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初
经历了一天的颠沛流离, 陆朝深在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抵达锦城。
一个多月的外出旅行,刚好帮他躲过了一年中最热的时段,整个城市在被秋老虎撕咬得体无完肤后, 南下的冷寒气流开始发力, 发疯。
气温大跳水,一秒入秋。
飞机还在缓冲阶段, 陆朝深在剧烈的抖动之下开了机,打开微信。
麦朗在三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
小麦:「【图片】」
小麦:「白人饭真的好难吃」
还有一条撤回的消息。
照片是一盘看起来毫无食欲的白人饭:不加处的培根上面盖着一块小小的番茄片, 配上烤吐司, 还有一碗蔬菜沙拉。
他记得麦朗在挪威的时候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陆朝深按照约定先回复:「我到了,马上下飞机」
现在正是挪威的睡觉时间, 麦朗没有立刻回复, 微信里的信息又多又杂,陆朝深干脆把他挂在了置顶。
拿到托运行李,陆朝深恍惚了一会儿。
没有分开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麦朗养成一个巨婴, 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习惯。
戒断反应有点严重。
指示牌上变回了熟悉的中文,每个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赶行程, 不认识的面孔又让人觉知亲切。
和初到哥本哈根的状态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进入梦里, 一个从中醒来。
锦城的机场是近几年新修的,地面光滑得能映出人推行李箱的身影,唯二的缺点就是太大了,而且离他家很远。
以前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陆雅这次专门请了假来接他。
负一楼的信号一般,某个牌子的手机信号更一般,打了三次, 出了电梯,兄妹二人的才成功对接。
陆雅指挥道:“从C出口出来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往右拐(转)。”
陆朝深回头后看了眼,确定是C出口,又走到右边的柱子旁,没看到人。
“人在哪儿呢?”陆朝深四处张望。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刚想继续往前走,柱子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些窸窣的脚步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哥!!!”
“哇哈哈!”
“蹦瞎卡拉卡!!”
“@#¥%叽里呱啦!”
一下子蹦出了四个怪物。
陆半夏直接大步流星往他身上扑,一个踉跄,手机差点被吓掉。
四个人把他围成一个圈,笑声在停车场里面显得格外大声,陆安迪在旁边打Beatbox,陆芷配合着鼓点居然在原地跳起了舞
还有一个呢?
往旁边一看,陆雅正蹲在地上,快要笑昏过去了。
身心灵都受到了绝大冲击,陆朝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闭上眼:“我本来心脏就不好。”
“是Andy出的鬼点子。”陆芷先告状。
陆安迪摸了摸脑袋,总觉得有点尴尬,不敢看他的眼睛。
青春期的男生,个子像打了激素一样,长得飞快,上次在走廊对他大吼大叫的叛逆小子,现在又高了点,目测已经到了他耳朵的位置。
陆朝深主动破冰,看向他,开玩笑说:“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报复。”
“没有,”陆安迪扭扭捏捏的,“大哥,我这次真的在改了。”
“确实是真的,”陆雅作证,“他老师开学第一周就夸了他。”
美中不足的是,前两周打篮球比赛的时候摔了一跤。
“伤口现在已经好了。”陆安迪抢森*晚*整*先一步说。
“但差点和人打起来,”陆雅说,“不过好在最后把脾气忍住了。”
不错,扫黑除恶初具成效。
嘻嘻哈哈地上车,回家路上,陆朝坐在副驾驶,听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地唠嗑。
父母离开之前,他们只去过一次日本,那个时候陆半夏还没出生,过了这么久,对于出国这件事情十分陌生,再加上北欧离家那么远,看到了陆朝深朋友圈发的那些照片,难免会感到好奇。
她们问什么,陆朝深就答什么,分享经历的同时,北欧之旅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重现。
Elias的民宿,环保活动的皮划艇,皇家鹿苑,游轮上的酒吧,艺术家Ava,黄金圈,停泊在Malifela的房车,火山,在斯奈山半岛接待他的Hayley和易先生,Knetu的番茄农场,挪威的峡湾,木屋,看午夜太阳。
从哥本哈根到雷克雅未克,再到特罗姆瑟。
句号画在了朗伊尔城一整晚的聊天。
说到最后,陆朝深有一种什么都结束了的感觉。
“对了大哥,”陆芷主动提起了麦朗,“Mikel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回锦城?”
车内安静了。
“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来?”陆朝深问。
“你们不一直一起吗?”陆芷说,“我看微博超咳我还以为他会继续来锦城旅游。”
“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只是合作伙伴,”陆朝深看了眼各怀鬼胎的四个人,“问答环节到此结束,现在该我了。”
归来的陆大领导开始挨个审查四人的近况。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陆芷从海南的毕业旅行,经历暴晒之后回来,又因为开学军训站了两周,皮肤都黑了一个度。
陆芷倒是挺喜欢的,说这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小麦色”
陆朝深不可避免地想起,在罗弗敦给麦朗擦防晒霜的时候,手摸过他的脸和脖颈,滚动的喉结还有注视着他的眼睛。
大脑再次被入侵,陆朝深开了点窗户透气。
有完没完啊。
“下一位。”陆朝深叹了口气。
在代大家长陆雅发话之前,陆半夏主动自荐:“大哥,我开学考试科科都是满分。”
四年级的题虽然很简单,很多家长都不以为然,认为三个一百分是所应当的,但陆朝深不认同这种苦难式的打压教育,无论是什么年龄阶段,都要多夸。
陆朝深想了一些好听的话,给予很多鼓励。
“我这都不算什么,”陆半夏说,“大姐才是最牛的,她最近在学拳击。”
陆雅很配合地抽出一只手,展示了一下手臂,作为补充说明。
“拳击?”
陆朝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非常匪夷所思,但陆雅从小到大都喜欢做一些和自己人设不太符合的事情。
疯起来的时候非常可怕。
“学了有九节课了。”陆雅说。
“挺好的啊,强身健体,”陆朝深说,“但是别去打比赛,容易受伤。”
“嗯,”陆雅说,“单纯娱乐而已。”
“你咋突然想去学这个了?”陆朝深还想问一问。
“欸,压力太大了,”陆雅扶了扶眼镜,文静优雅的脸上居然有一股狠劲,“早知道要开那么多组会,就不去读研究生了。”
陆朝深问:“能坚持读吗?”
陆雅回答:“当然可以。”
“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想读随时退学就是了,”陆朝深说,“有哥给你兜底。”
开心最重要。
陆雅点头:“牢记大哥的教诲。”
最后,陆朝深做了一个小总结,他本以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会乱成一大锅,但情况出乎意料地好。
车路过他们以前最常去的山姆超市,陆朝深临时起意,决定带他们进点货。
五个人,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一进一出,陆朝深的卡里余额减少四千。
大包小包提回家,陆雅提前点了奶茶,买回来的吃的全部堆在桌子上。难得不用做饭,陆朝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还在睡梦中的麦朗。
陆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朝陆雅使了个眼色,偷偷摸摸地笑。
场面过于安静,陆安迪戴上手套,冷不丁地冒一句:“别偷看大哥手机啊。”
陆朝深正看麦朗的朋友圈看得入迷,“什么看什么手机?”
受到两道眼神威胁,陆安迪塞了只鸡腿在嘴里,不说了。
之前因为吵架,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和好之后才发现,大哥每次一发朋友圈,两个姐姐就准时蹲点,对着九宫格天天讨论。
他问为什么,两人也不说,只会得到一个笼统的回答:“人家好不容易交了新朋友,我们不能高兴一下吗?”
陆安迪疑惑:“大哥的兄弟不挺多吗?”
陆芷心想,这和普通的兄弟能一样吗?
请问一下,真的会有直男把另一个直男的脸捧在手心拍照吗?
况且,这张照片的定位还是在一个月前的雷克雅未克,后面有几张合照更是暧昧得要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发的是live动图,说不定下一秒已经亲上去了。
陆芷哑巴吃黄连,又不能给弟弟说这些,只能再次应付:“算了没什么,你还小,不懂这些。”
陆安迪之前还不解,但现在能解到一点了,好像确实不一样。
反正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一直笑。
·
吃完饭,陆朝深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年前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主卧原本是留给父母的,后面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需要私人空间,于是陆朝深就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去,自己住进了主卧。
他倒是不觉得他们会有团聚的一天,只是喜欢给自己的计划留一些遗憾,好像这样才是圆满的。
发了会儿呆,陆朝深去泡了个澡。
躺在温水中,他打开B站,回看前几日发生的真假网黄风波,麦朗视频下的评论区已经干净了,不过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事发后,许多粉丝都出来辟谣,虽然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造谣评论已经全部被删除,澄清贴却越来越多,因此,点进评论区的人看到这些只会更好奇,然后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去观望。
重新打开“X”,陆朝深抱着麦朗被外网造谣的最坏结果去搜索假冒账号,发现已经被冻结了。
由是什么违反了相关管条约和规定,总之除了ID,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网上关于那张假照也没多少,肃清得太快,像是某位大佬出手干预的结果。
这个疑惑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陆朝深醒来的时候,收到了麦朗发的一堆消息和照片。
大多都是教堂和博物馆之类的人文景观照,麦朗的技术提升了不少,至少看起来很正常。
被幸福感和安全感包围了很久,陆朝深又躺了回去,睡够之后再和麦朗聊起这个事情。
小麦:「放心吧哥,你走了之后我就看了后台啦,事情已经解决了」
陆朝深:「那就好,你怎么处的?」
小麦:「我姐帮我搞定的,她说让我不用多想。」
小麦:「 [强壮]×3 」
发完这条消息后,麦朗看着手机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转了好久,放下手机,先把昨晚被弄脏的内裤给洗了。
洗完回来,陆朝深回复他:幸好有你姐姐在,那你要不要再做一个正式的澄清?
ML:「emmm还没想好」
Luka哥:「这样吧,看后续情况而定」
ML:「好嘞,我姐也是这么说的 [憨笑] 」
Luka哥:「 [大拇指] 」
Luka哥:「你昨天撤回的是什么消息?」
ML:「也没啥,我发错照片了」
麦朗撒了一个谎。
他昨天吃饭的时候实在是无聊,不经过思考,发了条“想你的手艺了”。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陆朝深后,麦朗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迅速提升,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怪怪的。
并且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麦朗内心燥热难耐地睡下,然后顺成章,做了一个很不可描述的梦。
醒来时,整个睡裤都是脏的。
他不是一个对这方面很渴求的人,这种事情在他上高中之后时常有过,但都不会配合着梦产生。
昨天还是第一次。
麦朗在床上抓耳挠腮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简直大逆不道!!
他居然梦到自己和陆朝深亲嘴了!!
还还伸了舌头!!
第42章 来电
陆朝深离开后的第二天, 挪威敞开怀抱迎接西风,云层厚积,奥斯陆持续了好几天阴雨绵绵。
一个人, 去哪里都不好玩。
刚开始, 麦朗还能强迫着自己把奥斯陆的景点打卡完,后来任务完成, 就索性在酒店里宅了三天。
阳光匮乏,麦朗像是失了魂, 整天没精打采的, 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去酒店里的健身房跑跑步, 其他时候就剪视频。
每天只能靠着微信, 隔好几个小时的时差,和陆朝深聊天续命。
即使两个人的对话经常是断层的。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部电影或者小说里,天气都会随着他的心情改变。
再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 麦朗想。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麦朗决定不再颓废, 随便套了一件衣服, 下床, 把窗帘全部拉开。
沐浴在微弱的阳光中,麦朗两只手交叉,左右搭在胳膊上。
抱住棒棒的自己。
陆朝深不在,头发也没有的必要, 麦朗站在阳台上啃着苹果,任凭它张牙舞爪,在风中凌乱。
他恨不得明天就去锦城找陆朝深, 这几天也一直都有这股冲动的想法,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合作已经正式结束,就算以朋友的身份去找陆朝深玩,也要问对方多久有空。
心情又低落了一会儿,麦朗只能安慰自己,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
楼下,电车从眼前路过,行人到站下车,载着一年中少许的温暖,缓缓离开。
奥斯陆也即将步入秋天。
他昨天翻了很久的后台,国内国外的平台都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不只看夸陆朝深的话,更多的是关注什么天仙配,绝配啊,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吧,好磕爱磕之类的评论。
看得他心暖暖的。
麦朗切换成小号,挨个点赞,看久了,会有一种逃避现实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
啃完苹果,麦朗开始剪冰岛剩下的和挪威专题的视频。
笔记本里响起熟悉的声音,陆朝深的脸庞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麦朗望着屏幕,又走了神。
陆朝深长得好好看,声音也好好听。
那晚的梦一直在影响他,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为什么能梦到那样真实的场景和体验呢?
负罪感过于深重,麦朗立刻在网上随便搜了一本佛经,念了几遍咒,试图让心清净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在心里暗示还是真的有奇效,竟真的好了许多。
天气预报说,明天奥斯陆又会下雨,麦朗果断不再续房费,走之前,去了一趟芬兰的罗瓦涅米。
他也不知道去的意义是什么,芬兰的视频要等到冬天才会开始筹划,本想着提前来采采风,但到了之后又没了那个心情,只想早早结束,然后回家。
十月份的圣诞老人村,几乎没有游客,少了积雪的装饰,和一般的北欧小镇无异,麦朗到了村里,直奔一个卖纪念品的小屋,在里面呆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大堆废纸。
纪念品商店的老板对他说:“Good luck!(祝你好运)”
麦朗说了声谢谢。
但愿幸运之神能够眷顾他。
订好回纽约的机票,麦朗发了条仅陆朝深可见的朋友圈。
文案是:希望美梦成真。
无任何配图。
没多久,陆朝深在聊天框拍了拍他。
Luka哥:「什么美梦,说来听听?」
麦朗小狗回魂,眼睛又亮了起来。
ML:「 [委屈] 」
这个表情最能代表着他此时的心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思考片刻,又撤回了。
Luka哥:「怎么了?不开心吗?」
麦朗没说真话:「没有订到回家的机票 [大哭] 」
Luka哥:「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帮你看看,万一有转机的票呢?」
要是真看就露馅了,麦朗连忙又撒了一个谎。
ML:「谢谢哥,不用了,我还要在芬兰待两天再走」
Luka哥:「好吧,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冬天才去芬兰?」
ML:「现在只是提前去采采风」
麦朗还想问,到时候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打出来了又不敢发出去,就晾在输入栏里。
对方也正在输入中,麦朗干脆删掉了,等陆朝深的消息。
Luka哥:「Mikel Brooks」
Luka哥:「你的英文名全名,是这样拼的吗?」
ML:「对」
麦朗不想把话题给断了,继续发消息。
ML:「我和我姐的中文名跟妈妈姓,英文名跟着爸爸姓」
Luka哥:「我知道,你给我说过的」
麦朗问他为什么突然说名字的事情,陆朝深也不告诉他。
没聊多久,因为陆朝深要去接弟弟放学,续命时间到此为止。
麦朗依依不舍地关掉手机,不管怎么样,生活要回到正轨上了。
·
几天后,人在美国,刚下飞机。
ML:「滴滴滴滴」
ML:「哥,我到家了」
ML:「【定位】Upper East Side of Manhattan(曼哈顿上东区)」
纽约和北欧的时差又不一样,陆朝深无法立刻回他,麦朗已经习惯了。
他这次回国,没有通知家人,回家放了东西,衣服也没换,悄悄咪咪地去了麦茜的公司。
助Tom说麦茜今天没有会议,麦朗直接冲进办公室,大喊一声:
“姐!”
