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邓枝捧起了手中的盒子。
她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兰斯发现,那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三管信息素。
“这是司泓掣临走前交给我的。联邦将被抽取信息素的供体称为骆驼,将他们的信息素称为骆驼血,在蓝枢大厦地下二层储备室,骆驼血是按异能珍贵等级排序的。”
“比如【绝对隐藏】排名108,【声纹捕捉】排名207,但在所有骆驼血中,有三种最珍贵,被做了金标封存在七道密码锁的保险柜里,排名第一的是【反噬】和【挪移】,排名第二的是【同态克隆】,排名第三的是【死誓咒】。”
“司泓掣将保险柜里前三的信息素都换了出来, 第一有两瓶,第二只有一瓶, 第三有一瓶,不过这些都只是样本留存,元老不会像对待骆驼一样对待自己人,所以他担心不够,又抽了九瓶自己的。”
“【同态克隆】是分身类异能里最强的,可以召唤出百个完全等同于自己战力的‘自己’,不会牵连本体,也不受距离限制,却可以为本体做任何事,甚至像章鱼触手一样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应该说是完全真实的人。不过这异能对身体的消耗极大,正常人类最多坚持五分钟,所以理论上只适合秒杀,如果一击不中,体力也用光,就成了待宰羔羊。这名信使司泓掣没见过,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湛平川挑眉:“还真是巧了,如果储备室里的真品被司泓掣掉包了,那这兄弟显然还活着。”
不然NO.749不可能利用分身同时抵达那么多城市,取回神迹。
而且NO.749显然不是普通人,可以让这异能的效力维持更久。
兰斯道:“这条消息很管用,我们大概可以计算一下,以NO.749的体能使用它的极限是多少。”
他猜,在冰原消失那刻,应该就是NO.749的极限了,否则就凭NO.749的倾诉欲,估计会再强迫他听半个小时的洗脑。
卢卡斯睡意全无,听完觉得心都凉了一半:“我靠,那不是意味着NO.749能变出一百个自己跟咱们打吗?一个神明通道能弄死几万人,这还打个什么劲儿。”
梦境女巫:“不是说了和体能相关吗,神明通道弄死几万人可是用了三天三夜,NO.749要是能坚持三天三夜,咱们现在早就归西了。”
兰斯估算道:“他大概能坚持一小时,按照一管信息素最多十分钟的效力,他应该是一次性嗑了六管信息素,对任何觉醒者来说,三天内最多能抽出十管,哪怕用上营养剂和促排剂,也最多抽十一管,所以这三天内,NO.749最多还有五十分钟的百倍战力。”
湛平川看向那盒子:“但我们只有一管,就算给你用,最多也就只能用十分钟。”
兰斯思虑片刻,转回灵境系统找外神。
“别睡了,都已经是决赛圈了,你怎么还睡得着?”
外神从眠寐中被唤醒,不悦地探出一只鹿角,连正脸都不愿露给兰斯。
“Nekon kana njia”(放肆的通道)
这漫长的生命乏味至极,祂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眠寐中消磨,以往甚至因为眠寐错过了神明之间的比赛。
眼下这个星球是祂清醒时间最多的,因为这个通道太麻烦,既脆弱又娇气,既狡猾又倔强,祂不得不抛下其他星球,长时间来这里窥视他。
兰斯问:“如果你的对手制造了一百个分身,你可以准确认出祂吗?”
“Komble,la kon de la potenco ne povas okuloj de la dio”(当然,异能的蛊惑逃不开神明的眼睛)
“很好。”兰斯离开灵境系统,对其他人说,“外神可以从分身中认出他,那就好办了。既然他使用能力会急速消耗体能,那么当我在时,他一定不敢用,否则就等同于自寻死路。”
湛平川突然想到:“好可惜,我们应该在他刚用一个小时后追到首都城弄死他。”
兰斯摇头:“当时我也不是满格状态,他敢这么做,就是猜到我会亲自杀死那些信使,节约时间。”
湛平川:“但我们还是得尽快前往首都城,不能让这老家伙跟磕兴奋剂似的,折腾半天歇半天,没完没了了。”
兰斯眼神狠厉:“的确要快,不然等他放出异兽,回收神迹,嘲讽联邦政府全员傻逼,再与十八年前形成完美闭环,还真要给他爽死了。”
既然NO.749那么注重仪式感,那他就让他永远无法按照心愿走向胜利。
邓枝继续说:“至于【反噬】和【挪移】,司泓掣不了解,所以这两管信息素暂时不知道该怎么用,这是我们的盲区,你们要小心。”
湛平川轻磨牙:“又巧了,我可太知道怎么用了。”
兰斯牵了牵唇:“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我想想,邓枝先说。”
邓枝正惊讶他们对排名第一的信息素的熟悉,但兰斯点到她的名字,她没有多问。
“【死誓咒】你们应该更了解,它可以让千万人被迫成为你的同盟,就算你们不需要【死誓咒】,那么【笼罩】也是很有用的,司泓掣曾经测试过,笼罩可以无效化五秒神迹信使的异能,过了五秒,神迹就会冲破【笼罩】的禁锢了。”
说到这儿,邓枝话音顿了顿,她目光环视屋子,见值班的没有一个金色头发,才轻声道:“那个Omega不在就可以说,司泓掣希望能用这盒信息素当投名状,如果你们胜利了,请你们把他的尸体埋葬在禁区后山的一棵小松树旁,他想陪着妹妹和”
众人均沉默。
司泓掣倒是会给人出难题,还知道背着Oliver。
按理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这是唯一的遗言。
但埋在自己妹妹坟边没什么可置喙的,可是另一个,还是得让Oliver做主。
最后还是兰斯开口:“AGW特危死刑监狱已经焚烧成灰,谁的尸体都找不到了,如果司泓穗同意,我倒是可以把她的坟墓迁去洛拉西提冰原,至于pine,它始终就留在那片冰原里。”
不过未成形的胚胎是不会有亡灵的,它存在过,但无论生死,司泓掣都不可能再找回它。
邓枝没有怅然,只是很平静道:“他害我一次救我一次,此刻我已经全部了结了。”
兰斯将信息素盒子接过来,朝她一点头:“辛苦了,让我姐带你去休息吧。”
邓枝攥紧袖口,唇色发白:“我留在这里不会惹麻烦吧?”
她已经无法确定,她这一生给太多人带来了悲剧,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
兰斯淡淡道:“如果你当初请求加入黑灯会,我不一定会拒绝,显然你还不算太麻烦。”
卢卡斯也摊手:“要不是觉得你挺可惜,或者说挺有用,你以为我会接你电话吗?拜托,我们业务那么忙,也不是谁的后续都会管的。”
梦境女巫干脆拽过她:“要不是你提醒,塔斯曼海盗国就出大事了,先休息,有的是仗要打呢。”
“哎”邓枝就这么被拉走了,或者说,顺其自然地留在了黑灯会。
邓枝走后,兰斯从盒子里抽出【反噬】和【挪移】,转回头对湛平川说:“我想到一个办法。”
湛平川笑:“我也想到一个办法。”
卢卡斯莫名其妙:“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
湛平川指指那两管信息素:“能够伤到神明的,唯有祂赐予的神迹,那么我们可以调换信使玩玩。”
兰斯点头。
湛平川表情颇为得意:“我还行吧老婆,现在都能跟上你思路了。”
兰斯夸奖道:“你一直都聪明。”
卢卡斯闻言耷拉唇角,左看看右看看:“喂,那你们打算让谁跟信使调换啊,关键这玩意儿每样就一瓶,换了就回不来了。”
兰斯将两瓶信息素收在掌心,幽幽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
湛平川替他说:“老疯子。”
话音落的那刻,湛平川的【虚空之境】已经开到了沙漠城。
兰斯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迈步走进时空裂隙:“没错。”
两人瞬间来到沙漠城指挥中心。
刚一落地,湛平川就开口叫:“妈——”
“嘘!”湛擎和眼疾手快,抬手堵住了儿子的嘴,然后示意一旁的行军床。
只见楚浮蜷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身上盖一件单薄的毛巾毯,即便在睡梦中,眉头也是蹙着的。
湛擎和小心的将毛巾毯向上扯了扯,盖住老婆的肩膀。
“你妈太累了,但就是不肯走,生怕出什么大事。”
湛平川用气声问:“沙漠城现在怎么样?”
湛擎和朝他招招手,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一边:“从卫星图上看,S级地下城基本上全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跑出来的异兽越来越多,它们扩散得越广,地下城破得越快。不过幸好异兽的智商都不太高,难搞的还在沙漠里兜兜转转。”
兰斯表情凝重:“但也并不乐观,沙漠城其实是我最担心的,一旦雅丹地貌全部被摧毁,没了遮挡异兽视线的东西,它们会一窝蜂冲向城市,以这里S级地下城的体量,恐怕七大顶级公会联手都不一定顶得住。”
湛擎和沉了沉气:“所以我在考虑疏散沙漠城居民了,我已经和你妈商量过了,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向南迁移。”
湛平川皱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迁走?况且路上遇到异兽的概率更大,真正能在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的,恐怕都不到三分之一。”
兰斯叹道:“时间果然很紧了。”
“你们回来了?”楚浮睡眠浅,到底听到了动静儿,立刻掀开毛巾被坐了起来。
他的恢复信息素已然告急,眼底也是一片血丝,但当他站起身来,却像是完全恢复了工作状态,没有半点倦怠。
湛擎和心疼道:“老婆你再睡一会儿,都多久没休息了?”
楚浮摆手拒绝。
湛擎和“嘶”了一声,板着脸,沉声道:“非要我用会长的身份命令你?”
楚浮挑眉瞥他一眼:“那你以后都别叫我老婆了。”
湛擎和:“”不讲道理。
楚浮理着外衣,问兰斯:“你们过来是有事吧?”
兰斯:“我们想见一下老疯子。”
楚浮点头,眼中的红血丝已经有些退了:“我带你们去。”
湛擎和留下指导防御,楚浮带着兰斯和湛擎和去往地下安全屋。
老疯子的病情恶化虽然靠楚浮的异能控制住了,但他的器官却日益衰退,如今正在等配型,如果没有合适的配型,恐怕余生只能苟延残喘。
再次相见,老疯子的眼窝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浑浊的眼珠毫无神采地凸出来。
他的病床前挂着一只风车,他总是注视着那只风车,仿佛这样才能让内心平静下来。
兰斯的目光从风车移到老疯子身上,他问:“徐子执,你想亲手为迦妮塔报仇吗?”
老疯子麻杆样的手指抖了一下,眼珠明显偏了过来,看着兰斯。
“啊啊”每次看到兰斯,他都恍若看到了曾经的迦妮塔,和他分别那天的迦妮塔。
老疯子的胸口如风箱般鼓动起来,眼泪淌下布满皱纹的脸:“我,想。”
“好,不过你需要换一具身体,你不会意识到自己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但却可以使用他的异能,我要你卧底在首都城,在关键时刻,给NO.749致命一击。”
这件事没有人比老疯子更合适了,他熟悉首都城,熟悉禁区,甚至和NO.749打过交道,认得那张脸。
徐子执才不在意身体是不是自己的,他当初都可以用徐子理的身份活那么多年。
“计划有失败的可能,你或许会被NO.749杀死。”兰斯将可能的结局说给他听。
而徐子执只是扯动干裂的唇,露出一个类似嘲弄的表情。
死对他来说,已经称不上一件恐惧的事,这十八年,本就是仇恨支撑着他活下来。
兰斯并不意外,他对湛平川说:“来吧,让我们把NO.749的梦想击碎。”
湛平川抬起手掌,前方撕开一道椭圆形的裂口,裂口中扑面而来寒凉的雨腥气,吹的人毛孔发紧。
兰斯拽着湛平川就闯了过去。
他们根据老疯子口述的地址瞬移到了曾经的度假村。
平叛之战后,度假村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一些建筑虽然得以幸免,但也已经成了危房,哪怕爱冒险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兰斯看着这荒废了十八年的残垣,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墙面褐灰,玻璃破裂,茅草丛生,没有半点生机,就连儿童乐园里的卡通雕塑,也已经开裂成了阴森恐怖的模样。
地面除了泥洼,杂草,玻璃,石头,还有些被灰泥染透的生活用品,短裤,袜子,饭勺,肥皂盒
兰斯不知道,这些是否是十八年前,那些无辜的神祇系觉醒者留下的,他们的命留在了这里,如今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就只有这片废墟里的丁点遗迹了。
NO.749将集合的地点定在这个地方,真是无比讽刺。
“嘘。”湛平川突然轻捂住兰斯的唇,将人按在一座垃圾桶后。
就见一堵破墙外走来两个身穿白袍的信使,雨水砸在他们身上,将白袍彻底打透,他们一边走,一边嫌弃地避开脚下泥坑。
“真不知元老为何将绿洲定在这里,也太荒败了。”
“总不能定在禁区吧。”
“怕什么,禁区那帮养尊处优的蠢货早就该死了!”
