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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哼!不解风情的男人!……

    这个那个唔

    郁稚尴尬地直挠头, 帝后夫妻二人同时看向枕下那本香艳话本子。

    皇帝误会她私藏刀具要弑君,郁稚完全没有恼,因为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她。

    郁稚悻悻然冲着皇帝笑,“臣妾从此以后再也不看话本子了, 臣妾发誓!”伸手将自己的枕头从皇帝手里取回来重新盖上。

    郁稚:“哎呀, 好晚了, 陛下明日还有朝会, 快些歇息吧。”

    没在她枕下找到匕首,萧歧的脸色依旧凛冽没有好转, 下榻熄了烛火, 寝宫里陷入一片灰暗,两人同榻而眠,各怀鬼胎。

    郁稚心道,明日自己得早起,准备皇帝喜爱的早膳,还要伺候他穿衣, 上一世他常年征战在外,夫妻二人鲜少有这样的时日, 一道用膳、一道入眠。

    “陛下热不热?臣妾替你扇风好不好?”郁稚轻摇扇子, 内室置着冰, 凉意阵阵。

    萧歧醉酒, 他已经不愿去想其他。她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可惜经历上一世的事,她在他心里始终都是个卑劣的女人!

    郁稚逐渐困倦,入眠前听枕边人说了一句:“明日来御书房,读书练字。”

    郁稚心道,明日什么情形还不一定呢。一但她向萧歧坦白, 他留着她一条小命都是顶好的了!

    唔,明日用完早膳就坦白吧。

    郁稚放下扇子,额头轻靠在男人胸膛,温热的,好安心,她真觉得自己就是只女鬼,靠在萧歧身上汲取他的阳气才能存活。

    ***

    翌日清晨,郁稚破天荒地早起,未央宫的宫女们面面相觑。从前皇后起榻,若皇帝伺候她穿衣也就罢了,否则她要到早膳都备好了才起来,或者皇帝上朝去了,她还赖在床上。

    宫女们嘀咕:皇后是不是有求于陛下?这两日未免也太殷勤了!

    皇帝已经命人撤了郁稚的药,无用的药就不用喝了。

    “臣妾伺候陛下穿衣。”郁稚精神头特别好,笑意盈盈的。

    皇帝在脑海中搜罗,不论哪一世的郁稚都不曾有过这副面孔。

    萧歧在外征战惯了,像穿衣这等小事从不需要宫人伺候。但既然皇后说要伺候,萧歧乐得享受。

    他在审视她,究竟是何盘算。

    但郁稚一心一意替他穿戴,仔细扣了衣襟扣子,束上腰间玉带,他是鲜活的、温暖的、没有被她害死在边疆。

    屏风之后,少女双臂环在男人腰间,似无限眷恋。

    “皇后是要用这招拖着朕,好叫朕上不了早朝?”

    诶?!郁稚松开双臂正要狡辩说自己没有,皇帝又道,“这一招在席榻间才有用。”

    郁稚:“?”

    “过来,朕替你更衣。”他随手从身边柜子里取了件衣裳,烟紫色的软烟罗,她穿上最是看好。

    郁稚:“”

    他褪她寝衣时很温柔,为她穿衣系上腰封时更温柔,又戴上玉佩,又顺了顺身后的发丝,郁稚觉得若非要上早朝,他甚至还会替她绾发。

    上一世的萧歧浑然不同,他没有这般似水温柔,夫妻二人分居两地,他大多时光都在边境,偶尔写信也不过是些军事捷报,郁稚不识字,总要戚离念给她听。

    细想之下,其实上一世的萧歧对她很好,他予她权势富贵,这已经是极致的宠爱了。

    无论是哪一种好,郁稚如今都很珍惜。

    “陛下,其实臣妾、”她凝望向他,身着龙袍的男人相比上一世,少了几分行伍之人的杀气,他目光沉静,隐隐彰显着君王气势。

    “怎么?皇后要对朕说什么?”男人声音亲昵而温柔。

    郁稚唇瓣微启,若是说出口,那她与皇帝再也不会有这样美妙的时光了,那还是先等一等吧。

    郁稚浅浅一笑,“臣妾饿了,去用早膳可好。”

    萧歧跟在她身后走出屏风,“午时过后记得来御书房读书练字,这段时日没朕看着,你学业都荒废了。”

    郁稚命人备了皇帝喜爱吃的炙牛肉,萧歧一块都不夹。

    郁稚心想自己上辈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就是皇帝眼里那条蛇吧,不打紧,她以后会对他好,很好很好!

    ***

    李御医前来禀告说,皇后宫里的食物都无毒。

    萧歧看不透郁稚,她破天荒地献殷情,究竟意欲何为?!

    郁稚觉醒之后,这一世的记忆反而模糊了,来御书房读书,皇帝考她读过的《孟子》,几个问题她一个都答不上来,气得皇帝命人送来藤条。

    “整日看那些话本子,你何时才能有长进?!”

    萧歧真动肝火,上一世她不识字,他知道后也没觉得她愚笨,反而这一世,顶着如此漂亮的皮囊,真是个笨蛋美人!

    “手心摊开,十下。”

    郁稚心道,他要打就打吧,就当赎她上一世的罪了,于是她摊开手心。

    藤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萧歧料定她要跑,于是下了死手!

    御书房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少女手心通红,眼眶湿润,咬着牙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男人紧抿着唇,捏着藤条的指骨发白。

    竟没有跑。

    她又疼又麻,双手捧起,颤颤悠悠再度摊到他面前,活像是犯了错的少女,眼神无辜可怜。

    萧歧:“你以为挨了打,手废了就不必写字了么?”

    萧歧:“其余九下先欠着,坐下抄书,抄不好再罚。”

    郁稚见皇帝扔开藤条,落在御案前。她抹了抹眼泪坐下,很疼很伤心,可是转念想想,这是她对他的赎罪,毕竟上一世自己害死了他

    他批阅奏疏她抄书,御书房里静谧和谐,郁稚忽然想起上一世两人鲜少这般,她所能记起来的是后来几年,他们无休无止的争吵,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这几个字不会写。”郁稚如实禀告。

    “过来,朕教你。”皇帝已经习惯了她的不学无术,教多少遍都教不会。

    她将自己的笔给他,萧歧余光意外瞥到她通红的手心。

    前头他用柳条罚她,都知道要跑,这回换了藤条却还乖乖站在挨打,这脑袋似乎是越来越笨了。不知是装得还是

    郁稚观察着男人的小臂,他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精壮前臂,从前握兵器的手,此时包拢她的手,小臂皮肤偶尔触到她的,滚烫。

    她一恍惚,皇帝已经写完了这几个字,将笔塞回她手心。

    萧歧:“皇后,你自己写一遍,朕看着你写。”男人的声音就贴在她耳垂边,气息微热。

    郁稚捏着笔,完全无措了。

    “所以朕教你时,你没有认真听是不是?”萧歧明显恼了,“郁稚,你究竟在想什么?”

    “唔,臣妾在想,陛下的手很好看,你贴得这么近,气息温热,害得我心猿意马!!”少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萧歧气息明显厚重了些,眼神更凛冽几分,像是要对她发火,郁稚往后缩了缩。

    “这是皇后新学的技能?”

    “什么”

    “溜须拍马、”

    郁稚摇头,眼神认真平静道,“不是的,这是臣妾的肺腑之言、诶?”

    她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捏着胳膊转回去,他的手掌重新覆上她的,而后在她耳边威胁道,“若再写不好,就去浣衣局洗衣服!”

    郁稚:“”

    萧歧:“皇后现在还心猿意马吗?”

    郁稚摇头如拨浪鼓。

    事实证明二十六岁的郁稚,脑子确实比十六岁的好使,她学得很快,皇帝教一遍她就统统会了,再考她《孟子》,那些题她也全答上来了,继而开始学《论语》。

    下午用茶点,郁稚吃了口奶酥,不禁感叹,“御茶膳房做的奶酥还是这么难吃。”

    “有多难吃。”萧歧从御案前仰首。

    郁稚瞬时将手里余下半块递到他唇边,可又意识到不能让皇帝吃自己剩下的,想要缩回手,手腕已经被皇帝捏着,他将余下那半块咬入口中。

    “朕没觉得难吃。”

    “陛下在边疆待久了,自然觉得什么都好吃。”郁稚嘀咕。

    萧歧:“可皇后不是说自己从小食不果腹?”

    郁稚:“”她又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再说下去就要暴露了,于是悻悻然笑道,“托陛下的福,臣妾在宫中养尊处优两年,嘴也养刁了。”

    二人围坐在一道,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萧歧其实不大爱吃甜食,可瞧着她一口一口吃着,他也就抬手拿了几块。

    后头宫人进来换茶盏瞧见,又从御茶膳房取了几碟子点心,“这道奶酥是御茶膳房新制的,陛下皇后如此喜欢,那奴才传话叫他们明日多做一些。”

    皇帝瞬时抬眸,“奶酥是新制的?”

    宫人:“是啊,这是民间小食,宫里头从前没有。”

    郁稚正认真练字呢,没有留意宫人的话,只是待宫人出去了,皇帝忽得望向她。

    她眼神迷茫,笑着问道,“怎么了陛下?臣妾哪个字写得不对么?”

    男人眼神透着危险,“方才皇后是说御茶膳房做的奶酥一如既往难吃?”

    “!!!”

    郁稚心都绞紧了!她、她、露出破绽了?!!就因为一道奶酥?!!她方才随口一说,她哪里知道奶酥是御茶膳房新制的点心样式!!

    “未央宫小厨房里做过几次奶酥,臣妾都觉得没宫外做得好。”

    皇帝便没有再言语,继续伏案写字。

    郁稚在心中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不想让皇帝知道真相,就这样永远糊涂地过下去该多好,即使皇帝对她再凶再坏,她都不想离开。

    她似乎能明白皇帝为什么这一世热衷侍候她用膳,因为真的很有意思。

    她重新拿了一块奶酥,喂到他唇边,萧歧顿了顿,就着她的纤细的手而吃下奶酥。

    唉这是两世都不曾有过的温馨时光啊。

    “专心写字,别以为你这样乖巧讨好,朕就不会罚你了!”

    哼!不解风情的男人!

    然而到夜晚,他来未央宫,两人同榻而眠,皇帝毫无征兆地捏过她的手腕,拂开她微微卷曲的手指,郁稚困惑他要做什么?

    “手心还疼不疼?”他声音温柔了几分。

    郁稚心头一颤。

    郁稚:“”原来一整日他都在惦记这事。

    萧歧:“猫儿狗儿挨打的时候都知道要躲,你却不知道!”

    郁稚想起来了,其实他两世都很温柔的,上一世她再无理取闹再荒唐,他也没有废除她的皇后之位只是那个时候她太钻牛角尖了。

    郁稚没有回答,反而紧紧抱住男人的腰身,仰起头目光晶莹,“陛下,我们来做快乐的事吧?”

    “什么事?”萧歧蹙眉,知道她刻意的讨好背后肯定有古怪。

    “就是”郁稚凑上去霸道地亲了一口,“让我们两人都快乐的事!”

    皇帝眼神依旧凛冽而疑惑,郁稚不管了,她都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当然要及时行乐!!

    她在他探究的目光之下,堂而皇之地去解他的寝衣,如莽撞而饥渴的幼兽。

    男人神情再冰冷,此时面颊也飞上些许红晕,不知是由于恼怒还是其他什么。

    这就是她所说的快乐的事?她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或许她真的吃那药吃坏了脑子因为不论是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的郁稚,都不是这模样的。

    暂时不管了,及时行乐要紧!

    第52章 第 52 章 他居然这么纯情?

    少女唇瓣温软。

    “皇后, 朕问你,朕欺哄你亲手杀了瞿氏,难道你不仇恨么?”

    男人腰腹紧实,肌理因气息轻轻起伏, 盛夏夜间, 哪怕内室置着硕大冰块, 也难免炎热。

    她俨然如欺人的恶霸土匪, 发丝披散雪白肩胛,掌心贴着肌肤抚过他心口, 上一世她眼瞎了, 如此销魂之人,怎么不知珍惜他,简直暴殄天物!

    “不仇恨,瞿氏阴险恶毒,死得其所”

    “真的?”

    少女居高临下地望着男人,她嗜好掌控, 这一世掌控不了朝堂,那她想手心握住了男人咽喉

    “真的。”郁稚气息跌宕, “若因为这个刁奴之死, 叫我们夫妻生了嫌隙, 那才荒谬。”

    萧歧轻笑, 好可惜,若是上一世她能这么想该多好,可惜事到如今,她说得再诚恳,他都不会相信。

    骨节分明的手缠绕在她背后发丝,权力巅峰能叫他们感受愉悦, 除此之外只有这样

    朦胧幔帐,轻柔地靠近。两世了,似乎只有这一回他们两人都是清醒的心甘情愿的。

    她轻轻啄吻他心口,感受他稳健的心跳,温暖的身躯,她无限眷恋

    她捏着他的喉,时重时轻,他的命就在她一念之间。萧歧闭起眼眸感受着这样的力道,完全新奇的体检,如上一世郁后的心性,那样张扬那样执拗。

    看似她主导,实则他一双手掌完全禁锢少女腰肢。

    犹如上一世两人的角逐争斗、时而靠近时而互伤,伤得对方体无完肤,直至最后身死魂灭!!

    子时过后,萧歧不再纵容她,完全禁锢掌控。

    若换做从前她早就哭了,这一回她没有,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他丝毫不逃避,反而主动攀附他肩背,在他耳边说着情话。

    “萧歧。”

    这轻柔的一声,男人脊柱发麻,恍若回到上一世,郁后就这么坐在幕帘之后唤他的名字。

    郁稚?是你么?你回来了?!!

    郁稚:“陛下别急,你要怎样都可以”

    郁稚:“我是你的”

    不,郁后不会这么温柔!她只会恶毒地诅咒他死在边疆!她没有记起来!他也不许她起来!!

    若有朝一日她在他面前坦白说记起前世,他必定会给她灌入浓郁药汁,叫她彻底发癔症!哪怕变成疯子,变成傻子,她也不许回来!!

    ***

    “皇后很喜欢烟紫色么?”翌日清晨郁稚穿戴完毕,皇帝忽得问她。

    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郁稚近日又着了紫色宫裙。少女神色微滞,而后立莞尔一笑,“臣妾以为陛下喜欢这颜色。”

    “你在讨好朕?”

