她的孩子真是机灵聪慧,挑了个好时候来,也保住了她的一世荣华。

    不对,戚离!!若戚离在伪装在说谎呢?!她要寻个机会单独与戚离见面,试探试探,问问清楚!

    第65章 第 65 章 恃宠而骄

    翌日醒来, 郁稚感觉浑身清凉舒适,睁开眼眸,瞧见萧歧正替她扇风。

    这待遇与前几日简直云泥之别!

    “既然醒了,就下榻洗漱, 用早膳。”皇帝的语气神情依旧很冷淡。

    郁稚惫懒, “陛下替臣妾更衣吧。”

    萧歧:“成何体统。”

    “前头瞿氏给我吃软筋散, 我手足无力之时, 陛下不也替臣妾更衣么?后来我有力气了,能自己沐浴更衣, 你还不痛快。”郁稚将前头的事抖落出来, 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

    皇帝神情不悦,但从衣柜里取出她的衣裳,“过来,朕只侍候你这十个月。”

    郁稚就是想起前几日他对她那样坏,故而不服气想报复回去。

    两人去屏风后更衣,少女身段优美, 肤如凝脂,小腹平坦, 哪里像怀了孩子, 但毕竟李御医医术了得, 他的侄子也不可能差。

    “其实陛下喜欢侍候臣妾更衣吧?”郁稚得寸进尺, 仰头凑近带着几分调笑的意思。

    其实皇帝虽然表面凶悍,但他经不起挑逗,人很纯情,两世都是如此。

    萧歧抿了抿唇,“确实,没有记起前世的你清清纯纯, 朕很喜欢,侍候你沐浴更衣用膳,朕也觉得很有意思,心甘情愿,跟养一只小狼崽似的。不过你现在看看你,二十六岁的灵魂,要当母亲的人,丝毫不庄重!你说朕喜不喜欢你?”

    郁稚:“”

    确实,前世的最后他已经极度憎恶她了。她这样逗弄他,只会令他更厌烦。

    少女唇瓣的笑意瞬时就冷淡下来,她拿过他手中的衣裳,“臣妾自己穿戴,陛下去忙自己的事吧。”

    掌心忽得空了,萧歧愣神一瞬,径直离开屏风。

    郁稚发现自己在自欺欺人,这个孩子就不该来,他们今生不该有任何纠缠,最好他能放她离开皇宫,可是郁稚已经开不了口说一些求他饶恕的话,上一世害他到那等地步

    等郁稚坐到膳桌前,她的粥已经晾好了,皇帝瞧她心不在焉,“你不会还要朕侍候你用膳?”

    “臣妾不敢。”郁稚自行端起粥碗。

    膳后用过药,药汁苦涩郁稚直皱眉头,“太苦了,这药明日不喝了。”

    萧歧:“御医说你胎象不好。”

    “不好就不要了。”郁稚瞬间接话。

    “你说什么?”萧歧语气严厉质问。

    郁稚思索片刻道,“臣妾昨夜想了一夜,臣妾觉得陛下正值壮年,后宫美人如云,能为陛下孕育龙嗣的大有人在,至于臣妾腹中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不要?”

    “若我生了他,那我便是皇储的母亲,陛下又顾忌从前、”

    “朕明白了,你是想要朕收回那句话,百年以后要你殉葬这句?是么?”

    “不是不是!”郁稚立即解释,“若皇储是出自臣妾腹中,那臣妾的父兄又会动心思。”

    萧歧嗤笑,“郁稚,你是在为你父兄讨一个恩典?你知道朕终有一日会找他们算总账!”

    “真的不是!”郁稚道,“臣妾只是觉得,皇储的母亲若不是臣妾,那陛下会更安心一些”

    萧歧目光深深地打量着她,“你究竟有何要求?”

    “臣妾没有任何要求,臣妾就只是觉得,既然时日还短,胎象又不稳,倒不如就这样落了,免得后面诸多麻烦。毕竟孩子生下来是塞不回去的。”

    “你觉得朕的骨血是麻烦?!”萧歧怒意明显压抑不住。

    郁稚:“自然不是!臣妾的意思是从臣妾腹中出来的皇子,对于陛下来说是个麻烦。”

    “朕说要他。”萧歧义正辞严,不容她再解释,“那你就安安心心生下来,至于他身上流着你的血,只要朕自小好好教导他,他断不会走你的老路!”

    郁稚百般忧愁,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不该来!

    晌午时分,小李御医前来诊断脉,皇帝也在旁边瞧着,“如何,安胎药可有效?”

    李烁看向郁稚,“皇后忧思太过,肝气郁结,这于胎儿不利啊。”

    果然!郁稚觉得这个孩子原本也不想托生在她腹中。

    李烁:“臣改一改方子,皇后娘娘、”

    郁稚:“本宫不想喝药,李御医别忙了。”

    萧歧:“这事容不得你做主!李御医,去开药吧,还有你的叔父,你告诉他,今日朕就要在行宫看见他!”

    李烁:“陛下与皇后一直这样说话么?”

    李烁这以下犯上的一句话,叫郁稚愣住了,他不要命了?!

    李烁:“皇后胎象不稳,受不得这样的对待,若陛下要保皇后腹中这一胎,需要温柔待她,否则就算是叔父也难以力挽狂澜!”

    郁稚真替李烁捏一把汗,幸而皇帝没同他计较,让他开药方煎药去。

    她此时不敢抬眼瞧皇帝,他必定恼火了。

    “是方才在屏风之后,朕语气不好,所以你才生出那种心思么?”萧歧问她,语气倒是好了几分,不是嘲讽,他认真问的。

    郁稚也不知道,就是他说完那些话,她心里有些难受,他没有说错什么,可她就是难受。

    皇帝瞧她神情,若她是想借机问他讨要什么,此刻便不会沉默了,所以就如他所言

    郁稚思绪紊乱,活了两世的人了,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乱成这样,她也真是没出息,怎么变得如此矫情没出息!!

    “臣妾听闻人怀孕以后容易胡思乱想,罢了,臣妾会好好喝安胎药的。”

    萧歧静默片刻后道,“朕往后不会说那些话让你不悦了。”

    嗯?

    “从前是为瞿氏的事,朕都知道,今世你不会那样了,所以从你腹中生出的孩子,朕不会不放心。况且皇后生得好看,聪慧无双,后宫其他女子比不得你,朕又何必与他们生孩子。”

    郁稚惊奇,皇帝他是被鬼附身了么?怎么忽然讲这种话。

    “陛下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哄臣妾的?”郁稚一时诧异,口无遮拦。

    萧歧骤然蹙眉,“郁稚!你别得寸进尺!”

    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后,皇帝竟真的越来越温柔,他下午甚至命人从民间寻来一堆有趣的话本子,若换作从前哪有这待遇!

