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之成败全
——盛宣怀创业语录
第一节首次署理兵备道
荆当煤矿正式开采后,李鸿章经与盛宣怀等人筹议,又征得新到任的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吴元炳的同意,正式将其更名为湖北荆门矿务局;撤销湖北开采煤铁总局,重新设立荆门矿务总局。该局为商本商办性质,由户部登记注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备案。

盛宣怀想和不熟悉情况的吴元炳打个马虎眼,但吴元炳能做到一省封疆,肯定不是寻常之辈。他接到盛宣怀的信后,并没有马上作出批示,而是派了两名知近的人进驻广济煤厂,开始彻查大小往来账目。
这一查,竟然就查出了一个天大的窟窿。
得到禀报,吴元炳一面下令停办广济煤厂、封存账目,一面致函李鸿章和正
到吴元炳的信后,李鸿章当即作出批示,同意吴元炳的建议,并于不久即派出两名员弁赶赴武昌,会同湖北查账委员、两江查账委员,一同进驻到广济煤厂,彻底清查账目。
盛宣怀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
李金镛也很是惊慌失措。
李金镛特意从广济来到天津,对盛宣怀
盛宣怀也是满腹的牢骚和委屈:“就算是我盛杏荪措置失当,那也是中堂和湖北巡抚衙门、两江总督衙门早就筹商过的。”
李金镛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向您禀报:胡雪岩投
盛宣怀略一沉吟,立即命令李金镛从速返回广济和股东协商,由新成立的荆门矿务总局续接原有股金。
盛宣怀说:“招股集资颇为不易,只要把煤厂的原股金转投给荆门,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
李金镛走后,盛宣怀一边
光绪五年(1879年)八月,李金镛的密信送到盛宣怀的手上:湖北广济煤厂所有账目已经清理完毕,共亏欠十五万八千两白银。
盛宣怀到信的时候,李鸿章已于前一天到了吴元炳派专人送来的快函。
李鸿章派快马把盛宣怀传到天津问话。
李鸿章说:“湖北广济煤厂开办至今,想不到亏损如此严重!若不照额赔补,不仅吴元炳不答应,总理衙门和户部也不会答应。”
盛宣怀老老实实回答:“请中堂放心,亏空的数额,职道认赔就是了。但让职道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职道却又委实筹措不出。职道想请中堂会商于吴制军,宽限职道两年,容职道从容筹措。”
李鸿章并不想一棍子把盛宣怀打死,何况刚成立荆门矿务总局,还要委他来督办,于是沉思了一下说道:“杏荪哪,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先把煤厂的亏空认下,老夫慢慢替你想办法。”
一听李鸿章说出这种话,盛宣怀不由长出一口大气,以为这次危机彻底过去了。哪知有一个人却不答应,他想利用这次机会彻底整倒盛宣怀。这个人就是对洋务劲头正足的胡雪岩。
当胡雪岩得知李鸿章答应盛宣怀从容赔补后,他马上便找到已经
胡雪岩暗中已磨刀霍霍,盛宣怀却还
盛宣怀说:“中堂,职道
李鸿章一边看画一边说:“李仲宾的竹子市面上不少,但真迹却不多——你去了京师?”
盛宣怀一笑:“职道哪得空闲啊,是职道的一个老友觅到的。他上日省亲路过天津,职道请他吃了顿饭。席间,他把这幅竹子拿给职道看。职道知道您老喜欢竹子,就同他商量,总算留了下来。”
李鸿章命人给盛宣怀沏了茶摆上,缓缓说道:“要讲鉴定古字画,世人都说翁叔平是好手。但依老夫看来,他与我恩师曾文正相比,差得可太远了。翁叔平鉴定古字画,要反复端详。但我恩师鉴定古字画,不用看,只要用鼻子一闻便可以了。关于这点,我曾私下里问过他老,他老说,大家作画,不仅讲究用纸,更讲究用墨。不管是什么墨,到了大家的手里,他都要私下掺上些东西,画出来的画,就有了独特的气息。杏荪,听湖北过来的人说,荆门矿务局招商的情况不太好?什么原因啊?”