    少女点点头,她在赎罪,赎罪就是对他好,最好有个刺客突然蹿出来,她就这么顺势一挡,把命还给他,那就是真正赎罪了。

    “朕不喜欢你穿紫色。”上一世两人几次歇斯底里地争吵,她都穿着紫色。

    “臣妾马上去换!陛下喜欢臣妾穿什么颜色?”

    萧歧真去衣柜前挑选,为她挑了一身藕粉色裙裳,夏日清凉最合适不过。

    “臣妾不喜欢看陛下穿龙袍穿铠甲,臣妾喜欢看陛下穿素纱衣袍,显得格外俊美,陛下衣柜里也有一身藕粉色,一会下了早朝,你换上那一身好么?”

    必定很养眼!郁稚下定决心要好好给皇帝穿戴!

    皇帝眉角微扬,也不是不可以

    “朕穿什么衣裳,需要你来管束么?”他语气一转严肃训斥道,“身为皇后,竟敢看不上朕的龙袍铠甲?”

    上一世那些个文臣来未央宫见她,都着素袍?!

    “皇后喜欢看男子着素袍?”

    诶?郁稚回想了一下,她上一世确实是这样,她厌恶着铠甲的皇帝,他总是粗鲁、凶悍。

    少女这一恍惚,男人的神情愈加凛冽。

    “臣妾只喜欢看陛下着素纱衣袍,臣妾只喜欢陛下一人,其他男子哪怕脱光衣裳在臣妾面前,臣妾都不会瞧一眼,真的陛下!臣妾发誓!”少女三指朝天要发誓。

    正在备早膳的小宫女们面面相觑,帝后夫妻,竟与寻常夫妻没什么两样,这么俗的情话,皇后也说得出口?皇帝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

    男人心底咬牙切齿,又不知该如何训斥,总不能说她上一世那样荒、淫吧?

    “过来用早膳!”

    “好好好,臣妾伺候陛下用膳!”

    ***

    郁稚殷勤备至,今日去御书房读书,替皇帝扇了一个时辰的风,直到皇帝恼火问她,“你老毛病又犯了?以为这样今日就不必读书了?”

    “不是的!臣妾就是想给陛下扇风而已!”郁稚气鼓鼓地争辩,“陛下怎么能这么想臣妾呢?”

    而后皇帝又忙了许久的政务,直至眼眸发酸,他仰靠在御座。

    郁稚好心要帮忙,虽然不识字,但她处理政务还是可以的,上一世朝堂不也被她管理得很好么?后期哪个臣子敢不听话?

    “要不陛下去内室休息休息?”

    萧歧也正有此意,近日他肝火太旺,再翻阅几本奏疏,恐怕更生气了。上一世的郁后也不容易,要管着这帮庸臣!!

    岂料他刚起身,就听郁稚道,“臣妾如今也识字了,臣妾帮陛下批阅奏疏吧!”她的语气轻快又讨好,真翻开一本奏疏。

    萧歧的眼神顿时就杀过来了,“皇后要干政?!”

    诶?郁稚没想到这一层,“臣妾只是想为陛下解忧”

    于是她又被按了回去,皇帝怒斥:“好好抄你的书!”这一世她休想碰朝政一下!

    诶郁稚心道,要是萧歧上一世有这么重的疑心,最后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陛下头疼么?臣妾替陛下按一按。”郁稚想方设法叫皇帝更舒适些。

    于是她起身来到御座后头,伸手替他按头上穴位。萧歧没有拒绝,乐得享受。

    午膳过后,两人去椅榻上休息,郁稚让皇帝轻轻枕在自己腿上,夏日瓜果丰盛,御茶膳房将葡萄剥皮,西瓜切块,郁稚时不时地用竹签挑一块送到皇帝口中。

    门窗虚虚地掩着,外面日头大,她用罗扇替他扇风解暑,两人都有倦意。

    虽不及纣王的酒池肉林,但皇帝觉得也相差无几。那又何妨,辛苦了两世,这片刻的欢愉还是可以有的。

    “既然字大多都认得了,偶尔也帮着贵妃管理宫务。”

    郁稚:“若是管了宫务,臣妾就不能好好伺候陛下了。”

    萧歧闭着眼眸,浑身舒畅,“怎么忽变得如此贴心乖巧了?”

    郁稚抿了抿唇,既然没法说出口,那就默默赎罪,一直到赎完最再离开。李檀要权力,那自己这一世绝对不会与她争。

    郁稚:“臣妾身为皇后,享受富贵荣华,自然要回报陛下,从此往后陛下的衣食住行都由臣妾打点,臣妾只想陛下舒适快活,只要陛下快活,臣妾什么都愿意做。”

    皇帝缓缓睁开眼眸,她侧身坐着,手里罗扇轻摇,藕粉色素纱长裙衬得她肌肤雪白凝脂,酥、匈半掩,美轮美奂。

    “只要朕快活,你就什么都愿意做?”午后的声音如耳语般温柔虚幻。

    郁稚点点头。

    这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惹了他。

    “那皇后躬些身子。”

    她听话。男人微微启唇。

    这一世初见她时不过是个纤柔的少女,不知不觉间也有一年了,虽然依旧愚笨不及郁后,但身形却有了几分妖娆,不再是完全青涩清纯模样。

    郁稚捏紧了扇柄,男人齿尖轻磨。

    这是在白日的御书房,还是在外间,不远处便是御案,若换做从前她早就推开他了。

    皇帝得寸进尺地欺负人,想看她的底线究竟在何处。

    “可以么皇后?”他眼神如饕餮如饿狼。

    “陛下辛劳,还是躺下午憩,臣妾替陛下扇风、”

    “方才不是还说只要朕快活,要你做什么都可以?”他揪住这句话不放,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不许她避开。

    其实上一世两人聚少离多,鲜少亲近。不知这一世他怎么了?或许正如话本子里那句,年少不可得之物,终究困其一生?

    “皇后这就要食言么?”

    郁稚被他看得心脏怦怦直跳,眼神无法逃离,只能低语道,“可以的,若能为陛下解乏,臣妾什么都愿意”

    她这样予取予求,只会叫萧歧心气更盛,更欺负她!

    郁稚又道,“陛下正值盛年,应该广开后宫,繁育皇嗣。臣妾想看着陛下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皇帝:“皇后这是问朕要皇嗣?好巩固你的地位?”

    郁稚立即否认!“臣妾的意思是陛下身为君王,却还没有一个子嗣,理应考虑储君之位。其实贵妃就很好,她温婉恭敬,能力卓越,陛下该常去她宫中坐坐”

    萧歧不明白,她究竟是何盘算!

    “倘若贵妃诞下皇子,还有你这个皇后容身之处么?”皇帝嘲讽道,“那群臣子必定日日上疏要朕废了你!!你不害怕?!”

    郁稚:“废后便废后,臣妾不害怕。只是现在陛下整夜夜宿于未央宫,臣妾身子孱弱、”

    萧歧坐起身,目光汹涌的望着她,“谁同你说的,朕夜夜宿于未央宫?!”

    诶?没有么

    “你禁足那十日,朕就没有宿在未央宫!”

    郁稚:“臣妾禁足,陛下当然不会宿未央宫,可其他时候陛下都、”

    萧歧气恼:“朕也会宠幸其他妃嫔,难道都要告诉你么?郁稚,你未免也自视甚高,你以为朕独宠你一人么?!”

    郁稚:“臣妾万万不敢这么想,臣妾只是说陛下也该、”

    哎呀,她都不知该怎么说。总之,他不要重蹈覆辙了!

    萧歧:“朕宠幸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人罢了。”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夜夜流连她的凤榻!

    诶?

    郁稚心里嘀咕,那个人不还是她么?上一世的郁后。

    皇帝口不择言地伤人,“朕与她夫妻情深,至于你不过是她的替身!别以为朕有多喜爱你,不过是因为你年轻貌美罢了!”

    少女目光愣愣的,仰着头听他说。

    萧歧:“若你生得不像她,朕才不会来未央宫,哪怕一回!!”

    郁稚:“”请问,她要怎么做,才能生得不像她自己。

    萧歧:“你别急着把朕赶去其他妃嫔宫里,待你年老色衰,你看着还来不来未央宫!”

    郁稚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陛下,你与那人伉俪情深?她不是还弑夫杀君么?”

    没想到皇帝这么纯情,上一世她都那样了,这一世他居然还守身如玉,该死,这样更显得她不是个东西了!!

    男人目光倨傲,“弑夫杀君是真的,伉俪情深弑也是真的,她比你聪慧千倍万倍,你不过一副皮囊罢了,朕对你可没什么夫妻之情!”

    如此伤人的话说出口,少女没有哭,反而时呆呆坐在椅榻上,目光清澈地望着他。

    郁稚:“可以再多说一些关于那人的事么?臣妾想听听,自己与她究竟有何差距,臣妾会努力弥补的!”

    皇帝似乎夸了上一世的自己?不确定,再听听。

    第53章 第 53 章 郁后?!!

    眼前这个不受教的少女, 怎能与上一世的郁后相比拟?!

    皇帝从椅榻上靠坐起身,“她身为女子,虽不识字,但政治手段极高, 莫说是后宫妃嫔, 哪怕是朝堂众臣最后也尽臣服于她, 不敢造次。”

    郁稚险些脸红, 上一世他会教她如何御下,她又满腔仇恨, 自然学会如何牢牢把控权力。

    “再看看你, 连宫务都不会处理。”男人眼神鄙弃,“功课需得教多遍才会。”

    “她再好,最后不也起了弑君的念头?”少女乌黑眼瞳转悠,“陛下与她不至于伉俪情深吧?”

    “她本性不坏,不过是听信谗言,被人教坏了!”萧歧道, “朕与她夫妻多年,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

    “尤其是与你相比!”皇帝补了一句。

    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恨她郁稚一冲动, 想着干脆坦白算了, “其实”

    “但若再相见, 朕必将她粉身碎骨!”

    郁稚话道唇边, 就听皇帝幽幽道了这一句。于是她立即把话吞了回去!!

    “其实什么?”萧歧问。

    郁稚跪坐在椅榻上,酷暑的天脊背直发凉,她硬挤出个笑容,“其实吧,往事随风,陛下不要再惦念那个女子了这种女子坏得透顶, 五马分尸,死不足惜!”

    “你没有资格诋毁她?!”

    郁稚:“”行行行,不说了。

    上一世皇帝对她的情感还真复杂。

    接着一段时日,郁稚体贴入微地侍候皇帝,她会打听他的喜好,命人备他爱吃的膳食,有时甚至学着亲自下厨,每日清晨会替他穿戴,还会挑选衬他的衣料命绣房制成衣袍。

    这样的酷暑,午间小憩,皇帝喜欢躺在她腿上,她会用罗扇替他扇风,夜间也会任由他胡作非为,他们与寻常夫妻无异。

    两人心照不宣,皆享受这样悠然的时光。

    这日午间,皇帝枕在她腿上入眠了,郁稚取来软枕给他垫着,起身去换茶盏,等皇帝醒来就能饮热茶。

    她端着茶盏跨出御书房,见李檀在外等候。

    太监禀告说,“贵妃已在殿外等候半个时辰。”

    原来李檀这几日病着,稍稍痊愈就来御书房禀告宫务,却不知皇帝这几日有了午憩的习惯。

    李檀在虚掩的窗户外头都瞧见了,皇帝枕在皇后腿上,两人那样亲密!

    李檀:“参见皇后。”

    郁稚:“这样酷暑的天,贵妃进去侯着吧。”

    说完她端着茶盏离开,李檀对皇帝是真心的,自己与她相比,只会给皇帝惹祸!所以这一世,他们二人才应该做夫妻。

    御书房里置着冰,比廊下凉快,李檀有些中暑头脑昏沉。男人颀长的身躯躺在衣榻上,闭着眼眸,身着藕粉色素纱长袍,那样俊美非凡。

    “怎么不扇风了?”萧歧闭着眼眸问道。

    李檀抱着一叠文书,心间不住地颤抖。

    “过来,扇风。”

    李檀缓缓走过去,捏着裙侧坐到榻上,下一瞬皇帝强势地枕到她腿上。

    她紧张屏息,取过罗扇轻轻扇动,男人的眉宇都舒展开来。

    李檀从未见过萧歧这一面,如此闲适,方才那句话的语气,有几分恋人之间的撒娇胡闹。

    她不确定,皇帝是将她当做了妖后还是就知道是她。

    萧歧生得真好看,鼻梁高挺,剑眉星目。

    等郁稚亲自换端了热茶回来,太监神情怪异地禀告,“贵妃娘娘她”

    隔着一道殿门,李檀代替了她的位置,正替皇帝扇风,皇帝将头轻轻枕在她腿上,二人亲密无间。

    本该就是这样,李檀两世都忠心耿耿,这一世本该就得偿所愿,反而是她这个作恶多端的皇后碍事了。

    郁稚没有踏入御书房,她将茶盏交给太监,自己回未央宫

    萧歧午憩醒来,还不肯睁眸,抬手握住了摇扇的手。皇后一双手雪白凝脂,他抓过来贴在鬓边,只是今日这感觉浑然不同。

    她不是皇后!

    男人猛然坐起身,目光汹涌,李檀惊得立即跪到地上,“陛下”

    萧歧凭着记忆,想起来是他吩咐她来扇风,所以进殿的那人不是皇后,而是贵妃,皇后去了何处?

    男人稳定心神,“贵妃平身,听闻你病了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李檀心中微微舒展,看来皇帝确实是吩咐她扇风,否则他此时早怪罪下来了。

    “多谢陛下关爱,臣妾已经痊愈了。”

    ***

    郁稚回未央宫练了一下午的字,皇帝尽心教她,她也下定决心好好读书写字。

    未时刚过,她正琢磨着叫小厨房做什么菜呢,皇帝就过来了。

    郁稚:“陛下今日不忙?怎么早早来了未央宫?”

    萧歧瞧见她在练字,眼神扫了扫,神情不悦,“好好的伺候朕午憩,怎么走了?”

    萧歧:“可是你故意躲懒?”