    不用读书练字,不用批阅奏疏,郁稚抚了抚自己平坦小腹,忽然又想生下来了

    她没规矩地躺在榻上,他也没数落她,还替她将歪斜的发簪摘下,亲手为她绾了一次头发。

    从前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郁稚又想起前世,那个时候她因为瞿氏的是憎恨皇帝,觉得他凶悍粗鲁,但仔细想想那也只是在床榻上,两人没有针锋相对时,萧歧很温柔很纵容她。

    如今他不是因为她有孕了才对她好,他本性就是个温柔的男子,只是上一世的自己钻牛角尖罢了。

    “臣妾想吃一口西瓜。”郁稚懒惰得不肯起身自己取。

    皇帝神情依旧不温和,但他抬手用竹签挑了块西瓜放她口中,才又重新拿起奏疏。

    郁稚暗自愉悦,其实她不是想吃西瓜,她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使唤得动皇帝。

    夜里皇帝亲自伺候她沐浴。

    两人躺在一处,皇帝忽得翻身过来,撩开她的寝衣,唇瓣轻轻落在她平坦腹上。

    有些痒,但郁稚没有推开他。

    天气炎热,萧歧赤着上身,从郁稚这个角度看男人肌理分明,眉眼锋利,半干的发丝上还沾染水珠,实在养眼。

    她反客为主,翻身坐在他怀里,唇瓣印上他的,舌尖轻轻描绘他的唇。

    皇帝先是纵容着他,不过是靠在床榻,任由她掌心抚过他宽绰灼热的胸膛。

    “皇后,御医说你胎象不稳。”

    “臣妾又不做过分的事,陛下不要动就是了。”

    她这样,他实在煎熬。

    少女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御医说了,臣妾的心情愉悦才能好好安胎。”言下之意,她想为所欲为。

    郁稚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到了,开始沉溺于男色了,而她的夫君正是极品。

    她的唇温软,如女恩客逗弄小倌儿,这儿摸摸,那儿亲亲。

    皇帝绷着,腰腹间青筋虬结,不知她是否存心逗弄,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能动。

    “陛下是喜欢与臣妾欢好的吧?”郁后就是这样的性子,得寸进尺,“毕竟你重生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杀了臣妾而是”

    两人对视间,男人双眸猩红。

    若换作从前,她敢这样挑衅,皇帝必定已经扼住了她纤柔的脖颈,但现如今,他再愤怒也只能憋着!!

    男人如同困兽,被她玩弄拿捏在手心!!

    “从前,你总不让我吃饱!”他切齿低语。

    郁稚:“陛下没回答臣妾的问题。”

    男人有自己的傲气,他只解释了为何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她云雨。

    郁稚凑上前去,“喜不喜欢?”

    萧歧可以肯定,妖后就是要戏弄他,这样的日子还得九个月。

    “喜!欢!”

    听到男人从牙缝里生生挤出这四个字,郁稚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找死,可她就是痛快了。

    “御医说陛下的语气要温柔。”她也是这一世才发现,自己如此喜欢逗弄皇帝!

    看着皇帝面色阴沉,双眸猩红要杀人却不能杀的神情,她真的好痛快!!

    然而她自己玩火把自己点着了,深夜明明很凉快,可她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皇帝那宽绰滚烫的胸膛,特别是他现在就这么躺在自己身边!!

    翻过身霸道地压在他身上。

    皇帝也不恼,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足踝,“别闹,郁稚。”他被她吵醒,睡眼惺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郁稚倒吸一口冷气,她觉得今夜更燥热了,愈加转辗反侧。

    皇帝最终忍无可忍,翻身坐起来靠近她,动静太大,郁稚都吓住了,“可是御医说、”

    男人躬身往下,他的唇轻轻吻住了、

    第66章 第 66 章 骑虎难下

    男人的唇舌温柔缱眷, 郁稚指尖不自禁探入他浓密发丝,真要命!贝齿紧扣唇瓣,郁稚闭上眼眸

    等皇帝从浴殿泡完凉泉回来,榻上的人已经舒适地进入梦乡。

    他静静坐下指尖轻拨开她眉宇间的发丝, “郁稚, 你最好是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翌日皇帝要回宫一趟, 夜里才折返行宫。

    郁稚:“御书房里的话本子统统给臣妾捎来, 把芍药也带来行宫,还有臣妾的枕头, 衣柜里那几件清凉的衣裳也要, 还有、”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陛下是不是记不住?那臣妾也一道回去。”

    “不用,朕都记下来了,你安心待在行宫等朕回来。”皇帝这两日语气温柔至极,郁稚都感觉不真实。

    “那么多你记不下来,陛下再复述一遍。”

    皇帝还真耐着性子复述一遍, “好了,外面日头大, 你回寝宫练会字吧, 别受了暑气。”

    “我不练字, 我想看话本子。”郁稚有些恃宠而骄。

    “好, 那就看话本子。”皇帝现在对她完全好脾气。

    ***

    等皇帝一走,郁稚没有回寝宫,屏退所有宫人,经过长廊去往药房,想要看清一个人的身份,就要在对方毫无防备地时候闯入他的领域。

    郁稚在药房后院找到人, “李御医在煎药?”

    李烁猝不及防,立即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好久不见,戚离。”郁稚开门见山,眸光凝视着他的神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若过他是那休想在她面前伪装!

    “皇后娘娘”李烁曲膝跪下,伸手紧紧环抱住郁稚的腰身,“臣终于见到皇后了!!这么多年!!”

    郁稚惊骇得无以复加,“真的是你!你怎么、”

    李烁拉着她去了无人的草药仓库,“臣一定会救皇后出去!皇后放心,暴君休想再欺辱你!!!”

    郁稚知道,戚离是天底下对她最忠心之人!!

    “皇帝没想杀我,反而是你,冒了这么大危险接近我,萧歧也记得前世一切,若是被他知道你身份,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李烁急切道,“皇后休想诓骗臣,臣看得清清楚楚,那日在猎场他拉弓向皇后射箭,他这是想活活折磨皇后致死,所以臣出此下策,让他误以为皇后怀孕了,再寻其他法子助皇后脱离他的掌控。”

    什么?!!郁稚快疯了!!

    “我没有身孕?!”

    “没有,但皇后放心,其他御医不会诊出来,臣这两日给皇后吃的药可以使得脉象呈现假孕脉!”李烁眸光熠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郁稚。

    郁稚僵在原地,心乱如麻,她没有身孕,她早该知道,那日不过是积食罢了!

    郁稚:“戚离、不李烁,你也太自作主张了,皇帝他并没有想杀我,我也没有离开皇宫的打算!”

    李烁:“皇后别自欺欺人,那样一个暴君,他对你早就起了杀心。他如今已经放松警惕,到时候皇后随便找个由头出宫,臣已经有所准备,会助皇后逃脱,哪怕用臣的性命换皇后的性命!”

    郁稚确实有离开的打算,可是这太冒险了,而且萧歧他似乎很期待这个孩子

    骑虎难下,如今不走都不行了,否则八个月后她去哪里弄一个孩子给他!

    郁稚:“万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要铤而走险!”

    行宫的守卫相较于皇宫没有那么森严,所以她必须住行宫。还有她要寻个什么由头出宫?一个月之后她必须走,否则她不显怀,皇帝会起疑心的!!

    天哪,戚离真的是太自作主张了!可是没有他推波助澜,她还真不敢走。

    皇帝午间就回来了,郁稚正躺在椅榻上辗转反侧。

    “听宫人说皇后没有用膳?”萧歧一回行宫就往她这儿赶。

    “陛下”郁稚心虚极了,她比记起前世那一日更心虚,眼神躲闪不敢看他。

    “没有胃口么?朕将御茶膳房的厨子带来了,你不是喜欢吃他们做的点心么?”

    芍药也来了,御书房的话本子一本不落全都带来了,这得装几辆马车啊?还有她睡惯的枕头,事无巨细,她交代的事情,皇帝真一样不落。

    萧歧:“先看会儿话本子,御厨回禀说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做好点心。”

    郁稚:“”

    她的心好慌,这好比点心,明明点心里没有豆沙,她欺骗皇帝说有,他吃了发现没有,必定是要杀头的!