盛宣怀沉思了一下说:“按照原议,荆门集资需要二十万两才敷使用。若再修铁路,再购进几套开掘机,非有五十万两不能办。可昨儿李金镛函告职道,现
李鸿章未及盛宣怀把话讲完,便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
李鸿章说:“杏荪啊,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啊?制造、海防与挖煤开矿相比,孰重孰轻?你应该分得出啊!你还是告诉李金镛,多联系士绅,广为招商集资,不要有非分之想了。杏荪哪,你要是为了这个要送画给我,我可不敢要。你拿回去吧。”
盛宣怀急忙起身道:“中堂说的这是什么话?职道至今已跟随您老九年,职道
一见盛宣怀急了,李鸿章哈哈一笑,顺手端起茶杯。
当晚,李鸿章含毫命简,以官员丁忧、要缺需人为由,奏请候补道盛宣怀暂署天津河间兵备道。上准。
至此,盛宣怀入仕以来,第一个地方实职正式到手。虽为署理(代理),但天津河间兵备道毕竟不同于一般的道员,是真正的繁缺,含金量很高。
李鸿章把这个要缺暂时放给盛宣怀,无非是想让他借机捞上几个,减轻一下赔补广济煤厂所造成的经济压力。
消息传开,苏州盛府一片欢腾,李金镛、周锐也先后
盛宣怀本人也这样认为。
盛宣怀兴高采烈地上任了。到任伊始,首先综理赈务,
盛宣怀踢出的第一脚不仅受到百姓拥戴,也受到了李鸿章的赞誉。但他踢出的第二脚,不仅没有踢好,还险些被撤任。
他的第二脚是怎么踢的呢?他的第二脚,踢向了大清国各地衙门最敏感的部位:裁革冗员,减少开支。这是一项连李鸿章都感到头痛的事情,轻易不敢下手。但盛宣怀为了能多赚几个,早日把煤厂亏空的银子补上,不得不冒险干上一把。
盛宣怀一连思索了几天,自认为火候已到,便让师爷把衙门里的所有员弁,按任职长短排出一个单子,他照着单子和人谈话。任职时间短,又是正途出身的,他会说:“老弟是正途出身,上任又这么短,按说,是不该被撤任的。但官多缺分少,十几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你让本道怎么办?你回去后好好替我想一想,
那人下去后,他马上便打
李鸿章一笑:“任藩台呀,杏荪的事老夫知道,不像风传的那样严重。他署理兵备道后,救灾还是得力的。他同你一样,都跟了我好多年,他做的事还是有尺度的。”
任道镕走后,李鸿章马上给盛宣怀写封密信,警告盛宣怀,他裁员的事已经传到了保定,藩司任道镕为了这件事特意来了趟天津。
放下信,盛宣怀马上传话下去:停止裁撤冗员,全力筹建广仁堂留养孤嫠,设立戒烟局以健民体能。这都是公益事业,是很能为自己赚取官声的。
第二节人间第一败家子
光绪五年(1879年)十一月十二日,对轮船招商局和湖北广济煤厂给予大力支持的原两江总督沈葆桢
两江总督刘坤一讣告
胡雪岩背地里捅这一刀,登时把刚成立不足半年的荆门矿务局逼向了绝地。已订好的挖煤机因资金出现问题被迫取消合约,
矿师郭师敦一见形势
李金镛对这位洋矿师甚有好感,当天就给盛宣怀拍
盛宣怀到电报后,想到好不容易请的一名好矿师因为中国单方面的原因不能留下,内心很是难过。他命人铺纸研墨,沉思了一下,提笔便写了这样一道证明单:“钦命布政使衔督办矿务署理直隶天津河间兵备道盛宣怀为查湖北矿务,前经总税务司赫代为向英国延请矿师郭师敦来华,随同本道查勘湖北各矿,据报荆门煤矿质地颇佳,以及大冶铁矿亦属兴旺,可资采炼。该矿师于矿务、化学、绘图一切甚为熟谙,办事亦颇认真。只因所勘煤矿运道艰难,一时难以创造铁路,是以中止。除已将该矿师所订合同经同江海关税务司赫当面注销以作废纸外,所有应给薪水、川资一切均已付清。现
把证明单交给快马送走,盛宣怀心情沉重地来见李鸿章,把李金镛的来信呈上,说道:“职道已经征得家父的同意,正委托中人变卖乡间的田产、房屋。职道力争快把两局亏额补齐。”
李鸿章问:“荆门矿务局赔了多少银子?”
盛宣怀一边观察李鸿章的表情,一边小声回答:“李金镛正派人清查账册,估计很快就能报过来。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中堂恩准。中堂拨给煤矿使用的‘平波’号轮船,因眼下所需工费、员弁饷银无出,可否重新交还扬州淮军后路粮台使用?”
李鸿章重重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说道:“把‘平波’号交给招商局使用吧。船上一应所需,由招商局支取。杏荪哪,老夫自开办洋务以来,经历过数不清的坎儿啊,但哪次也没有这次输得惨哪!老夫现
盛宣怀低头退了出去。
其实,盛宣怀此刻的心里比李鸿章还乱。煤矿办不下去,朝廷顶多申儆李鸿章几句。但盛宣怀就不同了,他需要拿出大笔的银子把广济煤厂和荆门矿务局的窟窿堵上。这无疑就是既丢面子又破财、两不划算的事。他抢先一步告诉李鸿章,正
这种时候,他非常希望朝中的哪位大员,能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三日后,盛宣怀向李鸿章告假,拟回苏州亲自办理变卖田产、商铺的事。李鸿章准假。
盛宣怀怏怏返回苏州。
盛宣怀开矿亏损的事盛康已经知道了,一想到祖上积累的家业一夜间就要化成乌有,不由气恨交加,很快卧病
盛宣怀一进家门,未及更衣先来看望父亲。
一见盛宣怀走进来,正睁眼想心事的盛康急忙把眼睛闭上,同时用手指了指房门,意思是让儿子出去。
一见父亲病成这样,盛宣怀双腿一软,扑通便跪倒
盛康喃喃自语道:“为父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见过不少败家子。但把家败到这种程度,爹见着的还真就你一个。我们盛家祖上积德呀!你是真给爹长脸啊!”
盛宣怀低头说:“爹,您想骂就骂吧,儿子跪
盛康蓦地睁开双眼,咬牙说道:“爹早就说,挖煤开矿不是书人干的勾当,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呀!从你到湖北的第一天起,我们全家谁不替你担着心?为父何曾睡过一夜安稳觉?你呀,可是把盛家害苦了!你让爹百年之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
盛康未及说完,眼里已滚出大颗的泪珠来。盛康这回可是让盛宣怀气坏了。
这时,盛星怀走进来。一见哥哥跪
盛康气愤地说:“除了变卖田产,还能怎么办?宣怀,你说句实话,你这次一共亏了多少?”