“元老有元老的考量,我们听话就是,到时去了琼宇仙境,就是永恒的美好,还在乎现在受点苦?”
“我倒不是怕吃苦,你知道吗,我昨晚上好像看到鬼了,你说那帮死在这里的神祇系觉醒者,会不会冤魂不散啊?”
“别逗了,就算冤魂不散,难道一缕魂魄还打得过我们俩吗?”
这人话音刚落,就见废弃的垃圾桶后面走出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前面的人影被雨浇了个透,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足到腰长,刚好一道闪电劈下来,映出他苍白无表情的脸。
那一瞬,两名信使几乎同时感到了毛骨悚然,这和索命的厉鬼有什么区别?!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站在后方的湛平川微微一笑,一打响指,时空裂隙在两人脚下打开,他们毫无防备地跌了下去。
毕竟是拥有神迹的信使,没有那么好操控,他们刚一落地沙漠城,便立刻发动了异能攻击。
湛平川当即召出屏障挡住了袭来的异能:“要是平时还有空陪你们打一会儿,但现在时间实在紧迫。”
说罢他往后一退,将场地让给兰斯。
兰斯再一抬眼,双眸已经亮起莹光,只见他轻而易举地掐住两人的脖子,将人按在了【反噬】的触发环上。
刹那间,两名信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他们的意识已经被自己的异能杀死了。
兰斯恢复原貌,看了一眼刚刚咽气的老疯子:“动手。”
【挪移】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需要一方意识离体但身体未死,另一方身体死亡但意识未散。
刚刚老疯子亲手拔掉了自己身上维系生命的管子,此刻心脏已然停跳。
湛平川抬手点在老疯子额头,只见他手掌抬起,从老疯子大脑中飘出来一团黑沙样的物质,那物质随着湛平川手指的指引,尽数钻入其中一名信使的皮肤中,消失不见。
少顷,那名信使的手指动了动,赫然睁开双眼。
被挪移的人会失去已死亡的记忆,也不会怀疑身体不是自己的,徐子执猛吸一口气,怔怔望着兰斯,有些恍惚:“迦妮塔,你不是已经”
“他是迦妮塔的儿子,你忘了,迦妮塔已经被NO.749杀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伪装成NO.749身边的信使,在关键时候,和我们里应外合,给他致命一击,为迦妮塔报仇。”湛平川迅速为老疯子灌输了一遍计划。
徐子执是记得迦妮塔死亡的,想起酒厂街那一幕,他额头青筋暴起,异能信息素失控地溢了出来:“我知道,我要杀NO.749!”
兰斯催促:“快送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骇人的爆炸声在上空响彻,声波和热浪几乎侵袭整座沙漠城,巨大的冲击让所有人顷刻间耳鸣眼晕,几欲呕吐。
楚浮瞳孔一紧,自己还未站稳,就立刻释放强大的薄荷信息素,将整个地下安全屋包裹。
幸好有他在,这里的病人才不至死于爆炸余震。
湛平川将兰斯护在怀里,刺耳的嗡鸣半晌才消失,他咬着牙关:“我靠,这是爆了个核弹吗?”
不过片刻,有鬼眼队员跌跌撞撞来报:“楚院长,不好了,联邦派遣卫队清缴沙漠城,如今已经有三千架战斗机向我们飞来了,刚刚防空系统拦截失败,有一颗导弹在你们附近爆了!”
“怎么会失败?”楚浮深皱眉。
鬼眼队员唇色苍白:“导弹太多了!防空系统供给不足,联邦好像集全部战力来攻打我们了!”
楚浮站稳身形,面色极其凝重:“全世界异兽肆虐,联邦用全部战力攻打我们?”
鬼眼队员冷汗涔涔:“不止我们,根据共享平台的消息,联邦正式向七大顶级公会开战了!”
第242章
兰斯顾不得爆炸激起的烟尘,忙连接高塔公会指挥中心:“出事了?”
“小少爷,联邦战斗机突然开始对港谭无差别轰炸,现在休息的公会成员全醒了,Oliver正让度玛尝试接管他们的导航系统!”
“港谭受损程度怎么样?”
“目前有两个安置所被炸,五百人受伤,幸好度玛那边控制住了,不然我们腹背受敌,异兽们又要失控了!”
楚浮也立刻在平台上联系其他公会的指挥部,发现大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毫无防备遭受了轰炸,现在反应过来,正在狼狈反击。
“度玛,在吗?”兰斯直接让指挥中心将通讯交给度玛。
度玛此刻睁着双眼,目光呆滞,意识早已潜入数据流中,他抽空在一条线流接起兰斯的电话,乖巧道:“在的,兰斯。”
“你尝试控制联邦总部指挥中心,修改他们的指令,让所有联邦卫队返航!”
“兰斯,首都城切断了服务器连接。”度玛在数据流中噔噔噔快跑,但发现有些地方根本进不去。
这时卢卡斯夹着起床气的声音传来:“联邦早就知道我们能控制网络,这帮战斗机出发前就一个命令,打空最后一颗子弹!要我说就像在尤托皮亚那样,直接把导航转向,让他们轰了自己!”
“可以吗兰斯?”度玛的手指已经探向了联邦战斗机的导航系统,只要意念一起就可以修改锁定地址。
“这就是NO.749想要的,没有什么比让人类自相残杀更能满足他的报复欲了。”兰闻道在一旁叹气道,“这些联邦卫队和十八年前死在平叛之战的十几万人一样,不过是阴谋下的炮灰,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了谁的利益而死。”
卢卡斯急道:“那怎么办?不弄死他们就是港谭倒霉,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
梦境女巫抢过通讯:“情况有变!度玛干扰了他们的轰炸系统,他们准备跳伞肉搏了!”
莉莉气鼓鼓:“他们这是趁人之危!我们都跟异兽打得残血了,他们才来收割我们!”
阿巴顿揉揉大脑袋,瓮声瓮气道:“唉,他们明明能看到港谭异兽肆虐的,谁家造反会趁这个时候?”
“而且,只有各大公会,出现了异兽潮,首都城,周围却,安然无恙,他们就不,动动脑子?”法塔声音一如既往沙哑,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手搓大力丸,但显然他的体力也开始告急了。
Oliver轻声道:“没用的,勒庞的《乌合之众》说过,群体盲从意识会淹没个体的理性,他们现在心里只有平定叛乱。”
兰斯耳中听着高塔的讨论,用眼神示意湛平川将变成信使的老疯子送回,等目送湛平川从时空裂隙离开,他才道:“让塔斯曼,加勒比,极地准备好NO.749冒名元老挑动战争的证据,度玛收一下,听我指令。”
“好的兰斯。”度玛乖乖坐在数据流中,拽过背上的小书包,掀开盖子,等待接受文件。
兰斯话音刚毕湛平川就从裂隙中回来了。
“打算怎么做?”湛平川来不及喘口气就问。
兰斯从兜里摸出一颗大力丸,亲自喂到湛平川口中。
湛平川微微后仰含在口中,唇刚一合上,兰斯便凑上去,吻上他的唇:“一会儿要辛苦你了。”
湛平川咕咚吞下大力丸,挑眉一笑:“这得是多辛苦,还给福利?”
兰斯轻舔唇,转头对楚浮道:“楚叔叔,让所有被袭击的公会撤退,逃跑。”
楚浮:“你想怎么做?”
兰斯垂眼,白皙的手指从盒子里取出那管排名第二的信息素,轻飘飘道:“让这些乌合之众清醒一下吧。”
湛平川一把攥住兰斯的手腕,目光紧盯他的眼睛:“你可想好了,用过之后,你的体力会大幅下降。”
兰斯轻捏那管信息素,眼中闪烁着精光:“那不是刚好让NO.749认为他胜券在握吗?”
NO.749显然是个极度自负且狂妄的人,当他认为兰斯已经败相明显,一定会放松警惕,这时才是老疯子出手的最佳时机。
只要能够用神迹重伤他,损失这点体能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还有法塔在。
湛平川这才一点一点松开兰斯的手。
他们又到了这种时刻,似乎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最终的结局,就像在玩那种扫雷游戏,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兰斯毫不犹豫地拧开盖子,将信息素咽了下去。
很快,他身边就出现了六个如克隆一样的自己,本体兰斯对湛平川说:“老公,把我留在沙漠城战场。”
另一个克隆体看了眼时间:“将我送到港谭战场。”
又一个推了推眼镜:“第二个送我,去赫拉克城战场。”
第四个兰斯道:“然后是七星莲公会那边。”
湛平川看着眼前七个一模一样的小狐狸,心情相当复杂。
因为他完全认不出来哪个是本体。
第五个兰斯道:“这是我们计算过的路线,不走回头路,能替你节省体力。”
湛平川保持微笑,不敢多亲切,也不敢不亲切:“谢谢啊。”
第六个道:“各位如果有余力,记得把S级异兽也清一下。”
“嗯,不过外神又睡了,大家先把祂叫醒。”
外神在眠寐中被嘈杂的声音扰醒,祂睁开一只眼睛,探出混沌,看了一眼。
“”
祂收回眼,退出兰斯通道,回到宇宙中,甩了甩脑袋,重新瞧准地球,再次侵入兰斯通道。
“Kuna njia saba za tete”(脆弱的通道有七个)
兰斯们不客气道:“别睡了,该你上场了。”
“怎么越到关键时候你越困?”
“刚刚你从灵境系统中消失了,去看别的星球通道了?”
“看来克隆异能就连外神也没见过。”
“”外神觉得很吵,但不知道先骂哪个。
湛平川将气屏在胸腔,然后一打响指,撕开一重裂隙,将兰斯一号送到港谭。
紧接着开启二重裂隙,将兰斯二号送到赫拉克城。
随后又开三重,四重短时间开启七次【虚空之境】,湛平川成功瘫倒在沙漠城,汗水把眼睛蛰得几乎睁不开。
他粗喘着气,被阿德里安从大街上抓回指挥中心。
在空中飞着,湛平川还虚弱要求:“叔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战场看我老婆。”
阿德里安一身煞气,翅膀还带着异兽的血,闻言他低下头,冷飕飕看了一眼大侄子:“你去了能干嘛?”
湛平川努力摇了个手花:“当拉拉队给我老婆加油啊,叔你不知道,在老婆太能打的家庭,老公是需要点特殊才艺的。”
阴暗面闻言立刻深呼吸,平复心绪,因为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将大侄子从空中扔下去。
“什么?撤退?现在撤退是要任联邦宰割吗?”夜行者公会会长收到楚浮的消息,还以为这位从A变O的楚院长历时十八年终于疯了。
七星莲公会:“对啊,我们要是撤了不让他打到市中心了?”
“楚院长是有什么好办法了吗?我们确实不想打,不然异兽那边就顶不住了。”汉戟公会道。
楚浮:“有人会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只需要把场地让出来,别被误伤。”
七星莲公会:“那可是三千架战斗机和不知道多少空降兵!”
夜行者公会:“等会儿我好像看到帮手了。”
此时此刻,联邦不同时区的战场上,凭空出现一个人。
与众多觉醒者相比,他实在不同寻常。
他的双眸散发着莹光,发丝柔软银白,颀长光洁的脖颈上浮起一道诡异猩红的图腾,随着他越走越近,他身后的两扇骨翅轻轻扇动,仿佛有银光散落大地。
兰斯仰头望着悬在空中的三千余架战斗机,脖颈的图腾变得更加艳丽了。
“那是什么东西?”
“发现不明觉醒者!”
“开什么玩笑,就一个人?”
“狙击手准备!以为破坏了导航我们就没办法了?”
“狙击手已瞄准。”
“开枪!”
数枚稀铅矿子弹从上空破风袭来,在空气中擦出嗡鸣声响,直奔兰斯的胸口额头。
外神冷冷扫一眼上空,那些稀铅矿子弹便突然悬停,随后化作黑色烟沙,融入祂的体内。
“什么情况?打中了吗?”
“不这不可能!”