    “臣妾不看话本子,想去书房练会儿字。”她道。

    萧歧忽得不言语了,停下来静静打量她,“你怎么了?”

    他果然是个细致入微之人!!郁稚实在是坐立难安,强迫自己镇定,“臣妾是怕孩子像臣妾一样不学无术。都说言传身教,若我好好练字,说不定他以后读书也能学得很快。”

    皇帝微微笑道,“朕正好有一堆奏疏要看,一起去书房吧。”

    两个行在长廊上,皇帝竟还搀扶着她郁稚愈加愧疚。

    坐到御案旁,提起笔练字,郁稚方静下心来。

    皇帝:“朕回宫后命人重新布置了未央宫偏殿,家具陈设都是朕亲自从内务府库房里亲自挑选,你回去看了若有不满意就再选。对了,朕命人重修未央宫附近的星辰殿,等孩子长到四五岁、”

    郁稚眨眨眼瞧着皇帝,他何止是上心啊,郁稚从未见过如此疼爱孩子的父亲,说起来他上一世死时三十有六了,膝下无子,难怪这么疯狂。

    萧歧:“怎么了皇后?”

    郁稚:“没什么,臣妾只是羡慕腹中的孩子,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父亲。”他这态度与前几日真是天差地别。

    萧歧抿了抿唇,“当初教你写字时,真也是很耐心的。”

    确实,她心中有愧,可是她此时哪敢坦白啊,简直是从一个深坑爬出来掉出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帝看她神情落寞,“孩子也有一个很好的母亲,你不看话本子,反而来御书房练字了。”

    未过多时点心送来了,皇帝亲自伺候她用,郁稚接过筷子,“臣妾哪里有这么娇气,不用陛下伺候。”

    暖烘烘、松软甘甜的奶酥入口,真的是美味,皇帝这两日待她太好了,其实上一世两人反目成仇之前,他对她也很好。

    要不趁着时日尚早她再试试看能不能真怀上?否则她不敢想象,若自己真远走高飞,皇帝知道真相之后会如何疯魔了。

    夜里郁稚特意着了件轻薄的寝衣,皇帝靠坐床榻看书,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清心寡欲的模样。

    “皇后早些休息,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她一言不发就这么望着他,皇帝就知道她什么心思了?!!

    既然如此,郁稚抬手抽走萧歧手里的书,“今日李御医诊脉,说臣妾已经无碍。”她捧起皇帝的脸,重重亲了口。

    “等明年,你身子恢复了。”他轻拍她的腰肢安抚。

    恐怕不行等不了了

    郁稚霸王硬上弓去解皇帝寝衣。

    “皇后怎么像土匪?”萧歧拒绝她又没真正按住她的手,只是一味地躲开。

    “臣妾本来就是土匪!”她从中获得乐趣,“哎呀,从前我怎么没尝出好滋味呢,我还拒你于未央宫门外,如今我才发现你的好!”

    “你再这样,朕去偏殿住。”

    郁稚:“我不让你去!”

    “郁稚”男人气结,郁稚发现她爱极了皇帝这模样,愈加想欺负他,重重地亲他几口!

    “你轻一些,别伤到孩子。”男人无力地靠坐床栏,已经放弃抵抗。

    少女眸光痴迷,该死,这样的萧歧真的好迷人啊,若是以后都吃不到,她会很遗憾很可惜的!

    掌心抚过轮廓分明的胸膛,“陛下放心,臣妾会很轻的!”

    萧歧重生以来十分专横,此时却格外隐忍,强壮体魄纹丝不动,郁稚几乎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闹腾到深夜,郁稚实际没占多大便宜,两人最后去浴殿沐浴,郁稚又如恶霸将皇帝堵在汉白玉池子角落里。

    “听医女说,臣妾这样时正常的,陛下温柔些就成。”

    “陛下满足臣妾,臣妾心情才会好。”

    “御医今日说臣妾吃的药有效果了。”她小嘴说个不停,非要皇帝相信她身子好着呢

    她不依不饶,皇帝无奈应允。池子里,男人温柔似水,唇同时贴在她耳廓说着情话,简直叫人飘飘欲仙。

    皇帝叫她浅尝辄止。郁稚被抱回龙榻,微弱烛火映照之下,席榻间并不明亮,萧歧却一眼瞧见了象牙席上一抹血红。

    “郁稚,你受伤了?!”

    郁稚顺着男人惊恐的视线望过去,难怪方才她小腹坠坠,原来是这月癸水已至。

    等等,郁稚视线转向皇帝,男人面色苍白惊愕,不不不他误会了!!不是见红,不是的!!

    萧歧骤然转身离开内室,“朕去传御医!”

    郁稚头一次见萧歧如此慌乱,她叫他不住!!

    天哪!!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67章 第 67 章 祈福

    萧歧亲自将李烁从药房揪来。

    郁稚已经将榻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 “臣妾无碍,陛下不必担忧,臣妾好得很。”

    皇帝岂肯善罢甘休,押着她给御医诊脉, “皇后见血了。”

    李烁神情骇然看向皇后, 郁稚给他使眼神, 不如一起蒙骗皇帝说她小产了?!

    岂料李烁仔细诊脉后道, “皇后暂时没有落胎的风险,只是陛下需更温柔待皇后, 切不可莽撞行事, 否则再好的安胎药也保不住皇子!!”

    萧歧面色苍白,李烁语气颇严厉,他却没有反驳,这叫郁稚看得心都揪紧了。

    等李烁离开,郁稚主动认错,“都是臣妾的错、”

    萧歧:“是朕的错, 朕不该纵容你做那样的事。”

    专横凶悍男人变成这模样,郁稚感觉这都要怪到自己头上。看情形萧歧往后数月都不会碰她, 所以这事真没有挽回余地了。

    “皇后休息吧, 朕替你扇风。”

    郁稚躺回榻上, 男人靠坐床栏替她扇风, 她抚了抚小腹,苍天呐,九个月后她从哪里弄一个孩子来给他啊!

    “小腹有不适么?”他微微躬身,温柔问她。

    “没有”她可愁死了,郁稚,你真不是个人。

    ***

    翌日郁稚乖乖去御书房练字, 有侍卫送信进来,“陛下,暗卫已经查到戚离的老宅。”

    皇帝居然还在派人查戚离!!郁稚抬眸看了一眼皇帝,萧歧气定神闲地接过信件,“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幸而戚离已经改名换姓,不、按照萧歧的性格必定会追查到底,最后还是会查出李烁就是戚离!

    假孕的谎言也会被戳穿,郁稚不敢想象,萧歧会是怎样的盛怒,自己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她必须远走高飞!!

    “身子可有不适?”萧歧将信放到不起眼的位置。

    郁稚摇头,“臣妾好着呢,陛下不要问了。”昨夜所谓的见红吓到了萧歧,他每隔一个时辰都要问她一遍。

    行宫太悠闲了,皇帝每日不上朝,除了批阅奏疏就是陪着她练字看书,还是回宫让皇帝忙碌起来,自己再想法子脱身。

    郁稚:“臣妾想着,明日回宫吧?陛下在行宫太久,会引得朝臣议论。况且若等身子沉了,臣妾回宫也不方便。”

    萧歧:“好,都依皇后的。”

    萧歧这几天似没脾气的人,郁稚都觉得陌生。除了情事以外,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郁稚看了眼那封信,“那我若求陛下放过戚离他们,陛下可会依臣妾?”

