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外人,商业决无复振之望。
——盛宣怀创业语录
第一节总办到手,噩梦开始
十几天后,盛宣怀回到上海招商局,再与唐廷枢、徐润、朱其昂、朱其诏等人坐
盛宣怀此次不再坚持自己以前的观点,反倒会同唐廷枢、徐润二人,做起朱其昂、朱其诏兄弟的工作。很快,招商局与旗昌达成了全部购合同。双方签字的当日,盛宣怀函告李鸿章,正式提出辞去招商局会办职务,专司湖北矿务;同时提出,为运煤、探矿方便,请李鸿章转饬原供扬州淮军后路粮台差遣的“平波”号小轮船,拨交湖北开采煤铁总局差遣使用。
此函刚刚
张福□
完张福□写来的考评,盛宣怀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才落地。
看样子,郭师敦不仅是个真矿师,而且真心办事,与那马立师是两路人。
唐廷枢此时已离开上海多日,去天津与李鸿章、丁寿昌商谈事情,招商局仍由徐润主持局务。
又等了几天,见李鸿章仍无信来,盛宣怀便决定到广济去。
盛宣怀带着几名随员匆匆来到码头,刚一下轿,
盛宣怀心一沉,忙把他拉到一边问:“才敏,旗昌已被招商局整体购,你怎么还
徐文达小声道:“我徐才敏是何等样人?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但我出洋的事,却是当真遇到了麻烦!答应帮我的那个洋牧师,也不知哪句话打动了上帝,就是昨儿到的信,竟然被上帝给带走了!那体格壮得跟头牛似的,哪知道正抱着十字架替人赎罪呢,自己却翻了白眼!我可是让他坑惨了,大人,您得帮我呀!好歹给个差事,总不能没个落脚的地方啊!”
盛宣怀皱了皱眉:“你说的好听!本官已经告求开缺招商局会办,怎么帮你?——该做的,本官已经做了,你该怎么做,自己酌量着办吧。本官要到湖北去公干,不能
徐文达道:“我并没有说大人什么呀。您老若帮我谋个差事,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文达一生都感激您老;您老若有难处呢,我自然无话可说,就算整日
话毕,徐文达很仗义地对着盛宣怀施了个礼,然后扬头而去。
盛宣怀用鼻子哼一声,迈步走向停泊
船抵武昌的当日,盛宣怀到李经方派人送来的一封密函。
李经方字伯行、端甫,时年二十二岁,本是李鸿章之六弟李昭庆的儿子,因当时李鸿章膝下无子,便由母亲做主,把他过继给了李鸿章。李经方游历过欧洲,回来后一直帮着李鸿章办理洋务上的事情。与盛宣怀颇多交往,盛宣怀也比较喜欢他。李经方此次专函盛宣怀,是秉承父亲李鸿章之意,劝告盛宣怀,不要开缺招商局会办之缺。李经方
李经方李经方短短一封来信,竟把盛宣怀搅得一夜不曾安枕。
李鸿章为什么死死地抓住自己不放?除了稳定唐、徐之心,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含意?盛宣怀此时最担心李鸿章把自己好不容易才设立起来的广济煤铁局并入到招商局统一管理。如果那样,自己为广济所付出的一切心血、辛劳,可就付之东流了。

得知盛宣怀来到这里,正
一见盛宣怀的面,郭师敦忘了礼节,张口便用刚刚学的汉语问道:“观察大人盛,您怎么才来?”说完这句大家都能听懂的话后,郭师敦的口里开始一气不歇地往外冒洋话。其间夹杂着手势,还啪啪地拍自己的胸脯。
见盛宣怀
盛宣怀点一下头:“他急,你不要急。慢慢翻,不要翻错了。”
张福□于是说道:“郭矿师到这里的第二天,即督饬谭克、派克,带着人进山探矿,卑职亦随同前往。但据郭矿师讲,这里的
话此,张福□又用英语与郭师敦交谈了几句。郭师敦就打
郭师敦亲自动手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块乌黑的石头,一一摆
张福□接着说道:“大人容禀,这是郭矿师从大冶取回的矿石样本,经过化验,确系含铁极高的矿石。据郭矿师讲,纯度这么高的铁矿石,
盛宣怀小心地拿起一块矿石冲着日光看了看,说:“已经化验了?里面当真含铁?”
张福□说:“盛大人,郭矿师化验矿石的器具很良,想来不会有错。郭矿师说,广济这一带的煤质并不是太好,储量也不是很丰,
听了张福□的话,盛宣怀内心一阵狂喜。因为开矿炼铁早就是他计划中的事,铁和煤不仅都是目前所需,而且铁的售价更高于煤。如果开采成功,不仅获利比煤要丰,且能赚大钱。但他这想法只能
他沉吟了一下,很平静地吩咐张福□:“张明府,你带郭矿师他们先回去歇息。你刚才说的事,先不要声张出去,容本官细细斟酌一下。告诉账上,伙食费照合约办理,不要拖欠。本官看郭矿师的神态,的确很辛苦,需要好好将养几天。你告诉他,还是以前那话,只要他肯真心为大清办事,我们不会亏待他。去吧。”
一见盛宣怀没有明确态度,郭师敦急得又是喊叫又是跺脚,简直疯了一般。张福□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他劝走。
郭师敦前脚离开办事房,盛宣怀后脚便站起身来,围着桌上的那几块矿石又是摸又是闻,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兴奋得忘乎所以。
这时,一名随从领着一名差官大步走进来向盛宣怀禀报:“禀大人,平波号轮船奉李中堂饬命已开进汉阳。请大人示下,轮船是
差官话毕,双手递给盛宣怀一个大信封:“这是平波号轮船派人送来的请示机宜禀文,里面还有李观察的一道饬命。”
盛宣怀把信封接过来问:“观察大人怎么说?”