盛宣怀答:“荆门矿务局的亏损数额还没报过来,两局亏损当
盛康两眼呆呆地望着盛宣怀,口里许久才冒出一句:“这个家是彻底败了!”说完这句话,盛康无力地挥了挥手。
兄弟二人慌忙退出去。
看过母亲和夫人后,盛宣怀这才走进自己的书房。
一直
盛宣怀喝茶的时候,盛星怀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天津
盛宣怀把信打开,见是沈能虎的亲笔,内心不由一动,暗道:“他
盛宣怀开始看信,见信中写道:“奉中堂札委署理天津河间兵备道,星驰回津,讵料兄台告假回籍。禀见中堂得知广济、荆门两局合共亏损十五万两略强,已
看完此信,盛宣怀半晌无语。他万没有想到,他前脚离开天津,李鸿章后脚便札委沈能虎署天津河间兵备道!他拿上信来到父亲的卧房,说道:“爹,儿子刚到沈能虎的来信,李中堂答应儿子分次赔补煤局亏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变卖田产了。”
盛康冷笑一声说:“分次赔补,终归还是赔补。养你这么个儿子,爹拼死拼活挣来的这份家业,早晚保不住!”
盛宣怀说:“儿子可以把一年的俸禄全交上去,用不了几年,就能偿清啊。”
盛康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是候补道,没有差事,哪来的俸禄啊!”
盛宣怀手指着信说:“李中堂拟
一听这话,盛康脱口道:“什么?李少荃让你回去办电报局?天哪,你败家败得还不够吗?你马上给李少荃写封信过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以后不管是什么局,都请他委别人去办吧。我盛康的儿子,干不来这勾当!也赔补不起亏空!矿务局的事未了,又出来个电报局,李少荃到底要干什么呀?”
曾纪泽光绪六年(1880年)新年刚过,中俄因交伊犁的事关系紧张。俄国陈兵边境,进行武力讹诈,逼迫中国承认与崇厚已签之约。朝廷一面诏命驻英法两国公使曾纪泽兼署驻俄公使,与俄重新订约,一面密谕李鸿章统筹营口、烟台海防,彭玉麟、李成谋整顿长江水师,左宗棠筹划新疆防务,内蒙古、东三省亦加紧布置防务,以防俄国突起衅端。
为调兵迅速,李鸿章紧急奏请架设津沪电报线路,认为电报为军务所必需;现
接到圣谕,李鸿章马上把刚到天津的盛宣怀传进签押房,命其督率员匠,先
盛宣怀下来后,马上到津海关来见郑藻如,先把工程技术人员定下来,又找到沈能虎,把夫役、护线军兵的事定下来。然后又给上海招商局、湖北荆门矿务总局分别写了信,这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李鸿章这时已特意为他
正月二十八(1880年3月8日),天空飘起了雪花,太阳也都隐进了云层里,天津城一片阴冷。
李鸿章的身子有些乏,全身的关节有些痛。他命人给签押房的火盆加了炭,想喝一杯热茶后,到城外去走走,顺便看一下架设电线的进程。

谕曰:“有人奏招商局办理毫无实济,请饬认真整顿经理一折。设立招商局,原所以利权而裕税课,若但听委用各员任意开销浪费侵蚀,深恐私囊日充,官款日亏。著李鸿章、刘坤一、吴元炳慎择公正廉洁之员,将历年出入各数,彻底清查,实心经理,如有糜费侵渔等情,即行据实严参,毋稍徇隐。钦此。”
放下密谕,李鸿章越想越觉着奇怪。湖北煤厂和荆门矿务总局亏损严重,至今不见有人弹参;招商局好好的,却突然有人上了参折!这个参折到底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招商局?
李鸿章把密谕压下,却传盛宣怀进城汇报电线的事。
第三节忍辱负重
盛宣怀此时正巧到格致书院徐寿的一封来信,言称峄县煤矿即将开采,但因所购挖掘机迟未运到,至今未能动工;听说湖北荆门矿务局所购机器闲置
盛宣怀一见有人要买机器,当即乐得一蹦多高。马上给徐寿回信,同意将机器转售给峄县煤矿,价线让买家直接找李金镛商量。
把徐寿的信刚
盛宣怀马上乘轿赶进城里来面见李鸿章。
礼毕,李鸿章单刀直入:“听说胡雪岩要包揽承建江南的电报线路,正
盛宣怀心吃一惊:“中堂,胡雪岩懂电报吗?——莫非岘帅答应了?”
刘岘庄就是新到任的两江总督刘坤一,岘庄是刘坤一的字。
李鸿章一笑:“岘庄函商于我,被我一口否决了。胡雪岩插手电报局,老夫信不着!——杏荪,荆门矿务局为什么还不停下来?”
盛宣怀答:“中堂容禀,照理说,郭师敦走后,荆门矿务就该停办。但职道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便函告李金镛、周锐,采用土法开采,取一吨煤便得一分之利——”
李鸿章打断盛宣怀的话:“你不用说了,老夫已经知道你的本意了,不过是想少赔一些。这倒也情有可原。但老夫担心,土法开采取利太慢,实效甚微。你和我说句实话,土法开采至今,实效到底如何?”
盛宣怀一边沉思,一边
李鸿章从桌上拿过一封信,叹口气说:“金德鸿给老夫来过一信,据他讲,矿务纯用土法,终难持久,而且极易伤损全脉。杏荪啊,你认为金德鸿说的对不对呢?老夫认为是对的。”说到此,李鸿章话锋一转,“电报线路什么时候能架设完成?”
盛宣怀忙答:“大概总
直到现
李鸿章知道盛宣怀沉不住气了,于是抚须笑道:“线路架设完成后,便将成立天津电报总局。杏荪,你以为电报局拟采用什么方式好呢?”
盛宣怀略一沉吟回答:“回中堂问话,职道以为,电报局不同于招商局,亦有别于荆门矿务局。首先,军务是一大宗,商务次之;官府是一大宗,百姓次之。”
李鸿章赞赏地点一下头:“你所言甚是。老夫找人估算了一下,仅开办天津电报局,就需银十数万两;
盛宣怀听明白了,要成立的这个电报局,李鸿章准备采用官督商办的方式来运作。不容盛宣怀多想,李鸿章又说道:“电报
临告辞,李鸿章忽然又说道:“招商局最近怎么样啊?”