    萧歧沉默不语。

    郁稚:“你不是说信我今世不会再夺权了么?那揪住前世那些受我蛊惑的年轻臣子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呢?横竖他们这一世都不会再走老路了。”

    萧歧深深看她一眼,并不肯答应。

    罢了,终于走到这一步,“我们两人来对一对账吧,萧歧?”

    萧歧神情认真起来,“皇后预备怎么对账?”

    郁稚:“唔,就从李檀开始吧,她在你面前是如何编排我的?”

    皇帝也不隐瞒,“她说你在朕死后,广招男宠,夜夜笙歌,说你以美色、诱、惑李勋,使他背叛朕,说他后来夜夜出入未央宫!!”

    “胡说八道!!”郁稚简直要气死。

    萧歧:“皇后,这账还是以后再对吧,朕怕你动了胎气。”

    郁稚抹了抹额头的汗,“若是因为这点事就动胎气,那这个孩子也太娇弱了,不配做你我的孩子。今日我偏要跟你对账!!”

    郁稚:“第一,我承认是策反李勋,但我可没用美、色、诱、惑他!另外我只要他给我通风报信,至于出卖军情,可不是受我指使!”

    郁稚:“还有你死之后,我才没有广招男宠,夜夜笙歌!怎么胡乱造谣呢!!”

    萧歧面无表情,“你和那些年轻臣子怎么说?”

    郁稚:“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出征在外我每夜都是孤枕入眠,别信什么夜夜笙歌缠绵凤榻,我前世虽然恨你,但我在妇德方面绝对没有问题。反倒是你,边疆的奇闻都传到宫里头来了,说什么君王营帐夜夜歌舞,舞姬妖娆,什么部落公主非陛下不嫁。”

    萧歧:“没有,我每日都在营帐中排兵布阵,每夜也都是孤枕入眠。”

    “好,那这种事就算对完账了,谁也没亏着谁。”郁稚双手叉腰爽朗道。

    萧歧:“不算对完,朕一字一句都是实话,而你就未必了。”

    郁稚:“!!!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萧歧:“若在边疆吃饱了,我回宫怎么可能夜夜来未央宫?”

    该死,萧歧这个人前世就是那等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她知道他从不说谎,他身为君王也没必要在此事上说谎。

    反倒是她,确实招牌砸光了,哪怕说真话也没人信。

    郁稚气不过:“前世你若肯雨露均沾,就不会至死都无人送终。你每次凯旋回来,夜夜来我未央宫我也很累,所以怪不得我将你拒之门外。”

    萧歧嗤笑,“你怪我没有雨露均沾?从前你那样不可一世,我真沾了,真与旁人有了皇子,你又该不乐意了。”

    “我、”郁稚捂住小腹,“陛下别说了,再说臣妾动胎气了。”

    萧歧始终气定神闲,“所以朕觉得这个账还是以后再对吧。”

    “好好好,以后再对,以后再对”郁稚也不肯提从前的事了,毕竟自己理亏,所以他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噎死。

    “真不舒服?”萧歧掌心抚上她的小腹。

    郁稚:“御医说让陛下温柔,你每一句话都气人!”

    萧歧:“是你要对账。”

    郁稚:“你还说?!”

    两人最后各自住嘴。

    翌日回到皇宫,未央宫偏殿已经布置得妥妥当当,金丝楠木所制的婴儿摇篮,各类样式的木雕小玩意,连窗纱都换了新的,皇帝还命绣房制了许多软绵小衣裳偏殿每一样家具摆设都是皇帝亲自挑选,附近的星辰殿也开始重修,可见他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到来。

    皇帝弄出这么大动静,各宫也都猜出来了,皇后娘娘怀了身孕!!

    李檀知道皇后回宫,立即来到未央宫拜见,目光落在郁稚平坦小腹,“敢问皇后哪个御医诊的?可会有错?”

    明明上一世的这时候,皇后没有怀孕!!

    郁稚笑道:“李御医。”

    李檀立即发现破绽,“李御医丁忧,他没随行去行宫。”

    郁稚只能强撑着,“是李御医的侄子,医术同样了得。”

    李檀压低声音,“臣妾不信皇后怀孕,你可是为了逃脱罪行,故意用这招欺哄陛下?!”

    “放肆!!”没等郁稚自己开口反驳,提前回未央宫的皇帝将贵妃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贵妃,你有何资格质问皇后?”

    李檀遭这样的呵斥,当场就跪到地上,“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他们三人都知道上一世的郁稚并没有在这一年怀孕。

    萧歧:“贵妃现在就离开未央宫!往后最好深居简出,莫要来未央宫惊扰皇后养胎!”

    李檀甚是不服气,“皇后最会花言巧语,陛下就要重蹈覆辙么?臣妾不信,非要再传几位御医再诊断,上一世的今年,皇后明明没有怀孕!”

    萧歧:“贵妃,住口。”

    最后李檀是被皇帝的贴身侍卫搀扶离开的。郁稚自始至终都抚着小腹,她终究是心虚的,歪在椅榻上,“上一世这一年,臣妾没有怀孕,来年宫里也没有皇子降生。”

    萧歧神情凛然,“皇后,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郁稚:“我作孽那么多,怎么会有子嗣,我哪配当一个母亲”

    萧歧:“郁稚,朕不允许你胡思乱想。”

    郁稚眸中含泪,双手按住皇帝小臂央求,“陛下,下个月初一臣妾想去皇家寺庙忏悔,替孩子祈福”

    “好,朕陪你一起去,为我们的孩子祈福。”萧歧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心疼。

    郁稚:“初一有大朝会,陛下不可为了臣妾荒废朝政,臣妾想独自前往”

    李檀已经起了疑心,一定会盯着她的,若再过一段日她小腹仍旧平坦,那可是真要瞒不住了!!郁稚如今只想从皇宫逃离!!她再也不要过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她劝说许久,萧歧最后终于答应允留在宫里,下个月初一由她这位皇后带着人去皇家寺庙祭祀祈福。

    这几日暗卫的信源源不断地送来,关于戚离的线索越来越多,皇帝独自在御书房拆开这些信。

    这一世戚离改名易姓,并且早早来了皇城,看来他重生比他们都早几年,说不定他已经混入了朝堂!!

    萧歧不可能放过戚离,他必定会将这个蛊惑皇后之人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不会让皇后知晓。

    所以眼下重要的是,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说不定他已经见过郁稚,说不定他们主仆二人已经相认过了,会是谁呢?萧歧上朝时,目光巡视着大殿中每一个年轻臣子的面庞。

    第68章 第 68 章 欺君!

    李烁每日清晨都来未央宫请脉, 皇帝皆会陪伴左右,今日有朝会,皇帝已经去了大殿。李烁来未央宫来得晚,郁稚终于有机会与他单独见面说话。

    李烁:“臣听内务府的人说皇后下月初一去奉天寺祈福?娘娘可是打算那时离开?”

    郁稚:“是, 你也要未雨绸缪, 皇帝一直派人追查你的行踪, 你当御医并非长久之计, 还得尽早离开皇城为妙!”