差官答:“禀大人,观察大人请大人定守轮船的进止。若大人决定轮船
盛宣怀打开禀文和李明墀的饬命看了看,又想了想:“轮船先停
差官一听这话,马上高兴地说道:“盛大人,您老是说,平波号轮船以后便归我们煤局使用了?——真想不到,我们煤局也有自己的轮船了!”
盛宣怀苦笑着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这艘轮船,可是本官花了五千两白银从扬州淮军水师手里买来的。”
盛宣怀话未讲完,差官脸色马上一变:“大人,听您老这么一说,我们支薪的日子不是又要往后拖了吗?卑职从打到煤局当差,还没领过一分薪水呢!”
盛宣怀知道这些小差官都是靠薪水过日子,只好安慰道:“煤局是新创之局,所谓万事开头难,说的也是这个理儿。招商局成立已经五年,本官身为会办,到现
差官勉强笑了笑:“大人说的是。卑职从打到煤局,还当真借过一次银子。不还,以后不要说借,就是日常开销,也要卑职垫钱才能应付。”
盛宣怀一愣:“你是说煤局账房也没银子了?——对了,你先去和案上把轮船的事办妥。本官刚到,还有一大堆公事等着料理。去吧。”
差官默默地走出去。
盛宣怀马上把随从叫进来,吩咐道:“你去把管理账目的史大人请过来。让他顺便把几位管账师爷也叫上。”
不多一会儿,史致谟带着三位账房师爷匆匆走进来。
礼毕落座,史致谟笑着说道:“不是您老传唤,史某还真不好脱身。”
盛宣怀一愣:“大哥,您这话从何说起?——到底
史致谟叹口气:“看样子,煤局这里我是干到头了。我闲散惯了,哪里能干得来实事?我是真无用啊!”
一名师爷道:“大人容禀,直隶拨过来的官本银、湖北拨过来的制钱十万串,早
盛宣怀惊问一句:“我们挖出的煤,销售不是一直很好吗?煤款怎么不拿来用?”
史致谟这时忽然冷笑一声道:“盛大人,您老没
史致谟话未说完,盛宣怀的头嗡地一声便炸响开来。
刚才讲话的账房师爷这时又道:“为了稳定局面,稳定人心,史大人连宅院都卖了,还低价转让了十几方好石料。盛大人,您老得想个办法呀!”
史致谟这时说道:“我刚才听传话差官讲,您老又花六十万两赊购了一艘轮船,还许诺说,从六月开始,船上一应所需均由煤局开销。现
盛宣怀稳定了一下情绪,问:“大哥,李中堂和沈宫保联衔保举您的事您知道吧?”
史致谟叹口气道:“已经接到圣谕了,直隶州州同候补,和知县候补一样,都是空顶子,不顶银子花。杏荪啊,您可能还不知道,李明墀已经升调进省了。何维建何观察暂时署理江汉关道。您来了,我现
盛宣怀一愣:“我刚才还到李观察的一个批文,他没提离任的事啊?”
史致谟一笑:“何观察还没有到任,他还没有交印,自然不便提出。他引见后,说不定就是湖北的臬台了。李大人为了煤局可是费了不少心血,煤局好转后,忘谁也不能忘了他呀!”
盛宣怀的脑海空白一片。
他习惯性地挥了挥手:“大哥,您带他们几个下去吧。把账目疏理一下再拿给我看。大哥,您要走我不强留您,可您垫给煤局的款子和您的薪水银子,得拖欠您几日啊。”
史致谟起身道:“不打紧,不打紧,我随便刻几方印便可度日。杏荪,您也不要太着急上火。等您找好人手,我就办交割。”
第二节亲自考察亏损原因
送走史致谟等人,盛宣怀开始细细思考煤局解困的办法。
他首先想到筹借洋款。
盛宣怀一连想出了十几个解困的办法,但没有一个办法能真正行得通。头昏脑涨,盛宣怀决定到矿区去看一看开采情况。
一封书信却翩然而至。信是从天津寄过来的,出自唐廷枢之手。
盛宣怀命人递了条热毛巾进来,擦了擦脸,这才拆开书信看。这一看,却又让他吓了一大跳。
来信的开头依例是一番客套,接着便切入主题:“云甫亏空局中公款通计有十万二千余金之多,翼甫到来拟将园栈码头并采买存局木料作抵押。此外尚有去岁办运平粜沪津斗斛不同,每石吃亏一斗,亦须照数核扣,约
看信尾落款,竟然是唐廷枢与丁寿昌联衔署名。信中所谓的执事,指的自然是盛宣怀。
原来,就
圣命不可违,临行前,朱其昂暗中给李鸿章上了一个条陈,请求准许将自己所遗招商局漕运事务,交由其弟朱其诏接手办理。但李鸿章不知何故,竟然没有明确答复。他于是匆忙上路北行。船到天津后,他特意
过信后,盛宣怀才恍然大悟。看样子,朱氏兄弟亏空商局公款这件事,唐廷枢与徐润是早就知道的。他们一直隐而不
放下信,盛宣怀一边思考唐廷枢、丁寿昌来此信的真正目的,一边开始
他命人铺纸研墨,飞速给朱其诏写了一信。
把信送走的第三天,盛宣怀乘轿赶到矿区,想亲自看一看开采、经营情况。
轿子
一名看护差官带着两名随员从办事房里走出来,一见是盛宣怀,三人慌忙施礼问安。
盛宣怀手指煤山问:“这里什么时候建的煤厂?”