盛宣怀莫名其妙地回答:“招商局派‘和众’轮船远航旧金山,沿途各国观者如睹;新近又添购的‘美富’轮一艘,也往来香港、新加坡,得利颇多。招商局现
李鸿章重重叹了口气:“我大清风气渐开,势头不错。你到湖北开矿,郑正翔(观应)
盛宣怀满腹疑问地回到城外自己的办事房,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出李鸿章召自己进城到底是为了何事。是李金镛又给李鸿章写了什么密禀?是招商局出了什么事故?想了许久,联想到李鸿章临别时说的话,盛宣怀认定,李鸿章很可能是想把即将设立的电报局交给郑观应总办。自己总办湖北矿务,连遭败挫,李鸿章很可能是对自己失望了。要么就是父亲又给李鸿章写了什么密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盛宣怀
李鸿章特意把圣谕命案上誉抄一份附于信后。
李鸿章为什么不派员彻查呢?李鸿章认为无此必要。因为按着招商局的章程,所借官帑由运漕水脚分年扣还,各商股本盈亏全归商认,与官无涉。也就是说,只要招商局把官府垫支的资金还清后,盈利则与官有份,亏损时由商家赔累。对这样一个责权利分明的企业大谈什么“浪费侵蚀”的话,不是纯属胡闹吗?李鸿章老于世故,对这样的奏参从不放
盛宣怀走后的第二天,李鸿章又把直隶按察使丁寿昌、津海关道郑藻如、天津河间兵备道沈能虎传进签押房,命他们共议出一个电报局的简明章程。
十天后,按着李鸿章的要求和设定的条款,丁寿昌、郑藻如、沈能虎三人,终于把一份《电报招股简明章程十条》交到李鸿章的案头上。《简明章程》名为十条,实际只有八条:一、此次开办电报,自天津以至上海,约估需银十数万两,先招商本六万两,其余均由官本垫用,俟办成后,再行续招归垫,所有续招股份,仍应先此次股者添足,然后再招新股,以杜趋避。将来本局再有扩充,亦必先旧股再招新股。盖不愿使创始者徒苦尝试,后来者反许居上,此实西法中可取之法也;二、招股无论绅商均准搭入,每股湘平足色银一百两为一票,认票不认人;三、账目一年一结,凡有股者皆当送核,并准不拘何时到局中看账;四、执股票者如愿出让,应赴本局知照,先有股之人接替,如有股之人不愿顶受,再听另行招人并须赴局注明底册更换股票;五、凡系有股票者皆是盈亏相共,不必预定官利。禀定所信资,支用有余,准先提六成匀分,其余四成作为公积,以便添造电线。届时如有搭入新股,则旧股内之四成公积,亦准作为新股;六、章程内开,官商皆须一律取资,并须先付信资再行
为了集思广益,李鸿章
与此同时,唐廷枢的禀报也到了,对参劾招商局“毫无实济”各款,自然是逐一禀复。
李鸿章按着唐廷枢的回禀,
国学大师王先谦刘坤一得知李鸿章对待招商局的态度后,当即气得浑身乱抖。他当日给时任国子监祭酒的同乡王先谦写了一信,公开指责李鸿章:“承示招商局之事竟无下文,亦自有故。嗣复单衔奏请将提还公款悉解北洋为购办铁甲船之用,则南洋自可不与闻矣。弟前与执事谈及,实欲振顿维持,为中国回利权,非愿插手其中,将来难于摆脱。现
刘坤一想把招商局
盛宣怀把《电报招股章程十条》默了两遍,
盛宣怀一边督饬员弁加紧施工,一边开始草拟《电报招商章程》。
这时,侍妾庄德华奉老爷盛康之命,
见过盛宣怀后,庄德华说:“听说您正一心忙着架设电报,老爷不放心,特让奴婢来看看您。”
盛宣怀笑一笑没有言语,命人给庄氏拾卧房,又单从城里请了名厨子来做饭。
晚上温存过后,庄氏偎
盛宣怀笑道:“这又是哪个王八造出的谣言?我整日被中堂指使得团团转,还有时间勾搭**?——你说实话,真是老爷打
庄氏一笑:“上海都传遍了,你还
一听这话,盛宣怀恍然大悟。看样子,李鸿章奏调郑观应来主持天津电报学堂,果然是父亲背着自己给李鸿章写了信。盛宣怀没有言语,他不想让庄氏知道得太多。
庄氏见盛宣怀呆呆的,不由起身问:“您这是怎么了?”
盛宣怀一惊,伸手便把庄氏往怀里一带,头便拱向庄氏的胸间。庄氏一边挣扎,一边喘息着说:“看您讨债的样儿,还真是被外间冤枉了!——奴婢上辈子欠您的呀!”