    郁稚:“”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心翼翼道,“臣妾去换茶盏,回来听闻贵妃在御书房里禀告宫务,臣妾听到宫务就头疼,所以就回了未央宫。”

    “朕在午憩,怎么会传贵妃进御书房呢?”萧歧不依不饶,“贵妃进殿替朕扇风,朕险些将她当作是你!”

    郁稚抿了抿唇,眼神直勾勾看向他,不卑不亢道,“李檀是贵妃,进殿伺候陛下午憩有何不妥?”

    “你、你果然知晓!方才还给朕装傻?!”

    “同在后宫,怎么偏要臣妾伺候,贵妃就金贵伺候不得么?”

    “朕是这个意思么?!”萧歧恼火,立在她身前质问。

    郁稚:“臣妾不明白陛下什么意思,不过是午憩罢了,这样的小事都大做文章?”

    倒成了他大做文章?萧歧气息不稳,神情凛冽肃然似要发火,这样子若是刚进宫的小宫女瞧见了,必定要吓死了。

    萧歧收敛心气,话锋一转,“皇后说得对,朕不应该小题大做。朕午膳用得少,快命你的小厨房备晚膳,朕要食鲥鱼!”

    郁稚:“!!”莫名其妙!!

    但她仍仔细吩咐御厨准备晚膳,十三道菜尽是皇帝喜欢的,鲥鱼做得鲜美,郁稚将剃了刺的鱼肉送到他唇边,“这鱼鲜美,陛下快尝尝吧。”

    皇帝俨然一副叫她伺候用膳的架势,看得未央宫小宫女们直替皇后委屈。

    皇帝目光倨傲,扫了眼她送上的鱼肉,“还有刺。”

    哪有刺?郁稚又仔细翻找,“陛下没有刺了,快趁热吃吧。”

    萧歧这才赏脸吃鱼肉,咀嚼了几口道,“皇后这小厨房的御厨尽早换了吧,这鱼肉很腥!”

    郁稚:“那吃别的吧。”

    皇帝今日真是一身反骨,变着法地刁难人,以前刁难她都是禁足、抄书,今日是闹别扭刁难人,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死!幼稚!也不怕丢人?!

    皇帝:“这么大条鱼若不吃就浪费了。”

    一边嫌腥一边还要吃鱼肉,郁稚只能自认倒霉给他挑鱼刺,不气不气,就当上辈子欠了他的!!

    皇帝斜睨她一眼,少女气鼓鼓的,这逆来顺受的模样,两世都不曾有过,他挑了挑眉,解了几分气。

    但仍是怄气,一会儿嫌弃牛肉炖老了,一会嫌排蹄筋不够软烂。

    郁稚给他夹菜,手都酸了,依旧温柔道,“好了陛下,菜都快凉了,你就多吃就几口吧。”

    萧歧这才不再作妖。

    夜里她伺候完皇帝沐浴。自己沐浴时才得以放松身心,于是郁稚闭起眼眸,静静靠坐在池壁上,这一世她应该撮合李檀与萧歧二人,嗯,应该是这样。

    皇帝靠坐凤榻,浑身燥热,心里头窝着一团火。他来未央宫问她话,好似拳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她看似卑微讨好,实则、

    足足一个时辰,她才从浴殿过来,萧歧的耐心都被磨光了!粗鲁地将人往榻上拽。

    “朕问你,你见到李檀替朕扇风了?”萧歧不再拐弯抹角。

    郁稚点了点头。

    “你当时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男人目光汹涌,她只想避开。

    “皇后可吃醋了?”

    郁稚摇头,“臣妾身为皇后,怎么能吃贵妃的醋,臣妾没有。”

    好,很好!男人笑了,“皇后很贤良!”虽是在夸她,但这眼神这语气都更凛冽几分!

    “这段时日皇后伺候得实在是好,没想到你治理后宫不行,功课也不行,伺候人这样妥帖周到,朕的衣食住行倒是样样离不开你了!往后朕午憩,皇后都要在旁伺候,别人都不行!”

    郁稚不知他为何疯魔成这样!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就惹到他了!

    男人剥了他自己的寝衣,露出精悍的胸膛,双膝跪在席榻之上,就在她面前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在凤榻之间,郁稚都是无底线地纵着他,只是今夜怎么没完没?!

    这都什么时辰了?凤榻间少女面色绯红、

    实在受不住了,她轻斥一声,“萧歧!你适可而止!”

    伴随着上一世的记忆,她很顺手地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响亮清脆,用的是白日里给皇帝扇风的那软绵右掌。

    男人顿时就僵住了,双眸猩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凤榻间绝美的皇后,仿佛有什么记忆被唤醒了!上一世!上一世!也是这般!如出一辙!!!

    “郁后?!!”

    第54章 第 54 章 朕觉得她回来了!

    萧歧挨了这一巴掌, 动作利落地抽过榻边的玉带来捆她手腕,这是他上一世惯用的招数,郁稚张口狠狠咬在他手腕,见招拆招, 皇帝再度惊奇地看向她, 郁稚趁机扼住他咽喉, 夺走玉带扔远了。

    她没了理智, 顺势又补了一巴掌!

    “唔!”下一瞬她就被掀翻,跌下了榻。

    萧歧!!她要杀了他!!郁稚又冲上去!!

    “郁稚!!”未央宫里传来皇帝一声咆哮!

    翌日的餐桌上, 郁稚蔫蔫的, 皇帝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额角被她用玉枕砸了个印子。

    郁稚懊悔了,她发誓这一世要对他好要赎罪,昨夜实在是没忍住,因着从前的经验,打他巴掌打得太顺手

    打着打着她就累了, 睡着了。

    早膳已经摆上桌了,萧歧脸色肃静, 若有所思, 他也不动筷子, 如前几日一般等着郁稚伺候他, 郁稚亲自舀了碗粥递到皇帝面前。

    “陛下,是臣妾以下犯上,陛下若生气就罚臣妾,禁足什么的都成。”郁稚盯着皇帝额角的印子,毕竟是要上朝之人,若是被臣子们瞧见了, 有失君王颜面。

    岂料萧歧接过粥碗,淡淡说了一声,“无妨。”

    郁稚缩了缩脖子,他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挺怀念上一世两人在榻上打架?不可能呐。

    “臣妾向陛下保证,臣妾一定改正,往后绝不会这样了。”

    “不改也行。”萧歧道,目光落在自己手心虎口处,她的两排牙印依旧很明显,也不知皇帝在思考什么。

    郁稚简直要疯,上一世的她也是够彪悍的。

    “陛下手不方便,臣妾伺候陛下用膳。”

    萧歧也没拒绝,将粥碗递给她道,“皇后很尽心,以后都要这样伺候。”

    “臣妾遵命!”她肯定尽心!

    郁稚:“臣妾昨日新学了一道菜,晌午亲手做了,送到御书房可好?”

    她亲手做饭,一是为了对皇帝好,二是改改自己的名声,好叫天下人知道,她这个皇后还是很贤惠的,毕竟上一世的名声不大好听。

    “皇后有心了。”

    郁稚总觉得,皇帝今日的态度怪怪的。

    ***

    郁稚新学的菜只是简单的鲫鱼炖豆腐,萧歧在边疆多年,喜欢简单烹饪的新鲜牛羊鱼虾,宫里头御厨那些花里胡哨的菜式他反而大不喜欢。

    切入青葱后,白色鱼汤鲜美可口,郁稚提着食盒去御书房。

    恰逢李檀来禀告宫务,她病初愈,瞧着精神头不大好,可为见皇帝还是坚持来了。

    宫女小喜道,“这几日陛下的衣食住行,都是皇后打点,事无巨细,陛下似乎很高兴。之前陛下每日膳食、衣裳都是娘娘上心,好几次还亲手煮汤羹,可惜这些陛下统统都不知道。现在皇后偶尔关心一两回,宫里宫外头就夸赞皇后贤惠,那前头娘娘的功劳就被抹杀了。皇后越发霸道了,整日霸占皇上!”

    李檀:“罢了,别抱怨了,向陛下禀告宫务要紧。”

    小喜:“这会儿陛下说不定在用膳,贵妃娘娘可别又在外头站半个时辰。”

    郁稚见她们主仆二人进了御书房院门,再瞧瞧自己手里的鱼羹。忽然间福至心灵,原来她对皇帝越好,反而于李檀越不利。既然有心撮合他们二人,自己就应该停止对皇帝好?

    御书房偏殿正在备午膳,郁稚等李檀禀告完宫务再进殿。

    皇帝瞧见她两手空空,“不是说要亲手做一道新菜式么?”

    “臣妾愚笨,菜没做好”郁稚悻悻然道,“外头暑气正厉害,不如贵妃留下一道用午膳如何?”

    李檀已经行到殿门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眼神有些期待地望着皇帝。

    说起来,他们三人从未一道用膳,郁稚立即命宫人在取一副碗筷。

    午时日头当空,李檀此时回去确实受不住,但她完全不感激皇后,心想皇后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这几日两人用膳,皇帝就心安理得等着郁稚伺候,但三人用膳,只能各用各的。李檀鲜少能有这样的机会,替皇帝夹了几次菜,皇帝也和颜悦色地用了。

    往郁稚那瞥了几眼,郁稚权当没瞧见,只夹自己爱吃的那几样。

    她不能再对皇帝好了,这就如同饮鸩止渴,她所认为的好,其实于他没有太大的益处。

    他这一世要当一位明君,不能重蹈覆辙,他需要一位贤能的皇后,李檀就很好。而她也不想再困囿于宫廷,上一世权势富贵皆拥有了,最后落得那样凄惨下场,这一世她要离开皇宫。

    李檀真的很欢喜,细嚼慢咽,陪着皇帝用了很久的午膳,明明那样滴水不漏之人,郁稚还是偶尔瞧见李檀眼神里流露的对皇帝的情意。

    自己真是个碍事的人,两世皆是。

    下午她被皇帝留下来练字。

    萧歧:“皇后打的什么算盘?你不是从来与李檀不合,怎么今日要留她用膳。”

    郁稚笑笑道,“臣妾心口如一,午时日头太晒,贵妃病着,怎么能叫她回去,若是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皇帝淡淡道,“皇后还会怜香惜玉。”

    说完伸手去取茶盏,发现茶已经凉了,即使是夏日,皇帝也只喜欢喝热茶,这几日郁稚都会按时替他换茶盏,所以连外头伺候的宫人都懈怠了。但她今日没给他换。

    皇帝没在意,没多久宫人就来换了,他侧眸瞧瞧身边之人,郁稚正聚精会神地写字。

    “朕乏了。”萧歧起身去椅榻上休息。

    郁稚权当做没瞧见,“陛下躺会儿吧,臣妾倒是挺精神的,今日要练好多字呢。”

    这午憩的习惯还是因她而养成的,皇帝喜欢枕在她膝上,感受着她手中罗扇的阵阵微风,夹杂她袖中独有的茉莉香气。

    这会儿她不过来,他靠坐椅榻上,怎么靠怎么不舒服。

    “郁稚,你过来。”皇帝轻唤了声。

    “臣妾忙着呢。”

    皇帝强势地攥她手腕拉到椅榻上。郁稚无法,这才取了罗扇替他解暑。

    这就更印证了她的想法,她不能对他好,不能令他沉溺女色,这是一件需要矫正的事!

    诶?

    她正出神呢,仰面躺在她膝上的男人伸手轻拢住她的脖颈,使得她不自禁垂首,他轻轻印她唇上,蜻蜓点水,这在燥热的午间令人心乱如麻。

    她这么近地望着他,男人俊美得让人心都束紧了。

    “下次不要邀请贵妃一道用膳,朕还是喜欢从前那样。”他声音温和似耳语,哪里还是上一世粗犷凶悍的嗜战君王。

    他的眼眸深邃,墨眉如刀刻,郁稚忽得伸手用罗扇轻轻遮住他的脸。

    可就是如此隔着一层薄薄的织罗,依旧可以见他英挺的鼻梁

    他真的很好看,他也没有拿走罗扇,纵着她胡作非为。

    郁稚是心动的,他们之间有过太多的争执,鲜少有这样的温存的时光,她又移走罗扇,他依旧枕在她腿上,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只要她稍稍躬身,就可以触到他的唇。

    郁稚伸手抚去他额间汗珠,怎么有人连额头都这么好看,还有刀削般的下颚,喉结

    她情不自禁俯身亲吻他,这个吻就犹如窗外的日头,燎原之势,两人皆情、动,男人宽大的手掌反扣住她在颈后,不许她再退

    于是这个午后,他没能处理完政务,她也没有好好练字。

    郁稚很后悔,他们就是彼此的灾星,上一世她害他还不够么?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她的父亲鲁国公送她进宫的目的不就是这个,显然两世都很成功。

    所以她更不能留在宫里,她要离开,离萧歧远远的,这一世不再害他!

    萧歧这一整日心情都不比前几日好,午膳皇后没有伺候他,连菜都不夹,说好的亲自下厨,他也没尝到,茶盏也不换。

    装了几日的贤惠妻子,这就装不下去了?到底太年轻!

    夜里晚膳,皇帝看着满桌的菜,神情更不好,糖醋鱼、四喜丸子、醋溜虾十多道菜不是酸的就是甜的,竟没有一道合他胃口。

    芍药在边上都觉得脊背发凉,“皇后已经用过了,这会儿出去消食,不知何时回来。”

    “她去哪里消食了?”

    芍药:“听说是悠然宫。”

    皇帝脸色更差了几分。

    郁稚不止去了悠然宫,她还去其他后妃寝宫坐了坐,聊聊家常,上一世她不是个好皇后,没有尽照拂后宫之责,如今走一圈熟络熟络,有空还能一起办个赏花宴、品茗宴什么的,也挺好。

    她回未央宫时将近子时,没想到皇帝没被气走,还命人重做了一桌晚膳,就等着她回来伺候用膳。

    “夜里闷热,臣妾这会儿浑身汗,先去沐浴、”她三言两语就将皇帝撂下了。

    萧歧有火没处撒,她这态度转变得太突然了。若说上一世她那样憎恶他也就罢了,尝过她前几日的温柔体特,知道她会疼人,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郁稚沐浴过后就自顾自去榻上休息,皇帝瞧着她那道纤柔身影,可以确定她就是故意冷落他!!晚膳也不用了,掀开幕帘,径直走向内室。

    “先别睡,你给朕起来!”他大刀阔斧地往榻边一坐!