差官答:“这里不是煤厂,全是些不中用的烂煤。”
盛宣怀一愣:“不中用的烂煤?——这话怎么讲?你说详细些。”
差官答:“禀大人,要问详细,须问煤厂管库官郭大人。卑职只负责
盛宣怀点一下头:“你派人去把郭大人叫来。”
差官一边答应,一边打
盛宣怀走到煤堆边,弯腰细细看了看,随口问:“本官看你挺面生啊,新来的?”
差官忙答:“卑职也是第一次见大人。若不是有人提前通报,说不定能闹出笑话。”
“是哪位大人调你过来的?”
“禀大人,小人一直
盛宣怀正要说话,一顶轿子如飞般地赶到。轿帘一掀,郭
见过礼后,盛宣怀问:“郭明府,你详细说说,这么多煤为何堆放

盛宣怀皱眉说道:“本官适才已经详细看过,这些煤都挺黑呀,怎么会不能用呢?”

盛宣怀沉思了一下:“郭明府,你说,我们若把这些煤运到武昌等处卖给百姓,应该好卖吧?”

盛宣怀点了一下头,又背起身走了两步,忽然道:“我们去煤厂办事房吧。”
到了煤厂办事房,经过与郭
卖煤布告派人送往沿江各村、屯,远至武昌、南京。布告上特别标注了价钱,一为吸引百姓踊跃购买,二防煤厂、商贩从中渔利。
从煤厂办事房出来,盛宣怀又赶到总局办事房。
郭师敦的身边,跟着手足无措的张福□。
一见郭师敦气势汹汹的样子,盛宣怀心头一惊,慌忙下轿。
张福□抢前一步挡
郭师敦却跳起脚来,冲着张福□便大叫大嚷起来。
盛宣怀被闹得莫名其妙,只得问张福□:“张明府,郭矿师这是怎么了?”
张福□跨前一步,说道:“禀大人,郭矿师前天就要去找大人闹,好歹算被卑职劝住了。大人适才
盛宣怀问:“张明府,郭矿师要找本官闹什么?”
张福□答:“禀大人,据郭矿师讲,他已经探明宜昌有煤、大冶有铁,为什么不准他去做进一步探查?莫非他到广济后所做的一切您老不满意?他还说,您老若想撕毁合同,他便进京去讨公道。”
一听这话,盛宣怀马上放下心来,笑道:“是郭矿师误解本官了。张明府啊,你同他讲,本官把这里的事忙完,就带他们到宜昌的归州、兴山、荆当等地去勘查矿苗。他到广济所做的一切,不仅本官满意,连直隶李中堂、湖广李制军、湖北翁抚台也都很满意。你劝他
张福□笑着把盛宣怀的话说给郭师敦听。
郭师敦听完,登时眉开眼笑。
这时,总局各屋的办事委员已经得到通报,相继走出来迎接盛宣怀。
盛宣怀一边受礼,一边还礼,临上轿,又小声吩咐煤局会办、主持局务的直隶候补道李金镛:“无论经费如何短缺,就是借,也要保证郭矿师等人的伙食佣金如期
李金镛苦笑道:“您老算是说对了,煤局现
说着说着,李金镛的眼圈红了。盛宣怀动情地抓过李金镛的手握了一下,小声说:“老哥受苦了。”
李金镛小声说:“我受些苦倒没什么,就怕罢工。我们现
盛宣怀当日与总局委员见过之后,又
第二天,盛宣怀到郭师敦等人的住处去看了看,和郭师敦详谈了一下宜昌的矿
郭师敦见盛宣怀对自己如此重视,内心自是欢喜不已,几乎是问一答十,恨不能把自己的平生所学全部展示出来。
第三节巧借外力,先把眼前的危局渡过
拿上郭师敦提供的全部数据,盛宣怀回到住处便给翁同爵上了一个禀文,讲明英矿师郭师敦派人会同张斯贵一道,
盛宣怀讲这话的根本原因
盛宣怀满怀信心地把禀文
盛宣怀行走官商两界多年,深谙送礼的学问:送礼和花钱多少无关,最讲究“投其所好”四字。
盛宣怀手里的这幅字,幅面虽不够大,却正对了翁同龢的脾气。把这幅字下,翁同龢对盛宣怀不仅连连夸奖,称其所办的事业均为大清急务,一定前途远大,还允诺说: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只管写信找他。按现
应该说,李鸿章单片为其奏请引见是他官途上的一大进步;结识了翁同龢,则是他事业上的又一大获。
但为官谨慎缺少魄力的翁同爵,此时却正挣扎
文案师爷把禀文送给他看,请示如何办理。他倚
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师爷见他咳个不了,只好拿上禀文回到自己的办事房,心里却一直游移不定:“转走吧—转到哪里?湖广总督衙门?直隶总督衙门?两江总督衙门?”坐了一会儿,师爷又拿上禀文来到翁同爵的卧房,想请示一下,把禀文到底转到哪里。但他却被门外的侍卫挡了驾。侍卫小声说:“不管有什么事,您老都等等再回吧。抚台刚睡着了,特别交代,除非圣旨到了,否则不要进去。”
师爷回来后,想了又想,便把禀文转
师爷的想法是:“盛宣怀是李鸿章打
盛宣怀
见到盛宣怀后,朱其诏的这名亲信先把一信交给盛宣怀,说:“这是我家大人给您老的亲笔信。”
说完这话,亲信又掏出一张各省通兑的银票放到盛宣怀的眼前:“这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您老给小人打个回执,小人回去好交差。”
盛宣怀把门外的一名随从叫进来,吩咐道:“这里没有客栈,你把这位兄弟带到饭厅去用饭。饭后,先到你的卧房去歇歇脚。”又对朱其诏的亲信道,“兄弟,你
二人出去后,盛宣怀先把银票放进抽屉里,然后便开始看朱其诏的来信。