“狙击手!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他他把稀铅矿吸收了!”
叫声刚落,只见外神倏地抬起手,掌心飘起一团红雾,那红雾眨眼之间散入空气消失不见,但却如一股无形的能量波直冲上天。
下一秒,三千架战斗机同时向下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声撕破长空,觉醒者们各使异能从失控的飞机上奔逃,对讲机里如沸水落油锅,砰然炸开!
“到底出什么事了?”
“营救!快营救伤员!”
“不要乱!一队冲锋,二队营救!”
“反贼一定使用了电磁波干扰,大家冷静!”
已经落地的空降兵迅速整合队形,一边躲避轰然坠地的战斗机,一边奋力挥开废墟,向孤身一人的兰斯攻去。
外神睥睨万物,原本张开的手掌猛然一收,红雾像是从四面八方飞速聚集,顷刻间重新回到祂手中。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所有联邦卫队都感到了一股令人生畏的压力,将他们五脏六腑向内挤压,有足足十秒的时间,他们仿佛身处真空中,无法动弹,无法呼吸,胸腔干瘪到极致,恐惧从每个毛孔滋生。
十秒一过,他们五官同时喷出鲜血,内脏严重受损,噗通栽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短短一刹那,偌大的战场已无一个站立的人,坠落的三千架战斗机掀起滚滚浓烟,火光染红半侧天际。
内伤严重的联邦卫队眼睁睁看着这个恐怖的觉醒者迈步离开,祂所到之处,那些不知好歹来看热闹的异兽递次爆裂,炸开的血肉铺了满街满墙。
无论是F级,A级,还是S级异兽,在祂面前都犹如蝼蚁,不堪一击。
震撼已经不足以形容联邦卫队的心情,他们彻底折服于这令人绝望的力量。
七星莲公会:“卧槽”
夜行者公会:“这就是神祇系觉醒者的实力吗?”
汉戟公会:“我疯了,有十分钟吗?”
夜行者公会:“兰老哥,咱们俩家平时关系还行吧?上次塔斯曼竞标我们家还配合了的。”
七星莲公会:“我们家也配合了,兰哥记得啊。”
高塔公会:“”
兰斯眼中的莹光终于淡了下去,图腾也缓缓消失,他的身影如一层薄纱,隐入天色。
耳麦里再次传来兰斯本体的声音:“度玛,派无人机,在联邦卫队头顶循环播放那些证据。”
直接将证据发给联邦卫队是没有用的,人在战斗的狂热中会失去一切理智。
但此刻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在惨败中迅速冷静下来,找回个体的理智。
况且,无论他们接不接受,都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好的兰斯。”度玛将小书包倒转,抖抖抖,将收集的资料尽数抖落出来。
“一份,一份,一份,走,走,走”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给各公会的无人机都发了一份。
联邦卫队爬都爬不起来,也就不得不听无人机在自己头顶反复播放录音和录像。
一开始他们还连喷带骂,诅咒反贼不得好死,然而将证据听进去,他们却开始不寒而栗。
什么忠诚,什么牺牲,什么为国而战,难道都只是谎言和阴谋吗?
“快将证据上报联邦政府!”
“对,联邦政府一定还不知道古神教的问题!”
“元老院被渗透了,但联邦政府肯定被蒙在鼓里!”
“那在首都城的同僚岂不是危险了?快啊!”
异兽造成的联邦境内区域性断网阻碍了证据的传播,但对禁区内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接收外界信息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早就收到了战场突变的消息,也得知了完整的事情经过。
联邦议会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格外沉重。
其实他们一开始就不同意将首都城的卫队全部派出去清缴顶级公会,虽然现在首都城周边没出事,但万一呢?如果首都城也爆发了异兽潮,联邦却没有足够兵力保护他们呢?
但碍于元老院的威压,他们最终还是通过了这项命令,可现在塔斯曼,加勒比,极地却同时发出证据,揭露黑眸元老早已被人取代。
如果黑眸并非真的黑眸,而是那场平叛之战中的漏网之鱼
无数亲历过平叛之战现场的联邦议员闭上了眼,他们简直不敢想,十多年了,联邦政府竟然被弗比斯湾的贱种玩弄于股掌之中,最后落得个山河破碎的结局。
“我想元老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没错!他与古神教是什么关系,这些信使究竟是在信奉谁,为什么三个国家同时指认他!”
“太可怕了,十八年前,可是元老院亲自下的命令绞杀神祇系觉醒者。”
“现在想想,大家不觉得奇怪吗?曾经黑眸元老是极力主张还给他们人权的,但后面又突然变卦。”
“可笑当初还有那么多人夸元老院足智多谋,是将神祇系觉醒者诓骗来一网打尽。”
“一百年了,还有人记得当初那个预言吗?”
司泓掣死后,【死誓咒】自动失效,这些当年的既得利益者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回忆那桩惨案。
如今想到城郊度假村的诡计,以及首都城十万多条人命,他们只觉得恐怖又荒谬。
他们曾沾沾自喜,曾感叹天降大任,谁料到头来,他们都被一记【死誓咒】串在一起,成了卑鄙的共犯。
这些议员们再也按捺不住,乌泱泱一百余人涌向二十三层,来到元老议事厅。
窗外大雨丝毫未停,狰狞电光在幽暗的玻璃窗留下醒目痕迹。
紧随闪电而来的,是沉闷响彻的雷声,那声音仿佛劈在耳畔,震得人四肢麻木。
NO.749就在窗边,负手而立,望着乌云滚滚,电光雷雨。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些愚蠢庸碌的联邦议员们。
联邦卫队发生的事他早已知道,他派他们过去本就是送死的,所以全军覆没了也无所谓。
他只是意外兰斯会有那个异能,这让人类的厮杀比他预料的无趣了些。
不过也好,用炮灰削弱兰斯的力量,那么绿洲计划就可以提前开始了。
既然绿洲计划要开始了,他也就没必要以黑眸的身份示人了。
“你们有事吗?”NO.749的声音既轻又沉,不会听不清,却无端让人压抑。
一百名联邦议员面面相觑,终于有胆大的站出来:“元老,您应该知道世界各地地下城大门突然破裂,异兽倾巢而出,在这种时候,联邦卫队不是应该用来镇压异兽吗?”
NO.749没有转回身,纱窗透过来的风吹起他的衣袍,让他的身影变得缥缈疏离。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七大顶级公会造反,不杀他们怎么能安心镇压异兽呢?”
那人又道:“元老,就算不镇压异兽,我们也得留大部分兵力保护首都城啊,我看这异兽潮早晚要闯到首都城来,到时禁区怎么办?”
NO.749抬手合上窗户,将所有雨声隔绝在外,袍帽盖住了他大半张脸,灯光下的影子拖在地上,如泼开的水泥。
“放心吧,古神教的信使们此刻都在首都城,他们会保护禁区的。”
一声冷笑传开,在议事厅中显得格外突兀:“那我们的身家性命岂不是都在古神教手里了?您身为元老,应该无欲无求,不适合与古神教走得太近吧?”
NO.749缓缓转过身,帽檐下的眼睛笑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黑眸!你是十八年前那场平叛之战的设计者,是弗比斯湾来的贱种!”
他话音一落,众联邦议员均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对黑眸元老他们还是畏惧的,无论是之前的黑眸还是现在的黑眸,都不是他们能够打败的。
NO.749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团化不开的雾,在听到‘贱种’二字时彻底地冷了下去。
是了。
这就是联邦,这就是联邦人。
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不到生死关头,是永远也无法正视自己的愚蠢和卑微的。
这样的一帮人,这样卑劣恶心的生物,迦妮塔居然期待从他们身上获得平等。
他真想把迦妮塔唤醒,让她亲自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呵,我是神祇系觉醒者。”NO.749掀开帽檐,露出一张并不苍老的脸,他的脸上仍带着笑意,眼眸深邃又迷人。
“你承认了!”
“快!快去通知蓝枢稽查队!抓捕神祇系觉醒者!绞杀人类蛀虫!”
联邦议员们七嘴八舌,一副忧国忧民,大义凛然的姿态,仿佛杀了NO.749他们就能够重塑联邦荣光,修复一切错误。
NO.749不甚在意,他抖着袍袖,将手从黑袍中探了出来。
只见他手中攥着一把类似船票的东西,那票十厘米长,五厘米宽,上面印着‘绿洲’两个字,背景是宇宙银河。
“你们是平叛之战的既得利益者,是我的帮凶,想一想,如果异兽潮过去了,联邦人都知道了真相,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议事厅刹那间鸦雀无声。
NO.749闷声笑起来,笑得越来越放肆,张狂,阴冷。
“早在十八年前,你们就已经跟我上了同一条船,现在居然要撕开画皮做个人了?”
气氛更加焦灼,压抑,联邦议员们如烈火烹心,心乱如麻。
NO.749将手一扬,那印着‘绿洲’的票据便洋洋洒洒地散落在鲜红的地毯上。
“你们应该听说过诺亚方舟的故事,这是我赏赐给你们的船票,到底是被全人类清算还是抱紧这艘船,由你们自己决定。”
第243章
空气像是凝滞了很长时间,就连悬浮的细小灰尘都不再游动。
然后就在某个仿佛约定好的刹那,数十名联邦议员同时行动,向捕食的恶犬一样冲到NO.749面前,他们趴在地毯上,为自己和家人争抢那为数不多的船票。
“滚开,是我先拿到的!”
“你都拿了三张了,简直贪得无厌!”
“操你妈,你把我的撕碎了,我杀了你!”
“那儿还有!我的!”
一名议员匆匆从NO.749脚边爬过,直奔他身后一张孤零零的船票,将那张船票收到怀里之后,他欣喜若狂,面目狰狞,丑态毕露:“大家理智一点,都是联邦的议员,你们成何体统!”
那二十多个原地不动的议员被这人的无耻嘴脸气得浑身颤抖,其中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毫无自尊!”
“你们,你们真的相信他所谓的诺亚方舟吗?什么诺亚方舟能有现在做人上人的日子好?”
“清醒一点吧,难道你们真认为人类要亡了,要提前放弃抗争了?”
站立的人义正言辞,而趴下的人却没有一个爬起身,他们冷漠地看着昔日的同僚,口中吐出尖利的嘲讽:“人怎么能和神明抗衡呢,你知道太平洋孤岛国已经彻底沦陷了吗?”
战斗到最后一刻,誓死守卫联邦不过是他们的谎言,在灾难面前,他们毫不掩饰地选择逃跑。
其实他们本没有选择,和NO.749对抗是死路一条,攥紧船票也不过是期待NO.749的施舍。
早在一百年前,人类就已经预测到了今日的结局。
NO.749愉悦地看着议事厅里的一幕幕,这对他来说是极致的享受,这些在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权贵,如今跪在他脚下,露出最恶意狰狞的面目,足以让任何人类见之作呕。
所以他永远感谢力量,是神明赐予的力量让他可以撕开这些人的伪装,将他们的狼狈摊在人前。
这议事厅里装有监控,早已将联邦议员的丑态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稍后,他会将这份录像共享到全球网络,他要让人类看清自己在被什么人统治,他们高不可攀的权力架构又是多么可笑,而被这些卑鄙之徒统治的庸碌大众,又有多么愚昧且不可惜。
千万年来,人类在统治者的引导下歧视这个,剥削那个,从未想过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在某个契机迅速引爆,酿成殃及全球的灾难。
这或许就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缺陷,所以才应该清除,所有人,都应该被清除。
宇宙高维生命正是修正这个错误的钥匙,而他是被选中的执行者。
至于船票,哪有什么船票,那不过是诱食的饵,钓鱼的线,杀人的刀。
NO.749抖抖袍袖,将手收回,双目一点点染上黑色,直至完全被侵染,然后他随意一扫,那二十多名联邦议员便顷刻间身首分离,死无全尸。
NO.749踏着满地的鲜血离开,留下一句:“终局之前,做你们该做的。”
拿到了船票的联邦议员们爬起身,在尸体面前整理着自己的着装,重新披上一层人皮,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议事厅。
这次不用什么【死誓咒】,他们也会默契的死守这个秘密,龌龊的秘密。
NO.749走出议事厅,本忧便跟了上来:“我现在就去剪辑视频,您打算什么时候在全世界面前展示?”