    “臣不怕,臣若想苟活那必定不会想方设法进入皇宫, 只要皇后能平安顺遂, 臣死不足惜!!”李烁目光殷切地望着她。

    郁稚明白戚离的赤胆忠心,哪怕她现在丢给他一把匕首叫他自尽,他也会照做。戚离的身世凄苦,上一世自己救他于水火,所以他也奉她若神明,那个时候她仇恨皇帝, 所以他比她的恨意更深。

    她与他说了自己的计划,吩咐他去办一些事。

    李烁:“娘娘放心, 臣会在奉天寺安排好一切, 只要娘娘那日出现在寺庙, 臣就可以帮助皇后脱身!”

    ***

    几日之后秋意渐起, 绣房送来几件秋裳,样式颜色皆是郁稚前世的喜好,夜间微凉已经可以穿了。

    绣房嬷嬷告诉郁稚,“皇后娘娘,这些衣裳都是陛下吩咐制的,后头还有七八件没有制好, 特意加宽了腰身,若有不合身的,娘娘吩咐人送回绣房,半日就能改好。”

    衣裳一件比一件绮丽精巧,郁稚轻抚过蜀缎缎面,原来萧歧那日回宫不止命人布置偏殿,还为她做了这些。

    待绣房的人走后,郁稚偷偷将其中两件打包进行李,明日就是去奉天寺的日子,这几件秋衣正好给她作出宫后御寒之用。

    她幼年时过怕苦日子,那等潮湿阴寒的感觉她这一生都不愿意经历,两世都耗在这座皇宫里头,出宫以后也不知是什么光景,只能尽可能多捎带些金银首饰、御寒衣物。

    下午郁稚去御书房练字,特意穿了绣房制的新秋衣,烟紫色绣百蝶蜀锦裙裳,腰身微宽,这衣裳显得她华美富丽。

    皇帝看了,“知道皇后最在意身段,这衣裳样式最能遮掩腰腹,只是如今还未显怀,你可尽情穿衣柜里那些衣裳。”

    郁稚:“谁说我不显怀了?陛下不信就摸摸。”

    皇帝真小心意地伸手,隔着衣物轻覆在她小腹,也没反驳她的话,因为两世以来头一次当父亲,不知这算不算显怀。不对,不是第一次了。

    郁稚:“发现没有,小腹不似以前平坦了。”

    萧歧:“”

    他这欲言又止、甚至有些困惑的神情,郁稚觉得很有意思。哎,他特意命绣房制的衣裳,若今日不穿,以后他没机会瞧见了。

    此时外头有侍卫禀告,萧歧收回手传人进殿。

    又是一封快马加鞭送来的信。郁稚心都揪紧了,不知道皇帝查到哪一步了,千万别发现李烁就是戚离,千万不要,只差一天了,一步之遥她就可以金蝉脱壳了!!

    信中说马上就可以查到戚离如今的真实身份,信是十日之前寄出的,也就是说揭露戚离身份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萧歧亲自去过翰林院,目光扫过那些年轻臣子们,戚离十有八九隐藏在其中!

    “陛下可有想过孩子的名字?”郁稚主动试探,并且引开他的注意力。

    萧歧这才收起信放入抽屉,“朕想了几个好名字。”

    说着他提笔要写下来给她看,可又忽然想起什么,“你过来,朕教你写。”

    郁稚如从前那般坐到他怀里,握着笔,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朕想了这几个字。”

    他一笔一划带着她写下一个字:臻

    郁稚:“臣妾都不认得这个字。”

    萧歧:“前世苦难尽忘,今生百福并臻。臻字有福至之意,朕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字。”

    如此美好的寓意郁稚扭头望向皇帝,“那臣妾也很喜欢这个字!”

    皇帝又教她写了几个字,一下午的时光两人尽在想孩子的名字,可是到最后都觉得其他名字不如臻这个字好。

    萧臻,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皆可以用

    夜里沐浴更衣以后,郁稚抱着皇帝,一双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身,从行宫回来这几日,郁稚觉得皇帝似回到上一世起初的模样,他本性不喜坐朝堂,他喜欢驰骋边疆,人有些沉默,但除了床榻以外的地方,他并不凶悍,对她很纵容

    “皇后不可以、”

    郁稚非要吻他,皇帝左右躲闪。自从那件荒唐事后,郁稚觉得自己哪怕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肯与她亲热。

    可明日她就要远走高飞了,她对男人这具身躯应该会很怀念。

    “亲几口又怎么了?我又不对你做其他事情,是陛下自己胡思乱想!”她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闪躲,将人撩拨得几乎崩裂,又说这样的话。

    掌心顺着男人颈侧往下滑,感受着他滚烫肌肤之下那加速的心跳,宽绰胸膛、紧实肌理可惜啊以后都吃不到了。

    “郁稚!”

    这就是她所谓的只是亲一亲!!

    微凉秋夜,她非得撩拨得他去浴殿浸了两趟凉泉才罢休!!

    始作俑者却还悻悻然道,“陛下身子真好!”

    皇帝抿着唇不言语,眉宇间有些怒意又很无奈。

    翌日清晨两人早起,皇帝有大朝会,郁稚则要去奉天寺祈福。

    萧歧替她穿衣,“不如等下午,朕陪你一道去奉天寺?”

    郁稚嘀咕:“哪有下午拜神的,都不灵了。陛下是不是担心臣妾跑了?”

    郁稚:“你放心吧,臣妾两世都过惯了富贵日子,你就算赶我走我也不走。”

    皇帝便没有再言语,他确实很忙,朝堂政务、边疆军情,还有今日会收到暗卫的信,他马上就会得知这一世戚离乔装的身份,铲除这个心头大患。

    郁稚正好不在宫里,他可以放手去做这一切。

    早膳过后,皇帝亲自替她披上披风,“寺里的素菜你吃不惯,朕命御厨备着午膳,等皇后回来。”

    郁稚眼神凝在他身上,她没有一丝后悔,这条路只能走到黑了,临到走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不舍萧歧,这样的悲痛与上一世知道他战死沙场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

    少女眸光湿润,她抬手擦了擦,“没什么,就是有身孕的人多愁善感罢了。”

    皇帝派了宫中最精锐的禁军护着她去奉天寺,前头铁甲骑卫开道,再是宫人婢女,浩浩荡荡一行人绵延三里。其中还跟着李烁,还是皇帝特意吩咐他随凤驾去奉天寺,以防着郁稚路上有任何的不适。

    郁稚坐在龙辇之中,感受不到一丝颠簸。

    戚离办事很妥帖漂亮,郁稚知道他一定能助她从奉天寺脱身,但是她没告诉他自己要去何处。

    其实她已经安排好船去江南,天高水长,皇帝找不到她的!

    对了,还有芍药,郁稚并不打算带走芍药,她给了芍药一些银子,足够她后半生富足。皇帝不会过多为难一个宫女。

    进入奉天寺后,主持恭恭敬敬带着她参拜,郁稚倒是不急,她上一世不信神佛,但如今她信的,因果轮回,转世再生,她经历过了。

    她在佛前供奉百盏莲灯,诚心祈求佛祖能保佑萧歧这一世长命百岁,她对他有愧,愿意折二十年的寿,加在他身上。

    禁军将奉天寺层层包围,飞鸟都越不过屋顶去。

    郁稚听主持说了佛法,午间就借口疲惫去后院休息了。外头人进不来寺庙,但若庙里的皇后自己想出去,那法子很多。

    奉天寺是皇家寺庙,宝藏无数,设有地下密室藏着舍利,而郁稚所在的这间房设有通道前往密室,密室还有通往外头的密道,以防寺庙受人入侵或者火灾,方便将宝藏转运,平时这密道是封着的。

    这些都是皇家秘辛,唯有君王才会知道,郁稚上一世是真正掌权的,故而她全部知晓,她命戚离偷偷打通了密道。

    郁稚屏退宫人之后,拿起包裹,打开了房中密室的门往下走。

    戚离告诉她,通道的那头有马车等着她!