朱其诏
盛宣怀深思了一下,提笔给朱其诏写了一封回信,言称最近事繁恐不能赴北,拟先给李鸿章写封密函,据实言明亏空商局公款的实际原因。放下笔,盛宣怀又把史致谟传来,把五万两银票交到他手上,说:“这是朱翼甫打
史致谟很高兴地拿着银票走出去。
把朱其诏的亲信打
第二天一早,煤厂总局大门口贴出公告,通知各口、场、库大小委员,午后到总账房处领取薪水。
按说,像这种事由大小委员口头通知一下就可以了,用不着如此张扬。但李金镛为了稳定人心,决定采用这种
其实,有一个人也
胡雪岩现
左宗棠一贯看好胡雪岩,认为大清国能够如此顺利复新疆,也有胡雪岩的一份功劳。于是一个密保上去,很是吹捧了几句。等圣谕一下达,胡雪岩登时被赏了个二品顶戴布政使衔,成了大清国极少见的红顶商人。
胡雪岩名利双,直把他乐得几天睡不踏实觉。手里捂着西征借洋款私得的银子,胡雪岩开始动开了心思。他是商人,银子
西征结束了,他的黑心银子到手了,现
胡雪岩到广济的第二天,湖北巡抚翁同爵恰巧薨逝于任所。因大小委员都赶往武昌去凭吊抚台,煤厂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但胡雪岩并不着急,仍滞留
煤厂果然不久就有了新消息:煤厂为所有委员、劳役
胡雪岩惊呆了,他万没想到盛宣怀的运气这么好!他不再犹豫了,揣上银票,雇车便如飞般赶往煤厂总局。
但李金镛却告诉胡雪岩:盛大人奉北洋李中堂密谕,带着匠师郭师敦等人,已经离开总局,到宜昌去办公事。
胡雪岩于是小声问李金镛:“李观察,煤厂开办以来,听说因误用矿师,以致亏空惊人;北洋李中堂申饬,南洋沈制军抱怨,股东纷纷退股。局面怎么变成这样啊?这样一来,你们这些总办、会办,不是要倾家荡产吗?”
李金镛出身秀才,向来瞧不起像胡雪岩这类捐班的人。如今听胡雪岩话里透着轻蔑,他心里便蓄了气,硬梆梆说道:“老弟这话,又是从哪里花银子买来的?现
这话如果说给别人,恐怕早已闹将起来,但胡雪岩并不生气,仍笑着说:“我最爱听老哥讲话。老哥是过大书的人,说话有学问,老弟这一生一世也赶不上了。杏翁到宜昌还是开煤矿?”
李金镛白了胡雪岩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杏翁去宜昌是开金矿。”
胡雪岩内心大吃一惊,面上却不露丝毫声色:“不是说去开煤矿吗?”
李金镛笑道:“现
胡雪岩哈哈一笑:“杏翁到宜昌原来是开这样的金矿——老哥讲话真有学问,学不来呀。”话毕告辞,当晚就乘船赶往宜昌。胡雪岩愤愤地想:“狗娘养的盛宣怀,你想自个
胡雪岩来到宜昌的时候,盛宣怀正
李鸿章的这两封信,直把个盛宣怀得心情郁闷,心神不定。
李鸿章
而李鸿章的第二封信,口气却又明显缓和。李鸿章
完这两封来信,盛宣怀当即肯定,他写给翁同爵的禀文,翁同爵已经转给了李鸿章。
细揣李鸿章的第二封信,几乎就是对禀文的批示。
第四节破釜沉舟,再次铤而走险
盛宣怀手拿李鸿章的两封来信深思默想的时候,嘻皮笑脸的胡雪岩到了。
一见胡雪岩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盛宣怀从心底里感到讨厌,却又不能不堆出笑脸来客套:“唉呀胡大人,您老的顶子红的,把树都染成血色了!您老跑到这里,莫非是要开家钱庄?”
胡雪岩笑道:“你我兄弟相交多年,老弟如何练成了哪吒的本领?老弟脚踩风火轮,穿行大江南北,老哥这一路好赶!”
盛宣怀一愣:“您胡大人跑到这里是来找我?缺煤烧,您老言语一声,我打
胡雪岩眯起眼睛盯住盛宣怀的脸看,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但看了半晌,竟然没看出一丝对自己有用的表情,于是一笑:“开山挖煤不是好干的,一大帮人等着吃饭、要钱,稍有不慎,就身败名裂。老弟这几年不容易呀!——我们弟兄多年,虽然跟的人有别,干的差事不同,但心是通的。”
胡雪岩言毕,完成使命一般,滋滋喝起茶来。
这时张福□走进来禀称:“观察大人,郭矿师通报说,探矿机器都已检修完毕,随时可以进山。”
盛宣怀想了想:“把机器都卸下船吧,等本官与地方衙门会商后,再定进山时间。转告郭矿师好好歇息,进山以后就没有时间了。”
张福□答应一声走出去。
盛宣怀笑着起身道:“这位郭矿师是个急性子,每到一山一地勘矿查煤,从来都是当日进山,当日开挖,从不偷懒耍滑。湖北煤厂能
胡雪岩起身,笑着把盛宣怀推到椅子上坐下,说:“老哥风闻老弟的煤厂颇多不顺,听说打出的水比煤还多。老哥惦记呀。”
盛宣怀仍猜不透胡雪岩来宜昌的真实意图,只好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打郭师敦到后,局面不仅全部扭转,且获利甚丰。不瞒您老,杏荪此次来宜昌,就是奉李中堂、李制军、沈制军差委,要选地开矿。经勘查,这一带地下不仅有煤,而且有金啊!”