NO.749唇边牵起轻松的微笑:“等我亲爱的儿子到来吧,对了,可以让首都城周边的地下城开启了。”
昨日禁区里跑出去一个人,替他将绿洲计划灌输给了兰斯,他知道兰斯一定会来找他,在绿洲计划实行之前。
这就最合他的心意了,因为有那个空间系觉醒者存在,他想在偌大的地球寻到兰斯的身影,还是挺困难的。
本忧颔首离开,NO.749却转身去了后山。
其实他本应该先将抵达度假村的神迹收入囊中,以防兰斯突然来袭,他力量不足。
不过他是个十分重视仪式感的人,这幅酝酿了十八年的美好景象,不可以有一丝不完美。
他要让追随他的信使,在地球的最后一片绿洲,亲眼见证人类的沉堕。
大雨浇湿了NO.749的衣袍,禁区内似乎也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
NO.749径直前往后山,沿着鹅卵石小路行走,一路走入冰窖,来到迦妮塔床前。
极致低温蛰着他的皮肤,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寒冷,反而伸手将迦妮塔扶起来,慢慢的,拥入怀中。
冰凉的尸体靠在他身上,冰窖里只剩他一个人的心跳,他没有动,而是感受着这暌违多年的拥抱。
在地球陨落的最后时刻,他终于允许自己放纵,毫不遮掩所求。
迦妮塔是他的毒品,他知道她会侵蚀他的思想,摧折他的意志,瓦解他的仇恨,所以他杀死她,远离她。
此刻他贪婪地呼吸着迦妮塔身边的空气,抚摸她软红色的鬓发。
“在这个令人发狂的世界里,你是我唯一能容忍的缺陷。”
在联邦议员们收到三国发出的证据时,红娑异能研究院,蓝枢异能稽查队,乃至联邦大大小小的公会会长,也都收到了消息。
在异兽肆虐,通讯大批瘫痪的时刻,信息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越来越多的公会选择加入楚浮的共享平台,他们或许没有完全对联邦失望,但也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联邦有问题,那么依附七大顶级公会才是苟活的希望。
与此同时,红娑和蓝枢两大联邦职能部门也暗流涌动。
他们作为禁区内的次高层,很多事情看的和联邦议员们一样清楚,这些年联邦发展如何,古神教如何,他们都心中有数,所以黑眸元老被替换,大概率是真的。
红娑与蓝枢中不乏有骨气的区长和学者,他们打算在禁区集结力量,将联邦中的根弊剜除,然而就在他们想振臂高呼时,联邦议会突然全票通过一则声明——
【敬爱的联邦居民,或许您近日听说了一些流言,现联邦政府诚恳请求您不要相信,这是顶级公会勾结境外势力制造的谣言,他们妄图利用我们内部的纷争,摧毁我们伟大的国家。】
【我们齐聚在此,是信仰的召唤,是精神的指引,忠诚让我们成为联邦的一员,我们友爱,团结,相助,共同铸就了这个人类奇迹般的国家。】
【那些不理解的人,你们尚年轻,还没有经历过灾难和阴谋,请停下脚步看一看,听一听,就会知道这个国家拥有多么坚强的意志,和无法摧毁的团结。】
【联邦已在至暗时刻,敌人和对手正虎视眈眈,但只有我们才是国家的主人,我们有权决定一切,而不是听从他们的号令。】
【我们是联邦的生命之源,是创造之树,我们存在,联邦意志就不会消亡,联邦精神将永远闪耀!】
联邦议会的声明一出,红娑和蓝枢高层同时沉默了,但全体稽查队员和守城卫队却兴奋起来,声明配合着悲壮的音乐以及振奋人心的画面,顷刻间燃爆了沸腾的热血。
“杀反贼,守家园!”
“联邦永远伟大!联邦精神永远闪耀!”
“境外势力居心叵测,大家不要上当,相信元老,相信联邦议会!”
“我们要守护这个奇迹般的国家,它是我们共同创造的生命啊!”
那些清醒着的人知道,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开口的机会,情绪一旦被点燃,就如滔天巨浪,不会停下,谁要是阻止其前进,就会被碾碎淹没。
眼前的画面与十八年前何其相似,只不过曾经被点燃的是神祇系觉醒者,如今却是联邦。
似乎是预感到了联邦的结局,有清醒者承受不住痛苦,提前饮弹自尽。
李辰风望着蓝枢二区狂热的人群,心沉到了底。
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他们聪慧,勤奋,谨慎,是优中选优的精英,但如今一样沦为情绪的工具,在异兽出笼的当下,为与人类厮杀而摩拳擦掌。
有了妻子孩子后,他越发痛心司区长的经历,或许当年冷静一点,清醒一点,就不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现在他看明白了,十八年前的司区长和如今的属下一样,因为知之甚少,所以轻而易举地陷入了联邦制造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副区,我们什么时候和顶级公会决一死战?”
“副区,我申请做先锋!”
“副区,上面有什么指示吗?”
“副区,是不是这次立功后,我们也可以像平叛之战的英雄一样?”
李辰风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或许当年也有人察觉到了司区长事件的猫腻,但同现在的他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间行进的每一秒都像是比以往多了分量,它敲击在命运的长河里,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悲鸣。
老疯子压低的声音从城郊度假村传至兰斯的耳中,电流声滋滋啦啦,信号时断时续,但兰斯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他已经派人开启这里的地下城了。”
兰斯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信使还在为NO.749做事,那么说明他们的神迹还没有被收回。
而绿洲的人不齐,NO.749的计划就不算完成到最后一步,既然NO.749不惜东奔西跑地收集尸体上的神迹,那少了一个在他眼中都不算完美。
他们必须赶在地下城被破前阻止NO.749,而一切的筹谋算计,归根到底,不过是力量的较量。
最终,那会是他和NO.749两个人的战局。
兰斯关掉通讯,蓦地抬眼:“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公会成员,同时请求其他三国支援,会师首都城!”
然而说完这句话,他又自言自语道:“该做的都做了,证据也尽可能发到了所有开机的设备上,现在恶人得胜的唯一条件,就是好人袖手旁观。”
湛平川望着兰斯的神情,他从小狐狸稍蹙的眉头中察觉出,兰斯并不相信人性。
期待人类在危机面前不被挑拨,团结一致,差不多和中彩票是一个概率。
可即使身处这样的社会,即使时时感到失望和沮丧,人依旧可以站在不平等与失望之上,选择拯救和善良。
有人深感痛苦,便将痛苦带给他人,有人备受煎熬,却愿他人免于煎熬。
这就是兰斯与NO.749截然不同的选择。
宇宙混沌中,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这颗不起眼的蓝色星球,它一半隐匿在夜色中,一半暴露在光明里,在某一时刻,这颗星球上的无数精密元件同时开始了运动,它们的每一个微小改变,都预兆着最终的结局。
大雨中,一行三十人信使小队乘上越野车,紧急驶向地下城的方向,完成这个最后的任务,他们就将见证这世上最伟大的壮举。
塔斯曼海域,一艘搭载着数千觉醒者的航空母舰调转方向,穿过风暴席卷的海沟,向首都城方向疾驰而来。
就在航母的附近,浓蓝色的海面之下,一道流线型的阴影一闪而过,在它潜入深海的同时,尾鳍高高甩出海平面,墨紫色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罕乌比国际机场,三百余架大型飞机于黄昏起飞,落点就定在首都城国际机场。
加勒比人并不担心没有联邦的准降指令,因为他们的新首领会用风让他们平安降落。
极地的飞机也不遑多让,一架接一架飞往弗比斯湾,他们将在那里与驻军汇合,乘战舰前往丹宁城,为首都城周边城市提供支援。
与此同时,各大顶级公会派出近一半的战斗小队,集结成反抗联盟,各使异能,于三小时后在首都城汇合。
最先赶到的,自然是搭载了湛平川【虚空之境】的高塔和鬼眼成员。
一道空前巨大的裂缝在星洲大学操场上撕开,周遭空气完全扭曲变形,蓝白色的楼宇在滚滚乌云下抖动,雨水被强大的吸力抽进裂隙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从裂隙里逐次走出越来越多的觉醒者,不多时便将操场占了一半。
这样的响动当然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宿舍区轰乱起来,阳台上趴着无数双眼睛,张望着操场的变动。
“闫琦礼。”兰斯喊道。
“明白!”闫琦礼撩起裤腿,挺着大肚子,噔噔噔朝教学楼广播室方向跑去。
此刻校园里灯光尽灭,唯有广播室还开着灯,何竞恩背着手,站在窗口,笑眯眯地向外张望。
闫琦礼很快跑进了广播室,他在星洲大学工作多年,对这里轻车熟路。
看到何竞恩,他眼眶一热:“嗨哟,我还当谁来接我呢。”
何竞恩笑出了皱纹,抬手轻拍他的肩:“校长,您快着点吧。”
闫琦礼重新站在这座校园里,透过窗子望向熟悉的操场,不禁感慨万千。
他曾在这里做了十余年的傀儡,虚度时光,唯唯诺诺,装疯卖傻,他明明从一个不起眼的外科医生成了联邦最好大学的校长,但他却前所未有的痛苦。
人无能,但不影响他人,倒还可以怡然自乐,可要是因为无能而害了一代代最优秀的青年,那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闫琦礼握起话筒,深吸气,第一次真情实感的对满校园的学生说:“各位,我是校长闫琦礼,我也是联邦的傀儡,是平叛之战的帮凶。”
“这些年,无论是教师队伍,还是学生代表都向我提了很多意见,可我都在联邦某些人的暗示下无视了,拒绝了,否定了。”
“现在我要说学生关爱处就是万恶之首!他们是联邦派来监察各位学生和老师的鬼魅,是杀人的刀,是捂嘴的手!”
“还有,平叛之战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而这场阴谋的既得利益者厄迪夫,是个丧心病狂的罪犯!他戕害两名S级学生,盗取他们的腺体,把他们的异能收为己用,他不是英雄,他死有余辜!”
“这些年受到厄迪夫欺凌的同学和老师数不胜数,而他创立的校职工奖惩制度,也激发了人性的恶,让这所拥有百年历史,享誉全球的高校,成为如今相互攻讦,信奉丛林法则的疯狂模样。”
“身为校长,我没有阻止他,不敢阻止他,无法保护我的学生,保护这所学校,是我的失职,我难辞其咎!”
“但更罪恶的,是我头顶那只无形的手,是房间里的大象!我相信大家看得到这十多年来联邦的变化,我告诉你们,在我们校园晚上一盏灯都不舍得开的同时,禁区内灯火通明,他们甚至搬来了雨林生态园,雪山生态园,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供里面的人享乐!”
“我知道这所学校里有很多有识之士沉默着,静看着,清醒着,等一个触底反弹的时机,我告诉你们,就是现在,就是此刻!”
闫琦礼粗喘着气,喉咙干哑。
他紧张地看着何竞恩,握着话筒的手都在哆嗦。
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在人前说过人话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肯相信他。
寂静在雨夜里蔓延了十余秒,突然,一扇扇窗户被猛力拉开,一双双胳膊从窗户内挥舞出来,学生们扬着书包,板凳,枕头,尽情欢呼,呐喊。
“校长牛逼!”
“别的我不懂,但早他妈想骂学生关爱处了,什么狗东西!”
“草,我以前也骂过闫校长,没想到这老小子从良了?”
“我就说学校里不让点灯离谱,前十多年哪有这个规定。”
“支持校长改邪归正!”
“哦吼反抗!干他妈的!”
“别人不敢说,但我要说厄迪夫就是纯畜生!他的论文都是研究生代写的!”
“支持校长揭露联邦真面目!”
星洲大学四大院长此刻都未休息,他们就是闫琦礼口中的沉默着,静看着的人。
在黑暗的世道,他们不得不蛰伏,隐忍,但此刻,分明依旧是这黑暗的校园,却仿佛有了光的影子。
不知是谁拧亮了手电筒,一道深黄色光束直射向天空。
紧接着,越来越多千奇百怪的灯光亮了起来,有蜡烛,有手机屏幕,有小灯泡,有酒精灯点燃的外套。
灯光汇聚成波光粼粼的长河,迅速蔓延至整座校园,偌大的首都城中,除了禁区之外,又悄然亮起另一簇希望。
学校是极为敏感的地方,哪怕如今的星大已经面目全非,也依旧是很多人心中的神圣之地。
自古以来,学生都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反抗精神,代表着能跳出规则桎梏,勇敢挑战权威的不可控力量。
而这股力量又能感染早已麻木沉睡的首都城居民。
在这个深夜,虽然很多人失去了网络,失去了灯光,但却依旧用眼睛注视着这片越聚越大的光源。
联邦政府很快得到了消息,在联邦议员的命令下,蓝枢七个区所有稽查队员全部出动,前往星洲大学清缴叛军。
高塔和鬼眼公会当然不能牵连这些学生,他们提着灯光走出校园,在那条宽敞的河道旁,与蓝枢稽查队员相撞。
“为联邦荣耀而战,守护国家安全!”