“Gosh”
门打在墙上哐哐响,麦茜气血上涌,“能不能敲一下门?”
麦朗退出去,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重新进门:“我刚回来你就凶我?”
“Shut up(闭嘴),”麦茜说,“你多久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刚到,我说了你们也没空来接我。”麦朗把门关上,他已经等不及分享那个惊天大秘密了。
麦茜:“”
“姐,我有一个大发现。”麦朗说。
麦茜问:“又是关于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的?”
“是的,”麦朗点头,“那天跟你打完电话我就试探了他,他说他不排斥和男人交往。”
麦茜思考思考了一会儿:“你喜欢的人,不会是你的摄影师吧?”
麦朗点点头:“就是他。”
“这不已经成了吗?”麦茜无语,“他肯定对你也有点意思。”
上次在罗弗敦讨论了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就没再聊过了,麦茜本以为弟弟的初恋就这样夭折,直到上次Tom告诉她麦朗被造谣的事情,才看了一下麦朗账号。
短短一个月时间,麦朗的摄影技术进步了不少,从发的那些照片看来,两人经常互拍。
麦茜好歹也在服装领域深耕那么多年,自己又是模特出身,对镜头的敏感程度很高。
毫无疑问的是,麦朗拍的照片不一般,男人拍的照片更不一般。
镜头是不会说谎的,她敢打包票,那个男人的心思绝对不纯。
“怎么可能?”
麦朗简直不可置信,仿佛在听人说梦话。
“怎么不可能?”麦茜反问,“你那些视频我都看了,人家对你这么好你都看不出来?”
其实还有已经建立起来的cp超话,里面已经汇聚了大量糖点总结。
“他人很好,对谁都是这样的。”
麦朗低着头,用修整洁的手指甲刮着自己的指腹。
陆朝深对他更好一点,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更近。
游轮上那个外国男人喊他去喝酒就答应了,Cora找他要联系方式也马上就给,还在Whatsapp上聊了那么多的天,连陆朝深写过什么剧本都知道。
“你要这要想确实没办法,”麦茜说。
“要不这样,你直接表达心意。”
麦朗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陆朝深,属不属于他,他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是弄丢了,可能就找不回来了。
“哎,”麦朗悲伤无以复加,还是只有剪视频才能慰藉自己的心。
“我回去了姐,还有事情要做。”
麦茜实在安慰不来,默默地转了一笔钱过去。
没什么其他好的办法,麦朗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走之前定下的约定了。
他的初步计划是等到视频全部处完之后再去锦城玩,但具体时间未知,陆朝深也同意了。
Luka哥:「加油,我在锦城等你。」
ML:「好!!!!」
有了陆朝深这句话,麦朗火力全开地着手工作,但由于工作量过大,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立的Flag是多么不现实的时候,已经迟了。
于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他想发给陆朝深看,但又怕对方觉得烦,所以就擅自把冰岛和挪威的专题先放进草稿箱了。
上传进度条拉满了,麦朗设定好日期,准备今晚就出发!
到了饭点,麦朗出房间吃饭,被妈妈麦萍给逮住了。
“妈,”麦朗要被吓死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我家,”麦萍说,“你终于舍得从你的房间里面出来了?”
“妈~”麦朗开启撒娇大法,“我工作上有急事。”
“那也不能这样搞啊,”麦萍说,以后要得颈椎病腰椎病。”
“好嘞,我知道了,”麦朗说完又要回去收拾东西。
“你又要往哪儿走?”麦萍问。
麦朗回答:“我去一趟锦城,找朋友玩。”
“先别收拾了,”麦萍说,“去外面吃饭,你姐姐刚好今天也有空。”
母上大人的命令全家人都不敢违抗,麦朗只好含泪改签机票,推迟一天。
吃饭的时候,麦朗心血来潮,和家人拍了很多照片,父亲Matthew很喜欢,问麦朗为什么突然拍这么多。
麦茜替弟弟解释:“职业病犯了。”
“对,”麦朗笑了笑。
其实是因为陆朝深。
他学会了很多修图技巧,修完后选了几张最好看的,在去锦城之前,发了几张给了陆朝深。
手机提示音响起,在黯淡无光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出,陆朝深一个人呆在床上,点开了照片。
一家四口,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很温暖。
屏幕亮度没调节好,陆朝深的眼睛被刺得有点痛。
这段时间,陆雅因为读研,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平时除了练拳击很少回来,陆芷同,忙着享受大学生活,陆安迪和陆半夏都在寄宿制学校。
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尤其是周一到周五。
陆朝深回复:「你拍得真的很好看,进步显著」
小麦:「嘻嘻,是你教得好」
小麦:「对了哥,你这几天忙吗?」
陆朝深:「不忙的」
小麦:那就好,我过两天就来锦城找你玩
陆朝深:「!!」
陆朝深:「几号的飞机?」
过了很久,麦朗才发来一条信息。
小麦:「后天下午五点」
大致和陆半夏放学的时间重合,陆朝深准备到时候去机场接他。
陆朝深:「行,到了给我打电话。」
小麦:「嗯嗯!锦城见!!」
感叹号已经无法表达麦朗的心情了,从纽约到锦城,他从未感觉到时间有如此难熬过,全靠那点信念撑着,心里想着到了之后打电话的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要不要去重新换一套衣服?见面了能抱几下呢?
想来想去,麦朗决定直接去陆朝深家门口,制造一个惊喜。
打车到陆朝深的家里,麦朗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保安看他是外国人,把翻译打开:“你好,进入住宅区需要人脸刷卡进入,如果是访客,需要打电话给业主。”
计划失败。
麦朗火急火燎的,只好打电话给陆朝深。
几秒钟的时间,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
“小麦。”
麦朗心跳得飞快,千算万算,没算到居然是这种情况,提前想好的话全部忘干净。
“能听到吗?”陆朝深问。
“能。”
“哦,我还以为又是信号不好,”陆朝深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你下飞机了吗?”
“我下了。”
麦朗说得支支吾吾的,陆朝深又问:“你怎么了?”
事到如今,就像是在考场使劲回忆记得不牢固的知识点一样,肯定是想不起来了,麦朗放弃了所有的铺垫,顺应本能的反应,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
“哥,”麦朗的声音还带了点委屈。
“我想你了。”
说完后,电话那头只有一阵很轻的呼吸声,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的声传入听筒,也从身后流进另一只耳朵。
麦朗下意识地回过头,街道旁的银杏树在秋天中进入沉睡,微微晃动着,每一片叶子都乘着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托起。
辗转,翻动,最后落在了那一袭熟悉的黑色风衣上。
叶子挨着那人的肩膀,亲昵地依偎,久久掉不下去,身旁牵着的小孩,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麦朗愣住了。
陆朝深在漫天的落叶中,看着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声音从二十米的距离来电,跳跃至麦朗的耳边。
“我也是。”陆朝深说。
我也很想你。
第43章 相亲
挂断电话, 麦朗还握着手机发呆。
今天到岗的保安认识陆朝深,见到他后就直接开了门。
陆半夏又蹦又跳地跑过来,主动打招呼:“麦朗哥哥你好!”
麦朗从失语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收好手机, 蹲下来和他说话,“你好啊弟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大哥给我说的。”陆半夏说。
麦朗和陆朝深的视线相对,又连忙移开, 发现这兄弟俩是真的很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 有着和陆朝深的一样的卧蚕,虽然还小, 但也能看得出来是绝对的帅哥坯子。
碍于有别的人在场, 麦朗只好先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被陆半夏牵着手先往前走。
不急,等会儿回去有的是时间。
麦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楼房的整体风格是偏欧式的, 但又保留了些中式的端庄大气,小区的绿化做得也很好, 也不是所有的树木都在落叶, 常青树居多, 有一些工作人员正在翻新门口花园里的景观植物。
“弟弟,你的其他哥哥姐姐呢?”麦朗低着头问。
“大姐二姐一直都在学校,平时一般不回来。”陆半夏说,“安迪哥要上延时班, 所以晚上还要再去接一次。”
那就相当于,平时只有陆朝深一个人在家,然后周末的时候在家看着弟弟们。
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聊了。
麦朗偷偷往后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陆朝深, 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让陆朝深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明确目标,麦朗也更加坚定了,回到家,陆朝深提前给他准备了双拖鞋。
等到陆半夏丢下书包去客厅看电视,麦朗才跟他说悄悄话:“哥,你房间在哪儿呢?”
此时的陆朝深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麦朗只是想参观一下,说道:“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领着人进屋,麦朗所当然地把行李箱推进了他的房间。
陆朝深正疑惑着,身后的门就被关掉,“咔哒”一声上了锁。
麦朗再也忍不住了,迅速上前一步。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了。
“你”
陆朝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麦朗抱在怀里,光抱着不够,两只手伸进还没脱掉的风衣里,紧紧环过陆朝深纤瘦的腰,把人抵在墙上抱。
麦朗埋在陆朝深的肩膀里,因为怕被当成变态所以不敢用力吸,但他已经很知足了,哪怕只是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
简直不要太幸福。
“小麦唔,”陆朝深稍微把麦朗往外推了推,“别抱了,太挤了。”
接触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算得上严丝缝合,麦朗今天穿的又是宽松的运动裤,陆朝深咽了咽口水,在这样搞他就要起反应了!
手上稍微使了点力,麦朗这才把他松开。
一阵无言,两人就这样,在被锁上了的房间门口,面对面站着。
麦朗摸了摸后脑勺,片刻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哥,实在是太激动了。”
“我们就一个多月没见面,”陆朝深了衣服,调整呼吸,“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此时的场景,应该配合一句“我真的想死你了宝贝”,但麦朗肯定是没那个胆子的,这种开玩笑的话他只敢和排球队的兄弟们说。
麦朗没回答,陆朝深也不接着问了,看了眼他的行李箱:“你打算住我家吗?”
“我肯定要和你住啊。”麦朗说。
“也行。”
他家里虽然不比别墅,但属于高档次的大平层,一共五个房间,每人一个,不过大多数时候,陆半夏都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幼儿园和他睡一起,稍微大了一点就粘着陆安迪,所以房子里长期空着一个房间。
但陆半夏的床好像太小了,麦朗真睡得下吗?
回过神,他刚想和麦朗商量这个事情,发现麦朗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手上抱着一堆衣服,正一件一件地往他衣柜里挂。
是他想得太多了,麦朗怎么可能会愿意去其他房间睡。
陆朝深认命,走过去帮忙收拾衣服,在箱子里翻了一下,只摸得到内裤和袜子。
“你这次打算在锦城玩多久呢?”陆朝深把东西放了回去。
“还不知道呢,能玩多久就玩多久,”麦朗说,“哥,帮我递一下袜子还有裤子,旁边有个专门装的包。”
陆朝深又帮他装好:“但是我个人认为锦城没什么好玩的,可能会有点无聊。”
“没关系啊,”麦朗看着他,“我来锦城又不是为了玩,是为了你。”
陆朝深笑了笑:“那锦城的视频,你还打算拍吗?”
“随便拍拍vlog分享就行了,我自己记录,”麦朗说,“其他的就不用搞了。”
“这样也好,”陆朝深从柜子上边拿出一套新的被褥,放在床上,“不需要被工作的事情给烦扰了。”
“说得太对了,我才把冰岛剩下的视频都发了,挪威的还在草稿箱里存着,过段时间发。”
“你全部都剪完了?”陆朝深惊讶道。
“嗯哼。”
麦朗一想起上个月暗无天日的时光,心里就拔凉拔凉的,忙死忙活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趁早见到陆朝深,Dalton好几次约他出去打球他都拒绝了,堪称劳模代表。
麦朗:“你看斯奈山半岛的那期视频了吗?”
陆朝深说:“你发的第一时间我就看了。”
麦朗:“你觉得怎么样?”
陆朝深实话实说:“完成得非常好。”
完成得好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好”中还带有“妙”。
Malifela那一期是热度最高的,麦朗按照陆朝深所说的,把视频做成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来回切换的探险游戏,让陆朝深没有想到的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些点子也被麦朗采用了。
比如在画面出现Malifela的时候,旁边出现的血条,第二天的熔岩场,那个像是被打了一枪的伤口,被做成了击败BOSS的标志。
除了这些还有非常多的小细节,这一波下来,麦朗更是吸粉无数,比他们首次在哥本哈根合作的视频涨的粉丝还要多。
但他已经没有那种非常兴奋的感觉了。
麦朗:“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把收益汇总,然后再打给你。”
陆朝深:“不着急。”-
晚上八点,陆朝深开车去接陆安迪,麦朗和陆半夏也跟着一起。
初三的课业压力比较大,陆安迪下课之后在操场上打篮球,陆半夏在另一边看别人踢足球。
隔着远远的,陆朝深问麦朗:“你猜猜哪个是Andy?”
麦朗扫过篮球场,胸有成竹地说:“白色卫衣,红色球鞋。”
陆朝深:“这么好猜的?”
麦朗挑眉说:“一看就知道了,毕竟你长得这么帅。”
没什么难度。
之前他看陆朝深朋友圈的时候就看到过,陆安迪在同龄人中帅得十分出众,长相和陆芷是一个路线的,浓颜系,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青少年气。
陆朝深夸他:“嘴巴挺甜的。”
麦朗笑了笑,脑袋里瞬间蹦出来一个悲惨小情景。
他问,那你可以亲我一口吗?保证比这还甜。
陆朝深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说不行。
“哎,”麦朗删掉小情景,又问:“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家所有人的名字都很正经,为什么森*晚*整*他叫安迪啊。”
“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选的,”陆朝深说。
麦朗不解:“自己选的?”