第四节柳暗花明
郑观应奉命来到天津,见过李鸿章、郑藻如、沈能虎、盛宣怀之后,便开始和各国驻天津领事洽谈聘请洋教习的事。经反复磋商、比较,终于决定从丹麦国雇佣教习,来华教习电学、
见郑观应稍有空暇,盛宣怀把他请到城外自己的办事房,与他筹议更为详细的电报招股章程。终于凑成详定大略二十条(实为十九条)。
《电报局详定大略章程》曰:一、中国兴造电线以通军报为第一要务,便商民次之。今先由天津以达上海,所需资本约仅十余万两,或全拨官本,或全集商资,均属易事。惟此等有益富强之举,创始不易,持久尢难,倘非官为维持,无以创始,若非商为经营,无以持久。前蒙奏明先于军饷内垫办,俟办成后招股集资,分年缴本,即由官督商办,是使商受其利而官操其权,实为颠扑不破之道。兹拟先招商本六万两,其余暂领官本。随后续招商股,分年缴还官垫银两,以符奏案。
二、中国人众,自必信多,将来电信上通八达,所取信资当可日增月盛,但开办之初,恐商民尚不知其中敏妙,寄信者未必能多,所信资万一不敷开销,应准核实暂由北洋洋药加厘项下具领津贴,俟获有余利,再将津贴之款分次归补。
三、中国电线势必先难后获,故必有远见才乐从其事。所商本应以一百两为一股,给
四、本局奏明官督商办,听其自取信资,以充经费,所有中国官商及洋商寄信取资,应由本局议定价目,其有与上海大北公司海线交易,取资应由本局与大北公司妥议价目,一并刊刻章程,以归划一。
五、本局经费浩繁,全赖信资开支,各省官府过多,若稍一通融,势必经费无出,欲借支津贴,何以持久。拟仿照轮船局章程,无论官商,皆须一律取资,以充经费,并须先付信资,再行
六、电报原为洋务军务而设,军机处、总理衙门、各省督抚衙门、各国出使大臣,所寄洋务军务电信,自应区别,以存体制。应请由以上各衙门于寄报信纸上面盖用关防,局中验明,随到随
七、学堂与本局相为表里,其学生俟到局派事之后,薪水由本局开支,所有设学堂经费,系为国家造就人才起见,应
八、商人出资承办意
九、本局系官督商办,所有银钱支,应如各局之例,详报呈核,并应如各公司之例刊账传观,不论何时,均准有股之人赴局看账,如果有人侵蚀,皆可诉知总办查究。
十、本局总办应驻天津,其各分局均归调度,此举专为军务洋务而设,凡有关于关道及机器制造局军械所,应帮同料理之事,各该道均应力代维持,以顾大局。
十一、各局用人均须妥实,各有专责,应由总办加意遴选,开单禀请派定,不得徇情滥员友,徒滋糜费,甚至偾事。局内员友用之后,若未合宜,仍即禀撤勿得瞻徇。
十二、洋监工霍洛斯订定每日可做二十里,自津至沪二千八百里,计须做工一百四十天,以五月初一日动工,除下雨担搁之日,计需十一月内完工。大约来岁封河之后总可通报。
十三、材料及应用器具,必须分布各段以便临时取用,拟以二百里左右为一段,分作十六段为存材料处所,除天津、临清、济宁、清江、镇江、上海、苏州七处本须设局外,其余兴济、连镇、故城、史家口、夏镇、台儿庄、宿迁、高邮、常州九外存放物料栈房九处,已经酌妥,二等分局应设几处,再行随时督定。此外,五十里应设一巡电房,选派本处巡兵二名,以资巡逻,每月酌给津贴银数两,凡该管五十里之内,均责成该营兵往返巡逻,由霍洛斯及各洋匠教其接线通电之法,并拾之法,以便遇损即修,免耽要信,并由地方严谕各段地保认真看守勿使损失,俟另定保护章程,再拟详请通行。
十四、电线安置一段即设巡电房,其巡电房存料处,皆分隶七局,就近照管,以相维系。
十五、沿途设线请专派熟悉大员照料,山东、江苏应请咨行各派妥员届时会同照料,以免耽误日期。
十六、各局现用莫尔斯器,应以电报新书所集华字为稳妥之法,只有几千几百几十几字,故只以四码为准,凡寄信系逐字集成,即使讹错一字,尚易揣摩,故遇有紧要公事,当仍以集字为便。
十七、曾星使(曾纪泽)辑有电句集锦,所集字句计有几万几千几百几十几句字,故以五码为准。凡寄信可以逐句集成,信资较为节省。本局特又参酌刊成一书
十八、中国十八省目前电报仅有直隶、江苏、山东三省,并不能遍通三省,各府州县其隔府隔州县须递电报,如长江以上欲递电报至上海、天津等处,可将应递之信交付信局送至镇局
十九、隔省来信既可转达有电报之处,则凡有电报之处,亦可寄信,隔省如天津欲寄广东,信即由轮船局附寄,亦须十日始达。如由天津
详细章程拟定完的当天,苏州信至:盛宣怀夫人董婉贞病殁。
盛宣怀遂携庄氏等人乘船回苏州料理丧事。把董氏送到原籍武进安葬,由盛康做主,立庄氏为正室,正式执掌家政。
盛宣怀因连日操劳,竟然累病
盛宣怀抱病拆开郑藻如的信,未及上三行,两眼便放出光芒来。郑藻如来信透露,就
盛星怀走进来,见哥哥案头放着两封来信,哥哥坐
盛宣怀把信分别装进封套,小声说:“郑藻如和郑正翔。他们告诉我,中堂奏请我为电报学堂和电报总局的总办。”
盛星怀问:“郑正翔呢?”