“时代的使命落在我们身上,联邦永远伟大!”
兰斯看着雨中闪烁的异能光芒,于齿间嗤出冷笑。
和他预想的一样,NO.749已经彻底控制了联邦里贪生怕死的高层,然后这些高层又用那套冠冕堂皇的话煽动普通人为自己卖命。
到底是为了联邦的荣耀,还是为了某个人的私心,群体是不会思考的。
梦境女巫一甩卷发上的雨水,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去,无情骂道:“地球都要炸了,这帮傻逼还争着抢着当炮灰!”
她闭上眼,张开双臂,S级信息素突然暴起,激荡在她周围,能量波将她的长发吹起,凌乱舞在风雨里。
她赫然睁眼,伸手指向蓝枢稽查队,厉声道:“跪下!”
S级异能【蛊惑】发动,刹那之间,蓝枢稽查队内的Omega齐刷刷跪倒一片,他们目光痴迷渴望地望向梦境女巫,恨不得立刻得到这位美丽Alpha的拥抱,浑然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卧槽!你们怎么了?都给我起来!”
“这女人是高塔公会的兰绮,赶紧把这帮流口水的Omega拖走!”
“好恶毒的异能,给我杀死他!”
“我来!”
一名S级觉醒者冲出来,只见他手掌激起一团黄色光雾,那光芒陡然幻化成铜钟的模样,朝梦境女巫头顶盖去。
就在铜钟即将把梦境女巫笼罩在内时,S级觉醒者突然感到脚腕一紧。
他低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从水中爬出一条水藤,贴着砖缝蔓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刚要将水藤甩开,就见河对面站着一位金色碧眼的Omega,他苍白的指尖连接着藤蔓的另一端。
只见他将藤蔓扔向空中一只飞蛾,紧接着五指一拢,将飞蛾捏死掌中。
“什么鬼东——”
S级觉醒者没能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全身骨骼仿佛同时被人捏碎,颈椎折断那刻,他七窍涌出鲜血,噗通坠入河中。
那铜钟也随着他的死亡消失不见。
“是那个逃跑的植物系觉醒者,大家小心,他有四阶能力!”
“让我用火烧死他的植物!”
元素系S级刚搓出火苗,影子便投在地上,还不等他用火攻击,他整个人刹那从原地消失。
卢卡斯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去西西伯利亚生火取暖吧!”
Oliver笑着摇头,刚刚卢卡斯拜托他,用藤蔓把锚点送到某个S级身后,他恰好就选了这人。
“疯小丑!是疯小丑!AGW特危监狱逃出来的死刑犯!”
“别让他跑了!这伙人都是黑灯会!”
卢卡斯指着自己,得意洋洋:“看来我在联邦已经很出名了。”
河对岸乱七八糟的异能齐刷刷朝他扔过来,出手的至少都有B级,卢卡斯好汉不吃眼前亏,连蹦带跳,最后滋溜钻到了阿德里安的翅膀后面。
他把下巴垫在翅膀上,朝蓝枢稽查队做鬼脸:“打我啊,往这儿打,别怂!”
异能紧跟着追了过来,阿德里安丝毫未动,羽翅一扫,轻而易举将攻击挥散。
下一秒,一只蓝色巨眼突然挤破乌云,从上空俯视人间。
凡是在它视觉范围内的觉醒者,都同时失去了攻击能力,双目失神地僵在原地。
阿德里安转回头,狭眼注视卢卡斯:“你在西西伯利亚还有锚点,给哥哥准备的?”
卢卡斯心跳加速,睁眼说谎:“我没有啊。”
阿德里安用翅膀挑起他的下巴:“没有最好,最近哥哥刚好想玩弄你的锚点,别给我机会。”
卢卡斯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连揪着羽毛的手指尖都是烫的:“我靠,你——”居然直接说出来。
阿德里安收回目光,一抖翅膀,将卢卡斯护在羽翼里。
卢卡斯手里还捏着一撮揪下来的小绒毛。
他忿忿吹走。
有觉醒者很快发现,只要避开巨眼的视线,就能不受这种异能控制。
于是有人脱掉衣服,将异能施加在布料上,那布料顷刻间变得又长又大,他双手抓起衣服,猛然一甩,企图盖在同僚的头顶,挡住视线。
可惜衣服甩起来的同时,他脚下的那片草地里突然发出聒噪的窸窣声。
“什么声音?”他不由一愣,衣服也暂且垂了下去。
就在他迟疑的当下,对岸的邓枝对着草地默念:“蚀骨吸髓。”
无数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破土而出,疯狂爬窜,一个成年健壮的觉醒者眨眼之间就被啃食成了一副骨架。
“是邓枝!是司区长抓的邓枝!她不是死了吗?”
“快上报联邦,请求支援,黑灯会的S级觉醒者太多了!”
度玛戴着鹅黄色的小圆帽,举着大喇叭趴在阿巴顿背上,一本正经道:“蓝枢稽查队快撤退,兰斯说你们的地下城要破了。”
“谁他妈信你的话!”
“别听黑灯会危言耸听!”
然而紧接着,他们所有人的通讯耳机里都传来了这句话,此起彼伏,绵绵不绝,比洗脑单曲还魔性,除非关掉耳机与指挥中心彻底断联。
蓝枢稽查队:“”
度玛放下大喇叭,将手机贴在唇边,呼着哈气认真问:“喂兰斯,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你做的很好,注意安全。”
城郊度假村外,兰斯与湛平川并肩而立,手机的微光映亮他琥珀色的眼眸。
第244章
兰斯和湛平川没有留下作战,他们的任务不是蓝枢稽查队,而是NO.749和其他神迹。
那分散去首都城周边三十余个地下城的信使他们没精力去找,所以干脆来了所谓的绿洲。
上次来,这里还寂寥的很,大雨将斑驳的油漆都冲刷褪了色,偌大的荒地难得才遇到一两个人。
但此刻,这里明显有点人满为患了。
兰斯挂断电话后,冷漠地望着不远处的NO.749。
就如他猜到NO.749的重心在度假村,NO.749也猜到他会来度假村。
可即便兰斯已经赶来了,NO.749也没有直接吸收他身边信使的神迹,因为人数还不全,又因为兰斯不久前才刚刚使用过【同态克隆】。
“寡不敌众,你不去帮星洲大学那帮人?”NO.749撑着一柄黑伞,雨珠连成串从伞骨淌下,在沙泥地汇聚成泥泞的浅滩。
此时的NO.749已经没有穿那身黑袍了,他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露出了那张看似谦和温润的脸。
那是一张很具有蛊惑性的脸,兰斯无辜干净的神情便是遗传自他,当年他就是这样一步步骗取了迦妮塔的信任。
“他们不需要我担心,我只要杀了你就够了。”
和蓝枢稽查队的数量相比,高塔与鬼眼的觉醒者确实太少,但兰斯相信他们顶得住,况且援兵很快就会赶到了。
“那即将被开启的三十余个地下城你也不管了?”NO.749嘲弄地勾起了唇。
前往开启地下城的信使全部拥有神迹,理论上,只有兰斯,湛平川以及沧龙有本事杀死他们。
“我不是救世主,也管不了那么多人的生死,杀你,是为了保护我在乎的人。”兰斯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拢起。
“还是你也期待异兽出笼后,他们知道真相时的表情?”NO.749意味深长道。
兰斯:“你不用揣测我,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
NO.749雨伞微抬,目光向天际望了一眼,喟叹道:“无论你想不想,我都会让你在死前看到的,他们那悔不当初的表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来拯救联邦人的兰斯,此刻也被联邦人辜负着,而报复人类对神祇系觉醒者的辜负,就是NO.749的使命。
湛平川的目光在NO.749身后足有千名之多的信使身上扫过,他先是确定了老疯子的位置,然后盘算能否趁机把其他信使送走,让NO.749来不及吸收神迹。
打定主意后,湛平川就开始对NO.749精神攻击:“我说您是不是后悔把同胞都干死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憋疯了,倾诉欲这么强?”
NO.749听到湛平川说话,果然皱起了眉,他对湛平川的厌恶来自很多方面,多到他都数不清。
湛平川懒散一笑,明目张胆地往前凑了两步:“我老婆人狠话不多,但是我话痨,我陪你唠啊。”
NO.749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湛平川,瞳孔逐渐变黑。
察觉到NO.749有神明附体的征兆,兰斯一把将湛平川拉到自己身后,护了起来,白皙的脖颈上也隐隐浮起图腾。
湛平川顺势将手搭在兰斯腰上,探出头来,朝NO.749得意地挑了挑眉:“不说话就想动手?幸好我有老婆护着。”
说完,湛平川还恶心的在兰斯红棕色的头发上蹭了蹭脸。
NO.749的下颚果然绷紧,面部表情也逐渐凶神恶煞起来。
他强压怒气对兰斯说:“你母亲被我葬在禁区后山,她很喜欢你,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尸体埋在她身边。”
隐藏在信使队伍中的老疯子听到这句话,骨节攥得咯吱作响。
果然,他把迦妮塔的尸体带走了,他让她死后还困囿于杀死神祇系觉醒者的联邦人当中,不得安宁。
兰斯突然想到,曾经阿巴顿召唤司泓穗亡灵时,司泓穗曾提到,后山很深的下面,还有一个姐姐。
他眼底隐隐闪烁寒光,冷冷道:“你死后,我会将你挫骨扬灰,撕碎亡灵,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一串被风吹斜的雨珠点在NO.749脸上,又瞬间化作蒸汽散去,此时他已有一半眼球变黑了。
这样诡异的一幕,让他身上无端渗出冷意。
他对兰斯没有丝毫感情,所以兰斯对他的仇恨和敌意根本伤不到他,但他决不允许有人说让他再也见不到迦妮塔,哪怕他最后会遗忘与迦妮塔的回忆。
毁灭所有人类后,他和信使们会脱离肉体的牵绊,以最纯净的方式彻底成为古神的一部分,他们的意识会永存混沌中,和其他星球的天选者一起,不死不灭。
拥有了神性之后,他就会忘记迦妮塔,忘记曾令他困惑的情绪,和让他垂怜的眉眼,他将不再有任何缺陷,成为最完美的生命。
“杀了他!”
“元老杀了他!”
“决不允许他破坏我们神圣的计划!”
“所有拦路者必将死亡,胜利属于古神教!”
“胜利属于古神教!”
“胜利属于古神教!”
千余名身着白袍的信使齐刷刷扔掉雨伞,向着NO.749做出那个神圣的,充满虔诚的手势。
他们十指交叠,用力外翻拇指,几乎要将手骨折断,恶意与疯狂从他们身体每个毛孔中肆意窜出。
愤怒高亢的声音一遍遍撞在雨夜里,如魔音贯耳,愈演愈烈。
几乎是同一时间,NO.749周身腾起黑雾,而兰斯展开两扇骨翅,银光漫天。
两道身影刹那间撞在一起,巨大的能量将那柄黑伞撕碎成齑粉。
黑雾卷上‘兰斯’的脖颈,下一秒,图腾猩红的光芒就从黑雾中刺出来,将雾气荡尽。
兰斯在灵境系统中对外神说:“牵制祂的注意力,慢慢把祂带离那帮信使。”
神明打架是不会相互算计的,祂们习惯了靠实力对轰,作为宇宙中强大的个体,足量的资源和无穷的力量让祂们根本无从滋生阴谋。
但人类就不一样了,经过数万年的锤炼,人类已经习惯了兵不厌诈,机关算尽。
于是,外神在兰斯的指导下,边打边退,逐渐将‘NO.749’带离了信使群。
黑雾从四面八方向‘兰斯’包裹而去,‘兰斯’扇动骨翅,将黑雾搅碎,然后抬手一抚颈间图腾,一抹猩红染在祂苍白的指尖,那手指流淌着红色光芒,狠狠刺穿‘NO.749’的腹腔!
然而‘NO.749’体内就像有道无形的绳索,突然死死勒住了‘兰斯’的手腕,几欲将祂的手腕粉碎。
猩红图腾能量暴起,一道红线沿着血管一路输送到手上,紧接着,强悍的能量波在‘NO.749’体内爆开——
刹那间,那具身体支离破碎,‘兰斯’收回手,骄傲地扬起头颅。
灵境系统中兰斯厉声道:“别轻敌!想想你曾经这么快打败过祂吗?”