胡雪岩心里猛然一颤,忙问:“是官办还是商办?股金可有着落?”
盛宣怀一看胡雪岩的表情,登时猜出了胡雪岩找自己的真实目的,于是道:“这里与煤厂同属一局。关于集股,李中堂早有明谕,先不集新股,可着原股扩充。就是招新股,也要严加甄别,不准和那些有始无终的人打交道。”
“老弟所言甚是。”胡雪岩顺袖里摸出两张银票:“章程我都看了,这是十万两的股金,老弟安排专人给办一下。老弟的事,老哥岂能袖手?”
盛宣怀把银票推了推:“您胡大人想吃鱼吃虾我都管够,这种玩笑却是开不得的。这要传出去,老股东非扒我皮不可!老股东可是不好随便得罪的。”
胡雪岩哈哈一笑:“股金既然拿来了,我就不会拿回去。你老弟少跟我打官腔。我们都靠这个混饭吃,只能互相帮衬,不可互相拆台。”
盛宣怀笑道:“您老哥这是
胡雪岩道:“为老哥丢个脸不该吗?你老弟撑得满嘴流油,让老哥喝泔水,你脸上好看?”
盛宣怀一脸苦相:“胡大人,您老岁数比杏荪长,顶子比杏荪红,您不能让杏荪
胡雪岩一屁股坐下,把腿一盘,笑道:“我老胡要办的事,没人能扳得回。你要去办公事我不拦你,但你先把我的事办明白。否则,你就休想走出这屋半步!”
盛宣怀装着很急、很为难的样子,但胡雪岩雷打不动,非入股不可。
看看午饭将近,盛宣怀只好把文案传来,自己口述了一封给李金镛的密信,破例允准胡雪岩入股。
拿上盛宣怀的信,揣上银票,胡雪岩连夜离开宜昌,乘船返回广济去办入股手续。
盛宣怀为什么要如此难为胡雪岩呢?因为胡雪岩曾经就盛宣怀
试想,如果李鸿章没有听到什么传言,不可能写这样的信。胡雪岩这么做,不过是想搞垮盛宣怀,自己
送走胡雪岩后,盛宣怀率领郭师敦等人先
是年底,盛宣怀赶到大冶县黄石港,会同知县林佐等地方大小官员,命郭师敦等人对大冶铁矿进一步勘查。寻到主矿脉后,便开始考察水道,寻觅最佳安设炼铁炉基地,均不甚理想。一连几日,盛宣怀满面愁容,吃不下饭,睡不稳觉,做梦都
盛宣怀急忙展开草绘的地图,问:“离水道多远?”
林佐用手指着草图说道:“就是这里了,黄石港偏东,紧挨着水道。原是一个多年不用的小码头。占地数百亩,颇阔展。”
盛宣怀一边更衣一边说道:“老哥赶紧回衙门把公事料理一下,我们一起去那里察看。”
林佐笑道:“大人真是办大事的人,想干什么,立马就去干,真是一刻都不耽搁!”
盛宣怀叹口气道:“这里矿脉这么好,却选不出一个安炉之地,换谁不急呀?”
船行似箭,黄石港很快展现
盛宣怀下船后经过考察,
当晚,盛宣怀含毫命简,具文向李鸿章汇报此事。
给李鸿章的禀文
徐润喜滋滋地告诉盛宣怀:“怡和与太古终于告饶了,已于昨日主动到招商局签订了‘齐价合同’。”
得知盛宣怀到了上海,朱其诏慌忙从漕运局赶到招商局,力请盛宣怀去吃西洋大餐。刚到一家洋餐馆落座,菜还未点齐,
盛宣怀接过帖子一看,不是别人,正是
盛宣怀经过几次接触,
盛宣怀内心是既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机器购买成功,大冶铁厂很快便能投入生产;忐忑的是李鸿章至今未有批复,一旦李鸿章有异议,事情将如何了局?
朱其诏却不管盛宣怀是何种心情,举杯便说道:“杏翁,招商局亏损一项,中堂大人已经批文过来,仍按原议,用存局木料作抵押。我朱家兄弟能逃过此劫,全亏您从中斡旋。”
朱其诏放下酒杯,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递给盛宣怀,说:“您看看,是不是您要的那种?”
盛宣怀狐疑地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方石料:长约寸半,色如橘皮,鲜艳透明,甚是吸人眼球。盛宣怀小心地把这块石料拿
盛宣怀把石料握
朱其诏道:“中堂那块当是田黄中的上上品,是黄金黄。而这块石料,虽比中堂那块差些,但也是田黄中的上品。这是橘皮黄啊。”
盛宣怀喝了口酒:“真想不到,兄台不仅通航运、商情,还谙熟印料。”
朱其诏说:“你老弟还没到宜昌,
盛宣怀抱拳道:“兄台真是费心了。不瞒您说,我这方石料,是受史干辅之托代购的。我来前还
朱其诏一愣道:“您是说史疯子?他不是出山正给煤厂当账房提调吗?”
盛宣怀道:“别人都说他是疯子,其实他一点都不疯,是装疯。他装疯卖傻,不过就是想远离官场,过世外挑园的日子。兄台,您把价钱告诉我,我一到苏州就让钱庄把银票给您送过来。”
朱其诏脸一沉:“杏荪,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还把不把我们朱家兄弟当兄弟看?”