盛宣怀答:“郑藻如和上海刘瑞芬同为会办,郑正翔为帮办。”
盛星怀一笑:“李中堂用人还真是大胆。我再不济还是名秀才,郑正翔连个秀才都不是,他老就敢让他帮办电报。”
盛宣怀边起身边说:“薇荪,你长年守
盛星怀吃惊地问:“哥,听您的意思,还真想去当电报局的总办啊?您到湖北只几年光景,我们盛家的大半个家业便没了!——您是真想让这一家老小去喝风饮露啊?您得听爹的话呀。”
盛宣怀一边推门一边说:“湖北赔进去的银两,中堂已允许我次第尝还,这就给了我翻身的机会。我若不接着干下去,一旦没了差事怎么办?恐怕真得卖房卖地卖园子了。走,陪我去见董家的人。”
把董家的人送走以后,盛宣怀一边命人打点行装,一边来到爹的书房,说:“爹,北洋防务越来越紧,中堂给儿子来信,命儿子速返天津,儿子不能再
盛康点头说道:“好好
盛宣怀跪下给爹磕了个头,又到娘的床前看了看,便告别一家老小,乘当晚的小轮船回到上海。
因此时盛宣怀已不再兼任招商局会办,他
盛宣怀一一答应。
第二天,盛宣怀离开上海赶往天津。他推测,说不定,他人尚未到天津,钦命他总办天津电报学堂、天津电报总局的圣谕便下来了。
盛宣怀预测出电报局的前景不可限量,他决定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把湖北开矿亏损的钱全部赚回来。
盛宣怀的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自己曾经立下的宏愿:做大官、干大事、挣大钱。
第五节胡雪岩进京了
盛宣怀
胡雪岩最初是想靠两名监察御史扳倒盛宣怀,拓展自己更大的
他得知大清国欲设立电报局的消息后,先是游说刚刚上任的两江总督刘坤一,欲把两江至上海的线路揽到自己头上,也
刘坤一对他说:“李少荃手底下能员多,个个都是搞洋务的大手笔,他们亏损赔得起;两江不行,每年下拨的海防经费建炮台都不够用,更不用说架设电线了。李少荃敢鼓捣电线,本部堂可没那个胆子。”
胡雪岩不甘心:“如果制军能把到上海的这段线路揽过来,职道情愿垫支经费。”
刘坤一冷冷地说:“本部堂不稀罕洋玩意。”
两个人谈话不多久,从天津传来消息,朝廷已允准设立天津电报学堂和天津电报总局。
胡雪岩气坏了,
胡雪岩无法,只好留下自己的帖子找客栈歇下。
第二天,胡雪岩见过左宗棠后便匆匆离开了贤良寺,办起自己的事情。他仗着财大气粗,先去拜访几位主事的王爷。这个一万两、那个两万两地往出送,实际礼银都是王府的门子代,却没有见到一位王爷。他有些窝火,知道这样下去,就算把金山银山搬进京师,也休想办成一件事。他改变策略,开始从二三品大员的身上下功夫。哪知也不太见效。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胡雪岩的名声太臭,大家都怕受他的牵累,断送掉前程,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不划算。
几天后,胡雪岩第三次来到贤良寺,来看望自己的这位大靠山。也合该他走运,左宗棠这日病势有些见轻,正和前来探望的国子监祭酒王先谦说话。
施过礼后,左宗棠手指着胡雪岩对王先谦说:“益吾啊,这个胡雪岩可是个人才呀。老夫能够复新疆,多亏了他呀。”
王先谦一愣,忙问:“老中堂,满京师都知道,是您老复了新疆,仗是刘毅斋打的,干这位胡观察什么事啊?”
益吾是王先谦的字。左宗棠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京师的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没有雪岩一次又一次地找洋人借款,官军不可能这么快便把阿古柏个洋犊子打败呀。”
左宗棠口里的阿古柏,便是浩罕国军事首领阿古柏,他趁大清内乱不能西顾之机,带兵侵入新疆,并成立了伪哲德沙尔汗国。又谈了一会儿话,王先谦告辞而去。
第二天晚饭后,胡雪岩按着头天左宗棠指明的路线,来到王先谦的府邸拜访。
王先谦碍于左宗棠的面子不好拒绝,只好把他请到客厅相见。哪知一见面,胡雪岩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放
王先谦拿起银票一看,不由大吓一跳,慌忙道:“不是本官眼花了,就是您老拿错了。这么大的银票,本官可不敢。”
胡雪岩用手把银票一推,道:“我是第一次来看您,好歹得请您喝杯茶不是?”
王先谦一笑:“五千两买茶叶,能买一座茶山!——我听说老哥是做药材生意的,什么时候开起了茶叶行?”说完这话,王先谦把银票起来,又命人重新给胡雪岩沏了新茶,这才谈起了话。
因为有五千两银子做媒介,王先谦感到他与胡雪岩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谈话也随便多了。这就是胡雪岩的能耐,只要你识得字,认得钱,他就能把你变成他的哥们儿。
一连多日,胡雪岩上午去贤良寺看望左宗棠,午后便和王先谦去大菜馆吃酒,抖得不行。
一日谈起天津设立电报局的事,王先谦问胡雪岩:“盛杏荪不过是个秀才底子,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值得李少荃这么看重他?——谈洋务,次次都把他开列
胡雪岩答:“提起盛杏荪,那能耐可大了去了。他到湖北开矿,赔了多少银子?到头来,李少荃一句话,准他分期赔累!——招商局要购并美国旗昌,您想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卖掉?还不是因为亏损太多,想把包袱转嫁出去吗?旗昌的这些情况,上海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盛杏荪一句话,招商局就把旗昌全部揽过来了!花了多少银子?整整二百二十二万两啊。招商局当初设立时才花了几个钱哪!”
王先谦笑着说:“雪翁,您可不要乱讲话呀。您又不是招商局的会办,他们内部的事情,能告诉您?我不信!”