    “陛下想说什么?臣妾困得很?”

    男人对她有一肚子怒火,可她真要问起来,竟不知从何说起,两世都没有体会过的滋味,抓心挠肺的!

    “你什么意思?!”

    少女撑坐起身,困惑地眨眨眼,“怎么?”

    他身为皇帝,不至于到那个地步,问妖后讨要温柔!男人凶悍地捏了她手腕,将人提到自己面前,“你这么忽冷忽热地对朕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想对人好,那么就不要开始!

    “朕明白了,皇后是故意装作对朕好,叫朕离不开你,而后再釜底抽薪,让朕明白你的重要?”

    郁稚:“”

    郁稚:“对,臣妾本就不是温柔体贴之人,对陛下好只是想挽回一下名声,现在发现装成那样太累了,不想装了。”

    “不想装了?那也没有必要一桌菜都不留一个朕爱吃的?!”男人气息跌宕,她就是那样的本性,其实他索要的也不是很多,对她这个妖后也没有那么高的期待!

    忽冷忽热的是什么意思?!

    男人笑了,“其实不必那么费事,皇后若想朕在意你,只需要再席榻间多费点心思,不需要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

    心里那团无名怒火熊熊燃烧,她这么可恶,两世都这么可恶!

    “陛下要做什么?!臣妾今夜没有心思!”郁稚气恼,他不可以沉溺女色,不可以重蹈覆辙!

    “皇后生气?那你打朕,昨夜又不是没有打过!”男人笑得冷戾,眉梢间隐隐可见兴奋、

    他捏着少女软绵的手贴在侧颜,“上一世你也那样打过!”

    郁稚又气又怕,她昨夜真的是因为被逼急了!她也知道上一世自己无数次在席榻间挣扎反抗,咬他打他,可她这一世不会再犯了。

    “我、我不打,这是犯上!”

    “你一个杀父弑君的女人还怕犯上?!”萧歧笑意更明显了,捏紧她的手,要她如昨夜那般打他。

    郁稚拼命缩回手,他这什么癖好?真的是被她打得发了疯?

    萧歧:“郁稚,朕命令你打,如昨夜那般!!”

    他绝对是疯了!!

    男人汹涌目光近在咫尺,语气抑制不住兴奋,“因为昨夜的两巴掌,让朕觉得她回来了!”

    只要她敢动手,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她!

    少女愕然,他说昨夜她打他,让他觉得

    为了惹怒她,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狠狠欺负人,十七岁的少女哪里经得住这样,委屈极了。皇帝成功了,她真的想狠狠用齿尖噬咬他的肩胛!取过床头的花瓶砸向他!上一世又不是没有做过!

    两人不弄到彼此遍体鳞伤都不算完!!

    萧歧察觉她眼底的恨意,更使劲浑身解数激怒她,那样的仇恨,总好过今日她对他的无视与冷淡!

    郁稚一直忍耐一直忍耐,直到她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到他身上,张口狠狠咬住他的脖颈,恍若嗜血的女妖!

    第55章 第 55 章 你把朕推向别人身边?

    翌日清晨没有朝会, 皇帝依旧早起,不见郁稚起身替他穿衣。

    “皇后,朕的衣袍呢?”

    这段时日,郁稚命绣房替他制了许多常服, 每日晨起还会伺候皇帝穿戴, 她经常嘀咕说他穿什么颜色好看, 什么样式的衣袍衬他。

    于是像这样清闲的早晨, 萧歧习惯她从衣柜里取出新衣裳。

    皇帝俊美,如今常居皇宫, 少了几分战场戾气, 郁稚很喜欢装扮他。

    可今日她不过懒懒赖在榻上,“陛下自己从衣柜里取一身衣裳罢了。”

    皇帝不悦,“皇后,朕希望席榻间的斗气不要影响正事。”

    昨夜闹成那样,如今他肩上还残留血色牙印郁稚气不过狠狠甩了他几巴掌,倒是把他打得更精神了。

    这会儿皇帝云淡风轻, 似毫不在意昨夜她伤了龙体。

    郁稚下榻从衣柜里随手取出衣裳,塞入皇帝怀中, 她前阵子伺候他日常起居伺候得太好, 这是她接下来要纠正的事。

    她是他君王生涯之中的污点, 所以她与萧歧之间的纠缠, 这一世就该停止了。

    “皇后不是说,朕着黑色衣袍显得太严肃么?”

    诶?郁稚睡眼惺忪,睁开眼眸仔细瞧才发现取的是黑色衣袍。

    萧歧手里捏着衣袍,神情已是不悦。

    郁稚敷衍笑笑,“臣妾没睡醒,看差了。”于是她又去取了一件给他。

    “皇后不是说灰色会显得朕太古板么?”

    若说第一次是没睡醒看错了, 那错第二次,就是她刻意敷衍了!

    郁稚这态度就好比成婚多年的妻子腻烦了丈夫。

    郁稚心里倒是诧异,她那些随口嘀咕的话,皇帝竟然一字不差全记下来了?譬如她上次告诉他,他这张脸严肃刻板,就该多着明亮颜色,如此臣子也许会觉得他稍显平易近人

    郁稚:“陛下从前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上一世征战在外,风餐露宿的,他可不是这样吹毛求疵!

    萧歧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朕从前是不知道,但皇后都告诉朕了,朕自然会记下来。”

    譬如发油这种东西,放在从前萧歧绝对不用,这几日她替他抹过几次,慢慢他也习惯了。她用的东西确实好。

    郁稚:“陛下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男人蹙眉:“你在敷衍朕?”

    郁稚:“”这一世的萧歧可太不好忽悠了。

    清闲的早晨,尽数浪费在了争论衣裳颜色这等无聊小事上,最后郁稚亲自从衣柜里取出一身绣房新制的月白色长袍,再亲自替他换上,皇帝才罢休。

    唉,男人啊,他不跟上一世似的,她随随便便就能从他手中分得权势。

    两人用早膳,郁稚事先道,“臣妾累乏,今日可不伺候陛下用早膳。”

    桌对面的男人神情明显不悦,郁稚权当没瞧见,再说他们昨夜闹场那样,她还生气呢。

    “过来,朕伺候皇后用早膳。”

    郁稚:“”

    男人甩了甩袖子,亲自替她盛了一碗热粥。郁稚微微诧异,哦,想起来这一世他伺候她用膳的次数,远远比她伺候他多得多。这倒显得她忘恩负义了。

    看着她嫣红的唇瓣吃他递上的一勺热粥,萧歧又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

    “朕在边疆时养过几头小狼崽,朕也很喜欢亲自微食。”

    少女腮帮子正鼓动咀嚼呢,听了这话一双美目不自觉地瞪他,皇帝瞧见也没恼,反而眉宇间多了一丝快意。

    “我又不是小狼崽。”郁稚咽下粥后咕哝道。

    “朕知道,皇后像幼猫。”

    郁稚:“”她很想问他,上一世也觉得她像幼猫么?

    ***

    今日皇帝不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他要去校场骑马射箭。

    郁稚与宫女们在校场旁边瞧着,上一世因为皇帝常年在外,宫中的校场很冷清,眼下今非昔比,侍卫们也不拘着,各个都敢上场与皇帝比试。

    皇帝着黑色骑服,郁稚看得心都化开了。此时萧歧在校场上驯马,他牵动缰绳英姿飒爽,挥洒汗水。

    她收回那句话,他穿黑色可太养眼了!

    郁稚再度感叹,自己上一世真是瞎了,竟会觉得与他欢好是一件痛苦的事。

    萧歧偶尔看向她这处,郁稚虽然在廊下端坐着,但她这痴醉的眼神可一点儿没有收敛。

    半个时辰不到,那匹烈马就被乖乖驯服了,皇帝从校场下来,径直走到廊下,四下除侍卫与宫女没有旁人,郁稚便用帕子替他擦拭额间的汗水。

    入夏之后,萧歧皮肤晒黑几分,也更迷人了,他就立在她面前,乖乖任由她擦汗,郁稚忽觉得他与那匹被驯服的烈马一样。

    “天热,回未央宫吧。”皇帝目光灼灼。

    此时李檀过来了。

    她每日都要去御书房禀告宫务,今日不见皇帝,问过太监才知道他在校场。

    皇帝:“朕今日不处理政务,暑气这样重,贵妃也要保重身体,往后不必亲自来御书房。”

    李檀微微一愣,她昨日才与皇帝一道用午膳,今日也是算准时辰去的,她还以为

    “贵妃会骑马么?”郁稚忽然问她。

    李檀:“臣妾不会臣妾学过,但没学好。”上一世帝后几次去行宫狩猎,听闻是皇帝教会皇后骑马,她只能自己学,摔了几次马都没学会。

    郁稚:“不如陛下教贵妃骑马,等中秋过后,我们一道去行宫秋猎?就是不知贵妃今日想学么?”

    萧歧眼神杀向郁稚,“此时天热,贵妃病着,你不要擅作主张、”

    “臣妾病已经痊愈了,臣妾不畏热!”李檀立即道,“就是不知陛下可愿意教臣妾骑马?”

    郁稚:“陛下当然愿意!陛下是不是?”

    男人额发汗湿,桀骜不驯,不像个君王,倒像个年轻的将军!

    “朕当然愿意教贵妃骑马,就用这匹马,你上来!”皇帝徒手将李檀搀扶上马,回首又狠狠看了郁稚一眼,而后他也翻身上马,带着李檀在校场策马奔腾。

    李檀猝不及防,一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最后仓皇间握住了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臂,他小臂的肌肤滚烫,他额间的汗水洒落在她脖间。

    她来校场前没想到今日还有这样奇遇!!

    皇帝带着李檀在校场里骑马奔走了好几圈,眼神再去寻廊下席间那个身影,萧歧只见到几个宫女,皇后早已经离开了。

    萧歧突然下马,李檀身后空了,摇晃着惊呼,“陛下,臣妾害怕”

    他将缰绳塞到她手心,“拉紧缰绳,夹住马腹。”

    李檀心中惊喜,皇帝真愿意教她骑马,等她学会就能随他去秋猎了!

    郁稚回未央宫,命小厨房准备几样清淡小菜就成,她预备用完膳就午憩。

    片刻之后,芍药进殿,“回禀皇后,陛下说他午膳不来未央宫了,要去贵妃宫里。”

    “知道了,我本就没让小厨房预备他的午膳。”

    芍药忍无可忍,“皇后娘娘好奇怪,为何要让陛下教贵妃骑马?贵妃已经掌着凤印了,若再叫她得圣宠,那我们未央宫、”

    郁稚:“哎呀你不懂,我自有谋划、”她不在意地摆摆手,让芍药退下。

    皇帝很好,他什么都好,俊美非凡,不论是行军布阵还是治理朝政都很出色,他会是一位盛世明君,贵妃也很好,她能力卓越、忠诚正直,唯独她这个皇后不好,她太碍事了。

    郁稚轻轻靠在软枕上,不禁去想校场上,萧歧挥洒汗水驯马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动

    ***

    午间,皇帝仍进御书房处理政务。

    前去未央宫传话的太监回来了,皇帝问话,“皇后怎么说?”

    小太监道,“奴才没瞧见皇后,只是告诉了芍药姑娘一声。临走时正恰逢未央宫传菜,听说皇后本就没吩咐御厨备陛下的午膳。”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原来就没命未央宫备他的膳?!

    好,很好!

    “回来,去未央宫传话,吩咐皇后过来伺候朕午膳。”

    啊?小太监微微一愣,不知主子闹得是哪一出?这顶热的天,折腾皇后娘娘做什么呢?她的身子本就柔弱。

    太监:“那陛下还去悠然宫用膳么?”

    皇帝眼神横过去,小太监就立马住口了。

    萧歧一个箭步夺门而出,他亲自去未央宫!

    郁稚午膳只吃了几口腌制的爽口白萝卜,而后就去内室午憩,不用读书写字的午后真的很惬意未过多时她酣然入睡。

    她从前觉得皇帝很粗犷很凶悍,厌恶他骑马之后不沐浴就来未央宫,可是今日浑然不这么想了,阳光下他挥洒汗水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迷人了。

    若他能入梦就好了。

    静谧的室内,脚步声阵阵逼近,男人一身骑服还未换下,粗鲁地将榻上已经沐浴更衣的人拉扯起来。

    郁稚惊醒过来,男人正一脸怒意,额间的汗水都还未擦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陛下?”

    他此时不应该在悠然宫用膳么?怎么过来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他怒而质问道。

    “陛下,什么意思?”郁稚困倦,浅眠被人惊醒,整个人显得纤柔懵然。

    “你别把朕是傻子!!”他这雷霆万钧的模样,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若说昨日皇后让贵妃留下用午膳,萧歧只是怀疑,但她今日又主动要他教贵妃骑马,目的很明显了!

    “你把朕推向别人身边?!”

    萧歧:“就因为你久久不孕?你需要一个皇嗣来巩固你皇后宝座,所以要借贵妃之腹来生这个孩子,是不是这样?!”

    他太了解她骨子里是个怎么样的人了!自私自利、卑劣可恶!

    郁稚:“”

    萧歧目光汹涌,气息跌宕,“皇后这样处心积虑谋划,就不怕反被聪明误么?”

    郁稚渐渐清醒,原来皇帝是这样想她的。

    郁稚:“不是的臣妾只是觉得贵妃很爱慕陛下,她每日来御书房禀告宫务,其实真实目的不过是来看陛下一眼罢了。”

    “皇后想说你是在帮贵妃的忙?”萧歧笑了,“郁稚,你没有这么好心。”

    “我、”郁稚欲言又止,皇帝确实该这么想她。

    “被朕说中了?你的心思?你只是为了借腹生子,好巩固你皇后的地位是么?”

    “不是的臣妾是真希望陛下可以去悠然宫,李檀她很好、”

    郁稚不确定皇帝知不知道,上一世那封告密信是李檀冒着生命危险送出去的,应该不知道,否则他怎么可能不封李檀为皇后。

    萧歧更用力地捏着她手腕。

    “好啊!”他将她提到面前,切齿道,“既然皇后如此贤惠,那朕就如你所愿,多去悠然宫陪贵妃!”