外神不悦,刚想钻回灵境系统骂这个放肆的通道两句,祂背后就攀起一阵凉意,紧接着,骨翅上传来一阵撕痛,让祂忍不住将混沌搅得天翻地覆。
兰斯被狠狠掀翻在灵境系统里,肩胛骨豁开一道狰狞的伤口,有鲜血沿着脊背淌下来。
外神用的毕竟是他的身体,当他们意见相左时,就会出现攻击的断层。
刚刚古神显然是故意卖破绽,用雨水制成一面水墙,通过折射原理造成误差,让外神没能攻击到祂的要害。
而想出这一招的,自然就是NO.749,但他们俩的配合度要比兰斯和外神高多了。
“随机找个信使弄死!”兰斯立即道。
这下外神不敢不听了,祂凝起双眸,盯向亢奋的信使们。
就在祂对信使产生杀意时,古神果然放开了祂的骨翅,闪身拦掉了攻击。
兰斯扶着左臂站起身,明显看到‘NO.749’脸上露出不满。
配合度高是优势,但也有弊端,比如古神不会理解NO.749对完美的追求,如果是祂,就会在刚刚撕掉外神的骨翅,而不会在乎一名信使的死亡。
NO.749当然也不在乎信使的死亡,毕竟他只需要他们的神迹,但他不能让这些人在此刻死掉,因为他们还没亲眼看到终结。
失掉了机会,‘NO.749’明显没有刚刚气定神闲,祂更快的向‘兰斯’攻击,两人的打斗眨眼睛推平了几栋大楼。
而‘NO.749’也肉眼可见的,距离度假村广场越来越远。
就是现在!
湛平川将全身的异能信息素汇聚到双掌,然后拼尽全力撕开广场大地,那泥泞不堪的路面突然裂开幽黑的缝隙,里面渗出令人绝望的热度。
“给我开!”
就在他即将把裂隙扩散至整个广场时,他身后突然有团黑雾出现,转瞬之间裹住了他的双手,咔嚓——
湛平川双臂同时骨折,剧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鲜血从伤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两条手臂。
疼痛之余,【虚空之境】也消失不见,好在他反应的快,转而发动【时间穿越】,将自己藏进了其他时间里。
他回到了一分钟之前,通过反复循环这段时间,他这才发现,他身后始终有一团黑雾紧随。
在他出手想要送走信使们时,那黑雾眨眼之间就到了他身前,露出NO.749冷笑的脸。
可‘NO.749’明明还在跟‘兰斯’对打?
是【同态克隆】!
湛平川瞬间想到,NO.749还有最多五管可用,他的【虚空之境】早已不是秘密,恐怕在‘兰斯’将古神引开时,NO.749就猜到了他们要声东击西,所以趁机喝下信息素,发动了能力,让一个分身盯住他。
“这老小子心眼还挺多!”
幸好湛平川也不是全无准备,他手里还有一支出发前楚浮交给他的薄荷信息素。
湛平川颤抖着用两指将信息素夹出来,还好只是骨头断了,神经还在,不影响他的动作。
他咬开盖子,艰难的将薄荷信息素灌入口中,随后一阵清凉包裹了他,双臂的碎骨眨眼之间恢复如初。
“呼,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湛平川特意在过去等待了十分钟,确定NO.749那管信息素失效了,才回到时间尽头。
他一出现,‘兰斯’就扯着他的衣领将他带到了远处。
“疼不疼?”‘兰斯’的瞳孔恢复了片刻,湛平川指尖淌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NO.749暂时没有追上来,因为当他召唤分身分散自己的体力时,外神占据了上风,在他胸膛抓出一道七寸长的伤口。
“没事宝贝儿。”湛平川安慰兰斯,然后撑着地面站起了身。
他转而对NO.749莞尔:“喂,是不是我每用一次【虚空之境】你就要开一次分身啊?”
说着,湛平川眼神一变,作势就要再次撕开裂隙。
NO.749目光阴冷地盯着他,手臂一抬,准备打断湛平川的异能。
刚刚他本该直接杀死湛平川,但喝信息素召唤分身拖慢了他的速度,让他被外神击中。
分身看到本体落了下风,于是便冲过来帮他。
这异能创造的每个分身都有独立思考能力,所以不会听从他的命令,没办法,他只能让湛平川逃过一劫。
他等着湛平川再来送死,然而湛平川虚晃一枪,又把信息素收回来了。
他哂笑:“你准备好了,我才不浪费体力呢,等你下次不注意再说。”
NO.749显然比他们对付的任何人都难缠和谨慎,无论他和兰斯有什么小心思,NO.749都能很快猜到。
这人毕竟比他们多活了二十多年,靠一路算计爬上了权力之巅,不真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让NO.749放松警惕的。
其实湛平川最多能杀杀那些信使们,真正能对NO.749造成伤害的,只有兰斯和老疯子。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为老疯子创造契机。
本忧从信使队伍中走了出来,他的长袍已经完全湿了,头发也黏在脸上,但并不妨碍他身上有股阴森的气质,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厉鬼。
“你的对手是我,不要想着耍花样。”
湛平川诧异:“又一个肠粉?”
本忧瞳孔一点点缩紧:“看来你还记得他,那刚好送你去陪葬!”
湛平川周遭无端起了风,紧接着,雨声,人声全部在他耳畔消失,他眼前的景象逐渐褪色,直至成为一片纯白。
他仿佛被锁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这个空间足有五十平米,方方正正,细看去,纯白的墙壁上有一道道格子。
他不知道这格子代表什么含义,但站在这里,他暂时还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他尝试撕开时空裂隙走出这片空间,他分明感到裂隙生成了,但裂隙却出现在这片空间外。
他又用了时间穿越,企图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位置,再回来,避开这里。
可没想到这片空间能和他一起回去。
“有意思。”湛平川上下打量那一个个小格子。
NO.749召了这么多信使,其中显然也是有天才的,比如这个和本怖长得很像的人。
这个人和他的异能判定不相上下,所以他可以带着这片空间回到过去,却无法摆脱。
但高级异能都有致命缺陷,这个空间也不例外。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等兰斯打败NO.749,过来救他,二是自己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幸好湛平川不是个吃软饭的Alpha。
他来到一个看似松动的格子前,抬起腿,用尽全身力气向格子踹去。
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格子居然陷了下去。
湛平川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地翻滚,避开原处,果然下一秒,格子里就弹出了本怖那种黑液凝结的小球。
幸亏他躲得快,小球打到了后面的墙壁上,产生剧烈的爆炸,随后分裂成两瓣。
湛平川见状不好,立刻召出屏障护住自己,小球越弹越多,爆炸越来越强,这方空间简直就像一口高压锅,随时都可能承受不住压力轰然爆裂。
湛平川待在屏障里,冷静地观察着。
他发现那个凹陷的格子正在缓慢回弹,当格子完全弹回原位,所有黑液都消失了。
果然,那个看似松动的格子是个陷阱,就是为了让他触发机关。
“噢,原来你没办法主动向我攻击,在这个空间里,你只能引导我被动触发机关。”湛平川饶有兴致。
“我猜这些格子后面应该藏着很多种异能,就和扫雷游戏一样,随时可能踩到埋着的雷。”湛平川一边说一边蹲身观察每个格子,“但也一定有出去的路,只要我能在体力耗尽之前找到它。”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灵境系统的血海中,那五枚胞体再次浮了上来。
每当他遇到危机,就会有股力量吸引他去接触五阶能力。
他知道只要掌握了五阶能力,整个三维空间都会在他掌中,走出这里根本不成问题。
但他不乐意。
“下去,现在用不着你们。”
呵退五枚胞体,湛平川从口袋中摸出一小兜大力丸:“孙砸,刚好爷爷有的是体力。”
本忧能听见湛平川的所有声音,但他只是无声冷笑,没有回。
因为湛平川猜错了,而这个错误,将把湛平川彻底葬送在这里。
这片空间就是本忧的身体,在这里,一切规则由他掌控,这所有的格子中总共被他设置了二百三十种异能伤害,而生门只有十个。
这二百三十种异能和十个生门都可以被他自由转换,他虽然无法主动攻击湛平川,却能将湛平川最害怕的异能随时送到湛平川眼前。
所以单靠试每一个格子是出不去的,因为在湛平川试的过程中,格子的顺序早就被他调换了。
他的空间只有一个缺点,就是这些生门的颜色要比其他格子灰一些。
但这个灰度极其微不足道,只有天赋异禀的色彩敏感者,才能辨别出颜色的差异,准确找到生门。
但根据他二十多年的经验,还从未有人能够逃出他的空间,这里的致死率几乎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无论湛平川有多少体力,只要他找不准生门,最终都会被耗死在这儿。
但湛平川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靠体力硬拼,他也怕这玩意儿还有他不知道的规则。
所以他仔细研究起这些格子来。
从外表看,他几乎找不到任何差别,每个格子都是一样大小,一样颜色,偶尔本忧会故意弄松一颗,引导他去按。
他直接没搭理。
“能有什么区别呢?”湛平川思忖着。
花纹?
他伸手摸去,每个格子光滑冰冷,没有任何花纹。
划痕?
他将脸贴上去,仔仔细细瞧,格子们完美无瑕,也没有划痕。
难道是遵循什么数学规律?
这就为难湛平川了,他学那点数学也就应付一下高考。
当本忧看到湛平川从生门前路过时,他就确信湛平川不是色彩敏感者,区分不出灰度差异。
这让他更加安心,他几乎可以预见湛平川被折磨疯的结局。
湛平川爬上爬下,将每个格子都看了一遍,还严肃的在黑液格子上做了个记号。
本忧果断将黑液挪走了,换了道生门过来,他知道这个地方被湛平川排除了,湛平川不会再碰。
湛平川看了半天没看出所以然,于是干脆枕着胳膊躺在了地上。
“哎哥们儿,你用这个异能的时候还能干别的事吗?”
没有回音。
“外面怎么样了啊,你们大蛾子败了吗?”
还是没有回音。
“你这异能一次能关多少人啊,不会就一个吧?”
本忧还是不答,他担心自己说的话会让湛平川分析出什么。
“说实话这异能挺没劲的,不爽啊,打又打不了,只能等别人饿死累死。”
“你说我要是在你这儿睡个几天,你能气死吗?”
湛平川一边说闲话激怒本忧,一边快速思考着。
小狐狸还没来救他,说明正和NO.749打得难舍难分。
他刚刚在各个格子上摸索时,其实并不是在观察格子,而是在试探本忧的反应。
当他周围有生门时,本忧会有情绪波动,这种波动会通过信息素的变化传递给他。
他也的确感到他在路过某个格子时,本忧的信息素有一瞬增强。
但当他走开,转悠一圈再回来时,那波动就消失了。
说明生门已经不在当初的位置,本忧是可以调换的。
这就棘手了,他又不能真在这里睡几天,否则等NO.749回收神迹,黄花菜都凉了。
湛平川闭目养神一会儿,突然微不可见地牵了牵唇,再次起身,他又绕着所有格子转了一圈。
“好格子和坏格子一定是有差别的吧,只不过我还没发现,但我有预感,我肯定能找到。”他说给本忧听。
他把每个格子都仔细看了一遍,故意忽略那枚做了记号的黑液格子。
看完后,湛平川划破手指,用血在地上做笔记。
温度No。
颜色No。
松弛度No。
边角No
看了他做的笔记,本忧笑了,他知道湛平川将陷入死循环。
总结之后没有头绪,湛平川再找了一圈,当然他还是故意忽略了黑液格子。
这次找完,他又写下了三个No。
他这人写字大,边写边后退,写着写着就慢慢靠近了黑液格子。
而本忧的注意力全都落在湛平川拿血写的废话上,一时间忘记了挪换格子。
其实他也没必要挪换,因为湛平川除了最开始按下格子后便没再动过,只是一味的观察。
湛平川越写字越多,越写越歪,直到他已经离黑液格子很近,他突然停笔转身,猛地踹向黑液格子,然后将屏障护满全身,毫不犹豫地撞了出去。
本忧刹那间脸色大变,但此刻再想挪动格子已经来不及了。
湛平川闯入生门,鼻息间嗅到雨水的腥气,他没有丝毫犹豫,目光一沉,千万道红丝从他身体里窜出,如利箭一般刺入那片空间!