胡雪岩一笑:“您不信就对了,否则您就不是国子监祭酒了。”胡雪岩话毕,从护书里摸出徐文达的揭禀递给王先谦:“这是旗昌当时的买办徐文达写给我的,让我替他申冤。”
王先谦接过揭禀便看起来。
胡雪岩又说:“盛杏荪起始是不同意全部购并旗昌的,但到银子后,他不仅同意,还帮着料理交接的事。盛宣怀当时答应徐文达,招商局购并旗昌后,把他聘进招商局或是湖北煤厂去做事。但盛杏荪怕徐文达把一些秘密说出来,不仅不履行诺言,还派人逼他出国,还限定时间,往死里逼他。若非我善心
一直对洋务有抵触情绪的王先谦终于愤怒了。不仅破口大骂盛宣怀,大骂轮船招商局、湖北煤厂,最后还骂起了李鸿章。一见目的达到了,胡雪岩心里乐开了花。
王先谦是湖南长沙人,字益吾,号葵园。同治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累迁翰林院侍讲,擢至国子监祭酒。别看此时的王先谦仅是个四品的小京官,但他的名声却比许多二品的侍郎还大。他反对朝廷向外派驻公使,认为洋人无君无父,是蛮荒野人,中国人到了那里,受了他们教化,回来一定贻害子孙;他反对引进西方的科学技术,力持国体为重。唐廷枢、徐润、盛宣怀、郑观应、薛福成这些能数得着的洋务派,几乎成天被他挂
当日回府,借着酒力,也抱着给李鸿章戴个眼罩的心理、给自己的同乡刘坤一出口恶气的目的,王先谦一连写了两篇参折。一折参招商局
此时,朝廷已经到了李鸿章奏保天津电报局总办、会办人选的保举折,慈禧太后已经允准此折。但因俄国驻华代理公使凯阳德因为交伊犁的事一连到总理衙门闹了两次,致使军机处给李鸿章的圣谕尚未正式
就是赶
把两篇参折全部完,慈禧太后先把恭王传进宫里,问:“给李鸿章的圣谕
恭王一愣,忙低头问:“禀太后,臣不知太后要问的是哪道圣谕?”
慈禧太后道:“就是允准盛宣怀为电报总办,还有郑藻如、刘端芬什么的。记不真切了。”
恭王忙答:“回禀太后,因为俄国的那个凯阳德一直
慈禧太后摆摆手道:“这道圣谕先不忙着往出
恭王从宫里拿着两篇参折告退的时候,盛宣怀正好赶到天津,坐着轿子,兴高采烈地来见李鸿章。
李鸿章正坐
一听铁路二字,盛宣怀的心猛然一动,因为建设铁路也是他心驰已久的事,想不到却让唐廷枢抢了先。
盛宣怀小声地问:“中堂大人,我们决定自己建造铁路了?”
李鸿章一笑:“还未奏请,不过这是早晚都要办的事。开平出煤甚旺,但运输却不便利。如能就近修建一条铁路,当是锦上添花的事。开平修建铁路还有一个便利之处,就是景星聘请的那个英国矿师,就是那个与郭师敦关系很好的金达,他还是个很会修铁路的工程师。”
李鸿章正讲的兴起,这时门被推开,唐廷枢走了进来。
礼过,郑观应起身当先告辞,临走还给盛宣怀丢了个眼色。
盛宣怀知道郑观应肯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站起身,对着李鸿章施了个礼说:“大人与唐总办谈话,职道想出去把同来的人安顿一下。一会儿再过来伺候。”
李鸿章点一下头说道:“也好。你把事情办好,就去找正翔商量一下电报学堂的事。”
盛宣怀走出签押房,见郑观应
郑观应一边走一边说:“你先跟我到电报学堂去看看。”
走出辕门,两个人乘轿来到天津电报学堂。
门政迎出来又是施礼又是请安。
盛宣怀简单问了几句话,便跟
郑观应领着盛宣怀一边参观一边说:“各省选送的学生这几日就能到齐。教习是从丹麦请的,已登船多日,大概快到了。”
盛宣怀问:“你把我叫出来,就是要说这些?”
郑观应一笑:“我是想让您看一看中堂拨给电报总局的办事衙门。还有,唐大人修建铁路,与我们电报局有什么相干?您赖
盛宣怀说:“我就是想听听,为什么我的铁路建不成,中堂却对唐景星要建的铁路这么有兴致?我适才
第六节飞来横祸
盛宣怀、郑观应二人一边说悄悄话,一边走进电报总局的辕门。门政一见,急忙抢先迎出来见礼。
盛宣怀点了点头,同着郑观应走了进去。
两个人先到机房,见一个外国工头正指挥工人安装
盛宣怀小声问郑观应:“办事委员都是中堂直接札委的?”
郑观应把盛宣怀领进自己的办事房,坐下说:“丁臬司保举了五人,中堂委了四人;薛观察保举了两人,因熟悉洋文,中堂全部委了要缺。我有两个同乡,唐景星介绍了一个同门,上海朱家兄弟也保举了几个人。现
这时,有差官快步走进来给二人各沏了杯茶水。
盛宣怀问了问差官的名字,又问郑观应:“正翔,你好像还有别的话吧?”
郑观应笑着把抽屉拉开,从里面抽出几页纸,递给盛宣怀:“这是中堂对电报总局章程的批饬,交给您了。走,看看我亲自给您布置的办事房。如果不满意,我马上安排人重新布置。”
盛宣怀起身说:“圣谕还没下来,你已经开始帮办一切了?”
郑观应说:“您老家里忙,电报局这里但凡有事,中堂就抓我去办,您让我怎么推却?”
盛宣怀的办事房格局与其他房的格局大致相同,只是盛宣怀座椅后面的墙上多了块黑漆木制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个朱红大字。匾额的大小长短,和县衙门知县大堂的一般无二。
盛宣怀手指着匾额一阵大笑,说:“你是真能糟践我呀!——你挂了这么个东西,中堂知不知道?”
郑观应答:“中堂整天忙得脚不拾闲,他老哪有功夫来这里呀!——杏翁,我莫非做错了不成?——衙门里掌印老爷的房里可都有这样一块匾啊!”