    ***

    御书房中,皇帝今日匆匆结束了大朝会,而暗卫的信已经如他预料的那般放置在御案上,里头写着戚离如今的身份!!

    侍卫已经待命,只萧歧一声令下,今日就是那戚离的死期!!

    究竟是哪个臣子?礼部?吏部?户部?翰林院?

    萧歧拆开信,打开信纸,信上短短几行字非常清晰。

    太医院,李烁。

    “!!!”

    信纸瞬间灰飞烟灭,太医院李烁就是戚离!!他今日跟着皇后去奉天寺了!!

    等等,男人诧异的同时一阵怒意呼啸而来,直冲脑门。

    “郁稚!!

    她看到李烁第一眼就知道了,他就是戚离!!两人联起手来骗他!!

    在外候命的侍卫见皇帝盛怒,“去奉天寺!杀了那个叫李烁的御医!!”

    --上一世的这一年,皇后明明没有怀孕!

    --臣妾想去奉天寺忏悔,为我们的孩子祈福。

    --皇后胎象不稳,臣主动请缨,随凤驾去奉天寺。

    --初一你有朝会,臣妾不想陛下因为我耽误朝政。

    --臻这个字特别好,臣妾也很喜欢。

    --臣妾亲一亲怎么了?又不别的事。

    --哪有下午拜神的,都不灵了

    男人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宫门守卫见到君王一行人风风火火从宫门策马而去。

    有什么真相昭然若揭,但男人暂时不下定论。

    郁稚,你最好是怀了身孕,否则他这次真的会、真的会、杀了她!!

    第69章 第 69 章 江南

    郁稚经过长长的密道, 顺着阶梯往上爬,奉天寺密室的出口是一片树林,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马车在等着她!!

    “皇后娘娘!”

    郁稚走近发现坐在马车头的人竟然是戚离!他褪去一身官服,穿着粗衣麻布, 看这架势

    郁稚:“戚离你打算与我一道走?”

    戚离殷勤地接过她的包裹, “皇后娘娘要臣早为自己做打算, 臣想着与皇后一道走, 路上好护着皇后安全!!”

    不、不行,她可以离开皇城, 他也可以离开皇城, 唯独不能两人一道走!若是萧歧发现真相,会以为他们二人私奔!!

    但事到如今,回不了头了!!她钻入马车,“走,我们快去码头!”

    晌午时分,御驾亲临奉天寺, 寺庙主持匆匆出来迎接,但见跟在皇帝身后的侍卫跳下马冲入奉天寺, 到处搜查御医李烁。

    萧歧:“皇后人在何处?”

    主持恭敬回禀:“皇后与贫僧讨论了佛法, 此刻凤驾已经在禅院歇下。”

    萧歧直冲后院那间最华丽的禅院, 专供皇室宗亲前来礼佛时休息为用。

    岂料院门从内锁着, “皇后?”男人压下蓬勃怒意,轻敲了院门,“郁稚?”

    无人应答,又等了片刻,皇帝忍无可忍撬开院门,人去楼空, 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疑虑在心中如涟漪无限扩大。

    侍卫前来回来,“陛下,没有寻到御医李烁的踪迹,寺庙守卫说曾看到他离开寺庙,奴才已经派人去寻了。”

    无人知道皇帝为何忽然要缉拿李烁,但他亲自前来,必定是出了大事。

    禅院里有密道!萧歧想起来了,他不信神佛,常年在外征战,但先皇曾告诉他禅院密道通往奉天寺的地宫,地宫藏着佛家珍宝,上一世他也曾将此事告诉皇后。

    他掀开椅榻木板,密道果然有被打开的痕迹,一路往下隐约能闻见妖后身上那幽幽的茉莉花香!!

    萧歧离开密道,“召回所有人,骑上马跟朕来!!”

    皇宫里大部分禁军已经被派出去寻人,对外只说皇后抱恙在奉天寺修养祈福。

    第六天,皇帝回宫,一同带回来的还是在去往洛阳的商船上抓到的戚离。

    萧歧命人查过,那一日码头的大部分船只是要去洛阳的,只有一艘是去江南的,每一艘船他都不会放过。

    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朝臣们不会知晓,更不会有人察觉太医院少了个小御医。

    宫里头只会当皇后在皇家寺庙修养,而李御医随侍。

    密室血腥味浓郁,戚离被铁链捆在架子上,十二道酷刑用了个遍。

    侍卫:“陛下,他还是不开口说皇后的行踪。”

    皇帝打量着奄奄一息的男人,“上一世就是你。”萧歧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在他被皇后拒之门外时,从他身边经过,那样一个小小的文官,眼底流露对君王的蔑视。

    他征战沙场、劳苦功高,而这等阴沟里算计的小人在皇后身边谄媚讨好,左右朝纲!!

    萧歧伸手掐住戚离的脖颈,迫使他正视自己,“朕只问你一句话,皇后她可有孕?”

    尽管萧歧已经命人查出,戚离开的药方有假孕的功效。

    少年浑身是血,看向男人的眼神却依旧轻蔑,他笑了,“你这样的暴君,哪配她为你生儿育女!!”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心中那最后一丝宽容也烟消云散!

    很,很好,两个人联起手来欺君!!

    行宫那日,戚离出现的那日,她就已经撒下弥天大谎!!

    两世都是如此,她还真是不知悔改!!

    妖后向来如此!萧歧转身离开密室,他沾染了一身血腥味怎么都散不掉!

    未央宫偏殿里,他亲自挑选的那一件件精致小巧的家具摆设简直是笑话!他满腔的父爱,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他只想找到那个女人,而后将她活生生塞入棺椁当中,丢入皇陵封死!

    只有她死了,他才会息怒!

    ***

    夜间,前往江南的商船也未停靠,顺风顺水行速极快。

    下午他们抵达码头后,郁稚告诉戚离她打算去江南。于是戚离将包裹给她,让她上船,他去将马车停靠到隐蔽的地方,若是没有等到他,也别下船,万事小心!

    直至船缓缓离岸,戚离果然没有回来。

    皇城郊外的这处码头船只来往频繁,或许戚离上错船,或许他临时改变主意不随她离开,戚离心思缜密,郁稚猜不透他,最后只能自己回了船舱。

    整夜难眠,郁稚不敢想象萧歧要是知道真相,该是何等盛怒!

    商船走走停停,郁稚中途换了几艘船好混淆视听。

    三个多月后,隆冬时节她终于抵达江南,左思右想选择在杭州府下船,街上竟四处都是守卫!天寒地冻的,客栈门前也全贴的她的画像。

    一路在船上她倒是没察觉,如今到了富庶的杭州府,她发现皇帝简直布下天罗地网寻她!她明明已经逃得很远了

    在小食摊上吃碗豆花的功夫,已经有两波衙役经过,郁稚哪里敢住客栈啊,那是自寻死路!!

    包裹里空有一堆银金珠宝,就只能在街边瑟瑟发抖。对了那些首饰上也刻有御造字样,她也不敢去当铺

    郁稚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今年科考落榜以后应该会回到杭州府,下一届科考才会高中,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成为除了戚离以外她最器重的臣子!