盛宣怀忙道:“兄台误解了。煤厂上次面临危急,若非您及时援手,哪有宜州开矿大冶炼铁呀。兄台做的这些,不独杏荪铭记
朱其诏愣了许久,终于叹口气道:“罢罢罢,我也不和您争了。这样吧,这方印料还是我送您的,那五万银子也不要往回寄了,充作煤厂股份吧。宜州和大冶开工后,若股份凑不齐,我就再寄十万两。这样总行了吧?”
盛宣怀仰脖把杯中酒倒进口里,说:“印料我就不问价了,就替干辅下。入股手续办完,我让李金镛观察派专人把股份票子给您送过来。”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与官商两界都无关的轻松话题。临别,朱其诏忽然压低声音道:“杏荪,有一句话我不能不告诉您,景星与雨之原本想搬走我朱翼甫,挤走您盛杏荪,独揽招商局大权。哪知中堂听从了您的劝告,没有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他们焉能罢手?您以后还要防着些。”
盛宣怀一笑:“我盛杏荪早就想离开招商局了。他们想怎么样,由他去好了。”
朱其诏道:“老弟向中堂辞缺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不仅中堂不准,连两江沈制军也不准。所以老弟以后就需格外小心了。”
盛宣怀一愣,问:“翼翁,您莫非听到了什么?”
朱其诏点一下头:“也是风传,但也说得有鼻子有眼。总起来一句话,您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心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盛宣怀不由追问:“翼翁,您到底听到了什么?您得和我说呀。”
朱其诏四外看了看,忽然附耳说道:“我听说他们为了能扳倒您,好像派人去过广济。他们怀疑煤厂聘请马立师,是因为您得了马立师的好处。否则,您怎么会答应一位打井师担任探矿师呢?”
听了这话,盛宣怀的一颗心扑地落了地:“翼翁,您老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我至今还
朱其诏愣了愣:“杏荪,您是说,问题很可能出
盛宣怀边起身边道:“现
第五节父亲怕儿子越陷越深
盛宣怀回到住处,刘斖果然坐等
礼毕,刘斖禀道:“照大人函件吩咐,卑职即派人到驻沪各洋行打听,又托了一个
盛宣怀笑道:“刘委员啊,你这半年可是辛苦了。本道已把你的事密禀给了北洋李中堂。李中堂已奏请朝廷,保举你为七品顶戴、候补知县。圣谕估计年后就能下来。机器的事你办得很好,只要炼铁的机器能买到,大冶设局的事就有七成把握了。不过,这件事你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干,等李中堂的批文到后才行。本官午后就要回苏州,你把这里的事料理妥帖也回家过年吧。对了,地亚士一贯买空卖空,他们说的话不可信。你那位康白度本家
刘斖忙答:“禀大人,卑职那位本家最早
盛宣怀笑着点了一下头:“张敬甫这个人本官听说过,人品确实不错。你的薪水银都领到了吧?”
刘斖答:“都领到了。大人,卑职还有一事不明:若大冶动工后,还招不招股份?”
盛宣怀一愣:“刘斖,你莫非也想入股?”
刘斖答:“卑职确有此意。大人知道,卑职给洋人做事时,积得几两银子,一直放
盛宣怀沉吟了一下:“你说得很好,本官记
刘斖连连称谢,很快从护书里摸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盛宣怀说:“大人回苏州后一定繁忙,卑职就不去扰您老的烦了。这是卑职的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卑职先行告退。”话毕,把银票往案桌上一放,转身便走了出去,根本不容盛宣怀讲话。
盛宣怀拿起银票看了看,见是一千两,便顺手塞进护书里。
很快,驻沪总提调盛宇怀带着一应随员也来看盛宣怀。
行馆自然又是一阵忙乱。
禀报了一下公事,又把年敬献上,盛宇怀这才带人离开。
照常理说,年敬本是清代官场的习俗,和挖煤开矿的人是不搭界的。但因晚清的国营企业都是按照衙门的方式来运作,衙门里的各种规矩,自然也就成了企业的规矩。像盛宣怀,官场的职衔是直隶候补道,企业的职衔是轮船招商局会办、湖北煤厂总办;盛宇怀本是河南候补知府,调到湖北煤厂后,出任煤厂总提调,不久又兼任上海广生煤铁公司提调。其实,清代官场下级官员给上级送礼的说法很多,并不仅仅年敬一项。夏季给长官送钱叫冰敬,意思是送银子是为了给长官买冰消暑用的;冬季给长官送银子称炭敬;长官逢娶妻嫁女等事,下级免不了要凑份子,称喜敬;过年送钱称年敬;过节送钱叫节敬。这个敬那个敬,说穿了都是贿赂的一种说法,讨上级一个喜欢罢了。
把年敬数了数,正好是两万一千两,盛宣怀用一张纸包了,塞到护书的夹层里,便开始安排回苏州的事。
一名招商局的差官手拿一封电报走进来,施礼说道:“禀大人,您老刚离开办事房,这封电报便到了。卑职见是加急,所以一刻不敢耽搁。但因差官都已放假回家,

电中所说的湖广督部堂,自然指的是湖广总督兼署湖北巡抚李瀚章。这就是说,沈葆桢不仅同意了
盛宣怀报大喜,一面把沈葆桢的电报抄寄给保定李鸿章、武昌李瀚章二人,一面派人紧急把盛宇怀请来,喜滋滋地说道:“三哥,我刚刚到沈宫保的电报。想不到,我禀请
盛宇怀动情地说:“杏荪,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啊!不过,这样一来,为兄可就腾不出身子去苏州给大叔和婶母拜年了。二老若有怪罪,你可得替我说句话!”