    第56章 第 56 章 承认吧,你会嫉妒

    萧歧这一次离开, 就真再未来踏足未央宫一步。

    郁稚再不必去御书房读书写字,她也有工夫冷静下来好好整理思绪。

    首先皇帝与李檀皆有前世记忆,所以这一世她的父兄无法兴风作浪,姐姐郁微也如上一世远嫁去幽州。

    还有戚离, 今年有科考, 算算时间她也应该与戚离相见了, 皇帝必定对戚离必定痛下杀手, 她必需要阻止戚离科考,并且不能叫皇帝发觉。

    郁稚设法拿到科考名单, 可一番查看, 竟没有叫戚离的人。不可能呐,戚离明明是在这一届高中进士,只是为官之后被人排挤、不受重用罢了。

    “纯儿呢?”郁稚又想起来一人。

    芍药道,“禀告皇后,不知怎么的嬷嬷没将她派来我们未央宫,而是派去行宫洒扫了。”

    上一世郁稚得知父兄谋划弑君夺位, 她派未央宫的纯儿去给李檀通风报信,如此忠君的宫女, 这一世也应被厚待。

    芍药:“不急, 待到秋猎, 我与纯儿就能见面了, 到时候皇后随口一句就能将她带回皇宫。”

    确实不急,行宫可比宫里头逍遥自在多了,说不定纯儿乐不思蜀了。

    ***

    皇帝在校场教贵妃骑马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御史台还上疏劝皇帝莫要专宠,既有御史台亲自盖章,这一来二去, 李檀就被传成了宠妃。

    皇帝各色赏赐源源不断地入悠然宫,譬如江南新运来皇城的织锦绫罗,番邦进贡的宝石香料,先紧着悠然宫先挑,挑剩下的再送去各宫,惹的其他妃嫔怨声不断。

    丽美人与绮美人皆入宫甚久,这两日总来郁稚跟前抱怨。

    “贵妃每日都去御书房,明面上说禀告宫务,实则就是卡着午膳时辰,陛下宽容,见天热就留她下来用午膳。”

    “就是,贵妃如今替娘娘掌凤印也就罢了,名不正言不顺的。还这样贪心,御书房是处理政务的地方、”

    “陛下还命绣房的宫女皆停下手上的活计,先给贵妃制秋衣,皇后想想,嫔妾们该多委屈啊”

    两位美人巧舌如簧,将皇帝的宠爱大肆描绘渲染,把李檀说成妖精宠妃

    郁稚听着,神情尴尬。看来上一世,她们也是如此在背后说道她这位皇后的。

    送走两位美人之后,郁稚想起来一件事,那件烟紫色绣金凤袍还在衣柜里搁着呢,于是命芍药带上衣袍去悠然宫。

    凤印已经给了李檀,凤袍也应该给她,如此自己到时候能毫无顾虑地离开皇宫。

    午后,太监们正翻腾悠然宫的院子,原来江南送来许多株名贵杜鹃花,皇帝尽赏给悠然宫。

    郁稚到时,李檀正在看书。

    郁稚道明来意,“这件凤袍贵重,既然陛下给了贵妃,贵妃就安心收下。”

    李檀神情复杂,她当时的目的并非真送衣袍,而是要送刀,只是皇后竟然没有重蹈覆辙,白白少了那么一出精彩好戏。

    李檀拂了裙摆跪下,“凤袍是专属皇后,陛下厚爱赐给臣妾凤袍,臣妾却不敢逾矩,还请皇后收回。”

    郁稚:“无妨,贵妃贤能,既有能力掌着凤印,也受得起这御赐的风袍。”

    殿外廊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李檀忽得伏地哭诉道,“这件凤袍臣妾万万不敢穿!!不过是因为皇帝赏赐,所以不敢不收,若皇后娘娘实在容不得”

    皇帝踏入寝宫时正好瞧见这一幕,不止皇帝,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都瞧见了。

    皇后端坐椅榻,贵妃则楚楚可怜跪在她足边,哭得梨花带雨,皇后手边放置着一件华丽凤袍,宫女们认出来那是皇帝赏给贵妃的

    所以事情真相一目了然,皇后是上门兴师问罪刁难贵妃来了!

    按照规矩贵妃确实没有资格着凤袍,可那是陛下御赐,再加上贵妃掌管后宫,皇后这一招反而显得她小肚鸡肠。

    “怎么回事?”萧歧横眉冷对。

    李檀哭诉道:“禀告陛下,皇后前来问罪臣妾,训斥臣妾私藏凤袍,臣妾已经解释是陛下御赐,皇后不信”

    郁稚惊愕得立在原地,李檀她怎么、怎么、

    郁稚:“臣妾没有,臣妾不过是来送还这件凤袍。”

    宫女小喜道,“这件凤袍本就在我们悠然宫,皇后娘娘怎么胡说呢?!”

    殿内众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郁稚,皇后真的太荒唐了,贵妃得宠,她心生嫉妒,但也不能用这拙劣的招数来刁难贵妃!!

    男人的眼神巡视,落在那件凤袍上。

    没错,上一世的郁稚就是这样,仗着他的宠爱横行霸道,将其他妃嫔都压得死死的。

    “臣妾真的没有训斥贵妃,臣妾只是、”郁稚委屈极了,百口莫辩,她真的想撮合萧歧与李檀,她没有嫉妒,真的没有!

    萧歧:“你少在外给朕丢人现眼!跟朕过来!”

    郁稚被带到御书房,她两世都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臣妾没有想要那件凤袍,明明是贵妃前头派人送来未央宫,我不过是再送还回去!”

    萧歧怒合上殿门,强势地立在她面前,“不过几日就忍不住了?皇后?”他唇角似笑非笑,既恼火又盛气凌人。

    郁稚不明白他到底生不生气,还是看她笑话嘲讽她?

    “什么忍不住,臣妾不明白!臣妾只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我没有欺负李檀!”

    “你不是大度地说,要朕多去悠然宫陪陪贵妃么?朕不过宠她几日,皇后就吃醋了?还敢命贵妃跪下?”萧歧字字笃定,不同于在悠然宫的怒意,他眉宇间是兴奋是痛快是暗爽,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谁稀罕一件凤袍,谁稀罕你的宠爱!”郁稚真的被逼疯了,她受不了这样天大的冤枉!

    “萧歧,我与从前不同了,荣华富贵我真不想要!我说了那件凤袍是李檀之前送来未央宫的,今日只是送还回去!既然是你赐给别人的东西,我才不要!我不知李檀为何那样冤枉我,但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你知道,我不嫉妒,我不吃醋,看到你与贵妃琴瑟和鸣,我也为你们高兴!!”

    她语气那样笃定,眼神那样坚毅。男人无声地立在原地,神情凛冽如风雪。

    郁稚真想离开皇宫,今日就离开,再不回来。

    她是重活一世、悔悟了的人,权势富贵全拥有过,她今世想换个活法!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谋划算计!

    “臣妾告退!”

    “你给朕站住!”萧歧切齿道,伸手揪住她的后颈,“一件衣袍罢了,不要再说了。你多久没来御书房读书?课业全都荒废了!”

    萧歧:“去坐下练字!”

    “我不想练!”郁稚还是觉得很委屈。

    萧歧:“容不得你想还是不想,坐下!练字!”

    她一身的反骨,萧歧想不到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按得住她。

    不情不愿地练了会儿字,礼部尚书前来觐见禀告入秋之后科考之事。

    皇帝听得仔细,最后礼部尚书递上了名录,“各地考生统共两万九千七百八十四名,礼部皆已经审核通过,还请陛下过目。”

    郁稚笔尖缓缓停下,伸手去蘸墨汁。所以这一本名录才是最准确的,她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戚离的名字,可是皇帝应该不会允许她翻看。

    “其中有没有一个考生,名叫戚离?”皇帝忽得开口询问。

    啪嗒--郁稚手中的笔杆顿时断成两节,砚台中的墨飞溅起来,落在她额间。

    礼部尚书:“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皇帝侧眸看过来,郁稚心慌意乱,自己会不会露馅了?!

    “皇后无碍吧?”男人幽幽问道,目光极其复杂。

    郁稚摇摇头,用帕子擦拭墨汁。

    礼部尚书这才继续回答,“回禀陛下,因陛下上次问过臣,臣这一次亲自彻查,没有人叫戚离。有那么几个姓戚的考生,但年纪都已过四十。”

    大臣退下之后,皇帝亲自翻看,确实没有一个叫戚离的,他指尖摩挲着纸页,口中轻喃,“没有么”

    郁稚埋头写字,心脏乱跳不止,皇帝果然在寻找戚离!!上一世戚离地位堪比丞相,受她庇护,是她最青睐最器重的臣子,皇帝怎么可能放过他

    然而其实戚离也很可怜。

    黄昏时分,悠然宫派人来御书房问皇帝今夜过去用晚膳。

    萧歧瞥了眼身边认真写字的少女,然而告诉传话宫女,“朕今夜不但会过去用晚膳,还会留宿。”

    郁稚笔尖顿了顿,而后继续写字。

    悠然宫的宫女欢欢喜喜地回去复命了。

    “臣妾写完了,陛下过目,臣妾先回未央宫。”

    “不急,我们夫妻二人也有许多日没有好好说话了。”萧歧气定神闲,“朕去悠然宫留宿,皇后也不吃醋吧,毕竟是你要朕多去后宫。”

    郁稚笑笑,“臣妾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臣妾不吃醋。”

    “说起来,这也是朕初次与其他妃嫔亲近,不知是何滋味。”

    啊?郁稚惊愕地无以复加,所以说、所以说上一世他也、不是吧萧歧这么纯情?他远在边疆时不是有很多流言蜚语么,什么舞姬夜夜在帐中

    这就显得她上一世更不是个东西了。

    难怪他没有子嗣。

    他真这么纯情?一瞬间几百个念头在郁稚脑中飞过。

    “不像啊”郁稚嘀咕。新婚那夜他明明就很所以真有人无师自通?

    “你什么意思?!”皇帝语气顿时狠厉。

    “没有、臣妾没什么意思!”郁稚死死抿住唇

    郁稚将笔墨都整理好,溜之大吉。

    真晦气,明明是去送凤袍的,竟然被泼脏水还被皇帝揪到御书房练字!!

    一回到未央宫,宫女们神情古怪,“皇后娘娘芍药她”

    芍药在房里哭得晕过去几回,她听说皇后回来,哭着前来禀告,“皇后娘娘,纯儿死了!!奴婢思念纯儿,托侍卫给纯儿捎个口信,说我们秋猎就能见面了。结果、结果、从行宫回来的侍卫告诉奴婢,纯儿在去行宫的路上就病死了。我又去问嬷嬷,嬷嬷说她真是病死的,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病死了呢!”

    “后来我又去查,才知道她去行宫前,嬷嬷塞给她几块点心叫她在路上吃。”

    “那个嬷嬷从不这么好心的!她是贵妃的人!”

    “也是贵妃亲自下令将纯儿派去行宫!那么多宫女就她一人去行宫!”

    “嬷嬷还特意禀告过贵妃,纯儿是我妹妹!”

    “哪怕贵妃不肯派她来未央宫,也不该杀她,她还那样年轻!!”

    芍药哭得肝肠寸断,所有证据表面是贵妃杀了纯儿。

    郁稚叫人扶芍药下去休息,她坐在凤榻上。李檀究竟为何要这样,她肯定知道纯儿就是上一世传信的宫女,为何要杀她?难道不该嘉奖她么?!

    思前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李檀知道纯儿是她宫里的人,也知道了上一世是她要救皇帝!

    若纯儿死了,那这份功劳就永永远远记在她李檀账上了!!

    郁稚怒火中烧,李檀她根本不配,不配做皇后!为何这样恶毒!

    郁稚好想大哭一场,怎么会这样,上一世的有功劳的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李檀!!她好恨啊!!

    上一世她没有苛待后宫的妃嫔,更没有苛待过李檀,只要她们对她俯首称臣,就可以一直享受荣华富贵

    李檀究竟为何?!!

    郁稚无处发泄,只有一次一次摔碎内室的花瓶玉器摆件,她明明都要离开了,安置好纯儿、戚离没出现、皇帝与李檀在一起之后,她都准备永远离开皇宫了!!

    为什么纯儿死了?都是因为她,她不该让纯儿去送信的!!

    这一世她没有害人了,怎么却还有人因她而死!!

    郁稚狼狈地跌坐在一地碎瓷片之中,手也划伤了,头发也散了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纯儿救不回来了

    “不是你要朕去贵妃寝宫的么?怎么又闹这一出?”

    幽幽的声音从幕帘之后想起,男人撩开幕帘。

    郁稚泪流满面地抬起头,她狼狈地擦干眼泪,她不能让萧歧察觉异样、她、

    “陛下不是应该去悠然宫用晚膳了么?”

    萧歧缓缓走近,“朕是要过去,只是顺便来未央宫瞧瞧。”岂料一来就瞧见这副光景。

    “所以皇后承认吧,你没有容人之量,你会嫉妒。”

    内室一片狼藉,她也这样狼狈,手都被划伤了,泪水不住地落

    “过来。”皇帝朝她伸手。

    所以他以为她这样疯魔是因为吃醋嫉妒?若是上一世的郁稚,知道他要去宠幸其他妃嫔,或许会这样歇斯底里。

    “请陛下离开吧”郁稚只想嚎啕痛哭一场。

    若换做从前,她要他离开,皇帝必定要发疯,可今日他没有。

    “你把自己伤成这样,要朕怎么离开?”

    第57章 第 57 章 别让朕知道你在伪装

    内室一地碎瓷片, 萧歧有些头疼,恍若回到上一世,她一发脾气就将自己关在寝宫里,乱砸一通内室的玉器摆件。

    太任性了。

    皇帝扶她坐起, 发现她胳膊上腿上都被碎瓷片划出一道道小伤口。

    “不是你要朕去悠然宫的么?怎么又自己发脾气?”他又问一遍。

    郁稚伤心极了, 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她早该想到李檀是那样的人是她害了纯儿

    “不用你管!你走!”郁稚泪流满面, 狠狠推开他, 她自己很混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她今夜第二次叫他离开。

    萧歧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站起身神情倨傲, “怪朕对你太好,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是朕有错!!”

    这话对上一世的郁稚说更为妥帖。

    此时外头宫人禀告,“陛下,悠然宫派人来问,陛下何时过去?”