“是的,他亲自选的,”陆朝深回忆起以前的事,“安迪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又爱哭,有一次,我妈抱着他,听到一部电视剧里面喊了几句Andy,他就不哭了,很神奇的是,后来我们只要一说Andy,他就真不哭了,那段时间我妈被摧残得不轻,干脆取了Andy的谐音为他的名字。”
看起来很普通,但陆安迪本人特别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麦朗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此时,在球场上打得十分火热的陆安迪被笑声分散了注意力,丢掉两分,明明可以剃光头的,现在成不了,陆安迪也不恼,直接不打了,满身大汗地跑过来。
两个人在把对方了解透之前,就只差见面了。陆朝深简单介绍后,两位握了握手。
没话了,陆安迪跑过去把陆半夏抓过来,说:“大哥,我明天想带弟弟出去玩。”
麦朗在一旁假装惊讶,实则暗爽。
“去哪儿呢?”陆朝深问。
“思颖姐姐新开了一家游乐场,让我们去玩,里面什么都有。”陆安迪兴奋地说,“我有好几个同学也会去。”
如果是其他人,陆朝深还真不会让陆安迪就这么带陆半夏去。
可惜对方偏偏不是其他人
陆朝深只能同意了,第二天一早,唐思颖提前喊了人来接他们。
“你要把弟弟看好他啊,”陆朝深对陆安迪说。
“放心吧大哥。”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飞快地拱进车里。
目送车子离开,麦朗说在旁边煽风点火,“他都15岁了,这么大一男孩,而且你朋友那什么都有,他们也不会觉得无聊。”
他还打算这两天就在家里陪陆朝深带孩子呢,没想到唐思颖神兵天降,天助他也!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一下,“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我们今天要去玩吗?”麦朗问。
“当然了。”陆朝深说-
在国内城市旅游,有一个特别大的优势,那就是交通便利。
就拿锦城来说,地铁四通八达,出名的景点都在线路图上挤一块儿,根本不需要开车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陆朝深觉得这些景点商业化太严重,没什么多大意思,但麦朗逛得很嗨,在宽巷里正常地走着,换到没人的窄巷子里解放天性,拿着相机跑过来跑过去,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川剧变脸看了,采耳体验了,陆朝深拍了一些照片发朋友圈,又带麦朗去了天府广场,顺着大路一直走,来到了锦城比较出名的人民公园。
麦朗放眼一看,发现不远处有几根绳子绑在一起,下面吊着很多张粉红色A4纸。
“那边怎么这么多人?”他问。
陆朝深不太敢离得太近,说:“相亲角。”
麦朗不太懂:“什么意思?”
“相亲总知道吧。”
“啊。”
“那个地方全是相亲的,只不过当事人不露脸,先展示个人信息。”
陆朝深很想赶快逃,但耐不住麦朗非要去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过去。
周六,又是天气好的时候,相亲角里人山人海,麦朗长得帅,但是看起来年龄太小,再加上是外国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免被他第一时间吸过去了,但随后又转移到了他身旁的陆朝深身上。
就再也移不开了。
大家一看,诶?这位男子长得又高又帅,虽然没有旁边的那位高,但胜在成熟稳重呀,一看就气质非凡,脾气很好的样子。
慢慢地,陆朝深身边开始不停地刷新出过来搭话的大爷大妈。
大爷1号:“小伙子,找对象吗?”
又来了。
陆朝深讪笑:“呃叔叔您好我就随便看看。”
麦朗晴天霹雳,笑容凝固了。
紧接着,大妈1号挤过来:“小伙子你看看我家妹仔呗,虽然不咋会做饭,但有钱啊,在公司里当经呢。”
大爷2号:“哎哎哎,小伙子体制内的吗?”
陆朝深回答:“不是,自由职业。”
大爷2号很明显叹了口气。
大妈1号见缝插针:“自由职业多好啊,可以在家带娃做饭什么的都方便,乖乖我给你说,我女娃真的很有钱哦,要不加个微信试一试?”
大爷2号很明显不想放弃:“有钱也不如体制内好啊,我家妹儿就是,你俩刚好互补噻。”
“撒子意思哦,”大妈2号不乐意了。
眼看着两位又要争吵起来了,陆朝深连忙劝阻,“嬢嬢叔叔你们别吵哈,这个东西看缘分的。”
两位自然是不会吵起来的。
“吵着耍嘞。”大妈2号招招手,“那这样嘛,你都加一个?”
陆朝深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先加一个,之后说明情况了之后再删掉。
处完一切之后,陆朝深才注意到杵在旁边的麦朗。
麦朗双手插进兜里,看起来有点不太爽。
正等着陆朝深主动找他说话,结果突然又有一个电话给陆朝深打了过来。
唐思颖:“我滴好深深。”
陆朝深:“谁是你婶婶。”
“噗,”唐思颖笑了起来,“你要是把我笑死了,你那两个弟弟没人管啊。”
陆朝深:“那还是别了,怎么了,他俩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人家独立自主玩得很开心,”唐思颖说,“我看你朋友圈也玩得很开心啊,你和麦朗逛到哪里了?”
陆朝深:“在人民公园。”
唐思颖:“晚上来酒吧喝酒呗。”
陆朝深:“我疯了,我还去喝酒,喝了晚上谁接他俩?”
“店里的员工可以送他们回家,”唐思颖说,“我都把加班红包发给员工了,不能反悔了,你最好是来哈。”
看着陆朝深在电话里有说有笑的,麦朗还没从刚刚的醋意中缓过来,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好浓的醋味。
陆朝深挂掉电话,问麦朗:“我朋友邀请你去酒吧喝酒,去吗?”
麦朗:“是唐思颖吗?”
陆朝深点点头。
“我去!正好很久都没有喝过了。”
麦朗一下子就没了醋意,要不是这位大侠,他今天就没法单独和陆朝深出来玩了。
“我本来不想让你去的,”陆朝深说,“但酒吧也算是成都一大特产,你体验一下也不错。”
“No problem(没问题),”麦朗拍拍胸口,“是时候展示我锻炼已久的酒量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陆朝深是不太相信的麦朗说的话的。
由于要喝酒,两个人随便在小吃街吃了点,等到时间合适,出发去唐思颖发来的定位地点。
锦城绝大多数的酒吧都在市中心的玫瑰坊,这里夜夜笙歌,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酒吧周围几乎都是宾馆和钟点房。
陆朝深大学的时候追求刺激还来喝过几次,后面就越来越无感,但偏偏身边又有几个爱潇洒的朋友,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
晚上十一点,两人来到吵吵闹闹的Concert live,进去之前,麦朗突然从后面拉住了陆朝深的食指。
陆朝深回头望着他。
酒厅里的声音被隔音帘给罩得模模糊糊,麦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你今天”
“能能不能不要和别人喝酒。”
第44章 决定
两人一前一后挡在入口处, 人群流动受阻,陆朝深动了动被握住的食指,说道:“今晚都是熟人, 也不会有人特意邀请我喝酒。”
意思是, 如果有人邀请,他还是会去吗?
麦朗没问出口, 默默地跟在陆朝深后面。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但他还是问了。
自从熟络之后, 他老是向陆朝深说一些带有撒娇意味的话,而且无论他提什么要求, 陆朝深都会答应。
只是有时候可能记性不太好, 总要忘一些事情。
Concert Live的过道很窄,人又很多,两个人贴着慢慢走,藏在衣服之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和游轮上的那种场面混乱的迪吧差别很大, Concert Live的分区做得很好,客人可以选择坐在中后排喝酒听歌, 玩酒桌游戏, 也可以后半场在前排的区域蹦迪, 和歌手互动。
舞台背后是一大片发红光的幕帘,上面已经摆好了乐器,表演还没开始,里面有些亮度, 不至于太暗,脸是看得很清楚的。
因此,麦朗又不可避免成为了焦点人物。
走着走着,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人找麦朗要微信,麦朗都一一回绝了,由都是自己有对象,不太方便。
虽然是编的,但陆朝深莫名且暗戳戳地爽了一把。
直到有一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男生走了过来,对麦朗递出了手机,亮出了微信二维码。
麦朗本想以同样的由拒绝,但男生很主动,说了几句流利的英文,直截了当,大概的意思是,想和麦朗认识认识,看完Concert Live的表演还可以一起转场去另一个酒吧喝酒。
总之干什么都行。
陆朝深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麦朗。
实在是怨不得那么多人来搭讪,麦朗的长相和身材都太具有迷惑性了,在游轮上时就能看得出来,换到国内,大家都含蓄许多,最多要个微信,但藏在人类原始性中的审美取向依旧占主导,酒吧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麦朗以这样一个典型的“玩咖”形象出现在酒吧里,不乏让一些想要寻欢作乐的人多想。
这个洋人帅哥,肯定是一个完美的床伴。
男女通吃的那种。
但这次,男生的意图过于明显了,麦朗一时间有点尴尬,转眼一看,陆朝深也只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麦朗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火,对男生客气地笑了笑,说道:“Sorry, I’m not gay(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同)”
很粗暴的由。
男生被拒绝了也不意外,说了声“No matter(没关系)”,潇洒离去。
麦朗松了口气,正想往前走,陆朝深突然把手抽了回去。
“到了。”陆朝深平平地说。
唐思颖订的卡座是全场位置最好的,作为东家已经提前到场,身边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们上大学时玩得很好,但后来又不经常联系的朋友。
陆朝深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只剩下麦朗独自愕然。
一个留着清爽短发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主动迎接他们。
“哟,卡总。”两人单手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唐思颖在一旁说:“人家卡总现在成老宅男了,一般都不出来的,今天给你一个面子。”
蒋彻冲唐思颖吹了声口哨,然后收获了一个白眼,又转头对陆朝深单眼wink,“想我没?”
“想了,”陆朝深假装捂了捂鼻子,“但我真觉得你可以少抽点烟,”
蒋彻闻了闻自己身上:”有吗?”
唐思颖埋汰道:“卡总已经成功从烟虫进化成烟鬼了。”
“别卡总卡总的了,”蒋彻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酒钱还是得A啊,”唐思颖开玩笑说。
蒋彻:“算你狠。”
陆朝深笑了笑,把麦朗喊过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麦朗,混血儿。”
麦朗配合着打招呼微笑。
三人入座,蒋彻喝了口酒,主动提到麦朗:“刚刚小唐已经给我们提前介绍了,说你今天会带一个混血帅哥过来,没想到真的是大帅哥啊。”
类似的话,麦朗耳朵都已经听起茧了,表面上和陆朝深的朋友客套着,实则只疑惑一件事情。
不知道是他太敏感了还是回事,为什么陆朝深刚才突然就把手松开了?是因为听到了“gay”这个词吗?
难道是在避嫌?
特别是那个叫蒋彻的男人,看起来和陆朝深关系很好。
麦朗已经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心思,但还要继续维持一下表面功夫,看台上的乐队演唱,时不时和陆朝深的朋友喊两声“干杯”。
唯一能让他提起一点兴趣的,就是陆朝深教他玩本地土著的酒桌游戏。
“这个游戏叫做十五-二十-十五。”
陆朝深展示出两只手,说起游戏规则。
麦朗点点头,看起来很专心,其实根本就没在听。
因为现在的陆朝深真是好不一样。
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陆朝深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酒了,麦朗猜应该身边都是熟人,所以也放下了防备,越喝越上头,话也变得多起来,说话时,脸颊一片潮红,嘴唇也是,上面沾点酒残留的香气。
看起来特别好亲。
哪怕扣子系到了最上面,平时风雅的形象在这一刻粉碎了一地。
“啧,”陆朝深眯了眯眼,以为麦朗听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凑到他耳边,继续讲解。
麦朗被撩得受不了,听得半知半解的。
“还是不懂吗?”陆朝深问。
麦朗僵硬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玩玩就知道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麦朗确实玩两局就学会了,陆朝深的运气背了一些,连着输,输一次喝一杯,喝下第五杯的时候,舞台上的音乐改变了,节奏激情又欢快。
升降台下降一半,前面瞬间多出一块空地,全场开始欢呼。
“去蹦迪咯,”唐思颖说。
“你们先蹦,”蒋彻干了最后一杯,“我出去抽根烟。”
陆朝深扯了扯麦朗的衣服,没有什么交流,直奔舞池中央。
麦朗并不想去,但又怕陆朝深像上次那样半途被人拐走,只好也跟着去。
后半场的蹦迪时间开始,就隔了十几秒,陆朝深已经走到了中央,麦朗想跟上,但人实在是太多,但舞台又太小,堵得水泄不通。
麦朗身边也有很多人同他说话,不管英语好不好都来说两句,麦朗就装作听不懂,隔着几个身位,看着陆朝深。
台上的音乐切换,陆朝深把袖子挽上去半截,跟随着节奏微微摆动着身体。
动作不大,但很会扭。
很性感。
一种不经意的,随性的性感。
再看下去就要流鼻血了,麦朗连忙移开视线。
然而,就在这顷刻间,陆朝深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和他搭话的长发男人。
WTF这又是谁啊!!
麦朗捏紧了拳头,并不是要打谁,只是默默地表达自己的无能狂怒。
长发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没开过的酒,抬了一下。
麦朗舌头顶了顶脸颊窝,正等着看长发男人被拒绝的好戏的时候,下一秒,陆朝深居然点了点头?!
长发男人手一使劲,拧开酒瓶,轻轻托起陆朝深的下巴,给他喂了一些。
酒太烈了,陆朝深喝了第一口就摆了摆手。
高分贝的音乐不断敲打着耳膜,也有人还想拿喝过的酒继续灌他,陆朝深果断拒绝。
但麦朗已经不想看了,转身出了酒吧。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上完厕所的唐思颖。
唐思颖看他表情很不对劲,问道:“咋啦Mikel?”
麦朗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我出去透透气。”
“哦哦那行,等会儿再回来继续玩儿啊。”
“嗯。”
唐思颖一脸不明所以,看了看在舞池中央的陆朝深,又看了看麦朗。
好玄乎-
麦朗坐在门口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最后一把结束,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返回Concert Live,蒋彻和唐思颖已经扶着陆朝深出来了。
唐思颖:“我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
蒋彻:“难不成失恋了?”
“我只是醉了,”陆朝深在迷乱中无语,“不是聋了。”
蒋彻:“知道了知道了。”
门口散伙,唐思颖喊了司机把所有人都送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麦朗还是不想说话,将陆朝深扶到床上,放下去,手不禁用了点力。
陆朝深皱了皱眉:“轻点。”
麦朗依旧沉默,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盖好被子,在酒精的作用下,陆朝深很快睡着了。
晴朗的夜晚,时常起风,吹走了遮住月亮的云,窗户的缝隙中跑进几丝月光,麦朗就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陆朝深。
眉目,鼻梁,嘴唇,都看得格外清楚。
上次这样看陆朝深的时候,还是在斯奈山半岛,当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但现在知道了。
麦朗没喝多少酒,所以还算清醒,他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只手撑在陆朝深身侧,麦朗缓缓俯身,两个人的距离在不停地缩短。
最终,额头相抵。
鼻尖碰到了鼻尖。
陆朝深躺在一片黑暗中,像是被刺激了一下,轻扭了一下头。
眼皮以一种不可察觉的幅度动了动。
麦朗猝然睁开眼,心抽了一下,起身坐在床上愣了很久。
这样做不对,麦朗自责地想,陆朝深也不喜欢这样的近距离的接触。
那不然为什么会在他拥抱时把他推开,会把手指抽回去。
“对不起。”麦朗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答案其实很明显,只是麦朗不愿意接受罢了。
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陆朝深的,但他知道,包容,不能和喜欢混为一谈。
陆朝深不喜欢他,陆朝深只是包容他,迁就他。
这样的结论很不好听,麦朗还是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运的人。
明明已经在陆朝深身边了,却始终开心不起来。明明大费周章,只为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在悄无声息中触碰到了纠结与痛苦。
想了很久都想不通,麦朗情绪上头,鼻子有些发酸,被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
“哥,”麦朗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
我真的好喜欢你。
但你不喜欢我。
第45章 出发
醉酒后的这一觉, 陆朝深睡得很浅。
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真实发生过,他现在的脑子很混乱,就像缉拿真凶时, 眼看快查明真相了, 但前提是要把散在地上七零八落的线索给全部清楚才行。
喝酒前提前定好的闹钟响了,陆朝深困意全无, 把剩下为了防止真的睡过头而定的连环夺命铃声全部按掉了,准备起床做早饭。
麦朗还在睡, 但没再像以前那样贴着他, 中间隔了一段很体面的距离。
不那么生疏,不至于亲密。
陆朝深的心沉了沉。
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最后是唐思颖和蒋彻把他扶出去的, 招呼也没来得及和朋友们打一个,然后跌跌撞撞地倒进了麦朗的怀里。
麦朗把他带上车,估计是真以为他醉了,所以比平时要安静。
但其实, 陆朝深的意识还留存了一半。
司机师傅贴心地开了副驾驶的车窗,车内的空气被风洗刷得很清新, 麦朗也不说话, 陆朝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下车后, 陆朝深因为太累了而不想睁眼,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麦朗身上。
麦朗先架着他进了小区,期间还喊了他两声,不过他没应, 回到家里,进屋,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
然后跪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陆朝深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有道赤|裸裸的目光。
这小孩今晚想干什么?