“先公后私,先公后私!”盛宣怀哈哈笑着说。
盛宣怀当日离开上海赶往苏州。
盛家大小此时已全部搬进留园居住。因钱庄生意火爆,获利颇多,不仅开了分号,还多了不少伙计、下人,园子也设了专人打扫,门庭是越来越盛。
到了家中,盛宣怀换了件衣服便来看望父母。母亲的病势仍不见好转,父亲却把盛宣怀领到书房。先问了问湖北煤厂的事,这才小声说道:“为父听到些风声,对你很是不利。看样子,大冶开办铁矿的事,你不能再做下去了。”
盛宣怀一愣:“父亲到底听到了什么风声?大冶铁厂可是刚开始啊!”
盛康叹口气道:“你跟爹说实话,湖北煤厂开办至今,到底是盈利还是亏欠?”
盛宣怀如实回答:“父亲容禀,照理说,开山挖煤,是一本万利的事。但因煤厂误聘了个不懂行的洋矿师,他探出的矿井,要么挖不出煤,要么有少许煤,却无一不出水。现
盛康点一下头:“也就是说,你请那位洋矿师时,到底了人家多少好处?”
盛宣怀很肯定的回答:“请爹放心,那位洋矿师能到我湖北煤厂,本系张斯贵介绍。儿子不仅未过他一分好处,还倒请他吃过两顿酒。
盛康长舒一口大气:“总算还有一个退步。宣怀呀,你听爹一句劝,我盛家毕竟是官宦人家。你管现
盛宣怀一急冲口便道:“爹,您让李中堂把儿子调回直隶总督衙门,湖北煤厂怎么办?当阳的煤炭还挖不挖?大冶的铁厂还开不开办?爹,儿子说的这些,都是两江沈宫保和湖广李制军商议妥当的,宪命不能违呀!”
盛康不为所动:“爹不能眼看着你越陷越深。何况,开山挖煤和设矿炼铁又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随便找个人出来,都能当总办。昌颐他娘最近情况不太好,你回房去吧。”
昌颐的娘便是盛宣怀的大房娘子董氏婉贞,因为长年空房孤灯,渐渐便染上了疾病,加之性情不好,常常和端汤弄水的丫环犯口角,以致床前不周,病情竟然越来越重。
盛宣怀走出书房来到董氏的床前,哪知董氏刚刚服了药睡下。见盛宣怀走进来,
盛宣怀小声问了问董氏的病情,便轻轻推门走进内室,见董氏正屈着身子昏睡。盛宣怀拿过一把木椅放
董氏是大家闺秀,父亲曾做过汉阳知府,人们习惯称她为知府千金。她因是董知府的独生女儿,从小便娇生惯养,身上渐渐便有了霸气。未出阁前,身边的丫环但凡有一点不如意,她张口便骂,挥手便打;出阁后,因盛家也是名门望族,盛康的官阶还比她父亲大,头两年还不敢
搬进留园后,董氏已经病得不能下床。盛康命宣怀的偏房庄氏执掌门里一切。庄氏对董氏也是既厌又烦,到留园不久,便把一名身材结实长相凶狠的粗使丫环派进董氏房里传汤弄水。董氏气恨,对新来的丫环又骂又咬,还经常把汤、饭打翻。丫环根本不理她。如果骂得急了,便把她一个人丢
董氏现
盛宣怀
董氏却倏地睁开双眼,一见盛宣怀站
盛宣怀弯腰说道:“婉贞,你如何连我都不认得了?”
董氏缩成一团,用被子把头蒙起来,口里乱嚷道:“我是董家千金,我是董家千金。”
盛宣怀见董氏已经病得神智不清,只得边叹气边走出内室,问外面站着的丫环:“大奶奶如何变成了这样?”
丫环答:“回大爷话,大奶奶三天前就这样了,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还经常喊救命。”
盛宣怀没再言语,迈步走了出去。
第六节手捧电报,盛宣怀猜不出李鸿章的真实意图
光绪四年(1878年)的这个新年,盛宣怀过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父亲身体健康,人气旺于往年,钱庄生意和当铺都很红火,赢利多多,乡下田产也因风调雨顺而喜获丰;忧的是,母亲病情加重,夫人日渐糊涂,眼见都将油灯灭,撒手人寰。
盛宣怀本打算年后便将自己家小搬到武昌去住,但董氏的病情不得不使他改变原定计划。
大年初五,一个年轻后生来给盛宣怀拜年。此人姓徐名华封,字祝三,本是徐寿第三子。从小聪敏好学,悟性极高,深受徐寿喜爱,将平生所学逐一传之。
盛宣怀与徐华封是初次谋面,一见徐文质彬彬,眉清目秀,当即便喜欢上了他。
盛宣怀把徐华封请进书房落座。一面命人摆茶上点心,内心想的却是:“泥鳅生仔钻烂泥,鲤鱼生女会凫水。此言果然不虚。”
盛宣怀问:“祝三哪,你父亲这个年过得还好吧?”
徐华封答:“愚侄替家父谢世叔挂念,家父这个年过得还好。”
盛宣怀又问:“听说你最近正
徐华封一笑:“家父不赞成愚侄专研矿务。但愚侄窃以为,矿务本天地之华,强国富民之根本。既然天地生成,就要及时采挖,否则便成化石。世叔所为,实我大清百业中之要务,与造船、制械同等重要。”
盛宣怀一喜:“你真是这么想的?”