    来得正好,萧歧也不愿意再待在这儿, 此时此刻的郁稚,叫他回忆起上一世的最后, 夫妻二人在未央宫争吵不休!她无理取闹, 一次又一次地伤人!

    外头传来贵妃宫女的声音, “禀告陛下, 贵妃娘娘已经备好了晚膳。”

    萧歧侧首看她一眼,眼神不屑,拂袖就要走。

    然而下一瞬身后之人就攥住了他的袖口,她狼狈不堪,满面泪水,手上胳膊上尽是伤口, 就这么如同揪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企图留住他。

    二人气息焦灼,眼神执拗。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男人狠声低语。

    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对她很有耐心了,她是这样顽劣难教之人,重活一世的郁稚,也不比上一世的郁后好几分!

    他回到她面前,“你想朕过去么?”

    萧歧:“想还是不想,朕要你亲口说。”

    郁稚可以肯定一件事,她此时不能将萧歧推向李檀!纯儿的死极有可能与李檀有关!

    她捏着他的衣袍,死死咬着牙关,就是说不出让他留下的话。

    然而她这样的脆弱可怜,萧歧自认自己的心性比上一世好一些了,况且她才十七岁,他二十七岁的身躯,三十多的灵魂,年长她许多。于是他轻轻拍开她的手,“你受伤了,朕替你上了药再过去。”

    他随口一句,就挥散了凝滞的气氛。

    他取来药膏替她上药,少女胳膊上腿上全是细小划痕。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若是留疤可怎么好?”

    郁稚思绪很乱,她无力地轻轻侧首靠在皇帝胸膛上,她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皇帝依旧没有离开。

    “你不走么?”郁稚目光怔忡,整个人已经无力再思考。

    萧歧瞧着她,其实两世他都看不透,她怎么忽然就发脾气了。

    他微微垂首去亲吻她唇角,郁稚躲开了,“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萧歧才不可怜她,“所以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胡乱发脾气么?”

    郁稚:“”

    然而皇帝终究没有对她做什么

    郁稚私下彻查纯儿之事,她的死因真与李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檀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旁人怎么想到堂堂贵妃会暗杀一个初入宫的宫女。她不知,郁稚已恢复前世的记忆。

    可惜贵妃杀死宫女,这一事不足以治罪。

    然而经由此事,郁稚可以肯定,凤印不能落在李檀手中,她要将凤印夺回来!

    这就要借助鲁国公府的势力了。

    ***

    月末之时,鲁国公弹劾贵妃李氏,整整上百项罪名,证据确凿,其中最为严重的是滥用职权为族中兄弟谋官职!特别是那几位来内务府任职的族兄,大肆敛财!无法无天!

    常年盘踞皇城的李氏家族早已经人才凋零,但自从李檀封贵妃掌凤印,短短不到一年,族亲们也各个鸡犬升天,李府门前车水马龙,来往的都是富贵人家!!

    郁稚太明白了,李檀的处境其实与当初的她很像,太像了,忽得泼天富贵,哪怕自己行得正,外人一箱箱金银珠宝、翡翠玛瑙往李府送,送江南的瘦马各地的花魁清苦了大半辈子的李氏族亲们一个个的哪里受得住那样的诱惑!

    萧歧其实已经有所耳闻,原打算警醒贵妃,没想到鲁国公先按耐不住了。

    鲁国公府,上一世助纣为虐。这一世皇后无权,故而他们还未兴风作浪,萧歧不急,等他们冒头,若是不冒头,萧歧不介意继续用他们,毕竟鲁国公府的子弟才能都出众。

    李檀倒是真慌了!她没料到鲁国公会在朝堂上弹劾她!

    晌午得到消息急匆匆来御书房请罪!!

    “臣妾久居深宫,没想到臣妾的族兄竟然干出假公济私敛财之事,臣妾恳请陛下重重责罚!”三言两语先把自己摘干净了。

    皇帝:“难道不是贵妃你默认之下,你的族兄弟们才能在内务府胡作非为么?”

    李檀:“臣妾实在不知情、”

    “你想走郁后的老路么?”

    萧歧轻描淡写的恶应,李檀脊背一阵恶寒,不,不是,皇帝怎么能这么想她,若因为郁后前车之鉴,皇帝就对她重罚,那她可太冤枉了!

    “臣妾不是郁后!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

    直至午时,郁稚来御书房练字,瞧见李檀狼狈从里头出来,看来她的央求并没有用,皇帝必定重罚。

    “贵妃,不留下用午膳么?”郁稚故作不知情。

    李檀狠狠瞪她一眼!郁后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要将凤印夺回去?!

    两人擦肩而过,李檀下定决心,她是不会退让的,妖后就是妖后,早就该死在未央宫那场大火里了!!

    郁稚一身云淡风轻。

    “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是又偷懒不肯练字了?”皇帝数落道。

    郁稚:“臣妾听闻父亲今日在朝堂上弹劾贵妃,臣妾怕来御书房正好撞见贵妃,没想到还是不能避开。”

    皇帝:“你父亲弹劾贵妃,你心虚什么?”

    郁稚眼神清澈,“臣妾也不知原因,这段时日还是避开为好。陛下没瞧见,贵妃方才瞪臣妾的眼神好可怕。”

    男人嗤之以鼻,“若非你不肯管理宫务,哪能叫贵妃专权,她的族兄们又怎么可能在内务府敛财呢?”

    皇帝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那这样吧,陛下,臣妾这一年以来识字颇多,要不臣妾帮着贵妃分担宫务?”

    萧歧觉得早该如此了,其实李檀的能力并不出众,光给宫人置办衣裳这事就办得很不漂亮。

    “往后内务府的事不许贵妃插手,都有你来管着。”皇帝瞧了瞧郁稚,这妖后上一世虽然可恶,但不可否认能力还是不错的。

    “但你若敢借此机会提拔你郁家的人,看朕怎么罚你。”皇帝眼神幽幽。

    若是鲁国公府的人因此而有任何行差踏错,他也找到了发落的由头。

    “臣妾试试看,有什么不会的,臣妾都可以来问陛下吧?”

    “可以。”

    事情太顺利了,内务府的权力一旦到她手里,那其实李檀手中的权力所剩无几了。郁稚不会蠢到用郁家的人,这一回她要从宗室子弟中选一些能力出众的!

    接下来一段时日,李檀忙得焦头烂额,大刀阔斧地整治自家人,皇帝最忌讳外戚,她必须叫皇帝满意处置结果!

    然而回过头来发现,皇帝已经不信任她了,甚至云淡风轻地命她不要再烦恼内务府的事,那些事务皇后自会接手。

    李檀快气疯了!

    皇后究竟意欲何为?!!

    宫女小喜提醒道,“难道是纯儿的事叫皇后发现了?”

    发现了?李檀仔细思索,皇后认识纯儿么?纯儿不过是芍药的妹妹而已,哪怕皇后知道真相,难道还要为那宫女报仇不成?

    除非皇后她、皇后她一直在装傻?难道她有存有上一世的记忆?

    可前头她那样蠢,将权力拱手让人,不,不会是郁后,郁后那样心狠手辣,若是她回来了,自己早已经被她挫骨扬灰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外头禀告说皇后派人来了。

    芍药亲自过来,进殿行礼,“禀告贵妃,皇后娘娘命我来取凤印。”

    李檀惊愕,难道皇帝要夺走她的凤印,“本宫可没收到陛下口谕、”

    芍药:“贵妃娘娘别心急,皇后要处理内务府的事,需用凤印,今日用完再给贵妃送回来。”

    这有理有据,李檀没有拒绝的权力。

    李檀打起精神,她不能不战而败,先静静观望皇后再想计策。妖后上一世所作所为是板上钉钉的,哪怕皇帝给了她一些权力,也不可能如上一世那般纵容!!

    说到底她李檀在皇帝心中,依旧是唯一忠诚的妃嫔!至于未央宫那个女人是不是妖后,她还需要试探试探。

    李檀吩咐道,“既然皇后要用,小喜,取出凤印,本宫亲自给皇后送去。”

    郁稚在翻看内务府的账册,混账东西,上一世她虽然任用郁家的人,也没有中饱私囊那么多财物,李家的人眼皮子可真浅。

    李檀进殿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座上的皇后温柔清纯,面庞绝美,眉宇间毫无戾气,完全没有上一世郁后的气势,她不是郁后!不过是因为前几日的事心存忌恨罢了。

    “贵妃快起身。”郁稚亲手扶她,“怎能劳烦贵妃亲自送来。”

    李檀:“我族兄犯了错,陛下做此决定无可厚非,只是要劳烦皇后娘娘了,内务府的事繁杂,若皇后有不懂的,尽管来问臣妾。”

    郁稚笑着谢她,“这原本是我的分内之事,贵妃替我管着,是我谢你。”

    李檀:“对了,前头有一件事忘记禀告皇后。有个新进宫的小宫女病死了,臣妾见她蠢笨,将她派去行宫洒扫,皇后也知道行宫那等地方,没宫里严苛,也算是她的福气。岂料她命薄,病死在了路上”

    李檀一边说一边观察皇后的神情,说到命薄二字,皇后眼底浮现一丝怒意,李檀捕捉到了,这样的眼神,她曾经郁后脸上见过一回。

    李檀:“臣妾想着给她家里几两银子以作安抚。”

    郁稚咬牙忍了忍,“嬷嬷不是告诉你纯儿是芍药的妹妹,贵妃为何不许她来未央宫?”

    李檀微微诧异,这语气这神态,真的与上一世郁后很相似。

    李檀故意激怒道,“嬷嬷确实说过,但臣妾事忙忘记了,事后想起来,那宫女已经死了。天生短命,臣妾也没有法子。”

    李檀:“怎么?皇后很在意一个宫女的命么?”

    郁稚:“难怪陛下要斥责贵妃,宫女太监虽是奴婢,但人命贵重,岂能说不在意呢?”

    李檀低声反问,“皇后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郁稚此时反应过来,李檀这是在试探自己!!!

    李檀笑着行礼,“凤印送到了,臣妾告退。”

    有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她不敢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将管理内务府的权力从她手中夺走,十七岁的郁后不可能办得到!

    不管她是不是郁后,李檀决定还是得去提醒皇帝。其实她若是郁后那就更好了,看皇帝会不会放过她!!

    横竖已是这样的局面,她豁出去也要弄死这妖后!

    李檀亲自炖了鱼汤去御书房,既然不叫她管理内务府,那她也有更多时间亲近皇帝,水滴石穿,不急,毕竟上一世的皇帝被妖后那样伤害过。

    对于李家人的处置结果,皇帝还是很满意的。鱼汤鲜美,萧歧多吃了几口。毕竟是上一世冒险送信之人,萧歧不想苛待李檀,只要她不兴风作浪,一世的荣华富贵那是板上钉钉的。

    李檀:“禀告陛下,皇后今日取走了凤印。”

    萧歧抬眸,这件事,皇后倒是事先没有禀告。

    李檀:“臣妾想着皇后掌管内务府,她确实该收回凤印。只是陛下不觉得皇后与从前不同了么?”

    从一开始的蠢笨不识字到如今这模样,方才与皇后讲话,李檀表面很冷静,实则她能感受到郁后的气势,只是皇后那清纯的模样过于欺人。

    皇帝搁下筷子,“皇后确实与从前不同了。从前她嚣张跋扈、耀武扬威,如今还算乖顺。贵妃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李檀才不是这个意思!!

    她起身收拾碗筷,“若臣妾是郁后,有朝一日想起从前的事,臣妾也会装得清纯无辜,隐藏起来以求保命。毕竟陛下如此宽容仁慈!”

    李檀丢下这话离开后,皇帝静静地靠在御座上。

    记起前世?隐藏起来?

    她会这样做么?当然会这样做,郁后太聪明了,她知道若暴露自己,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她挫骨扬灰!!

    不,未央宫的那个人,绝对没有记起前世,她清纯可爱、心思单纯、贪吃贪玩、有些任性娇纵,但与上一世的任性不是一个样的。

    李檀故意说这些来搅得他心神不宁,萧歧有些恼火,然而经历过前世,他终究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哪怕有一丁点可能性,他也要去试探。

    “郁稚,别让朕知道你在伪装”

    第58章 第 58 章 试探

    今日郁稚照常来御书房, 一是要练字,二则是处理繁重宫务。

    夫妻二人互不干扰,只有偶尔郁稚字写错了,皇帝才会分神提醒一二, 未过多时礼部尚书求见。

    “禀告陛下, 那个名叫戚离的考生来皇城了。”

    什么?!

    郁稚握紧笔杆, 下意识地要看向皇帝, 但她心想不对,自己这样太容易暴露, 别到时候救不下戚离, 自己先道折进去了。

    礼部尚书,“这考生赶考路上病了多日,这才迟到,如今就住在城外驿站,不知陛下可要宣他进宫?”

    皇帝眼角余光瞥向身边的少女,“不必了, 朕只是听闻他才华了得,既然来了, 那总有见面的那一日, 若他见不了朕, 那也意味着他也不过如此。”

    郁稚笔尖轻柔, 自始至终都毫无破绽,皇帝命礼部尚书退下。

    “练了多时了,停下歇歇吧。”皇帝温柔道,“那件凤袍朕再命人送几块你喜欢的紫色衣料,替你绣几身凤袍可好?”

    郁稚笑着搁下笔,“臣妾的衣裳够多了, 陛下不必费心。只是为何必需是紫色?”

    皇帝反问:“朕记得皇后偏爱紫色。”

    “陛下必定记错了,紫色虽好,臣妾却不是最喜欢的。”

    紫色历来是皇家偏爱的颜色,然而上一世郁稚也是到后来几年才着紫色,紫色凤袍显得她严肃端庄,实则她内心并不是那么喜欢。

    皇帝目光流连在少女纯真面庞,“是这样么?那是朕记错了。”

    郁稚歪歪脑袋,“不会是那个女子偏好紫色,故而陛下才记错了?”

    “朕、”

    “如今陪在陛下身边的是臣妾,陛下偶尔也要顾及臣妾的感受,你若再时不时提起那女子,臣妾可真要吃醋了。”少女娇嗔道,一双眉目却不含一丝妒意,像是在逗弄男人。

    皇帝张了张口,郁稚又打断道,“陛下是更喜欢臣妾,还是更喜欢那个女子。”

    她三言两语,就将人的思绪带偏了。

    萧歧严肃道,“皇后,不要这样。”

    郁稚:“陛下怎么连说谎都不会,哪怕心中想的是那样,臣妾在你面前,你也哄哄臣妾。”

    皇帝翻开奏疏,“继续练你的字,不要打扰朕处理政务,否则就是干政!”