麦朗这一看就是十多分钟, 陆朝深刚开始只是装睡,后面实在挡不住困意,在醒着和睡着的边界线上摇摆。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额头忽然覆上一片温热,陆朝深被弄醒了。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下意识地扭头避开。
陆朝深没敢睁眼,等意识再次回流的时候,麦朗在旁边吸了吸鼻子。
或许是感冒,又或许是哭了。
但这都不重要。
他听到麦朗喊了他一声,并且还对他说了一句话。
前面他听得很清楚,最后是那四个字是哑声。好像说的是,“很喜欢你”,但陆朝深听得又不是很清楚,因为从论上来讲
很喜欢他?
从挪威回来那么久,陆朝深认真复盘了一下他和麦朗的相处模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他一直在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该有的界限——至少陆朝深现在是这么觉得的,甚至可以被当做陆芷爱看的耽美小说素材。
人总是这样,后知后觉,时时刻刻动摇。
麦朗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他。
陆朝深轻叹一声,只是他不解,为什么麦朗在拒绝那个精致男生的时候,用的由偏偏是,“I’m not gay”。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一遍取向,为什么在说完之后,还要看他一眼。
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人知道麦朗在想什么。
综上所述,这种想化的“双向暗恋”是有可能的,但也不太可能。
毕竟他后半夜一直在做梦,极有可能是梦里的场景。
所以昨晚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放纵自己,好像这样做就能把堵在心里那股难以启齿的感情给纾解掉。
可喜欢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改变的,麦朗回国之前,他做了很多心建设,尽管见面之后就被彻底摧毁。
他想摸麦朗的头发,亲吻麦朗带着笑容的脸颊,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陆朝深不知道该如何处现在的局面,对于他来说,每一个结论都需要确切的证据,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
要怎么搜证呢?直接问麦朗喜不喜欢男生吗?
有点不太礼貌。
想到这儿,陆朝深忍不住发散,想起在朗伊尔城的海边小房子里,麦朗刷的十个视频里,一个女生都没有。
但也没有男生啊?
而且就算是真gay,也不一定喜欢他。
“唉。”
陆朝深轻叹一声。
道路如此曲折,前途会是光明的吗?
闭眼赖床两分钟,陆朝深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和往常一样喊陆安迪和陆半夏两兄弟起床,但兄弟俩的房间门是大打开的,床上的被子被裹成了一坨。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冲洗的声音,陆朝深走过去一看,厨房亮着灯,陆安迪一顿忙活,锅里正烧着白粥,陆半夏端着一盘已经炒好了的西红柿炒蛋出来。
“大哥!你看安迪哥做的早饭。”
“这么厉害。”陆朝深说。
“遗传了你的厨艺,”陆安迪比了个耶,“可以吃了。”
“我只是你哥,怎么遗传厨艺给你?”陆朝深笑了笑,帮着拿碗和筷子。
“三双?”陆半夏问,“麦朗哥哥不需要吗?”
陆朝深说:“他还在睡觉。”
“哦,”陆半夏还是不放心,又问,“那要不要去喊他一下?”
陆朝深停顿两秒:“没事,我去问问。”
再次回到让他不安的房间,陆朝深坐到床上,拍了拍麦朗的肩膀。
麦朗眼睛缓缓开了一条缝,翻了个身,看到陆朝深的时候愣了好久,像是见到了上帝。
“你要起来吃早饭吗?”陆朝深轻声问。
麦朗没反应过来,不回答,伸手搂陆朝深的腰,借着臂力靠过来,头埋在陆朝深的怀里,拱了拱。
动作行云流水,全靠肌肉记忆,
“我想再睡一会儿。”麦朗口齿不清地说。
又在撒娇。
麦朗抱够了后松手,继续睡去了。
陆朝深对于这种行为束手无策,除了摸摸他的头,别无他法。
吃完饭,陆朝深才看到唐思颖在凌晨一点发的消息。
唐思颖:「别蹦了深哥」
唐思颖:「你家Mikel喝到一半就出去了,后面一直也没回来,卡总出去抽了好几次烟都看到他在那儿打游戏」
陆朝深回复:「怎么回事? 」
唐思颖秒回:「你怎么现在才看手机。」
唐思颖:「我问过他,他没说,我估计是你在前面蹦迪和别的男人喝酒,没带着他。」
和别的男人喝酒…
陆朝深:「你说得我很像一个渣男。」
唐思颖:「报意思,我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昨晚在卡座,麦朗全程都只盯着陆朝深一个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唐思颖:「反正你甭管,是你带来的朋友,你全责哈」
陆朝深:「行,确实是我的锅」
唐思颖:「你知道,我怀疑他是不是吃醋了」
陆朝深:「为什么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唐思颖那边发了一条长语音,陆朝深还没来得及点开听,对方就撤回了。
唐思颖:「算了我太困了,睡醒了聊。」
陆朝深:「」
今天是周天,到了下午,陆朝深一个人送弟弟们上学,回来的时候麦朗还在睡,他没事情可以做,就坐在床上看书。
一直看到六点,麦朗终于醒了。
“哥,现在几点了?”
“六点35。”陆朝深说。
麦朗“哦”了一声,撑着床起来。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脸:“我今天听我朋友说,你昨晚玩到一半就出去了?”
“嗯。”麦朗想到这个就很委屈,又往陆朝深身上缩了缩。
他现在也不想纠结陆朝深喜不喜欢他了,昨晚EMO了那么久,是时候给自己一点奖励了。
只要陆朝深不拒绝,脸皮厚点又怎么样。
“不好玩。”麦朗语气闷闷的,“没人陪我玩。”
麦朗这样一说,陆朝深更自责了。
“对不起啊小麦,”陆朝深主动靠过来说,“我昨晚没履行我的承诺。”
还是和别人喝酒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陆朝深又说:“那瓶酒没开过,那个男的说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我当时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麦朗的眼睛睁了睁,他没想到陆朝深会这么直白主动。
“没没关系”
麦朗很违心地这样说了,其实是有关系,他现在是纽约小醋王。
“喝完我就后悔了,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捏着我的下巴喂我,”陆朝深脸上一副无语的表情。
“就是,”麦朗打抱不平,“他太过分了。”
麦朗有些迷糊了,想了一下,问他:“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和你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确实是不怎么喜欢,”陆朝深说到这儿,转过头看着他,“但也分人。”
麦朗明知故问:“分哪些人?”
陆朝深:“比如,你就不一样。”
“真的吗?”麦朗一瞬间把昨晚的事情就忘干净了。
“你自己说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陆朝深问。
嫌弃….
麦朗认真分析着,既然陆朝深不喜欢肢体接触,却不嫌弃他,那说明就不是在做出让步。
可就算是迁就包容他,那陆朝深为什么不对别人也这样?
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对于陆朝深来说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哈哈哈哈哈!
当幸福来敲门,麦朗满血复活,并全盘接受。
看着麦朗那样,陆朝深也忍不住笑了笑,正准备打开卧室的电视点播电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陆安迪的班主任。
陆朝深接了电话,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杜老师你好。”
“嗯,我现在在家。”
“啊?”陆朝深的神色突然变了,“打架?”
“好,我马上来。”
“怎么了?”麦朗问。
陆朝深立马起床换衣服,说:“Andy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还很严重,我现在去学校接他。”
麦朗弹射下床,“我陪你一起去。”
·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学校的时候,对方的家长已经到场了。
陆安迪一个人站在一边。
陆朝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陆安迪的变化他们所以人都有目共睹,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和别人打起来的。
接着,陆朝深向杜老师和目击整个打架过程的同学问清楚了事情经过。
杜老师:“大概是这样的,晚自习下课之后,咱班上的几个男生就约着去操场打篮球,但在打的时候,陆安迪和小A同学不小心起了冲突。”
两个人又都是十五六岁的人,吵起来没多久,就直接动手打起来,拳拳相向。
不过大部分拳头都落在了小A身上,鼻子都肿了。
陆朝深问陆安迪:“老师说的属实吗?”
陆安迪没说话,点了点头。
确认好弟弟没受伤之后,陆朝深给小A的家长道歉。
小A爸爸表面大度,但语气也不客气:“我听其他同学说,安迪的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可能在某些方面欠一些管教,身为哥哥,应该要做好带头作用。”
陆朝深这边亏,对方话再难听,爹味再冲,他也只能受着。
“确实是…”
陆朝深话还没说完,陆安迪突然红着眼睛大吼一声:“你才他爹的欠管教!”
“安迪!”陆朝深制止他,结果陆安迪刚刚还好森*晚*整*好的,下一秒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起来。
小A爸爸被吼懵了:“这小孩儿怎么还骂人呢?”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说了什么,”陆安迪边哭边说,“你问他啊!”
杜老师问目击者同学:“他说什么了?”
目击者同学连忙还原现场。
“小A他骂陆安迪死妈了,陆安迪就说他确实没有妈妈,他只有哥哥。”
杜老师眉头一皱:“然后呢?”
“然后小A就说,你哥也去死算了。”
陆安迪哭得更厉害了,直接蹲在了地上,麦朗连忙拿出一张纸,给他擦眼泪。
陆朝深大学时去教培机构兼职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了,初中的有些口无遮拦的孩子确实很喜欢说“死妈崽”和“死全家”之类难听的字眼。
杜老师很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又问小A:“是真的吗?”
小A同学心虚地应了一声。
“那也不应该动手啊。”小A爸爸说。
陆朝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势:“这位同学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全给,但也请他务必写一份检讨书,向我弟弟道歉。”
“没问题,”杜老师提前堵住了小A爸爸的话,“恶意辱骂同学违反了班规,写检讨书是应该的。”
“嗯,那就这样吧。”陆朝深对杜老师说,“安迪我先接回家,这周暂时不上课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杜老师道歉,“之前我们问安迪原因,他也不说,既然是这样的话,安迪的处分我尽量帮他取消。”
“没关系,麻烦老师了。”
陆朝深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拉起陆安迪的手。
“饿了没?大哥带你去吃海底捞。”
“饿了。”
陆安迪哭完也觉得有点丢人,擤了擤鼻涕,不敢抬头,麦朗倒是觉得哭没什么,揽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走之前,麦朗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地朝那两父子比了一个握拳示威的姿势。
不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像是会教训人的样子。
上车后,陆安迪躺在后驾驶座上听歌。
陆朝深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又对麦朗说:“你帮我看一看机票。”
“你要出差吗?”麦朗问,“去哪里?”
陆朝深说:“瑞典。”
麦朗发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朝深。
陆朝深勾了勾嘴角:“一共四张。”
第46章 秘密
麦朗没搞清楚现状:“为什么是四张?”
“把你也算进去了, ”陆朝深说,“难道你不想去?”
“想啊,”麦朗说得很大声, “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去啊,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
“唐思颖。”
“哦哦。”
麦朗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盯着手机,在订机票的界面反复上下滑动, 也不点进去, 看起来很认真,但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进海底捞, 陆朝深在座位上点菜, 麦朗跟着陆安迪去打调料。
调味台上花里胡哨,麦朗很少吃火锅,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按照提示的配方来。
一旁的陆安迪直接拿了四个碗出来。
麦朗不懂:“怎么拿这么多?”
“我和大哥一人一个, ”陆安迪熟练地开始打蘸碟,“另外两个是汤底料。”
“还能自己调汤底?”麦朗问。
“是啊, 海底捞的一种吃法。”陆安迪说。
麦朗拿出手机, 观察着陆安迪的配方, 快速打了几个关键词在备忘录里。
“你们经常来这里吃吗?”麦朗问。
“以前经常来,”陆安迪说,“大哥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学生优惠, 平时考完期中或者是期末,他就会带我们来海底捞。”
上大学?
那个时候的陆朝深会是什么样子呢?
麦朗回头悄悄看了陆朝深一眼,结果歪打正着, 陆朝深也正托着下巴,看向他。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陆朝深有点慌了神,正准备看手机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麦朗发的消息。
小麦:「好巧啊。」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
陆安迪在旁边端着调料,看了他们一眼,决定等会儿一定要认真吃饭。
四宫格的汤汁烧开,陆安迪把两碗调料倒进去,四种不同风味就做好了。
服务员帮他们打番茄汤,麦朗喝了一小口,问陆朝深:“哥,你觉得这个番茄汤和Fromar农场的比起来,哪个更好喝?”
“都好喝,”陆朝深说,“Fromar的更鲜,毕竟是现摘的,这碗更香,用料更符合我的口味。”
很端水但又很客观的评价。
陆安迪一直吃,也不说话,麦朗见陆朝深应该没打算教育他,便顺带问起了因为高兴过头而忘记问的关于去瑞典的事情。
“主要是因为电影节。”陆朝深说,“前两周,瑞典电影节的主办方又和我的版权代人联系了,说这次有导演想和我谈合作。”
“好诶,”麦朗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肥牛,“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
陆朝深说:“当时考虑到陆芷要高考了,抽不开身,但这次不一样,举办时间定在了周中,我想着就一天,去看看也好。”
陆安迪读的学校是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属于严重违反校规,遣送回家反思一周肯定是少不了的。
本来他还有点犹豫,这么一闹腾,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陆安迪带着一起去散散心。
“还有一点,你不是还要去拍瑞典的秋季专题视频吗,”陆朝深看着他说,“我想和你一起。”
麦朗怔了怔,心里放起了烟花,这次不仅炸开了彩带,还有好多好多的爱心气球和粉红泡泡。
内心隐隐激动片刻后,麦朗说:“谢谢哥,但我不打算拍了。”
“时间不够吗?”陆朝深问。
麦朗摇摇头,说,“是因为瑞典没啥好玩的,五天时间绰绰有余了。”
对于一个去过冰岛内陆和挪威北部的人来说,这话不假。
同属于北欧五国,瑞典的四个邻居都有各自的招牌和特色,尤其是挪威,互为邻国,且都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自然景观大致趋同,但挪威的纬度跨度更大,还有最著名的峡湾。
很多人都评价,瑞典的景点较为平淡,所以在北欧旅行圈中,几乎被当成了旅游的中转站。
周一上午十点,唐思颖和陆朝深他们汇合,四个人组成瑞典旅游临时小分队,除了陆朝深,每个人都激动得不得了。
在北京中转后,次日下午四点,落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麦朗在飞机上临时做了一个计划,淡季旅游什么都很方便,到了市区,四个人乘坐公交车去住的地方。
车上没有其他乘客,有唐思颖和麦朗在,陆朝深也不着急拍照了,看着窗外金黄的一片发呆。
去了大半个北欧,他并不觉得瑞典像网上说的那样平平无奇。
瑞典的秋天真的美得超乎他的想象。
目标公交站台离民宿还有段距离,四人走进一个附近的公园,中间有一大片湖泊。
路边全是正在落叶的树,在脚边,除了有野花之外,颜色鲜艳的蘑菇随处可见。
和挪威茂密的森林不同,瑞典的每棵树都长出了自己的样子,还比较社恐,树与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落下的金黄色叶子只在各自的领地里飘,还不会重叠。
在屋檐上,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在湖心中浮着,等待沉入水中。
在地上,模糊了小路的印迹,盖住发黄的草坪,在路边的车上,一起停靠在下午六点的街道,聆听白昼的尾声。
阳光从天上倾泻下来,照在同样色系的树叶上,和周围融化在一起。
世界的滤镜,变成了明晃晃的橙黄色。
瑞典的秋,不是悲秋的秋。
公园里周围人很少,麦朗瞧见一个树叶堆,从里边儿随便抓了一把落叶,向上撒,把另外两个小孩也吸引过来。
“哇塞!”