盛宣怀说:“别说了,你快让人把它摘了扔到河里去!电报局又不是县大堂,挂这么个东西给谁看?中堂要知道这事,不把大牙笑掉才怪!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郑观应犹豫了一下说:“那就
盛宣怀坐下,忽然小声问郑观应:“正翔,中堂的保举折子递走有些日子了吧?”
郑观应一边命人摘匾,一边坐下答:“我们几个适才还说起这事来着。照常理推算,圣谕早该下来了。中堂说,俄国的代理公使凯阳德最近闹得挺凶,大概就是这事把别的事给耽搁了。”
盛宣怀说:“我听说,俄国不是已经答应重新谈判了吗?凯阳德怎么还闹?”
郑观应压低声音说:“答应是答应了,但不跟曾公使谈,说资格不够,要进京和恭王谈。”
盛宣怀一愣:“他这分明是

当时大清国的衙门,采用的都是衙署合一的办公模式。什么是衙署合一呢?说白了,就是衙门和官员的住处相连接。前为衙门,衙门的后面便是家属的住处。电报局虽是企业性质,但也采用衙门的办公方式。
盛宣怀、郑观应以及较高级的办事委员都有家属的住处。
盛宣怀当日
李鸿章的这道批饬很长,也很详。饬文如下:“据详:现议由津至沪设立陆路电报经盛道与郑道、刘道等博访周谘,酌拟章程二十条,并抄呈洋监工霍洛斯设线节略,大致均尚妥协。创设之始,头绪极繁,应札派盛道、刘道认真心筹办,郑道等随时会同助理。除设线时,尚有酌定条款及各局栈应定常例再行妥议详核外,其现拟章程如第一条,既拟先招商本六万两,开办时即先商本六万两应用,不足之数再核给官本。第二条,以所信资抵支用费,恐初办不敷,拟由北洋洋药加厘项下津贴,应俟电报设成后,将支款项半年核实汇报一次,如有不敷准其酌请津贴,仍俟获利归还,以重公款。第三条,入股商本如所售资支用有余,准先提六成匀分,不由额定官利,其余四成作为公积,以备添造电线。第四条,中外官商寄信取资,应由局酌中定价,其上海大北公司交易,海线寄信取资,应由局与大北公司妥议价目,以归画一。第五条,无论官商皆须先取信资,再行
饬文看完,盛宣怀忽然觉着有些可笑。饬文中第十一条明确规定“各局用人,应总办遴选结实细廉正耐劳之人,不得徇情滥,姑容迁就”。但总办尚未抵任,办事委员却先安排好了。李鸿章加上这一条又有什么意义呢?但他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电报总局总办,还只是李鸿章的一厢情愿,朝廷能否恩准尚
上海此时已经拥有两家外国人开办的电报公司,一为英国的大东北电报公司,一为由丹挪英电报公司、丹俄电报公司和挪英电报公司联合组成的大北电报公司。
第二天一早,盛宣怀先打
郑观应却抢先一步走进办事房:“杏翁,您这是要出去?”郑观应问。
盛宣怀答:“我想去和中堂说说电报局的事。”
郑观应摆摆手坐下:“中堂现
盛宣怀一愣:“又是什么事把他老缠上了?”
郑观应说:“俄国强兵压境,朝廷召省帅进京商谈备战。刘省三刚到天津,此时正与中堂谈话,估计午后进京。”
盛宣怀再次一愣:“你是说刘省三到天津了?怪不得路上比往日多了些兵丁。看样子,俄国这次是真急眼了。”
郑观应口里的省帅,便是淮军名将刘铭传。省三是刘铭传的字。
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差官领着一名乡下人走进来。差官先对盛宣怀、郑观应各行了礼,然后对郑观应说:“大人交代给卑职的事卑职办妥了。这是卑职乡下的一个老亲,忠诚厚道,极其本分。”
郑观应忙对盛宣怀道:“我让他找个夫役,专干烧茶水、清扫办事房的活计。”
盛宣怀一笑:“我到现
郑观应笑笑对差官说:“你带他下去换衣服吧。把他每天要干的活计都交代清楚,薪水就按我交代给你的办。去吧。”
差官高兴地领着乡下汉子走出去。
盛宣怀忽然说:“正翔,线路马上就要架到上海了,上海电报分局的总办、会办及委员都定了没有?”
郑观应答:“刘瑞芬观察好像把办事委员都招齐了,但总办是谁还不清楚,估计得中堂亲自定夺。”
盛宣怀犹豫了一下说:“那就这样,你留
郑观应起身说:“好,我去给您调船。”
盛宣怀前脚离开天津,李鸿章后脚便札委郑观应为上海电报分局总办。
郑观应见过李鸿章后,便于当天离开天津赶往上海。
光绪六年九月中旬,津沪电报线路全线贯通。线路从天津循运河、越长江、经镇江而达上海,全长两千五百公里。架线总费用湘平银共十七万八千余两,购买、
天津与北京近
过了两个月,圣谕终于下到了直隶总督天津行辕。
闻报,李鸿章正冠掸衣,急忙来到大官厅接旨。
传旨差官俟李鸿章跪好,这才展开圣旨,大声宣:“据国子监祭酒王先谦奏:招商局务宜加整顿各折片。设立招商局,原期回中国利权,如果局员等营私害公,败坏局务,亟应痛加整顿。李鸿章创办此局,责无旁贷,著派员逐一严查,认真整饬。如唐廷枢等实有侵帑把持,并设计排挤各情,即行从严参办。叶廷眷经理是否确有成效,其办理章程有应变通之处,及早设法。该祭酒请令商船出洋,目下情形能否及此,将来如何渐次开拓,著李鸿章妥筹具奏。王先谦原折、片着抄给看。钦此。”
李鸿章双手接过电报,愣了许久才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