    少女垂眸写字,唇角笑意几乎压不住。她察觉到了,皇帝在试探她,自己绝对不会轻易露出破绽,毕竟是性命攸关之事!!

    待殿内重新回归平静,男人眼角余光又留意着她,少女面庞瓷白沉静,乖巧可爱,怎么可能是郁后?!就凭方才那几句娇嗔任性的话,那坏脾气的郁后绝对不可能说出口!

    但是上一世起初,瞿氏没有死时,她其实就是这样活泼的那个时候他带她去行宫,瞿氏没有跟着,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拽着他的袖子问这问那的,令人不可控制地想更疼爱她几分。

    午后宫人从御茶膳房送来糕点,七八碟小点心做得很是精致。

    皇帝:“你给朕挑一碟点心,朕不爱食太甜的。”

    最不甜的就是那碟元宝酥了,郁稚想伸手去取来送到皇帝面前,但一个念头叫一切戛然而止,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御茶膳房新择了几位江南御厨

    所以这些点心全是新制的口味,皇帝在试探她!!

    郁稚的手偏了偏,将一碟子蜜豆奶酥送到皇帝面前,“这个大约不太甜。”她用筷子夹了送到皇帝口中。

    萧歧咬一口就皱眉了,“甜得发腻!”

    “啊?有这么甜么?臣妾随手选的。”她将剩下半块吃了,“哇,真的好甜,臣妾喜欢。”

    余下的点心都没有这个蜜豆奶酥甜。

    萧歧:“胡乱选的?”

    郁稚悻悻然道,“这些点心这么精致,臣妾也是第一次尝,陛下要臣妾为你选一碟,臣妾就选了自己最不想吃的这一碟。”

    “你倒是孝顺!”男人嘲讽道,眉宇间却是舒展开来,若是她选对了那碟元宝酥,那才是真有问题!

    ***

    下午郁稚收起字帖开始处理宫务。

    当年都能掌控朝臣,这点子宫务在她眼里实在不够看,一项接着一项,其中有一项是关于中秋宫宴的,内务府要支九百两银子采买烟火,郁稚给驳了,因为上一世这年的中秋宫宴,皇帝正好凯旋,宫中大办中秋,烟火落下将东宫的两间宫殿烧了个精光。

    “皇后不喜欢看烟火么?”皇帝轻声问道。

    诶?郁稚心头一紧,她这样毫无理由地驳回,确实会引起皇帝怀疑。

    皇帝:“不会是怕宫中燃放烟火烧了宫殿吧?”男人眼神逼紧,一字一句清晰地问她。

    郁稚淡淡一笑,“不是,是因为江南洪涝正厉害,中秋宫宴不宜办得太过隆重,九百两银子的烟火也就看个趣罢了,一响就散了,臣妾觉得倒不如省下银子来治灾。”

    还好她记性好,记得上一世的夏日里头江南洪涝!郁稚侥幸。

    皇帝:“这江南灾情的奏疏今日才送上来,皇后就已经知晓了?”

    嗯?难道她露馅了?不,不可能,这消息已经送来皇城有几日了!

    郁稚睁着清纯无辜的眼睛,“连宫女太监都知道江南灾情的事,臣妾身为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

    确实,御书房这几个御前宫人是知道的,因为昨日有大臣来商议治水之事。这种事并非皇家秘辛,宫人之间必定传得很快。

    皇帝只是随口诈她,到底没有成功。

    皇帝:“体恤百姓,倒是有些皇后样子了。”

    郁稚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蒙混过关了,皇帝实在心机深沉,她必须要更加小心!

    好疲惫啊,如履薄冰,他不知又在何处设了陷阱,等着她往下跳。

    “怎么了?刚处理几项宫务就累了?”皇帝意味不明地问她。

    这你来我往的较量,郁稚忽觉得自己太过滴水不漏,反而引得皇帝怀疑,“累了,陛下替臣妾处理?”

    “胡闹!不是你自己要接过这担子的么?”萧歧知道她这贪吃贪玩的性子,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

    “可臣妾真的头疼,陛下容臣妾去内室午睡片刻吧?”

    “去吧,休息半个时辰,横竖这么多宫务,朕是不会帮你的,到时候内务府来催,丢的可是你这皇后的名声。”

    郁稚揉了揉眼睛从御座边起身,“那臣妾去休息了”

    皇帝瞧着她纤柔背影,她就是个十七岁心思单纯的少女,不是上一世那个女人。

    等她真去内室,皇帝将她处理的宫务一项一项翻开看,字迹还算端正,思路也很清晰,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交代清楚。

    不愧是受他教道,萧歧心底生出些为人师的骄傲,这一世至少没有将她教得太差。

    半个时辰过去,她还没起榻,萧歧亲自去内室,一掀开帘子他就恼了,她没有在午睡而是正捧着一本话本子看得眉飞色舞的。

    抬眸瞧见是他,立即扔了话本子,“唔,臣妾马上出去。”

    御书房里有他没收的话本子,她不知何时从书架上偷了一本!

    萧歧恼火,在视线范围内随意找了样物件。郁稚一瞧,竟是上一回那根藤条,真要命!!他也不言语,冷着一张脸,抬手就打她。

    郁稚在宽绰床榻上四处躲闪,“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郁稚:“暴君!!”

    她是知道怎么气人的,萧歧已经能体会那些养育了败家子的父亲是什么心情!!

    郁稚无处可逃了,她双膝一曲跪到床榻上,捂着脸颊,“你要打就打吧,就是别打脸。”

    藤条结实,男人收了力气用藤条拍在她小臂上。

    “好疼!!陛下真的打啊!!”郁稚耍无赖倒在榻上,“臣妾的手断了,肯定断了!!处理不了宫务了!!”

    皇帝扔开藤条,将人从榻上揪起来,少女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真的很疼!”

    哪有这么柔弱!萧歧面色铁青,这样胡搅蛮缠、作天作地无赖一般的少女,怎么可能是那不可一世的妖后!

    “真的伤了,可能断了,陛下不信自己看!”

    “若是没断,看朕怎么罚你!”

    皇帝解开她的衣襟,手臂雪白凝脂,连泛青都没有。郁稚借机将人抱住,那哭脸转而笑得得意,仰头轻轻啄吻在他刀削般的下颚。

    “一道午憩吧?臣妾给你扇扇子。”

    萧歧对她恼火,但处理了一上午的政务到底是有些疲乏了,她闹腾这一出,他更疲乏,少女年纪小,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两人躺在一处休息,说好的扇扇子午憩,她半个身子靠在在他胸膛,温软的唇瓣来亲他。

    “我们有多久没亲近了?”她目光晶莹可爱,近在咫尺地问他,手来解他的衣袍。

    他们已经许多日没有亲近了。那点子念想经她随意一撩拨,蓬勃生长。

    眼前的她真的很灵动很可爱,很难不让人心动。上一世的郁稚起初也是这模样的。

    “以后想看话本子,可以看,但是别说谎。”皇帝消气了。

    她得寸进尺跨坐在他怀里。

    少女温软可爱,萧歧只知道郁后是不会这样心甘情愿亲近他的,所以她肯定不是。揽过她的腰肢,轻轻吻她。

    郁稚摘下金钗步摇,一头青丝倾泻披散肩身,羊脂白玉,清纯妖娆,夏日午后美得让人炫目。

    然后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去摩挲了一下手腕。

    这细微的动作入了男人的眼。或许上一世的郁后自己也没留意到,她会习惯性地去摩挲手腕上那道弓弦留下的疤痕!

    幔帐之后,两人无声地接吻,实在是太多日没亲近了,皆吻得急切。

    第59章 第 59 章 各怀鬼胎

    广袖素袍之下, 男人体魄雄健,腰腹间肌理随着呼吸而起伏。

    郁稚轻轻啄吻,只懊悔自己从前眼瞎,竟然会嫌弃他凶悍粗鲁, 简直暴殄天物!

    她沉迷于主宰, 夏季午后炎热, 皇帝纵容着她, 脖颈后仰,闭起眼眸, 大掌轻轻抚过她绸缎般乌发, 绕了几圈缠在指尖。

    从某种角度来看,她其实与上一世的妖后一般,喜欢凌驾于他之上。

    如此温柔的亲密持续到日头落下

    “不论你今日说什么,我都不处理宫务了!”幔帐之后传来虚幻的娇嗔声音。

    皇帝无奈看着她趴在榻上。午间还精力十足如初生幼虎,这会儿耍无赖了。

    郁稚:“都怪你,谁叫你进内室的?我原本打算看会儿话本子就去处理宫务!”

    竟然还强词夺理, 然而指尖还残存着她的体温,终究舍不得训斥她。

    于是皇帝替这个无赖处理了那一大堆宫务, 她没有半分前世的模样, 不过是个十七岁心性未定的少女, 所以也不必试探了。

    萧歧此时甚至更希望她是郁后, 如此一来,这满案牍的政务与宫务都可以丢给她!

    待男人离开内室,郁稚从枕头里仰起头,隔着薄薄一层幔帐,皇帝随意披了件袍子坐在御案前阅览,神情认真、鼻梁高挺。

    真迷人呐也很好骗自己表现得如此废物, 这下他彻底打消疑虑了吧?

    然而李檀却是个隐患。

    郁稚夜里回未央宫,李檀已经等她多时了。

    李檀道:“娘娘怪臣妾没有将纯儿送来未央宫,今日臣妾亲自挑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送来。不知皇后满意么?”

    上一世郁稚身边有许多得力的宫女,可李檀送来的这一批之中竟全是陌生面孔。

    李檀在试探她,若她此时拒绝,且自己去挑宫女,那就露馅了。

    郁稚:“贵妃挑的本宫自然满意。”

    “辛苦贵妃了,宫女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与贵妃说。”郁稚抬一抬手,寝宫宫女无不从命,包括李檀的贴身宫女。

    李檀微微诧异,皇后此时从容的神态,竟与前世有几分相似,眸光倨傲,叫人心生敬畏。

    等人都退下,郁稚开门见山,“贵妃为何要杀纯儿?”

    李檀震惊,脊背一阵恶寒,上一世郁后阴险狡诈,手段高明,她其实是怕的。但时移世易,皇后该怕的是她!!

    李檀反问,“皇后这样在意那个叫纯儿的宫女,就不怕在陛下面前露馅么?”

    哪怕面前这个人是真的郁后,也不敢暴露!

    “本宫与你之间,谁该应该害怕呢?”郁稚四两拨千斤地反问。

    这个瞬间李檀面色惨白,皇后这是、这是、

    李檀:“皇后娘娘不怕臣妾去禀告皇帝,你就是前世的妖后?!”她不能完全肯定,只是试探、只是试探、

    “可以,贵妃现在就告诉皇帝真相,那本宫就同他说,告密救他之人是我,而你杀纯儿冒领功劳,如何?”

    郁稚端庄地立在李檀面前,没有任何伪装,她甚至没有着凤袍,而是顶着一张青涩纯真的脸,身着少女宫裙,眼神无辜而清澈。

    郁后!!是她!郁后回来了!!李檀再三告知自己要沉着淡定,可是浑身不住地颤抖,上一世的郁后可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少女语调跳跃,“那一封告密信,换你今世贵妃之尊,一世荣华,你该对本宫感恩戴德才是,怎么还恩将仇报了?”

    李檀张了张口,喉咙之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郁后郁后!!天下女子所仰望的存在!!

    此时外头宫人禀告陛下来未央宫了,郁稚命人打开殿门相迎,李檀仍怔怔站在原处。

    “贵妃怎么在这儿?”皇帝随口问了句。

    郁稚笑道:“贵妃有事禀告,陛下耐心听听吧。”

    李檀浑身冰冷,连看皇后的勇气都没有了。妖后顶着一张清纯的脸,皇帝怎么可能信自己呢!!

    皇帝目光定在她身上,“贵妃要同朕说什么?”

    李檀立即行礼,“没、没什么、臣妾告退!”

    郁稚瞧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贵妃今日好奇怪,来未央宫同臣妾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皇帝自行褪了外袍,身形一怔,“她同皇后说什么了?”

    郁稚:“骂臣妾妖后。”

    “放肆!”男人神情愈加冷峻,“她还说什么?”

    “说她救过陛下,说若我继续与她争斗,那陛下只会为她撑腰。”少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好奇询问,“贵妃她何时救过陛下?”

    萧歧脸色极差,“旁的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有脑子么?!”

    “那若她来陛下面前搬弄臣妾的是非,陛下也不要相信,可好?”她伸手攥着他的衣襟,乖巧可怜。

    “皇后若心里没鬼,又何必担心贵妃搬弄是非呢?”男人将她的手从胸前挪开。

    萧歧也是重活一世之人,她在他面前装傻不会完全消除他的疑虑。郁稚原本打算见戚离一面,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离开皇城,哪怕用皇后的权力绑也要绑走。

    如履薄冰,她决定按兵不动,眼下能做的就是尽心伺候他,或许到时候他会饶她一条小命。

    男人看她的目光富含深意,郁稚不敢多想,或许他早已经心知肚明,不不,上一世的萧歧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心思并没有那么深。

    哎,若他这一世也那么好糊弄该多好……

    “一路行来热不热?臣妾今晨命人用冰镇了瓜果,最是解暑。”郁稚吩咐芍药去取来,“陛下下午还替臣妾处理了宫务。”

    她亲自伺候他用瓜果。

    男人扯了扯唇角,很受用地在椅榻坐下,“科举在即,你吩咐下去,命内务府预备中秋宫宴时也将这一届的进士们算进去。”

    戚离

    郁稚用竹签取挑一块西瓜,同时左手不自觉地去抚手上的伤疤,待她回过神,皇帝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郁稚下意识地挪开左手,她怎么犯了老毛病了,这一世手上没有疤!