那片严丝合缝的空间被红丝从外部穿透,坚不可摧的白色墙壁出现裂痕,格子纷纷坍塌,彼此乱撞,又引爆更多的异能。
“啊啊啊啊啊啊湛——”
咆哮戛然而止,那片空间被摧毁,本忧的意识也荡然无存。
他的身体变成一具无主的空壳,僵立在大雨中,瞳孔如尸体般死寂。
湛平川彻底回到现实世界,他立刻抬腿将本忧的尸体踹进了时空裂隙。
恰在此时,暴雨如注,天际传来一声异兽的长鸣,撕碎了首都城虚伪的平静。
地下城开了!
第245章
黑夜撕碎了虚伪的面具,那一刻,首都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和沙漠城不一样,首都城及其周边不具备阻拦异兽的天然屏障,闯出地下城的异兽们轻而易举地入侵城市,咬碎钢筋,撞毁房屋,吞杀人类。
求救声淹没在更大的求救声中,而联邦政府的热线电话却始终显示占线。
“异兽出来了!”梦境女巫仰头望着乌云,雨滴落在她脸上,密集的,迅速的,仿佛是某种声势浩大的倒计时,预兆着地球的毁灭。
阿德里安将羽翅从一名稽查队员的咽喉拔出,被大雨稀释的血浆顺着他的西装流淌。
“现在你们是杀异兽,还是继续送死?”
蓝枢稽查队寂静数秒,七区区长郝能言发出一声冷笑:“阿德里安,你少妖言惑众,异兽出笼有元老院和信使们解决,我们的任务是全歼叛贼,况且谁知道这些异兽是不是你们放出来的?”
Oliver抹去脸上雨水,急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先爆发异兽潮的恰恰是沙漠城和港谭,难道我们会害自己?异兽很快就会摧毁整座城市,人类再不团结起来,一切都晚了!”
“啊我可太熟悉你了。”郝能言激动地指着Oliver,情绪高亢,“说我没长脑子,你个当了别人十四年禁脔的玩物倒是聪明,我看你们是穷途末路了,才在这儿危言耸听吧!”
Oliver失望地摇头。
他并不会因此而愤怒,他只是遗憾,再大的危机在有些人心中也大不过偏见。
这偏见要是只伤害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可身为蓝枢七区区长,郝能言决定的是更多无辜者的命运。
“妈哒,割了你的舌头。”莉莉一甩蓝辫子,提刀就冲了上去。
“莉莉!”梦境女巫一把没抓住,莉莉就杀入了敌阵。
莉莉矮小灵便,形如鬼魅,眨眼就窜到了郝能言身边,没有一句废话,她举刀便刺。
“自投罗网!”闪电光下,郝能言的表情阴森狰狞,只见他的身体突然融化成滚烫的岩浆,不再具有实体。
莉莉的刀一碰岩浆便熔成铁水,而此刻,她与郝能言不过一步之遥,一只手臂甚至捅进了岩浆化成的孔洞中。
莉莉狠狠一闭眼,这下肯定逃不开了,就算不死,岩浆也会融化掉她一只手臂,她以后就没有右手了。
然而想象中的滚烫并没有出现,流淌的岩浆再次变成了真实的肉体,莉莉的拳头刚好捣着郝能言的心脏,郝能言惊恐地睁大双眼,鲜血顺着胸腔的破口汹涌喷出。
莉莉猛地将拳头拔出,溅起的血花淋了她一脸,趁着周遭稽查队员没反应过来,她抡拳将郝能言的尸体砸倒,反手缴了他的枪,然后抬枪便射,一连放倒了五个稽查队员。
“是司区长的异能【笼罩】!”
“操他妈的,别让她跑了!”
“速战速决,咱们人多怕什么!”
“弄死他们,然后再解决异兽!”
Oliver见状忙收起【笼罩】,紧接着甩起一条藤蔓,直接捆住莉莉的腰,将人一把扯了回来。
“啊啊啊!”莉莉飞了起来,然后一头撞在了阿巴顿结实的肚子上。
阿巴顿赶紧把她抱住,慢慢放下:“唔,小心。”
Oliver这才松一口气:“还好你没事。”
他也是情急,才喝下司泓掣的信息素,他实在太了解司泓掣的能力了,几乎和他自己的异能一样熟悉,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运用它们。
莉莉囫囵擦去脸上的鲜血,高傲地仰起脸:“他敢骂你,当然要杀了他。”
Oliver摸摸她蓝色的头发:“谢谢你维护我。”
“别再心存幻想了,这些人就是注定要做炮灰的。”阿德里安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暗光,他将满是血污的西装脱下,随手扔掉,然后迈步走向蓝枢稽查队。
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杀意,身体里每根神经都在叫嚣,闪电骇然劈下,将他的影子长长拖向地面,仿佛是地狱走出的罗刹。
残肢乱飞,鲜血四溅,空气里接连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双方再无交谈,只剩异能和稀铅矿武器激烈的对撞。
法塔不停给拥有控制系异能的觉醒者发大力丸,希望他们可能撑得久一点,战争到现在,已经进行了近三个小时,大家的体力都快要到极限了。
“同学们!看着干什么,去帮忙啊!”
“锤爆联邦!干他们!”
“大一没练出能力的后退,让我们大四的先上!”
“卧槽我们生化院院长都冲了,兄弟们跟着院长干啊!”
“我们历史院院长也冲了!”
“四大院长都上了,燃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击退联邦!干碎特权!胜利属于星大!”
“去你妈的不开灯,去你妈的学生关爱处!”
学生们冲出学校,一拥而上,眼中满是反抗权威的兴奋。
“老师!”Oliver战斗之余,紧张地望向何竞恩。
何竞恩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再也不颓废拖沓,他双目明亮有神,身法轻盈灵便,手刃轻而易举将一名稽查队员劈倒。
“不放心啊,只好来帮你。”
Oliver心头一热,立刻跑过来,与老师并肩作战。
难得的优势被学生们冲散了,蓝枢稽查队气不打一处来——
“学生都给我滚!再不走开枪了!”
“日!这帮吃里扒外的小孩!”
“怎么办?杀不杀学生?快请示联邦议会!”
“再说一遍,学生再向前,等同叛贼,立即枪毙!”
威胁声并没有吓退星洲大学的学生们,在他们的参与下,蓝枢稽查队一时间投鼠忌器,频频后退。
然而短暂的颓势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分钟后,七区副区长接到联邦议会的命令,对学生格杀勿论。
同时蓝枢三区,五区区长带领三千稽查队员赶来支援,几乎搬空了禁区一半的兵力。
“联邦议会最新命令,不用顾忌学生,给我杀!”
“支援来了!大家不要退,三区五区都来了!”
“跟联邦作对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三千名训练有素的稽查队员赶到,形势陡然逆转,学生和两家公会被团团包围,越来越多的公会成员负伤倒下。
梦境女巫的异能适合远距离攻击,不适合近战,在稽查队员的不断推进下,她大腿中了弹,稀铅矿子弹嵌在身体里,限制了她的能力。
她咬着牙:“后退!把那帮学生护起来!别真死在这儿!”
“大小姐!”阿巴顿想召出两个异兽亡灵保护兰绮,但他掌心绿光闪烁,又刹那熄灭下去。
他的体力已经用光,无法再召唤更多的亡灵了。
“法塔,我需要药!”
“没药了!”法塔还想手搓大力丸,谁料一个没搓成,他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上久而不愈的毒疤也开始破裂流脓。
“小机器脑袋呢?”卢卡斯打空了四支机关枪,人杀了个尽兴,他还用血在自己脸上涂了个小丑妆。
然而一回头,他却发现度玛不见了。
他在人群中乱窜,怎么也找不到度玛的身影,急的他冷汗都下来了。
这小机器脑袋没有好坏的概念,在没收到命令时也不会主动攻击敌人,要是被对面抓住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卢卡斯后悔不迭,他刚刚杀疯了,完全忘了应该先把度玛送到安全的地方。
度玛戴着鹅黄色的小圆帽,乖乖站在人群里,捂着耳朵,生怕听不到兰斯或兰绮的命令。
人群在他身边换来换去,他也被撞得东倒西歪。
突然,一名稽查队员杀到了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柄稀铅矿手枪。
度玛眨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双手提了提肩头的书包带。
“喊话的那个小崽子,去死吧!”稽查队员抬枪对准度玛。
卢卡斯恰在此时看到了度玛的身影,他顿时魂不附体,手忙脚乱的一打响指,发动【影子锚定】。
好消息,度玛确实被他挪走了,那一枪打空了。
坏消息,他把度玛挪到了他身边。
他并没有注意到,蓝枢七区一名狙击手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和度玛。
度玛这时还扭过头问:“卢卡斯,你叫我过来有事吗?”
卢卡斯刚要开口,狙击手就扣动了扳机,子弹射向他与度玛重叠的位置,如果不受阻碍,子弹将会贯穿他的颈椎并从度玛面中打入。
“小心!”恰好卢卡斯附近有一名拥有【危险感知】能力的同学,他及时出言提醒。
可惜他只知道卢卡斯和度玛即将出事,却不知道因何出事,何时出事。
卢卡斯被他喊得一愣。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极速掠过人群,挥起双翅,将卢卡斯严丝合缝地挡住。
噗呲!
卢卡斯分明听到了子弹穿透东西的声音,可还不等他看清打中了什么,阿德里安就抓起他和度玛,朝左侧扑去。
砰砰砰!
三枚子弹接二连三击打在地上,掀起一片尘烟,留下三颗深深的弹孔。
“你们没事吧?”穆德里和凌棋急匆匆赶来。
凌棋赶忙捞起度玛,穆德里则摘掉眼镜,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狙击手的位置很快被他锁定到,他双眼射出两道激光,顷刻间洞穿了狙击手的脑袋。
卢卡斯此刻还坐在地上。
按照常理,阿德里安应该早就把他抱起来了,但现在,阿德里安还伏在他身上,没有起来。
“喂,阿德里安?”
卢卡斯推了一下阿德里安的胸膛,明明隔着一层衬衫,他却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卢卡斯脑袋嗡的震了一下,他将手抬起来,看到鲜血溢满了他每道掌纹。
“哥!”卢卡斯连忙抱住阿德里安,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他,“凌棋!凌棋!我哥中弹了!”
卢卡斯觉得自己的理智都被燃烧殆尽了,他心很疼,又一片空,阿德里安那么强大,他从未想过阿德里安会受伤或者死亡。
他感到阿德里安的血已经把他的前胸打湿了,他的眼睛瞬间就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脸上的小丑妆被眼泪冲成了花猫,一点也不酷了。
阿德里安却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肩头,阿德里安的手指是凉的,但力气却并不小。
“嘘,帮哥哥把子弹取出来再哭。”
有稀铅矿子弹在体内,恢复系觉醒者也无能为力。
“操。”卢卡斯抬起一张狼狈的脸,红着眼睛,“你他妈没死啊!”
“嘴里不干不净,你要操谁?”阿德里安松开他,跪在地上,单手扯开被血染湿的衬衫,露出子弹打入的位置。
子弹从他肺部打进来,被卡在了肋骨里,也幸好骨头挡了一下,才没让子弹贯穿,伤害到卢卡斯。
凌棋抖着手:“主管,这里没有麻药。”
“不用。”阿德里安额头青筋已经绷紧了,脸色却未变,他挑起卢卡斯花猫似的脸,“卢卡斯,动手。”
卢卡斯咬着牙,将手探了过去,创口源源不断有鲜血涌出,他根本看不清子弹的位置,他急得满头是汗。
“喂,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弄疼你,然后好玩我的锚点报复我?”
阿德里安沉沉笑了起来。
卢卡斯立刻把手缩了回去:“不行,我把你送回沙漠城,让楚浮治你!”
但还没等他发动【影子锚点】,阿德里安突然握着他的手,带到肋骨断裂的地方,毫不犹豫地按了进去。
鲜血溅射,烫红了卢卡斯的眼睛,但他也成功摸到了那枚子弹。
稀铅矿对他也有不小的影响,但他知道阿德里安正承受莫大的痛苦,所以他不敢犹豫,只好硬着头皮,用刀尖将子弹从肋骨里剜了出来。
阿德里安灰蓝色的瞳孔缩成小点,跪地的双腿因疼痛而抽搐,失血让他的脸色快速苍白,冷汗沿着鼻尖滴到下巴。
子弹掉出那一刻,凌棋立刻使出最大能量,修复阿德里安的伤痕。
然而就在这个间隙,蓝枢稽查队突然发起了强攻——
“兰绮和阿德里安都受伤了!别让他们爬起来!”