    那人名叫江一城,性子跳脱,最会吃喝玩乐,常在她耳边吹嘘说,“皇后娘娘,臣在杭州府可是坐拥半座城,人送外号江半城!”

    “臣风流倜傥,杭州府各大青楼的姐姐们各个都对我趋之若鹜,都要嫁我!”

    “戚离那个冷面佛没意思,陛下又远在千里之外,皇后娘娘若是寂寞想要男宠,臣愿意效劳!”

    “臣不成亲是有原因的,父母在世时给我订过娃娃亲,那姑娘的名字可好听了,叫陈幻香,就在苏州府,可是我后来派人去提亲,怎么都找不到人了。我父母又都走了,我就耽搁到现在。”

    “皇后娘娘,你就收了臣当男宠吧!臣一定好好伺候皇后!”

    上一世的最后,她被父兄圈禁在未央宫,江一城曾冒死闯进来要救她

    事到如今,她只能冒用陈幻香的名字去找江一城!

    隆冬时节天黑得早,她曾听江一城说过,江南难得下雪,今夜就碰上了,人倒霉起来真的喝凉水都塞牙!好冷!

    郁稚此时身着破棉袄,抱着个破包裹,小脸被她用炭擦得黑不溜秋。哪怕是皇帝见了她,恐怕也得分辨分辨。

    按着印象中江一城的描述,她找到了江府,果不其然,真是好大一座府邸。江一城出身商贾之家,父母早亡,留给他偌大的家业。

    郁稚抬手叩门,开门的应该是管家护院他们,郁稚真担心这模样被当做叫花子,可是外头街上巡逻的人太多了,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叫花子你找谁?”

    郁稚听到熟悉的声音,没想到开门的正是一身绫罗风流倜傥的江一城,还是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郁稚:“我、我叫陈幻香。”

    “不认识,我们这没这么个人。”江一城火速合上了门。

    不认识?不认识?!!郁稚站在冷风中凝住了,难道上一世什么所谓的娃娃亲、未婚妻都是江一城编的?

    对,没错,这个人就是这么不着调!!

    完了,她要么冻死在街头,要么被押送到萧歧面前!!

    “嘿嘿,吓着了吧?”一个脑袋从门口露出来,江一城笑得一脸邪气,“快进来,未婚妻。”

    江一城:“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哭啊。”

    在巡逻的侍卫注意到这里之前,江一城将她拽进江府大门。郁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也谢自己上一世招纳了那么多年轻臣子,这一世都能用上!

    江一城丝毫没有起疑心,只是皱着眉头瞧她,“又瘦又丑,个子倒是不矮。行了,本少爷认栽了,谁叫我们定了娃娃亲呢。”

    郁稚活了两世,还是头一次被人说丑,她擦了擦脸,不但没擦干净,手上还沾染了碳灰。

    江一城嫌弃道:“来人,带她下去洗洗干净,本少爷可不和小叫花子成亲。”

    婢女总听江一城说他有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如今人真来了,故而她们都对郁稚格外恭敬,烧水的烧水,取衣服的取衣服,郁稚又饿又冷,进入浴桶之后才有了回魂的感觉。

    婢女们小心地清洗她的头发,发现小叫花子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用布巾轻轻擦拭她黑黢黢的的脸颊,随着碳灰被擦拭掉,少女瓷白的面颊渐渐显露。

    四个伺候沐浴的婢女们皆愣住了,她才不是什么小叫花子!未来少夫人有着一双晶莹美目,肌肤瓷白细腻,乌发披散肩神,皆说江南出美人,她们见识过不少,可美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简直是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难怪少爷总是念叨他这未过门的妻子,这样美妙的女子若是被送入皇宫,皇后娘娘也能当得的!

    婢女们伺候她出浴,轻轻擦拭肌肤,她从发丝到玉足,每一处都是美得心旷神怡,饶是女人也移不开眼睛。

    一双纤纤玉手,看起来没有干过一点儿活,该是怎样的富贵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花厅里正等人开饭,江一城自从科举落榜回到杭州府后,心里十分苦闷。

    “好了,答应父母要考中科举,今年无望,好不容易把未婚妻等来了,没想到是个叫花子丑姑娘。”

    “幸而少爷我是不是个负心汉,我还是会娶她的。”

    “她不会是一路乞讨来的杭州府吧?”

    “快快,这一桌菜恐怕不够,再叫厨房去备几个热菜。”

    奴才小厮们在边上道,“少爷别急啊,少夫人不好看,你可以纳美妾嘛,青楼里多少美人等着你婚后进我们江家的门呢。”

    江一城:“那不行,少爷我不能沉迷女色,我还是要用功读书,将来去皇城当大官!”

    “少爷,陈姑娘过来了。”婢女前来禀告。

    江一城毫不在意:“来就来了,快给本少爷盛饭。”

    郁稚着一袭滚狐毛边锦袄,在婢女的引路之下经过长廊迈入花厅,“多谢江公子收留。”

    她可以确定江一城没有前世记忆,这一世能找到他,郁稚真是十分欢喜,如见一位故友,还解了她燃眉之急!

    她在江府躲个三年五载的,就不信皇帝还找她!

    “坐下吧、”江一城接过婢女递来的饭碗,抬眸看过去,想着小叫花子那张乌漆嘛黑的脸,哪怕是洗干净了想必也丑得很。

    然后视线相触的刹那江一城手中的筷子瞬间滑落,他仰着脑袋瞠目结舌,向来八面玲珑的公子哥,此刻如痴傻了一般。

    江一城惊呼道:“请问你谁?!!!”

    郁稚心头一紧,难道是刚才自己那副模样,他没看清她的脸,如今看清了,他发现她不是陈幻香?还是说他也像戚离一样有着前世记忆,认出她就是皇后了?!

    第70章 第 70 章 嫁我

    “来来来, 陈姑娘一路赶来杭州府,路上必定吃住不好,这鱼脍新鲜,多用一些。”江一城给郁稚夹的菜堆在饭碗上, 都有小山那样高了。

    少年一双眼眸熠熠生辉, 自从郁稚跨入花厅, 他瞧见她这洗去一身污垢的容貌, 眼睛就没有移开过。

    郁稚编了个谎言,说当年随父母离开苏州去了皇城做生意, 结果母亲病故, 父亲遭人陷害入狱也死了,自己是千里迢迢从皇城赶来投奔他的。

    江一城感慨道,“我今年也去了皇城科考,若是早知你家境遇,必定会在皇城找你,免得姑娘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行了这么长的路。”

    江一城:“放心, 陈姑娘,你我自小定了娃娃亲, 我一直在等你, 等过了年关咱俩就成亲, 如此我们两家父母在黄泉之下也安心了。”

    啊?啊?

    郁稚险些被鱼汤呛到, “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为何?!”江一城心急火燎道,“难道是陈姑娘不满意我?你放心,虽然你是孤女,但我聘礼不会少的,必定八抬大轿把你风风光光娶进门!”

    郁稚:“我给人做过妾,万万不敢再想着嫁给江公子你为妻。”

    江一城:“你有夫君了!!”少年倍感震惊, 未婚妻如此貌若天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欢喜才好了。

    郁稚支支吾吾,“就是那个将我父亲坑害入狱的恶霸,强迫我为妾,我是从他家逃出来的”

    江一城不错眼地盯着她,一瞬间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难怪、难怪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姑娘,外头街上贴着你的画像?!!”