    郁稚:“宫宴那会进士们还未授官,也未着官服,怕是不合宫规礼数。”

    萧歧似笑非笑,如逗猫似的,“你连宫务都懒得处理,竟还会想到这一层。”

    郁稚:“”

    “不是要给伺候朕吃瓜果么?”男人眼神示意,她手中竹签上的那块西瓜。

    郁稚立即奉上,香甜的瓜果汁水在齿间四溢,男人眉宇间透着愉悦,“贵妃告诉朕说,皇后与从前不同。确实不同。”

    她跪坐在榻上,心脏怦怦直跳,她可以吓唬李檀,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终究是心虚的。

    “臣妾哪里不同了?”郁稚如临大敌。

    “从前赫赫扬扬,同朕吵闹是常有的事,如今似水温柔。”

    他话中有话,在说上一世的她?郁稚感觉自己在节节败退,哪怕已经再谨慎,终究会在他面前露馅。

    郁稚不敢辩驳了,亲手剥了一颗葡萄送入他口中,皇帝侧了侧头没吃,“从前连夜里都不让朕进未央宫,如今白日在御书房都敢勾朕、”

    郁稚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皇帝也不恼,眸若星辰就这么仰靠在椅榻上望着她。

    “朕方才来时饮了些酒,吓着皇后了?”他声音温柔,同时挪开她软绵手掌,灼热的唇瓣印在她手心,郁稚简直要疯了!

    他身上果然有酒气!

    她后悔了,她记起前世那日,就该向他坦白,如今真是骑虎难下。

    “臣妾去花厅看看,晚膳备好了么、”

    “不急、”他攥过她的手腕拉回椅榻,迫使她跪好,来之前确实饮了酒,死过一回的人,偶尔发发酒疯也是可以的吧?

    “白日里尽兴没有?”

    男人胸膛贴上少女雪白脊背。

    郁稚终于察觉到皇帝在发酒疯,那他这些话可有真心的?还是说她草木皆兵了,就这出神的间隙,男人粗粝手掌已经撩过她的裙摆。

    “那个人究竟哪里好?你那样器重他?!”他附在她耳侧轻声呢喃。

    他在说戚离么?郁稚思绪紊乱,男人铁臂横揽在她腰上。

    太屈辱了,她不得不伏在椅榻软垫,“陛下醉了,臣妾亲手去煮一碗醒酒汤可好?”

    “皇后就是朕的醒酒汤!”他齿尖摩挲她的耳坠。

    不论他是否酒后真言,郁稚可以肯定皇帝憎恶戚离,或许中秋宫宴上会当场杖杀!或许连她都难逃一死

    也罢,她罪有应得!

    殿外,芍药禀告了两回说花厅的晚膳已经备好,均没有回应,宫人们便不敢再打扰。

    直至深夜,郁稚陷在椅榻软绵靠枕之中,静待气息平复,椅榻上明明铺着最软绵最细腻的锦缎,少女支着一双玉腿,雪白膝上泛着红,磕出伤痕点点血丝。

    “朕醉得厉害,伤了皇后。”皇帝清醒了,语气有赔罪的意思。

    郁稚哪分得清他真醉假醉!狗男人重生以后心思深着呢!

    皇帝躬身腰来抱她去浴殿,少女伸足踢开他,“陛下尽兴就好!别说伤了臣妾,哪怕陛下要臣妾性命,臣妾也得赔给你!”

    挨了这一下,男人连头发丝都是舒爽的,眉宇间泛着笑,真有意思啊,他的皇后!

    第60章 第 60 章 萧歧知道了!

    皇城今夏异常炎热漫长, 郁稚整日被皇帝拘在御书房读书写字、处理宫务。

    又逢科举,皇宫守卫森严,她两次派人出宫去见戚离,皆被拦在宫门口。可转念一想, 若皇帝真意图杀他, 又何必留到现在?横竖戚离能高中, 中秋宫宴上她总能见到他, 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李檀倒是安分不少,宫里宫外难得风平浪静。

    这段时日萧歧温柔耐心地教她功课, 时近中秋, 萧歧正好教完论语,郁稚在御书房练字。

    萧歧:“后日的宫宴备得如何了?”他随口问她。

    郁稚:“宴会的食材已经送入御膳房,各类桌椅器皿也已经准备妥当,歌舞也皆安排好了。”

    萧歧:“酒也都备好了?”

    郁稚:“备了陛下喜欢的清酒、屠苏酒与松叶酒。”

    萧歧抬眸看她一眼,“再备一些桑果酒,皇后不是喜欢么?”

    “臣妾不爱饮酒。”郁稚轻而易举地反击, 她二十多岁时才渐渐开始饮酒,皇帝这话就是为试探她。

    这段时日萧歧对她很好, 可他从未停止试探, 甚至席榻间意乱情迷时, 他仍试探。

    “还是备一些吧。”皇帝仍坚持, “朕想尝桑果酒了。”

    郁稚正练字,笔尖一颤,皇帝笑道,“不会写了?过来,朕教你。”

    萧歧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短短一年间已经教会她四书, 她的字近日也颇有进益。他将她揽到怀里,手掌包裹住她的,一笔一划耐心教她。

    “等中秋宴过后,随朕一道去行宫秋猎如何?”他的话温柔似耳语,她的耳垂直发烫。

    郁稚点了点头,两人有着不堪的从前,但在行宫的记忆总是很美妙的,“那臣妾也想狩猎,要单独骑一匹马。”

    “行啊,行宫马厩里有一匹马毛色雪白,性格温顺,最适合你。朕再命人替你制一把衬手的弓?”

    郁稚:“马好看没用,得跑得快,陛下别糊弄我,我要大宛的马!”

    萧歧:“当然是大宛的马,你当朕是这么小气的人?藏着好马不给你?”

    萧歧:“但前提是中秋宫宴得办得漂亮。皇后,可别叫朕失望。”

    郁稚疑惑,萧歧向来都不是在意宫宴之人,他为何如此重视这次的中秋宴?

    郁稚:“陛下放心,臣妾必定将宫宴办得圆满。”

    男人目光若有所思,笑着道,“皇后长大了,与从前判若两人了。”

    萧歧箍紧她腰肢,“记得朕刚回宫时,你那样胆小怕人,软弱可欺,朕看着你就生气。现在能独当一面置办宫宴,读书明理了,连字也写得这样好。你说,朕是不是将你教得很好?”

    瞿氏不死,她永远懦弱可欺,不可否认,他确实将她教得很好,甚至比起上一世那个满腔仇恨的郁稚,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然而萧歧不同了,他阴晴不定,心机深沉,郁稚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段时日,他更是夜夜求欢,郁稚总结原因,自己上一世将他拒之门外的缘故。因为对他有愧,如今无有不应的。

    ***

    中秋宫宴那夜,郁稚命皇宫禁军仔细防火,尤其是东宫那两座空置的宫殿,上一世烧了怪可惜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得很妥帖。

    大殿之中一片祥和,皇室宗亲们夸赞今夜的酒水醇香,特别是那桑果酒,酸甜解渴,最是上品。

    这是她重生以来头一回办宫宴,郁稚希望能办得妥妥帖帖,好尽一尽皇后的责任。

    李檀今日着那件烟紫色凤袍,郁稚也没有计较,她打扮得并不富丽,着了件浅金色的锦袍,倒是意外与皇帝的龙袍很配。

    王公大臣、内外命妇们远远瞧着皇后,私下说话。

    “皇后娘娘举手投足间皆是端雅仪态,与从前大相径庭。”

    “皇后年轻,成婚未多久陛下就出征了,这一年间陛下留在皇宫,帝后二人相处久了,皇后自然也进益了。”

    “这宫宴就是皇后操办的,这酒与膳食,真的是很合心意。”

    “倒是贵妃,怎么能着凤袍呢?这不是公然顶撞皇后么?”

    “小声些,喝酒喝酒。”

    “听闻今年的进士也要来宴上,在何处呢?”

    “那几位没着官服的恐怕就是了。”

    郁稚在人群中寻找戚离的身影,没有找到,可进士名单上明明有他啊,他没有来么?还是说一进宫就被皇帝扣押了?

    “皇后将中秋宴办得很好。”皇帝的声音将她目光拉扯回来,他亲自给她倒酒,桑果酒入喉酸甜微辛,是她最喜爱的味道。

    宴会下半场,臣子们前来拜见,道一些中秋吉祥话,最后是今年科考的的进士们,前几日才发榜,今日他们头一回面圣,显得有些拘谨。

    人都到齐了,但没有戚离,郁稚稍稍放心,侧眸看向皇帝。

    “学生戚离拜见陛下。”但见一少年身着素袍,伏地磕头。

    “你就是戚离,祖籍江南,才名远扬。朕看过你的文章。”萧歧眼神凛冽起来。

    这一届科考由礼部全权决裁,萧歧并没有阅卷,可如今皇帝却说看过他的文章,这位名叫戚离的少年显然惊愕。

    原来只是同名同姓,郁稚彻底放心,皇帝绝对不会为难他。

    萧歧饶有兴致地问,“就是你在外斥朕穷兵黩武,嗜战昏庸?”

    少年面色苍白,“禀告陛下,学生确实说了。”

    “那你觉得朕驻守边疆,讨伐蛮族是错?”萧歧追问。

    殿中渐渐安静,前些年陛下远在边疆,儒生之中难免议论皇帝嗜战,不理朝政反而常年在外征战。儒生们敢这样高谈阔论,一是因为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他们,二是显得自己为民殚精竭虑。

    戚离:“学生觉得您身为皇帝,理应坐稳朝堂,行军打仗之事该另择将军、”

    这少年看着年纪轻轻,文章写得好,但不代表他真能明白朝政。

    萧歧从前不会与这样的人计较,可他今日怎么、

    萧歧:“暴君?你可曾这样称呼过朕?”

    既然皇帝敢这样笃定,那他必定有十足的证据,满朝文武皆为这少年捏一把汗,好不容易考中进士,却说过这样荒唐的话,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

    确实该治一治这群口无遮拦的儒生了,皇帝在外行军打仗,回朝坐稳朝堂,哪里容得下这些整日闭门读书的书呆子诋毁!

    少年似是吓傻了,众人从他惊愕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一定在想:不止他一人说过,怎么偏偏皇帝针对自己呢?

    “学生、学生骂过的!”戚离道。

    “那你如今日见了朕,会收回这句话么?”萧歧问他。

    宴上所有人皆提心吊胆,戚离当然要收回这句话,皇帝对他还是仁慈的!只要他求个饶,这事就算过去了!

    少年忽起了反骨,“若陛下肯从此端坐朝堂,勤于朝政,学生不会再骂。若陛下将来仍远征边疆,穷兵黩武,陛下在学生心中永远都是暴君!”

    郁稚的心骤然收紧,这个戚离简直是个蠢货!!

    不止郁稚这么想,宴上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糟了,这个少年今夜必死无疑!!

    萧歧笑了,“你很有骨气。但辱骂朕是死罪,来人,当庭杖毙!!”

    当庭杖毙?郁稚惊愕得无以复加,上一世萧歧担着暴君之名,可这一世他有心治理朝政,这一年来颇有功绩,若今日在朝堂上杖毙戚离,那他的名声就毁了,天下儒生必定会唾弃他。

    而且为何偏偏是戚离,难道他以为这个戚离就是上一世她器重的戚离么?

    不是的!不是戚离!

    “皇后想说什么?”她担忧惊恐的神情全落入男人眼中。

    宴上众臣,无一人敢为这个戚离求情,皇帝要杀鸡儆猴,此时若谁敢求情,谁就会被拖下水!!

    当堂杖毙,侍卫门毫不留情,一杖下去那少年发出一声惨叫,两杖下去,口中鲜血喷涌而出,三杖下去,惨叫声更加凄厉!!

    少年恐怕挨不过十多记脊杖!!

    郁稚心急如焚,萧歧不可以就这么杖毙他,不可以的,她的手不自觉地落在他手背,眼神焦灼地望向他。

    萧歧唇角含笑,游刃有余,反而拍拍她手,“皇后不要怕。”

    第六记脊杖!

    第七记脊杖!!

    不是他,不是戚离,萧歧弄错了,那个受刑的人不是他憎恶的戚离!!

    停下,停下来,别打了郁稚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纯儿已经死了,若因为上一世的仇恨,今世再害死一个无辜的人,她会愧疚而死的!!

    “朕说杖毙,你们是没有力气么?”萧歧冷声斥道。

    行刑的侍卫立即加重力道!!

    戚离快死了这个少年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

    “他不是”

    她微弱的声音被少年凄厉惨叫与宴上的嘈杂声掩盖了。

    “萧歧,他不是的戚离!别杀他!”

    她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了男人耳中,萧歧忽得抬手,“停下,将他带下去。”

    关键时候,皇帝饶了这个少年一条命,宴上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康老王爷忽得高呼道,“陛下仁慈,这等不忠不义、颠倒是非之人,就该处死!”

    “是,他敢冒犯陛下,陛下还饶他一命,陛下仁慈啊!!”

    宫宴继续,那一滩血迹擦拭而去,不留下一丁点痕迹,歌舞声起,众人又开始饮酒品乐,好不快活,这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被轻易抛诸脑后。

    觥筹交错间,男人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似笑非笑,游刃有余。

    一瞬间郁稚浑身冰冷,怎么那么凑巧,那个人名字也叫戚离,皇帝偏偏为何要在宫宴上发作,他、他、这是一场戏!!

    他在试探她!!

    而从萧歧的眼神中,她可以肯定,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她的心恍若落入一片冰海,不住地往下落

    萧歧抬手取过酒壶,将案上两盏空杯都斟满桑果酒。

    桑果酒。

    这个画面与上一世重叠了,上一世北疆战事复起,那也正是两人吵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前来辞行,未央宫一片狼藉,桌上放置着她最爱的桑果酒,他斟了两杯酒,一杯给她,一杯给自己,他一口饮尽,说所有事情等他从边疆回来再说。

    而她呢,她被他软禁未央宫,她恨他恨得无以复加,抬手挥开了那杯酒。

    他身着铠甲,一言不发地离开,那是上一世两人最后一次的分别,也是最后的见面。

    而此时此刻,那杯桑果酒又完好无损出现在她面前。

    “喝吧,上一次,你就没有喝。”

    郁稚如坠冰窖,浑身冰封,连话都不会说了,甚至连抬眸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要逃走,从这萧歧身边,从这座皇宫逃走!!

    她从座位上起身,从大殿侧门仓促离开,不应该说是逃亡!

    萧歧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