唐思颖在叶子落下之前转圈圈,陆安迪也加入一起。
陆朝深看得很想笑:“你俩小心别晕了。”
“本王需要你们给我和安迪拍张照。”
拍完了,麦朗又提议玩什么抓叶子的游戏。
麦朗:“撒完叶子之后再去接,最后比谁接得多。”
陆安迪:“好幼稚啊。”
唐思颖:“你就说你玩不玩吧。”
陆安迪:“玩。”
游戏开始,三个人一起把叶子往上抛,然后望着天跑来跑去,用手接住一片,又一片。
陆朝深没那么多精力,站在旁边录起了视频。
虽然极昼已经过去了,太阳带来的热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时此刻,穿着保暖的衣服,依然有种在享受夏天余温的错觉。
身子暖烘烘的,很开心。
最后一回合,麦朗为了接一片叶子,居然直接扑到了地上。
“Got it(接到你了)”
麦朗一身狼藉,衣服全是泥。
陆安迪问:“喜欢这片叶子直接捡不就行了吗?”
“不一样的,”麦朗又问,“你们有多少片?”
陆安迪数了数,看了看麦朗手上的,差距明显。
“没你的多。”
唐思颖:“哈哈哈哈——”
陆安迪打断:“但我不是最少的。”
“你这话说的,我肯定跑不过你俩啊,”唐思颖说,“但我应该可以跑得过你哥。”
陆朝深笑着摇了摇头。
麦朗走到他面前,把刚才那一片最大,最完整的叶子,递给了他。
“哥,给你的,”麦朗顿了一下,说,“秋天的第一份礼物。”
陆朝深接过,伸手帮麦朗摘掉头上沾的一点叶子碎片。
“谢谢你的礼物。”陆朝深很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喜欢。”
“咳,”陆安迪拉起行李,说道:“大哥,我们该走了。”
唐思颖正开心呢,被这么一打搅,皱着眉啧了一声,小声教育他:“诶,你懂点事行不行。”
陆安迪:“我很懂事啊。”
陆朝深把叶子夹在了包里的书封里收好,对麦朗说,“走吧,回去把你衣服给洗一洗。”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想纠结了。
回到民宿,分房间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
整套房子一共两层楼,二楼有一个房间,带独立卫浴,肯定要留给唯一的女生唐思颖。
一楼还有两个房间,剩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到底谁和谁睡一间呢?
陆安迪去溜了一圈回来,说,“我睡那个小的房间吧,你们太高了,睡不了,另外一个房间的床很大,刚好够你俩睡。”
麦朗故作自责,问:“能睡得习惯吧。”
“他没那么娇气,”陆朝深说。
陆安迪被阴阳了一下,拿着行李进去了。
分房结束,麦朗到厕所换衣服之前,陆朝深喊住他:“小麦,回国的机票你订了没?”
“还没呢。”麦朗在那边喊,“你可以拿我手机先看一下!”
“行。”
陆朝深拿起麦朗的手机,解锁之后,屏幕上显示着麦朗的备忘录,应该是他刚写的,还没来得及退出去。
扫了一眼,陆朝深刚想划开,视线又自动返回。
里面有一个文件夹非常特殊,陆朝深一眼就看到了。
文件的名字,叫做“Luka”。
是我吗?
陆朝深突然变得很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像是守株待兔的人在远处看到了一只兔子的踪影,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秒,兔子就会跑开。
厕所里传来洗刷衣服的声音,陆朝深看着那个文件夹,犹豫不决。
虽然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没有人在别人的手机里看到自己名字时,还能忍得住不看的。
肯定没有。
陆朝深的良心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第一条几分钟前编辑的,标题是“还没想好标题”。
「好羞耻啊wok,我脑袋应该抽了,还说什么秋天的第一份礼物,哥应该不会觉得尴尬吧。」
「但是我送了一片最大最好的叶子给他,希望他能喜欢(看样子应该是喜欢的嘿嘿)」
陆朝深呼吸一滞,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然后继续往下翻了一点。
标题:“饮食习惯(9)”
「Luka很喜欢喝海底捞的番茄汤,不要芹菜的那种」
「油碟蘸料:葱,香菜,熟蒜末,麻酱,耗油,花生碎,还有一点盐」
「汤底的配方我没记住,找时间去问问安迪」
类似这样的还有好多好多,翻到最下面,有一条备忘录的标题叫做“表白计划”。
表白计划
表白计划?!
陆朝深蓦地睁大了眼,立马把屏幕切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了。
厕所里的水声停了,麦朗处完之后,上半身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有合适的机票吗?”麦朗问他。
陆朝深看起来很正常,心脏正剧烈跳动,“周四下午有。”
“那就好,”麦朗说,“订吗?”
“订吧。”
“OK,我马上搞。”
麦朗套了一件紧身的黑色高领毛衣,陆朝深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多月过去了,麦朗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好,原本健硕壮实的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起伏的肌肉线条。
明明什么都没露,但感觉又什么都露了。
陆朝深看得心里有点躁火,背靠着床头,假装玩手机平复心情。
“哥,”麦朗突然上床,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我给你说个事情。”
陆朝深脑袋有点发懵。
“你说。”
麦朗瞟了一眼陆朝深还没熄屏的手机,意外地看到自己居然在陆朝深的微信置顶上!
嘭嘭嘭,烟花违规乱放。
“额就是”麦朗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怎么说呢啧”
陆朝深快要紧张死了。
“哦,”麦朗拍了个掌,想起刚才要说的话,“我之后想长期留在国内。”
陆朝深松了口气,问:“为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开放了72小时免签吗?”麦朗说,“我姐说之后可能还会延长时间,她推荐我之后可以分一点精力在海外平台上,做一些中国旅游的视频。”
这是有关麦朗事业的事情,陆朝深调整好心情,大胆预测:“我也觉得你姐姐很有眼光,China Travel(旅游中国)到时候必定是个爆火词条。”
“嘿嘿是吧,”麦朗开心地说,“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
陆朝深心里有预感麦朗会怎么说了,但还是问了一嘴:“什么原因?”
麦朗:“你猜猜?”
陆朝深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走,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猜一猜呗,猜对了有奖。”
陆朝深不动。
见陆朝深还是不说话,麦朗来到他的面前,腿分开跪在他腿的两边。
眼前的视线几乎被麦朗美好的身体和英俊帅气的脸庞给挡完了。
没辙。
“因为”陆朝深随便含糊了一句,“国内更方便?”
“这不是主要原因啊。”麦朗觉得陆朝深肯定不会说了,打开翻译,输入三个字,点击语音播放。
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念出声。
“Because— of —you (因为你)”
陆朝深笑了笑,他就猜麦朗会这么说,又故意问:“为什么是我?”
麦朗看了他一眼,突然凑了上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离得很近,正当陆朝深感觉麦朗可能会亲上来的时候,麦朗又跪坐回去了。
“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我还想在锦城定居。”
麦朗说着,看了一眼陆朝深的嘴唇。
“一起去玩,一起旅游,一起拍视频。”
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47章 舅舅
性格很害羞, 但说话方式又直球,大多数时间里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麦朗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矛盾体。
陆朝深见招拆招,一脸遗憾地说:“我也想啊, 不过我以后要是有了对象, 或者结婚了,可能就不能经常和你一起去旅游了。”
麦朗垂眼, 问:“以后是多久?”
“难说哦,反正我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 ”陆朝深看着麦朗因跪着而绷紧的大腿肌肉, 故意逗他。
“等有缘人看上我吧,遵循一个先来后到的原则。”
麦朗抬起头看他, 眼中的那抹蓝色如流光般幻动。
“先来后到是什么意思?”
陆朝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明显了, 反问:“还能有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谁都可以吧。”麦朗说。
“当然不是了,”陆朝深说,“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
麦朗摇头:“不像。”
陆朝深开始编故事:“我去算过命,八字先生说我桃花运很好, 谁第一个和我在一起,谁就是我的正缘。”
“正缘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那种吗?”麦朗问。
“嗯。”
麦朗望着天花板, 长叹一声。
“年轻人,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脸, “叹什么气。”
麦朗笑了笑,突然向前,凑得比刚才还近。
陆朝深呼吸也跟着一起屏住了。
麦朗两只手撑在他身侧,缓缓俯身, 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
十秒钟过去,麦朗见陆朝深没有排斥的反应,便放心地贴贴。
就算是这样, 陆朝深也不会觉得他烦吗?
那如果亲上去呢?
“哥,等你找到了喜欢的人,记得给我说一声,”麦朗喃喃道,“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你寄一封信。”
陆朝深胸前贴着麦朗的耳朵,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答应他。
否则心跳声会止不住地泄露出去。
房间安安静静的,陆朝深的手却又忍不住把玩起麦朗的小卷毛。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这般场面,要是被别人看到了,绝对会被人误解。
但两位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连陆朝深自己也很迷。
非常奇怪。
麦朗知道吗?
或许吧-
来到瑞典的第二天,一年两度的电影节在斯德哥尔摩的BIO RIO影院召开。
唐思颖和陆朝深早早地出发了,电影节有严格的准入限制,临时小分队兵分两路,麦朗睡到自然醒,带着陆安迪去市区里先玩一玩。
BIO RIO影院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装饰都很复古,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红色沙发椅排排坐,每个座位上有个小圆桌,隔两个位置放着盏台灯。
瑞典电影节虽然不如其他电影节全球知名,但极大程度上提高了瑞典本土电影的曝光度,很多在瑞典电影节展示过的电影,在戛纳电影节或者柏林电影节等国际大牌影展上也得到了认可,甚至是获奖。
陆朝深这次来,除了谈合作之外,还想欣赏一下优秀的获奖影片。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开始,电影节分为展示和评选两部分,上午是女性导演单元,唐思颖作为评委之一,被邀请到了第一排,陆朝深也沾了点她的光,坐在了核心圈边缘的位置。
欧洲的电影审美和国内差别很大,其中有一部叫做Fatal attraction的电影,中文名翻译致命诱惑,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吸血鬼女孩之间的故事。
这些题材在国外经久不衰,陆朝深边看边写影评,虽然他写过类似的,但故事的内核完全不同。
评选环节结束后,唐思颖提交了意见表,提前退场。
里面不好说话,唐思颖发微信给他:「我先走咯。」
小麦收割机:「唐大导演怎么不继续看了?」
唐思颖:「害,已经没有需要我打分的电影了,后面的家庭伦情感题材不是我擅长的类型,我以后也不打算拍这种。」
小麦收割机:「好,那你先去找他俩吧」
唐思颖:「你大概还有多久?」
小麦收割机:「3个多小时左右,我和制片人谈完合作给你们发信息。」
唐思颖发了一个“收到”,跟着导航走到了码头处。
麦朗在四人的临时小群里发了几张和陆安迪拍的照片,定位在骑士岛,离BIO RIO不远,
从地图上看,斯德哥尔摩漂浮在一大片破碎的陆地上,由14个主岛和若干个没有被完全开发的无人荒岛组成,它不如传统岛群那样规整,像是一块完好的玻璃板,边缘被敲出了裂口,些许大小不一的玻璃碴从中分离。
斯德哥尔摩建在梅拉伦湖的入海口,濒临波罗的海,包含14座岛屿和一个半岛。人文景观与自然环境的融合,是这座城市的独有特色——城市面积中30%是河流湖泊,30%是公园和绿地。这意味着,从斯德哥尔摩的任何一个街区,都能步行到达公园绿地和水环境。
天晴时,在岛上溜达,海水平静,海鸥就像泡在澡堂里一样,闲适地漂浮着,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城市左侧的梅拉伦湖和右侧的波罗的海交汇,水体分割,水道相接,要到达骑士岛,需要专门购买轮渡的票。
骑士岛的开发程度很高,连边上都被砌上了砖石,中心有一座很大的教堂和骑士雕塑,陆安迪和麦朗正在门口的广场上喂鸽子。
唐思颖走过来,和他们一起蹲着,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山”字形。
麦朗没看到陆朝深,有些失望,于是分了一点面包给她。
“唐导怎么一个人来的,Luka没和你一起吗?”
唐思颖毫无顾忌地说:“你的Luka哥还要和人谈合作。”
麦朗看了眼正在和鸽子友好互动的陆安迪,在手机里打字,然后示意唐思颖看手机。
麦朗:我们去那边聊聊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这里不方便。
唐思颖:Lets go.
两人走到骑士岛的边上的观景小平台,隔着一道海水,正对老城区五颜六色的小高楼。
唐思颖主动说:“你想问什么问题啊,不会是关于陆朝深的吧。”
麦朗被识破后,一脸天真:“你怎么知道。”
“直觉。”唐思颖笑了笑,“你想问什么?我考虑一下,如果可以说我就告诉你。”
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该保护的隐私还是得保护。
“哦。”麦朗认真想了想。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但又不敢当面问,因为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嗯?
唐思颖把十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除了爱人,她想不到该还有哪种关系的人,会对自己的“好朋友”有这么多的探索欲。
如果连这都是假的,那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你们俩”唐思颖还是没有说出口。
麦朗看了她一眼,又说:“你随便说吧,只要是关于他的,我都想听。”
“比如他上大学的时候。”
“大学能说的那就可太多了,”唐思颖说,“这样吧,你把我当人工智能,你问什么我就编辑答案回答你。”
麦朗尝试着问她:“第一个问题,他上大学的时候长什么样?”
“稍等。”
大学毕业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唐思颖在手机里勉强行当时的朋友圈里找到了一张和陆朝深的毕业照。
“看吧,”唐思颖递给他,“我们专业为数不多的帅哥,当时我们班都以为他是学播音或者表演的。”
麦朗端详着照片:“看出来了。”
那时的陆朝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感,虽然在他看来,每个时期的陆朝深笑起来都很好看,但和现在还是有巨大的差别。
同样的五官,以前没有那么多的内敛和温煦,更多的是开朗,明亮,和朝气。
“颜值是他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他的能力很强,非常出众,当时他还以学校的名义给央视拍了一则宣传片,”唐思颖回忆道,“我们俩之前经常一起拍视频,不管是大大小小的课程作业,还是参加各种比赛,经常被学院的老师们拉出来当做教学范本。”
“你也很厉害啊,”麦朗说。
唐思颖哈哈地笑了两声,“那肯定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麦朗问:“因为家庭吗?”