    郁稚哭诉:“对,那个恶霸与京城的大官有勾结,故而倒打一耙,报官说是家中买来的妾跑了,派人到处搜捕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跑来杭州府寻求公子庇佑。若是公子怕惹上麻烦,我走就是了”

    郁稚放下饭碗,她对江一城这个人了如指掌,虽然看着不着调,实则为人仗义,最看不得欺男霸女之事,必定会出手相助。

    “不准走!!”江一城一把捉过少女的手腕,“你我定了娃娃亲,你就是我妻子!我不会嫌弃你嫁过人!幻香你放心,若是那恶霸寻上门来,我必定护你周全,我江一城在杭州府还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郁稚于是又坐下继续用饭,一路行来确实吃住不好,江南的菜清淡鲜香,十分合胃口。

    “那就多谢江公子了”

    江一城生怕她走了,这么仙女似的人给他当妻子,他做梦都要笑醒,“那个恶霸势力很大么,我头一次听说京城的人找逃跑的妾,竟然能差遣得动江南的衙门。”

    “京城的富户,结交了不少官员,故而手伸得那么长,若是江公子害怕,等我用完这顿饭就走,绝对不连累你”少女美目晶莹,清纯可怜,就这么将哭不哭的模样,叫人心都化了。

    江一城听后心急火燎:“不准走!你进了我江家的门,哪怕豁出命去,我必定要护着你!!”

    郁稚浅浅一笑,真是手到擒来,江一城的脾性还是与前世一般无二!随随便便就忽悠住了!

    郁稚就在江家安顿下来,江一城是城中巨富,官府也给几分颜面,进府搜查也是装装样子。

    官府张贴的画像与郁稚太像,她都不太敢出门,江一城对她以礼相待,每日都会给他带新奇好玩的东西,郁稚其实对他很熟稔,两人的相处是很愉快的。

    江一城还说等风声过去了,要给她办一场盛大的婚仪,郁稚一直以自己给人当过妾为理由拒绝。

    江一城被拒绝也不沮丧,赶在除夕前将裁缝请来家中为她制新衣,二十多件衣裳,一半是喜庆颜色。

    郁稚再没有皇城的消息,直至入夏前,风波才渐渐平息,街上她的画像被揭掉了,城中侍卫也不再寻找她的踪迹。

    江一城:“那恶霸终于放弃寻你了,我想也是,他再有钱也不能长长久久地使唤全天下的衙役找你吧?”

    郁稚心想他是使唤得动的。至于皇帝为何收手了,大约是被御史知道后劝谏了么?

    不管怎样,她都自由了。

    ****

    江一城对她越来越殷勤,前世他就一心要当她的男宠,口口声说说要给她暖凤榻,当年自己还想着,若她是个普通人,没有皇权在手,她大约会随他去杭州府,看一看他所谓的半个城的产业,尝一尝江南的美酒,跟着他进入赌坊见识见识,随他泛舟湖上,他说湖边的莲花每年都开得很好。

    今日江一城邀她泛舟,郁稚答应了,自从那日踏入江府大门,已经小半年了,倒春寒的天气也都过去了,城中正是繁花盛开的春日。

    郁稚迫不及待去领略江南风光!

    这一日她着一身鹅黄色素纱长裙,江一城待她很好,纵然她足不出户,他也命人为她制了漂亮的春裙,替她置办了许多金银首饰。

    两世完全是不同的心境,若抛开她对皇帝的愧疚,郁稚真的是无限轻松快活。

    今日是泛舟的好日子,江一城包下整艘画舫。

    江一城亲手煮茶,“昨日应邀去杭州知府家中做客,他家老太太又问起我的婚事,非要给我说亲事,我就同她说了你的事,希望幻香姑娘你不要介意。”

    “你说什么了?”郁稚手持罗扇,与他相对而坐,湖上风光无限好,春风和煦,春日正是万物生发之季,远处的荷花开得正盛,确实如江一城上一世所言那么美。

    江一城不错眼地盯着她,眼前的女子实在是美得人心旷神怡,她言谈举止,一颦一笑都美。

    “我就同她说我已经有了未婚妻,所以现在知府大人他们都知道我要成亲了”江一城将她所有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若是陈姑娘答应,那我们可以赶在入夏之前将婚礼办了。你放心,只要你嫁给为妻,往后江府你说了算,你掌着账房钥匙!”

    郁稚:“”

    虽然杭州府很好,但郁稚是打算再过阵子就跑路的,天大地大,她想四处游玩,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

    郁稚:“我好不容易脱身,暂时没想这么快再嫁所以、”

    “懂!”江一城爽朗一笑,“我等着姑娘,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姑娘只管安心在我江府住下!哪怕一辈子不成亲,我也陪着姑娘!”

    上一世江一城最让郁稚喜欢的一点就是识时务,嬉皮笑脸的但进退得当。

    郁稚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两人交谈间,画舫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艘华丽的宝船,又高又大,瞬间这艘画舫就被比了下去。

    江一城直皱眉,“哪里来的船!城里还有比江家还富贵的人家么?!敢来本首富面前装!!来人啊,赶快叫他们滚远!别打扰陈姑娘与本少爷的雅兴!!”

    江一城出门都会带家丁,但郁稚望向那艘宝船,船边上每隔一尺都站着一位穿官靴的戴刀侍卫。

    坐在船舱里的人来头不小,官府的人。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但是下一瞬又被郁稚否定了,不、不可能的。

    傍晚下画舫时,江一城先跳下岸,而后殷勤地朝着她伸出手,“画舫不稳当,姑娘要小心。”

    郁稚在他的搀扶之下稳稳地到了岸上。

    上了岸郁稚才发现,那艘宝船早已经停靠岸边,岸上停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那辆最为华贵,十数个侍卫护着,旁人靠近不得。

    江一城的四驾马车已经是很吸引人注意了,现在又被比了下去。

    江一城:“什么人需要那么多侍卫?怕是做老什么亏心事吧。走走走,幻香姑娘,酒楼就在前头,他们家的鳜鱼做得特别好,还有桑果酒真是一绝,你一定要尝一尝,肯定会喜欢!”

    郁稚心中的担忧被江一城三言两语弄得消散了。

    她真是多虑了,毕竟风声已经过去那么久,皇帝不会寻来的。而且若是他找到她,自己这会儿肯定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江一城带她去了杭州府最好的酒楼,美酒佳肴,谈天说地,实在是快活。

    江一城:“说实话,我遇到过的那么多姑娘,唯独幻香姑娘你是我的知己,我与你一道谈天最是合得来!”

    郁稚觉得自己与他在一道也最轻松自在。

    江一城:“你就嫁给我吧!我保证对你好!你别看我这个人表面不着调,其实我胸怀大志,我将来一定会考中进士,带你风风光光回皇城,让你做高官夫人,帮你报仇!!”

    郁稚:“”

    傍晚时分他们离开酒楼,江一城已经喝醉了,郁稚搀扶着他上马车。

    江一城整个身子都靠在她肩头,嘴里不断咕哝着,“嫁给我吧,考虑考虑,嫁给我吧!你不答应,我就不上马车!”

    真的是烂醉如泥,郁稚无奈道,“好好好,我答应嫁给你,快上马车,我们回府!”

    郁稚耗尽全力将江一城弄上马车,吩咐小厮驾车回府。

    放下帘子时,又在街对面瞧见了那辆马车,天醉楼时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达官显贵来此处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