徐华封答:“世叔是我父亲最敬重的人,愚侄对待您老,就和对待自己的父亲一般无二。愚侄怎么想就怎么说,没有必要留言半句。”
“你现
“父亲上年给愚侄捐了个候选通判,但愚侄并不以为然。愚侄现
徐华封不知盛宣怀为何事
盛宣怀打断徐华封的话:“祝三,你说的郑陶斋,可是
徐华封忙道:“郑观应就是郑陶斋,他与家父叔侄相称,我与家兄于是叫他一声兄长。他现
盛宣怀说道:“郑陶斋这个人我是早就听说过的,以后有机会,倒很想向他请教。祝三,你以后多翻译一些开矿、冶炼方面的洋书,我现
徐华封笑答:“这何须您老吩咐?只要有新书,我寄给您就是了。”
盛宣怀告别父母、妻儿,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上海招商局。有两封信摆
另一封信来自北京,是大清国总税务司赫德关于盛宣怀呈请准民船运输煤铁的批准回函:“照煤铁总局所请,准用民船就开矿处下煤运输,由江汉关
把这两封信刚刚好,又到盛宇怀、周锐联衔写来的快信:“经大冶知县与当地绅民反复磋商,绅民同意将大冶、兴国含铁矿大山卖给湖北开采煤铁总局。”只等盛宣怀到后画押钤印。
盛宣怀急忙派员传刘斖到局,进一步商量购买开煤起重机与熔炉的事。开煤起重机有现货,生铁熔炉则需按着江南制造总局绘制的图案核实估价后,才能订购。
刘斖带着一个梳洋头着洋服戴墨镜的人来见盛宣怀。
礼毕,刘斖指着洋头洋服说:“观察大人,这位就是怡和的买办张敬甫先生。”
张敬甫二次对着盛宣怀行了大礼,口称:“学生久仰大人威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盛宣怀扶起张敬甫道:“老弟莫非也是
“大人容禀,学生未出国前,曾侥幸中了个县学,后来碍于生计西渡英国。回来虽已七八年,因忙于替洋人做事,八股制艺已经生疏了。惭愧,惭愧!”
盛宣怀笑道:“以后见面,只以兄弟相称。老哥我也是个县学生。”
“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张敬甫笑着说。
盛宣怀单刀直入:“张老弟,听刘大人讲,怡和也可以订购炼铁、炼铜机器?”
张敬甫答:“刘大人从怡和为大人购买过开煤起重机。炼铁、炼铜的熔炉,恐怕除了怡和,全上海没有第二家洋行肯接单子。”
盛宣怀问:“地亚士不是也做这方面生意吗?”
张敬甫答:“不瞒大人,地亚士是为怡和接单,他们从中赚差价。大人如果不信,敬甫现
盛宣怀一笑:“老弟果然还没坏良心。老弟,荆、宜、施煤矿已经勘查清楚,即将安机打掘。上次运往广济的那种开煤起重机,公司还有货吗?”
张敬甫答:“年前还有两台,因其中一台的一个零部件出了点小问题,暂时封存
盛宣怀问:“那台坏了部件的能用吗?”
张敬甫答:“我找明白人问过。那个坏件,我们制造局就能浇铸,完全能用。大人不信,可去问徐华封。我特意领他看过。”
盛宣怀高兴地对刘斖说道:“刘大人,你下去后,就和张老弟把这两台起重机签了。张老弟,炼铁、炼铜的机器,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张敬甫想了想答:“敬甫想问大人一句:熔炉的图纸绘出来了吗?如果绘出来,就请大人把图纸交给我,由怡和
一听这话,盛宣怀脑海登时一片空白。
见盛宣怀不言语,张敬甫忙道:“大人不用着急,熔炉绘图这件事,我们上海制造总局就能做。”
盛宣怀很尴尬地笑了笑,说:“本官孤陋寡闻,让老弟见笑了。你和刘大人先去把起重机的合约签了,本官现
盛宣怀整整
手捧电报,盛宣怀不由
盛宣怀已经
这其实是盛康
盛宣怀年后前脚离开苏州,盛康后脚便给李鸿章写了一封快信过去,请李鸿章把盛宣怀调回直隶,言称只有这样,盛宣怀
李鸿章知道盛康对盛宣怀开矿炼铁持有异议,怕因此荒废学业、耽误前程。但因此便把盛宣怀调回直隶,不仅对盛宣怀本人不公平,自己也心存惋惜。盛宣怀毕竟有别于普通的候补道,开煤矿炼钢铁办轮船是他最喜欢干的事,也是大清目前的急务。突然将其调回,盛宣怀本人会怎么想?直隶的官员会怎么想?李鸿章想到这里,又把盛康的信了一遍,这才出了另外一层意思:盛康
出了这层意思,李鸿章马上想起了许多从上海、湖北传过来的有关盛宣怀的微辞。说盛宣怀
盛宣怀做事,有时的确有看前不顾后的毛病,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经过一天的思考,李鸿章决定折中处理此事,于是给盛宣怀拍了这封电报。
李鸿章认为,盛宣怀见到电报,肯定能猜出自己的良苦用心。但盛宣怀直到义赈公所成立也没猜出李鸿章的用心所
郭师敦押着各种质量的铁矿石,兴高采烈地来到上海。
盛宣怀一见船上载着从大冶、兴国所属各山采集来的各种矿石样本,马上心花怒放。当日一面
郭师敦守
盛宣怀传人铺纸研墨,具实禀告李鸿章:“伏查武、冶铁矿业经炼有铁样,其铁质之佳,矿质之旺,众所其见。尢难
清朝赈灾票当时的大清国各省均有天灾出现,南方各省普遍少雨干旱,春播无法正常进行。直隶则是雨雪偏多,内涝严重,籽种亦不能下田。逢此灾荒之年,各省都忙着筹款赈灾,国库特别吃紧。当此特殊时期,特殊年景,盛宣怀怕李鸿章思想动摇,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