“多方面的。”唐思颖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家那一次彻底垮台,他妈先去了美国,过了一个多月,他爸也突然消失了。”
麦朗还记得陆朝深在旅途中极少出现的失态,但他十分不解,于是问:“他爸为什么不回来呢?”
“谁知道呢?”
说到这儿,唐思颖就不想说了。
陆朝深从一个积极阳光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说现在不好,只是没那么活跃了,少了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命力,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稳重得过分。
很多人都形容陆朝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忽远忽近,但只有唐思颖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不过是一颗太阳将自己燃烧殆尽后,强忍着不爆炸,在呜咽中化成灰烬,投射出最后一点看似清冷的余光。
但是自从遇到麦朗之后,唐思颖发现陆朝深变了很多。
这种变化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我觉得吧,他肯定很喜欢你。”唐思颖说,“说实话,他很少发朋友圈,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多关于别人的照片。”
麦朗走神了一会儿,唐思颖说的“喜欢”肯定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我也很喜欢他。
麦朗在心里小声地说。
“而且我记得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唐思颖说,“怎么到你这儿就是又搂又抱的,我真的傻眼。”
麦朗心虚地笑了两声,说:“之前他还和我说,他以前经常和朋友睡一张床。”
“不可能,”唐思颖一票否决,“绝对不可能,我给你说,就算是和蒋彻,他俩也是双人床,他肯定是骗你的。”
听唐思颖的语气,这话绝对不假。
麦朗咽了咽口水,事实远比他说的还要严重,他们不仅睡一张床,他还经常抱着陆朝深,做各种应该算是越界的行为。
“好吧我应该记错了。”
麦朗本来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之心,这么一说,他更想陆朝深了。
距离上次看到陆朝深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麦朗点开和陆朝深的聊天框,他之前因为不想打扰陆朝深工作,所以一直没发消息。
现在快结束了,应该不忙了吧。
ML:「 [探头] 」
ML:「哥,发个定位给我呗,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电影节中场休息,陆朝深本来还有些困,看到麦朗发的消息后,嘴角微微上扬。
陆朝深:「好。」
陆朝深:「【定位】斯德哥尔摩电影院(BIO RIO)」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最后一部电影结束,陆朝深来到了业界大佬云集的电影市场区,版权代人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相关事宜,这回想找他合作的制片人有好几个,第一个是一个叫做“崔显金”的韩国人。
两人握了握手,崔显金说:“Ive heard so much about you(久仰大名)”
陆朝深以微笑示意,然后开始拉拉扯扯。
众所周知,小韩在影视行业方面一直都很厉害,按来说不缺优质的剧本,
早些年,他海投了很多剧本,最后都杳无音讯,而这次,崔显金恰好看中了他以前写过的一部叫做《都市恋爱规则怪谈》的情感剧本。
陆朝深好奇地问他想买下剧本的原因。
崔显金讲了一大堆由,还涉及到了他本人的恋爱经历,陆朝深没察觉到异常,结果听到了最一句话。
“When Lance introduced it at first, I was truly amazed—how could there be such an excellent script!(Lance第一次给我说的时候,我就被惊讶到了,怎么会有写得这么好的剧本!)”
“Thanks, ”陆朝深眉头微蹙,“butLance(谢谢,但Lance?)”
崔显金眼睛瞪得圆圆的:“Yeah.”
陆朝深问他:“Which Lance?(哪个Lance)”
崔显金很明显也被陆朝深的反应给惊讶到了:“Is there anyone else named Lance around you, besides your uncle(你身边除了你的舅舅,还有其他人叫Lance吗)”
舅舅?
陆朝深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气管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阵眩晕般的窒息感涌上大脑。
崔显金:“Are you OK(你还好吗?)”
“No matter, I am fine(没关系,我很好)”陆朝深脸色发白,婉拒了他的手,强撑着和他沟通。
陆朝深之前没指望这个剧本能卖出去,再加上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所以崔显金即使开了一个不是很高的价格,他也答应了。
后面几个跟他谈合作的导演或者制片人,想要买的都是他以前写过的剧本。
陆朝深越想越不对劲,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心,但在后继交流的过程中,他听到了好几次“Lance”。
可以是Louis,可以是Lucas,甚至还可以是La森*晚*整*wrence。
但为什么偏偏是Lance。
陆朝深走出BIO RIO,呆滞地站在街头。
今天穿的衣服还不够厚,街上驶过的车辆,带着不算寒冷但依旧刺骨的风,吹得人如坠冰窟。
那个所谓的,叫做Lance的舅舅。
是陆谦。
是他的父亲。
第48章 过去
在陆朝深的记忆里, 那段生活并不一直是暗无天日的。
破产后,家里的资产全部被法院扣押变卖,为了维持生计, 陆谦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工作, 早十晚八,虽然工资不高, 但加上齐颜诗带走陆安迪前留下的一笔钱,勉强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变故, 又长期处于一个低水平但稳定的状态, 所有人都被迫,慢慢变得乐观起来。
为了迎接新生活, 陆谦还专门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存钱罐。
平时省下来的零钱就存在里面, 日复一日,情况也随着越来越沉的存钱罐,不断变好。
正当一切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积极的旋律在一个忙碌的周五戛然而止。
陆谦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他的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仅剩一个发黄的烟灰缸和一沓不多不少的现金。
这一下十分突然, 陆朝深想尽办法, 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微信也联系不上,他只好跑去陆谦之前打工的地方打听下落。
老板一脸惊讶地说:“你啷个不晓得嘞,你老汉儿切外地打工切了撒(你居然不知道?你爹去外地打工去了呀)”
陆朝深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尽管他一直在麻痹自己, 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发生意外,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
就是逃了。
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
他尝试着发短信给那个打不通的手机号,或许是陆谦一直视而不见, 亦或许是号码早已经被销掉了,所以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复。
最后一次聊天记录,停留在了陆谦离家后的第三个春节。
【爸,今年你回家吗?】
如今,整整七年过去了,经历的绝望和苦难往往会促使悲观,让人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他对父亲早已经没了任何留恋,但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陆朝深转身回到BIO RIO,重新找到崔显金。
“Sorry to interrupt you. Could you get in touch with Lance right now. I cant reach him at the moment(很抱歉打扰你,我想问问你现在能联系Lance吗?我这会儿联系不上他)”
崔显金往楼梯口看了眼:“Sure, but isnt he on the second floor(当然可以,但他不就在二楼吗?)”
二楼?
陆谦就在二楼?
陆朝深脑子一空,对崔显金说了一句中文的“谢谢”。
陆朝深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惊讶,过了保质期的恨意,
在楼梯口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上去了。
会场二楼人很少,摆着一些自助餐食,有服务员帮着倒酒端杯,一般都是金主和投资人,手上的资源远远凌驾于他们这样的编剧。
扫视一圈,陆谦正坐在窗边的一个咖啡桌旁,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机。
直到陆朝深走近看清他手机上一家三口的壁纸时,陆谦才注意到他。
陆谦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发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朝深”
陆朝深一句话也没说,坐到了他对面。
他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和父亲重逢的场面,但没想到地点会是在遥远的斯德哥尔摩,更没想到会通过制片人的介绍,以一种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再次见面。
过去这么久,陆谦的脸上只是多了几道皱纹,毫无当年的沧桑模样,梳了一个大背头,戴着昂贵的腕表,身材相比之前管得更好了,把高定西装撑得很有型。
手指上还有一枚崭新的戒指。
典型的成功男士打扮。
陆朝深的出现比他消失得还要突然,看着好久没见的大儿子,陆谦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是为了两件事情,”陆朝深想速战速决,“第一件事情,关于剧本,以后不要帮我找关系了。”
“为什么?”陆谦问。
“你随便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扼杀的可能是无数个新人编剧的梦想,而且我现在也不缺钱了。”
陆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了。”
“第二件事情,”陆朝深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密码是你生日。”
陆谦地心被狠狠拧了一下,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还给你的。”陆朝深说。
“里面是你这两年打给我的钱,一分不少。”
“收着吧,钱越多越好,”陆谦叹了口气,“万一以后有急用呢?”
“用不着,”陆朝深说,“我一个人可以养活家里人。”
知道他不会接,陆朝深手悬在空中举了一会儿,便放在了桌上,又说:“还有,你转我的那个银行账户已经注销了,不用再一直转账,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的人,钱要是多得没地方放,我建议可以捐给山区的留守儿童。”
陆谦看着银行卡,呆滞地说:“我以为你会解我。”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一下,“我以为我已经很解你了。”
“我知道,我当时做得不好,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陆谦面露惭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些钱虽然是来得晚了点,但也是我争取了好久才换来的。”
“所以,”陆朝深依旧冷静地说,“我变成了你的外甥。”
陆谦哑口无言。
陆朝深看着窗外,尽量分散一些注意力。
其实他说完这两件事情就应该走了,也不知道找陆谦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没忍住问: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如果换做是几年前,他一定会冲上来狠狠揪着陆谦的衣领,质问他,说不定还会给他来两拳头。
为什么都不肯回家看一次,为什么要在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消失,为什么要在这个家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为什么现在连父亲的身份都不肯承认。
但七年太长了。
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意义,久到陆朝深对这件事没有痛觉,甚至会觉得,这是人生当中非常不值得一提的一小部分。
一阵持续了很久的沉默,陆谦还是没说话。
“算了。”
陆朝深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待,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陆谦拉住了他。
“爸爸已经有新的家庭了。”
陆朝深停住了,他虽然完全不在乎白天那件事情,但眼眶还是不可控制地红了。
生性地,且违背了主观意愿地。
片刻后,陆朝深很轻地叹了一声。
“不重要了。”
陆谦无视他这句话,继续说道:“我给你找的这些关系全都靠现在这个家里,我夫人不介意我把钱给你们,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
陆朝深替他回答:“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你的新女儿上。”
“朝深,”陆谦的声音沉了沉,“你体谅一下爸爸,好不好?”
“好。”
陆朝深点点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眉毛向内拧起,嘴唇微微颤抖。
“我体谅你。”
“你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家人,新的孩子,你要让她在一个温暖和爱的环境长大,我非常解。”
但你也是我的父亲。
“你相信爸爸,”陆谦对他说,“再等几年,小言长大了,我就可以——”
“已经过去了,真的,”陆朝深拒绝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同样的错误,最好不要再犯第二次。”
陆谦无法反驳他的话,收回了那只想要拿出钱包的手。
里面塞着一张一家七口的全家福照。
他能说什么呢?
说当时在餐馆打工的时候,我接受不了那样的落差,不止一次想过轻生。
说我的行为确实可耻,可恨,吃不得一点苦,只愿意走捷径。
说我这几年时常后悔,但无能为力,在暗自打听到你们过得还算好的时候,心里的罪恶感才减轻了一点。
说我很想把你们接回来,但新的家庭不允许我这样做,否则我拿不出可以补偿你们的钱。
但如陆朝深所说的那样,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陆朝深调整好心情。
“走了。”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然后见完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因为各有苦衷,所以各自逃跑。
最想的结局。
第49章 练习
在骑士岛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麦朗坐不住了,提前给陆朝深发了消息。
ML:「哥,你们结束没有哇」
ML:「下一个地方是沉船博物馆」
二十分钟后。
Luka哥:「刚刚结束」
麦朗噌的一下站起来, 秒回:「我们马上就来!」
Luka哥:「我看那个博物馆离我挺近的, 我们直接去那里回合吧。」
麦朗没想到陆朝深会这样说,又蹲了回去了, 发了一个“好”。
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 真就发生了一系列让麦朗觉得很古怪的事情。
走到沉船博物馆, 陆朝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上还拿了四张票。
麦朗立马跑了过去。
“你们的票。”陆朝深递了三张给他。
麦朗看了一眼陆朝深微微发红的眼角, 问:“谈得怎么样?”
“很好啊, 剧本全卖出去了,钱包鼓鼓的,”陆朝深说笑着,“今晚吃饭我请客。”
“我听到了什么!”
唐思颖拉着陆安迪姗姗来迟, “我要去吃瑞典肉丸!”
陆安迪也踊跃发言:“我都可以!”
陆朝深边笑边答应,浑然不觉身旁投来的悄悄打量的视线。
因为和陆谦见面耽误了点时间, 沉船博物馆即将闭馆, 四人开启极速游玩模式。
整个博物馆依着巨大的船身而建, 光是船尾的龙骨就有六层楼高。
场馆设计很简单,混凝土和原木地板拼接,由于灯光的布置,环境比较暗, 给人一种沉入海底的森然,在第一层,还能参与复原船上场景的游戏。
麦朗身任导游一职, 给他们讲“瓦萨号”的故事。
“当时的瑞典面临着海上强国——丹麦的威胁,国王为了增强海军力量,下令建造了这艘船,结果建好之后,船刚行驶没几百米,一阵微风吹来”
麦朗讲着讲着,情不自禁地看向陆朝深。
然后卡壳了。
尽管陆朝深掩饰得很好,但他依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陆朝深今天玩手机的时间格外地多。
“一阵风吹来怎么了?”陆安迪问。
唐思颖友善地抗议:“这位导游可以敬业一点吗?”
“好的,”麦朗继续讲,“一阵微风吹来,船晃几下后便连人带船沉了。”
陆安迪:
唐思颖:
“真是这样吗?”陆朝深收起手机问。
“真的啊,史实可查,”麦朗被回应了,有些开心地说,“故事虽然听起来很滑稽,但船的本身很壮观啊,不是吗?”
瓦萨号当年沉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船上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了,打捞后经过保存,放到现在成了一件件艺术品。
甲板上有好几十门大炮,各种手工雕刻的人物花纹,瑞典在文艺复兴晚期流行的巴洛克艺术风格,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不错,值得纪念。
找不到合适的机位,陆朝深决定带他们去顶楼拍照。
轮换期间,麦朗在旁边悄悄地问唐思颖:“你有没有觉得”
“有,”唐思颖点点头,“我也感觉。”
“我们说的是一个东西吗?”麦朗问。
“必然是一个东西,”唐思颖说,“不然你看他脸干什么?”
麦朗被呛到了。
一方面,他是感觉陆朝深肯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所以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另一方面,陆朝深从不会在旅游的时候玩这么长时间的手机——虽然也没有特别长,但比起之前肯定是多了。
问题就出在,两件事情联系不到一起。
他现在很想知道陆朝深在和谁聊天。
昨天,放在草稿箱的挪威专题视频被发出去了,数据可喜可贺,再创新高,麦朗猜测可能是因为小岛木屋那期视频,太过温馨治愈了,里面有很多他们在小木屋的日常,比如他俩的对话,陆朝深做饭的过程,还有陆朝深躺在他腿上睡觉的画面,也是他瞒着陆朝深放进去的。
有关陆朝深的画面的时长,在整个北欧系列的视频中达到了峰值,
很多人都在夸他俩,因此,麦朗后台也收到了很多不一样且非常邪恶的私信。
@匿名用户1 :「想要一个Luka的联系方式,有偿」
@匿名用户2 :「加Luka的vx有没有门槛?」
@匿名用户3 :「要不要试试多人 [勾手] 」
@匿名用户4 :「帮我问问他,缺不缺钱? 」
麦朗通通回复:不行,不行,都不行!!
绝对不行!!!!
再结合昨天陆朝深说的“先到先得”…
不会吧!
不会这么倒霉吧!
麦朗欲哭无泪,他本来打算是等圣诞节再表白的,以现目前这个情况,再这样等下去,陆朝深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抢走了。
但他还没准备好啊。
等到陆朝深回来,唐思颖直接问:“深啊,感觉你状态有点不太对呢,是合作没谈好吗?”
“有吗?”陆朝深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因为最后一场电影是BE吧,我看得难受。”
陆安迪在旁边问:“Bee是什么东西?”
麦朗回答他:“蜜蜂。”
陆安迪:“电影是蜜蜂?”
唐思颖:“我服了。”
话题成功被陆安迪带跑,陆朝深笑了笑,揽了他的肩膀。
三个人开始讨论今晚该吃什么,接下来去哪儿玩。
对于三位已经看够了北欧城市街景的大人来说,斯德哥尔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只在骑士岛喂过鸽子的陆安迪眼里,没有哪样是不新奇的。
斯德哥尔摩的老城区建于13世纪中期,到现在为止,大部分建筑都保存得十分完好。
陆安迪一个人拿着手机导航,带着三个大人,在老城里又窄又细的街道里溜达,两边的楼房挨得很近,甚至会感觉到它们在注视路过的行人。
街与街之间连接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广场,陆安迪不语,只是一味地打卡。
这里拍拍,那里看看,硬生生逛了三个多小时才去吃饭。
回到民宿,麦朗偷偷跟着陆朝深进了房间。
门一关,灯还没打开,麦朗着急地说:“哥,你今天——”
话音未落,陆朝深转身抱住了他。
房间没开灯,一片漆黑,他看不到陆朝深脸上的表情,
肌肤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一颗看似强大的心脏,正疲惫地跳动着,叩动年轻的血液。
陆朝深彻底松懈了下来,埋在他的颈窝里。
麦朗想问为什么,但问不出口。
抱了一会儿,陆朝深松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去睡觉了,今天有点累。”
“呃好的。”
麦朗出了房间,悄悄地把门关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是最坏的那个结果——陆朝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为之受伤,那他还有机会挽救吗?
应该有吧…
陆朝深谈对象了肯定会给他说的,既然还没说,那就说明还有机会!!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包括那个微信上的“敌人”,麦朗临时拉了一个小群,要办成大事,肯定少不了朋友的力量。
群名叫做“助力每一个梦想”。
唐思颖:「?」
麦朗:「@全体成员,如果没睡的话,速来客厅,召开紧急会议」
陆安迪:「额」
两人来到客厅,听麦朗解释一通。
“我以为是什么呢。”
唐思颖结果没想到麦朗还惦记着白天那件事:“我看他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了呢。”
“我真觉得没那么简单,”麦朗咳了一声,“我们之前看过一部BE的恐怖电影,也没见过他这样。”
“哪样?”陆安迪问。
麦朗:“哭了啊。”
唐思颖惊讶:“他哭了?”
“你们居然没有发现,”麦朗故作不可思议,指着眼睛说,“这都是红的。”
两位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带偏了。
陆安迪趴在桌子上:“我上次和大哥吵架都没这么严重。”
唐思颖也说:“陆朝深几乎是不会哭的。”
局势瞬间逆转。
“但也没办法啊,”唐思颖啧了一声。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说的。”
麦朗问陆安迪:“你觉得呢?”
“确实不会说出来,但他不高兴的时候,话特别少,也吃不进东西,”陆安迪说,“表情和平时没有差别。”
唐思颖问:“有谁知道他今晚吃了多少吗?”
麦朗:“我知道。”
陆安迪:“”
“两颗瑞典肉丸,一小块面包,还有一些土豆泥。“麦朗说,”我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了,反正肯定比之前的少。”
“这你都知道…我嘞个天,”唐思颖觉得这简直太神奇了。
麦朗挑了挑眉,其实是他当时想记录陆朝深喜欢吃什么东西,所以才有的印象。
“那现在怎么办?”陆安迪问。
“这样,”麦朗把他们拉过来,“我想到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经过一番讨论后,唐思颖满脸疑惑:“真的至于要这样大动干戈吗?”
陆安迪:“一定要在瑞典不可吗?”
“首先,”麦朗对唐思颖说:“这不是一件小事,所有的开销我来处。”
“其次,”麦朗对陆安迪说,“等你大哥回锦城了,心情都已经好了。”
“好吧。”
方案很离谱,但麦朗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有异议,三人一致决定,如果陆朝深明天还是这样的状态,就按照计划实施。
当然,至于陆朝深到底有没有不开心,需要每隔两小时进行民主投票决定。
来到瑞典的第四天,上午参观瑞典皇宫和交接仪式,陆朝深在众人的监督下,时不时打开微信聊天,搞得麦朗心里急躁躁的。
幸好陆朝深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麦朗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你们觉得呢?我觉得是不开心的。」
唐思颖:「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麦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看到了他一直在和制片人聊天,好像是剧本的价格出了点问题。」
陆安迪:「有吗?」
陆安迪:「应该是有的。」
唐思颖:「昨天就已经有了这种迹象…」
最后投票结果出炉,赞成比反对,三比零。
麦朗宣布:「计划启动启动启动。 」
·
斯德哥尔摩市区能玩的就那么一点,麦朗没有规划下午的行程,陆朝深本想着就睡一会儿,结果这一觉又睡到了天黑。
有点蒙。
居然没有一个人喊他起床吗?
他记得中途有一阵子,民宿里像是突然来了很多很多人,不过那些交谈声没把他吵醒,过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陆朝深打开手机,看是不是没接到电话。
没人打,麦朗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小麦:「哥,你睡醒了给我说一声。」
陆朝深拍了拍他:「我醒了。」
小麦:「Wow!」
小麦:「你现在来一下民宿的后院。」
陆朝深轻轻勾了下嘴角。
民宿的后院有一条小路,麦朗正站在路口等他。
“Hej。”(瑞典语:你好)
陆朝深以为麦朗故意说错的,便也学着说,“Hej。”
“他们人呢?”陆朝深问。
“去市区玩了,”麦朗说,“走吧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朝深点点头,跟着他走,心里却在质疑。
唐思颖和陆安迪不可能这么晚还去市区玩的。
但他没问,反正不会是坏事。
很快,两人来到了公园里的那片湖边。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麦朗的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
“就是这儿了。”麦朗收起手机,倒数三个数。
3,2,1。
突然,湖对面的黑色森林中,飞出一些五彩斑斓的光点,发着“嗡嗡”声音,在天空中尤为明显。
是无人机群。
陆朝深望着天空,那些颜色相同的光点聚在了一起,然后拼成了一些汉字的形状。
第一次展示,两个字。
希,望。
数量有限,所以无人机调整位置,变动。
你,能。
天,天。
开,心。
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原来是一句话。
陆朝深看清楚之后,无人机再次组装,这次是一个一个字出现的。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陆朝深对天空录像,转过头看着麦朗。
麦朗也对他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说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火星文:“Jag tycker om dig smycket。”
陆朝深没听清:“你说的什么?”
麦朗笑了两声,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然后揣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Dina hinder intel kalla, jag ska vermal dig。”麦朗说,“我刚学的一句瑞典语。”
“这句话什么意思?”陆朝深问他。
“意思是,”麦朗在他耳边说,“你手冷吗?我给你暖一暖。”
“有点,”陆朝深握了握他的手,说:“你说瑞典语还挺好听的。”
“嘿嘿,”麦朗咧嘴笑,“中文呢?”
喊哥的时候,最好听。
陆朝深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留下一个悬念。
“那刚才那句呢?”陆朝深问。
麦朗纠结着,要说吗?
再等一下吧。
“我刚才乱说的,”麦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还有呢。”
这些无人机似乎能听到麦朗说的话,从最后一个“边”字,变成了“我”。
麦朗紧张到了极点,在进行下一次变形时,有几个无人机却没了光。
对面传来一声亲切的“卧槽”声。
无人机没停下,尽管因为故障而变得残缺,但陆朝深还是隐隐约约看出来了。
比星星还要闪耀。
第二个字的笔画比较多,不好下定论,后面两个字分别是“欢”和“你”。
此时的三人小群。
陆安迪:「哦豁」
唐思颖:「@ML,你临时加的字?」
麦朗:「嗯嗯」
唐思颖:「它那个灯管的电量就只有那么点」
麦朗:「算了没事,反正后面的字也不重要」
唐思颖心里跺脚尖叫:怎么不重要啊啊啊啊啊
麦朗收回手机,尴尬地说:“灯没电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意外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他想给陆朝深一个完美的告白,所以还不够。
“没关系,特别特别好看。”
陆朝深没有再仔细去确认最后那一个字,也没问麦朗,选择给双方一定的缓冲的时间。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麦朗选择一个原因回答:“我感觉你心情很不好。”
陆朝深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他确实因为陆谦的事情影响了情绪,但远远达不到需要麦朗大费周章弄无人机群来安慰他的程度。
“你昨天抱抱了一下我我看你好像哭了,”麦朗说,“而且不只是我,还有安迪和唐导,他们也看出来了。”
陆朝深笑着叹了一声,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被视作珍宝和被弃如杂草这两件事情,居然可以同时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麦朗小心试探,“到底是什么让你心情不好了。”
“不是什么大事,”陆朝深说,“我昨天遇到我爸了。”
陆朝深他爸?
就是那个半路跑掉的可恶男人?
“他找你干嘛?”麦朗微微皱眉,严肃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怎么会?”陆朝深被麦朗的问题给萌到了,“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而已。”
陆朝深想了想,轻描淡写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WTF?”
麦朗听得气血上涌,“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我靠?”
“没关系,我不在意,”陆朝深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好吧。”
下次不要让他看到那个混蛋。
麦朗问:“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陆朝深摸了摸麦朗的脸。
“被你哄好了。”
麦朗听到这儿话,脸颊升温,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咕着:“被被我哄好了”
他现在的心情难以描述,高兴是真的,但难过也是真的。
从第一次知道陆朝深的家庭情况,到亲眼目睹陆朝深因为弟弟妹妹而不得不临时改变旅行计划,再到刚才的聊天中,一切的不幸都变成了被轻松带过的一笔。
陆朝深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和保护,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但麦朗还是很想爱他。
在蜜罐和变质的酸苦瓜汁里分别泡了一会儿,麦朗想起那个还没有被解决的“敌人”,又问:“哥,你白天在和谁聊天呢。”
“项目负责人,”陆朝深说,“怎么了?”
“没啊,我就是想问问,”麦朗小声地说,“走路都在和他聊。”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声。
“我准备把这次剧本拿到的钱全部捐了。”陆朝深轻轻挠了挠麦朗的掌心,“不是有意要一直玩手机的,确实有点急事。”
“好吧,我就是怕你”
“怕你不开心,怕你玩得不开心。”
麦朗心里的石头高高举起,现在轻轻放下,迷迷糊糊之中,飘飘欲仙,说了一句:“看来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
“我没说什么!”
靠,他怎么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把钱给捐出去。”麦朗急忙说,“以前没听你聊过。”
陆朝深:“这个呢,之后再和你细说。”
“好嘞。”
两人的手在兜里紧握着,麦朗缓缓撑开陆朝深的指缝,交叉插入。
十指相扣成功!
无人机被召了回去,在寂静的夜晚中,陆朝深看着“意气风发”的麦朗,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当下这一刻,真的很值得纪念。
在这之前,他认为,家人的离开是一种摆脱不了的泥泞。
走在人生路上的每一步,鞋底都会沾满一进屋就会踩得到处都是的泥巴,它不会把裤子搞脏,但需要时刻小心,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摔倒,伴随着成长的阵痛,心里长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老实说,人的不幸有太多种原因了,陆朝深不想把它全部归根于家庭,这样做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深陷桎梏,无法自拔。
他向麦朗倾诉的一切,句句属实。
很多时候,新生活的开始,或许只需要一个节点。
而现在,这场持续了七年的回南天,终于被冲散了。
世界焕然一新,指日可待。
第50章 告白
四人小分队在公园里汇合, 麦朗不好继续牵着陆朝深的手,改为搭着他的肩膀。
这次行动虽然有一定的瑕疵,但总体来说很完满。
“惊喜吧, 意外吧, ”唐思颖说,“人家Mikel为了搞这个无人机群, 还特地联系了斯德哥尔摩的专业团队。”
麦朗在陆朝深旁边乖巧地站着,大气不敢出。
说什么都可以, 千万不要提起最后那四个字啊。
“很惊喜, 很意外,”陆朝深说, “所以今天下午在屋里说话的人是团队人员?”
麦朗点点头:“对,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表表演也要那么多人。”
“可惜啦,最后的灯没电了,”陆安迪说,“对了, 小麦哥,那行字到底是——”
麦朗连忙说:“我记不得了。”
陆安迪一脸茫然。
“哎, 管它是什么, 好看就行了, ”陆朝深出来解围,“走吧,时间还早,我们回去玩UNO怎么样?”
陆安迪:“UNO”
麦朗鼓着腮帮子, 差点把魂魄也呼出去。
UNO是国外的一种大众桌游,陆安迪第一次听说这种游戏,唐思颖和陆朝深边走边给他讲规则, 麦朗借着机会溜到后排,把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
用无人机表白的计划最开始其实是麦茜想出来的,作为幕后金主+主谋,计划才进行到一半,麦茜等不及发来问候。
Michelle:「完成得怎么样了?」
ML:「 [小哭] 」
ML:「最后那几个字出了点问题 [大哭] 」
Michelle:「有照片或者视频吗?给我看看 [勾手] 」
ML:「【图片】」
过了一会儿。
Michelle:「没有一点问题,如果对方视力是正常的,绝对懂你是什么意思。」
Michelle:「不过这不是重点,你表白了吗?」
ML:「没呢。」
ML:「灯没电,我就不想说了。」
Michelle:「Jeez(天哪)」
ML:「姐,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Michelle:「这森*晚*整*不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你得先开口啊。」
ML:「我也想的嘛 [委屈],我怕他拒绝我。」
Michelle:「哎呦喂,相信我,他不喜欢你早就拒绝你了!听我的!!」
ML:「啊啊啊啊」
ML:「那我重新再想想办法吧。」
Michelle:「Just do it(干就完了)」
Michelle:「表白计划建议2.0.pdf 」
麦朗把文件下载了,打了很多字又删掉了,从小到大,他姐的决策和判断就没有失误过,但当主要对象变成了陆朝深之后,麦茜的高大威武,足智多谋的形象也不咋管用了。
难道这就是恋爱脑吗?
麦朗正思考着该怎么办,陆安迪突然转过头问:“小麦哥,我们明天去哪儿玩?”
“哥德堡,”麦朗做贼心虚般地收回手机,“具体的地方还没想好。”
“那先别想了,”陆朝深对他说,“来两把UNO。”
四个人坐在客厅的毯子上,围成一个圈。
经过一番指导,陆安迪还是听得稀里糊涂的。
“UNO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开局,每个人手上会拿到七张牌,一般都是各种颜色的数字。”唐思颖实操上手,“比如说,我出了一张红色的3,那么你有两个选择,跟一张红色的牌,或者跟一张数字为3的牌。”
陆安迪看了眼手上的牌:“如果我都没有呢?”
坐在陆安迪旁边的麦朗说:“那你要摸一张,然后换我出。”
“哦,懂了,”陆安迪复盘刚才听到的,“然后谁先把牌出完,谁就赢,剩下一张牌的时候要大喊一声‘UNO’,否则就要重新摸七张。”
陆朝深:“完全正确。”
游戏开始,出牌顺序依次是,唐思颖—陆安迪—麦朗—陆朝深。
牌可能没有洗匀,第一轮的数字牌居多,有牌就出,没牌就摸,没有特殊的道具牌,场面一片和谐。
陆朝深:“黄7。”
“接下来请恭迎我们本场游戏的第一张道具牌,”唐思颖看了眼下家,表情神秘,“加两张。”
陆安迪问:“我要摸两张吗?”
唐思颖问:“你手上有和我一样的道具牌吗?”
“有。”陆安迪说,“但上面写的是加四张。”
“有就可以打出来,”唐思颖说,“加牌的数量,会一直累积到下一个出不起道具牌的人身上。”
陆安迪的下家是麦朗。
“骚瑞咯,”陆安迪打出:“加四。”
麦朗在桌下用腿蹭了蹭陆朝深的小腿肚,陆朝深抬头看他,手上的牌漏出来一些。
陆朝深也有一张。
“我也有,”麦朗放心地打出道具牌:加两张。”
陆朝深继续跟上:“加四张。”
“Woc!”唐思颖张大嘴,“你怎么还有?”
陆安迪哈哈大笑:“思颖姐姐你一共要摸十二张哈哈哈哈。”
“谁给你说的?”唐思颖冷笑一声,把牌夹在手指间,缓缓打出,“我再加两张。”
陆安迪:“我还有一张哦,加二。”
麦朗:“我摸吧。”
“你没有道具牌了吗?”陆朝深问。
麦朗把手上那张道具牌给藏好:“没了。”
陆安迪:“哈哈哈哈哈哈!二十张!!”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安迪。”
安迪闭嘴了。
唐思颖凑热闹,问陆朝深:“你也没道具牌了吗?”
“没了,”陆朝深说。
“继续继续。”
麦朗手上的牌多得可以拿去单开一把斗地主了,基本上离胜利遥遥无期。反观陆朝深,因为被挡下一刀,很快成为了第一个出完牌的人。
先赢一把,陆朝深去了趟洗手间。
趁着有点个人时间,他蹲在马桶盖上,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冷静,然后站在一个没有情绪的上帝视角,观察着一切,殊不知自己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
陆朝深想了想,把拍到的所有字给拼接了起来。
证据充分,没有悬念,没有疑问。
就算陆朝深再怎么悲观,都改变不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麦朗喜欢他。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麦朗。
而且是很浓烈的喜欢。
不过还有个事情他仍不明白,麦朗最后为什么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让出了一片缓冲地带吗?
还是在试探些什么?
他只是不想那么尴尬而已。
陆朝深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可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身边的人也没有,他唯二的知心好朋友里,唐思颖眼中只有自己的宏伟事业和看别人谈恋爱,蒋彻也是万年单身浪子。
总不可能问搜索引擎吧。
思考无果,以陆朝深对麦朗的了解,这次的事情之后,肯定会有一段空白期,所他决定暂时先放一放,回成都再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等到他出去的时候,地上的三个人已经结束了“UNO”环节,开始讨论明天到底去哪儿玩。
“哥,你快来过来。”麦朗说,“我们刚刚讨论出了两条路线,你看你更喜欢哪个?”
方案一:Liseberg游乐园,单玩一天
方案二:植物园和鱼市组合
陆朝深摸了摸下巴:“我感觉都”
三个人异口同声:“不能说都行。”
“行吧,”陆朝深端水端习惯了,说道:“你们先说你们的意见。”
陆安迪举手:“我想去那个游乐园。”
唐思颖附和:“我也想去。”
“Liseberg确实不错,”陆朝深想了想,看着麦朗说:“但是游乐场很多项目都不适合恐高的人玩。”
“不会的,”陆安迪已经在网上搜索起了关于Liseberg的攻略,“有儿童区。”
“是的。”麦朗尴尬地笑了笑,“很多项目并没有多高。”
少数服从多数,陆朝深不好硬唱反调,反正他去哪里都一样的。
“那就去游乐园吧。”
三个人悄悄对了个眼神。
上钩了!-
Liseberg是北欧最大的游乐园,位于瑞典的第二大城市——哥德堡。
北欧人口少,工作日的客流量很一般,再加上人工维护成本过高,所以Liseberg每年只会在节假日的时候开放。
陆朝深他们来得正是时候,Liseberg上一波万圣节的装饰还没有完全拆除,场景布置得和童话里的反派小镇一样,路边的绿化带中长出了中世纪风格的南瓜庄园,麦田中会哭的稻草人,在举行某种古老祭祀仪式的邪恶巫师,长相怪异的小丑拿着电锯,时不时动一下,吓跑像唐思颖和陆安迪这样的小孩,吓懵已经老大不小的陆朝深。
麦朗偷偷观察着他,然后悄无声息地把人搂在自己怀里。
Liseberg游乐园的面积不大,但是娱乐设施丰富多样,而且即使是在周末,人也非常少,几乎都不用排队。这里还拥有全世界最高的跳楼机,油管上有不少旅游博主去挑战过。
之前麦朗的粉丝还催他去体验一次,如今看到了这跳楼机的真面目,他觉得比起满足粉丝,自己的命好像更重要一点。
由于四个人对刺激项目的接受程度不同,行动变得非常碍手碍脚。
唐思颖:“玩跳楼机吗?”
陆安迪:“我要玩!”
麦朗这下是真不能逞强了,摇头道:“我确实玩不了。”
陆朝深:“换一个吗?还是你们先去玩?”
唐思颖:“那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坐一下最基础的过山车,如果大家对这个的反馈差不多,我们就继续玩。”
陆朝深问麦朗:“你有问题吗?”
麦朗回答:“没有。”
Liseberg的招牌过山车——Balder,百分之90都是由木头构成的,是游乐园里最不吓人的过山车。陆朝深和麦朗选的是最后排,视野被遮挡地差不多,基本上看不到有多高。
伴随着轨道滑行的轰隆声,尖叫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
接着,体验感变化遵循着这个规律:失重—恢复正常—失重—还没来得及恢复—又失重。
Balder的速度很快,从过山车下来,四个人的评论两极分化。
陆安迪和唐思颖一致认为,Balder的刺激程度很一般,高度和速度甚至不及国内的欢乐谷。
麦朗惊掉下巴:“你们是认真的吗?”
陆安迪惊掉小下巴:“你是认真的吗?”
陆朝深笑了笑:“算了,没关系,我和小麦去儿童区,你们俩去别的地方玩,注意安全,我们六点在门口集合。”
唐思颖举起一只手,比了一个OK,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收到!”
没了麦朗的“束缚”,两位如脱缰野马,直奔跳楼机和超大摆锤。
Liseberg的儿童乐园叫做Kaniland兔子岛,一丁点儿大的地方,里面全是很安静,速度很缓慢的观光项目。
陆朝深和麦朗选了一个观光小火车,进场后,两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与周围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像是两个钢铁机甲的脚边站了很多个小小的手办。
小火车悬空了大概有十米高左右,下面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俩。
“别有心负担,”陆朝深安慰他,“我和你一样,也不习惯那种很高很刺激的项目。”
麦朗点点头。
有点羞耻心,但不多。
“哥,你等会儿可不可以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
陆朝深看着他:“你刚刚不还在点头吗?“
麦朗:“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里不行吗?”陆朝深问。
他实在是不忍心麦朗虐待自己。
“人太多了,”麦朗心率缓慢上升,“不是很方便。”
既然麦朗主动提出要坐,陆朝深自然答应:“好吧。”
摩天轮这种东西,一般来说都是情侣喜欢坐的,排队的时候,前后的人都在腻腻歪歪谈情说爱,陆朝深被夹在中间,感觉有点不适应,麦朗也没找他说话,他便拿起手机和之前的项目联系人沟通捐款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阵类似于“Oh”这样的惊呼声。
陆朝深抬头,跟随旁人的视线吃瓜,寻找核心人物,发现大家感叹的对象
是麦朗?
麦朗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排队围栏的边缘,把手背在后面,掩饰着什么东西,但陆朝深还是发现了。
是一大束玫瑰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已经跑远了的,落荒而逃的人好像是唐思颖?
陆朝深愣了一下,心跳陡然加快,无数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麦朗的手躲躲藏藏,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难猜,但陆朝深只能装瞎,强装镇定,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心无旁骛地玩手机,虽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如果人的眼神能发出光线,那么现在陆朝深的脸应该亮得看不到五官了。
跟着队伍慢慢挪动,等他们上座舱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起哄声。
关门,声音被拦在门外,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陆朝深看窗外的风景,麦朗看手上的花,也不说话,因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声什么——座舱里只有两个人,而麦朗把花带上来了,这花是送给谁的,显而易见。
相比昨晚,没了无人机表演作为注意力的转移点,气氛非常微妙,非常尴尬。
陆朝深长这么大,被要过联系方式,被当众表过白,收到过情书,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因为麦朗也是他喜欢的人。
刚才那么淡定,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演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点像考完试等成绩公布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老师办公室瞟到自己位居第一名的好成绩。身边有同学提前祝贺称赞一顿夸,中间可能夹着一点阴阳怪气;有同学问“是真的吗?”;有同学偷偷跑到办公室再次确定,然后大张旗鼓地宣扬起哄:“哇,是真的!谁谁谁太牛了!”
陆朝深有过这样的感受,也能精准地描述出来。
紧张,难以掩饰的激动,装作不在意,眼中依旧满是期待,甚至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一丝煎熬。
他不会将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一般人也看不透,但相比于年龄比他小很多的麦朗来说,就不一定了。
麦朗抱着玫瑰花束,坐立难安,心里默念着麦茜的话:Just do it。
他现在大部分的不安都不是来源于恐高,而是焦虑。
万一陆朝深拒绝了怎么办?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摩天轮静静地托举着座舱,越升越高,下面的人越来越小,直到快要缩成了一个点,舱内依旧沉默。
在两个人都不开口的情况下,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
陆朝深迅速在心里演习了一遍要说的话,然后往前靠了靠,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
“小麦,说吧。”
陆朝深的语气没有那么稳重,更像是和同龄的朋友讲话,“你要和我说什么?”
麦朗看了眼他们现在的高度。
还不够,还差一点。
“嗯”
麦朗组织了一下语言,先把花递给他,“这是送给你的。”
精美的黑色包装纸里的红玫瑰看起来刚没摘多久,花瓣散发着很浓郁的香味,陆朝深闻了闻。
“谢谢你的花。”
陆朝深笑了笑,“你要不也闻闻?”
“不用了哥,我已经闻过了。”
总算是欢快一点了,麦朗稍微松了口气。
座舱已经到了最后的上升阶段,陆朝深把花放在怀里,说:“你继续说,我听着。”
“好。”
麦朗在心里背了一遍要说的话,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哥,你知道吗?关于摩天轮,有一个,很浪漫的预言。”
陆朝深看着他,摇摇头。
“据说…”
麦朗紧张得快无法呼吸了,“在摩天轮最顶点亲吻的 爱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亲吻?
陆朝深的心跳也快要到极值了。
麦朗喉结上下滚动,“我…”
时间不够了,不能掉链子了!
麦朗鼓起勇气,飞快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陆朝深怔住了。
就算知道麦朗会这样说,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想做你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藏了两个月的话终于说出来了,麦朗如释重负。
陆朝深沉默着,手心出了好多汗,昨晚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表白计划的雏形,结果今天麦朗就自己主动送上门,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是直接说“我答应你”?还是说“哥也喜欢你”?
然而,这种颅内思考的沉默,对于麦朗来说是一种不详的信号。
陆朝深正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麦朗突然语气沉沉地说:“那个哥,你不需要有什么心压力,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男生,平时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弟弟。”
陆朝深插不了话,手把花束的包装纸攥得皱巴巴的。
“不过我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憋着难受,我单纯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而已,你不用着急接受,你也不用——”
话音未完,滚烫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
麦朗的眼睛瞬间睁大。
陆朝深坐回去,抿了抿嘴。
刚才主动去亲麦朗,他敢说,这是除了两个月前说走就走去北欧旅游之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与那些喜欢有着开拓精神的人不同,成长环境决定着他更喜欢稳定,喜欢已知。他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筑起属于自己的舒适圈,确保这个圈子不会再变化。
然而,自从在哥本哈根和麦朗相遇后,麦朗就成为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变量,按来说,这是未知的,不可控制的。
所以他会悲观,会退缩,却又迟迟不忍心掐灭心中最后的那点微弱的余火。
直到他发现,影响这个变量的最大因素,竟然是自己。
当一切都已经明了的时候,他才敢去接纳,探索。
很幸运的是,在寻找真相的途中,那些捡到的所有的碎片,都成了可燃物。
醉酒后那晚听到的那句十分不清楚的“我喜欢你”,备忘录里的告白计划,无人机组成残缺的告白文字,以及站在林间,对视时的欲言又止。
火,随即燎原。
烧掉了所谓的舒适圈和模糊的边际线,坚硬沉重的外壳不复存在,直至今日,两个人独立的个体,终于站在了一起。
他不是一个擅长直抒胸臆的人,但能在自己的舒适圈尽情施展,大胆地行动。
所以,如果没想好怎么回答。
那就亲一口吧。
“不用紧张。”
陆朝深变回了能够引导小孩的大人角色,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
麦朗被亲懵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刚刚被陆朝深亲了?!
也就是说,陆朝深同意了?!!
摩天轮还有十几秒就要到达最高点,麦朗如梦初醒,表白计划还剩最后一步。
“哥,”麦朗盯着陆朝深的嘴唇,咽了咽口水,“那我可不可以”
陆朝深提前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小声地说:“可以。”
Just do it。
这句话变成了一把钥匙,麦朗感觉脖子上的沉重铐链被彻底解开,新鲜的空气顺着喉咙灌入肺腑,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羞,麦朗立刻戴上了卫衣帽子,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脖子和脸,然后凑了上去。
一眨眼,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在四周一片晴空万里中,制造了一片小小的静谧之地,就像在哥本哈根的初见,开门对视时,投下的那片阴影。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蓝色的海洋,变成了一片小小的,仅一人可见的湖泊,棕色的土壤也长出了旺盛的,名为“爱”的草木。
座舱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停留的那一瞬,麦朗注视着陆朝深的眼睛,抚摸着他的脸——
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