“好机会!击中火力打他们俩!叛贼群龙无首就不攻自破了!”
“杀了兰绮和阿德里安!”
“异能锁定!”
高塔和鬼眼队员眼中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都急急奔向己方的指挥。
“不!主管——”
“大小姐——”
危急时刻,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风墙,将异能攻击尽数卷散,飓风摧枯拉朽,携起飞沙走石,铺天盖地朝蓝枢稽查队砸去。
“加勒比国来了!”塔那托一声高吼,带着尤托皮亚的战士冲入战场,他们犹如神兵天降,将蓝枢稽查队冲得乱作一团。
塔那托话音刚落,河道里突然爬出数十个傀儡娃娃,它们张着大嘴见人就咬,谁要是敢打击它们,它们即刻就会爆炸。
“夜行者公会来了!”
紧接着,一只巨鹏从远处飞来,它的爪子上坐着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小女孩垂眸落泪,眼泪在空中越变越大,最后足有热气球大小。
异能【琥珀之泪】发动,眼泪触及的人类均被吞噬在内,凝固成晶莹剔透的琥珀。
“七星莲公会到了!”
眨眼之间,七大顶级公会全部赶到,加上尤托皮亚人,塔斯曼人,极地人,战局彻底翻盘,蓝枢稽查队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梦境女巫和阿德里安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被恢复系觉醒者紧急救治。
阿德里安修复完伤口,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单手系着衬衫的纽扣,另只手在惊魂未定的卢卡斯眼角轻擦:“吓坏了?”
卢卡斯同手同脚地爬起来,嘴硬道:“我才没有呢,你受这点小伤,我完全没放在眼里!”
阿德里安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看在那双至今都红得可怜的深蓝眸子上,他不打算计较了。
“保护好自己,哥哥要去杀人。”
手掌在卢卡斯脸颊轻拍两下,阿德里安才抽手转身,从波波夫手里接过砍刀,再次走入战场。
“支援!再叫支援!”
“二区副区怎么还没来?”
“通知联邦议会,敌人太多,我们顶不住了!”
“联邦卫队怎么还不派人?”
“异兽进入首都城,卫队被异兽潮挡住了!”
“操!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异兽闯入大大小小街区,首都城居民惊慌失措时,突然,被刻意掐断的网络接通了。
联邦人同时收到了联邦政府发来的一则短信。
短信是罕见的红色标题,标注着联邦居民必看。
当所有联邦居民颤颤巍巍点开短信,打开里面的视频链接后,他们看到了让所有人愤怒不已的一幕。
元老议事厅里,联邦议员们的丑态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黑眸的身份,原来他们知道异兽即将淹没首都城,原来他们已经为自己抢到了离开的船票。
慷慨激昂的声明是假的,为联邦荣耀是假的,顶级公会造反是假的
“联邦政府你们不得好死!”
“狗日的议员,真该把你们都宰了!”
“你们是人类的罪人,你们把大众蒙在鼓里,要下十八层地狱!”
“自作孽不可活,瞧瞧你们做的丑事,你们也配当人类领袖?”
“推翻联邦政府,不能让他们活!”
“杀进禁区,跟这帮畜生拼了!”
网络上的声讨愈演愈烈,血淋淋的现实如瘟疫般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很快,一个稽查队员放下了武器,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稽查队员面如死灰,放弃挣扎,他们被骗了,他们不是联邦的英雄,他们是被掌权者玩弄的工具,是随时可牺牲的炮灰。
算了,烂透了,就这样吧。
蓝枢稽查队和联邦卫队同时失去了战斗动力,他们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就是随着这个彻底腐朽的联邦一起沉沦。
“谁把视频发到网上的?”
“怎么会这样?那岂不是把我们都给卖了?”
“快去找黑眸,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接我们走!”
“别傻了,我们都被黑眸骗了,就是他上传了视频!”
“畜生!黑眸这个出尔反尔的畜生!”
“我们再发一条声明,就说视频是P的,是假的!反正那些庸民那么好骗,他们会信的!”
“快,让秘书写声明,这是境外势力的恶意抹黑,我——”
咣!
一声巨响,联邦议会厅大门被踹开,怒气冲冲的红娑研究员和禁区临时工从外冲了进来。
一帮文人和劳工凶神恶煞,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了议员们的肉。
“你们真该死啊,你们要死一万次!”一名植物学家拎着斧头就砍了过来。
“大家冷静一点,不要相信视频的话,联邦议会将——”
“放你妈的屁!给老子死!”另一名生物学家干脆抡起椅子,劈头盖脸地朝一名议员砸去。
砰一声,议员的脑袋被砸得四分五裂,脑浆淌了一地。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众人一拥而上,歇斯底里地打砸砍杀,昔日威严庄重的议会大厅彻底沦为杀戮场,议员们的哀求声和尖叫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满地的尸体混在一起,也分不清那是谁的脑子,又是谁的四肢,几十名议员全部死亡,偌大的议会厅中只剩下厉鬼一样癫狂的学者和工人。
第二封短信如期而至,依旧是鲜红的字体,跟着三个绽放的烟火表情——
“多亏你们的愚蠢,多亏你们的贪婪,你们终将为百年来的压迫和歧视付出代价,胜利属于神祇系觉醒者,和这个畸形的世界说再见吧。”
NO.749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手机里,他谦和儒雅的微笑,真挚又热切地祝贺他们迎来这场盛大的死亡。
第246章
这一天,联邦人终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记起了十八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
它因何而起,因何结束,仇恨从何时开始累积,阴谋从何时开始酝酿,这段本应很残酷的历史,在统治者无情的掩盖下变得空白,而所有人,都将成为这个过错的承担者。
无辜,可怜,悲惨,冤枉,遗憾,此刻似乎成了每个人的人生写照,可谁又不无辜,谁又不可怜。
但谁又不虚伪,谁又不卑鄙,谁又不是象牙塔中高谈文明,背后说句恶心死了。
正义,不过是谁赢谁说的算。
NO.749享受地望着崩溃的首都城,望着高耸入云的铅云熄灭一盏盏灯,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那是他延迟了四十年的极致享受。
“Ume ona”(你看到了)
古神甩开外神,对灵境系统中的NO.749说。
“嗯,我看到了。”NO.749深吸一口气,想要尽情感受此刻的硝烟与血腥。
“Uapa swa kuti hadi yako”(你该遵守你的承诺)
“我会的。”NO.749倾身,优雅地朝古神行了一个绅士礼,“感谢您,崇高的神明。”
外神借着被甩开的间隙,匆匆掠到湛平川身旁,兰斯暂时主导身体,拉住刚刚从本忧体内脱身的湛平川:“我就知道你会打败他。”
湛平川被老婆夸奖得心情愉悦,他刚想倾诉一下本忧空间中发生的事,却突然察觉到首都城的异常。
异兽的跑动让大地为之震颤,哪怕远在郊区,也能看到掀翻房屋的炮火,它们被大雨浇灭,又再次燃起。
首都城的地标性建筑铅云通体漆黑,闪电骇然劈在大楼身侧,只映出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联邦彻底失去秩序,昔日高不可攀的权力中心已然土崩瓦解,所有人自顾不暇,没人在乎这个国家的死活。
三十余名信使已经完成任务,重返度假村,他们完成了任务的最后一环,得到了所有人的鼓掌欢迎,一千多名信使的掌声高亢热烈,白袍扬起碎玻璃片样的水珠,整片荒地广场犹如一口沸腾的油锅,烹炸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荣耀。
湛平川心中一沉,NO.749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暴雨似乎感受到了这颗星球的命运,更加汹涌地砸打下来,雨滴碰到面颊,都能激起莫大的隐痛。
NO.749望着神色凝重的兰斯,怜悯又遗憾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的儿子,但很遗憾,游戏结束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油烹中的白袍们也张开了口,仿佛一盆凉水倒入油锅中,更加恐怖的爆裂起来——
“恭喜神明获得胜利!神明游戏愉快!”
“神明游戏愉快,我等是您忠实的信徒!”
“感谢您赐予我们绿洲,您是永恒,您至高无上!”
“您代表宇宙摧毁这颗落后的星球,我们是被您点醒的先驱。”
“我愿将一切奉献给您,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请您带我登临绿洲!”
信使们齐声呼喊,表情虔诚,充满向往,仿佛他们即将抵达的是宇宙最美妙的境界,他们的生命将得到无与伦比的升华。
这样的场面,任谁见了都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兰斯突然厉声质问NO.749:“你为什么非得做到这步,地球毁灭了,谁还会在乎你追求的正义?”
NO.749以为兰斯无计可施,终于急了,终局即将来临,他不在乎与兰斯多说几句话,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正眼相待的,就只有这个稍稍造成威胁的儿子了。
“我需要他们承认我的正义?如果你被蚂蚁咬了,会希望它向你鞠躬道歉吗?不,你只会一把火烧掉它的窝。”
“你也是人类!”
NO.749笑了:“很快就不是了。”
他先是遗憾地看了一眼本忧消失的方向,本忧的死亡显然破坏了一些完美,但好在并不影响大局。
他像是要拥抱新生一样张开双臂,仰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低语着神明古老的语言。他的双眸再次变为漆黑,额头浮起刺眼的黑色图腾,两道黑雾从他身体里溢出,向信使们蔓延。
那些信使竟然纷纷跪倒在地,做出虔诚的手势,仰望着‘NO.749’,等待绿洲降临。
第一排的信使突然头一栽,倒了下去,黑雾从他们的身体里吸出了同样的物质,融为一体。
兰斯与湛平川对视了一眼,湛平川突然出手,做出要撕开时空裂隙的架势,然后大喊一声:“趁现在!”
‘No.749’黑色眼珠一转,本能出手攻击湛平川,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背后。
老疯子从信使中腾空而起,使出这具身体最强大的异能【银河天落】。
刹那间,坠落的雨滴,空气里的水蒸气,全部化成透明的,细小的利刺,射向‘No.749’。
利刺太近太快,即便是神明也反应不及,眨眼之间,‘No.749’就被穿成了刺猬。
利刺穿透他的皮肤,刺破每根血管,扎进呼吸的肺,跳动的心脏,消化的胃,骨头的关节,他甚至没有立刻流出鲜血,但身体的每处器官都已千疮百孔。
‘No.749’从半空中跌落下去,单膝跪倒在地,两只眼珠里流出蜿蜒的血线。
祂赐予的神迹,拥有伤害祂的能力。
【反噬】和【挪移】,原来他们连这两种异能也拿到了。
NO.749此刻终于了然,怪不得兰斯会突然质问他,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卧底创造机会。
计谋很成功,只可惜他们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错在没有真正了解他。
NO.749心中再次升起诡异的快感,因为他已经预见了兰斯由希望到失望的落差。
老疯子癫狂大笑,笑声和着血泪:“去死吧,去死吧!你赔迦妮塔的命,我要你给迦妮塔偿命!”
“徐子执,快离开!”兰斯急呼。
然而老疯子已经听不进去兰斯的话了,十八年了,他忍受折磨苦苦等待十八年,就是为了今天。
他在这世上唯一爱的,唯一珍惜的,会因为一个小风车而天真微笑的,会操心他喝酒伤害身体的女儿。
他明明是怕拖累迦妮塔,才狠心把她留在弗比斯湾,谁料却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再也不会在大街旁的草坪上捡到活生生的她了,他再也不能带她回家了。
他的女儿被这个人蒙骗,辜负,残忍地杀害了。
他和NO.749都该死。
‘No.749’阴恻恻转过脸来,带着满身的水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老疯子冲去。
兰斯和湛平川根本来不及拯救,‘No.749’的怒意在周遭形成一片不可逾越的屏障,噗呲——
不过一秒的时间,老疯子的胸膛就被击穿了一个血洞,从那血洞里,可以清晰看到他破碎的内脏。
他脸上还保持着癫狂的笑容,眼中却淌出两行清泪。
“迦妮塔,对不起,抛下你”
那声音几乎消失,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栽倒在这个雨夜里,鲜血被雨水冲刷流走。
身体里的神迹被No.749’吸收,他的生命也迎来终结。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法杀死‘No.749’,但能给祂留下伤痕,为兰斯争取最大胜算,就够了。
他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世界遁入黑暗的那刻,他的身体变得很轻,身边没有雨,没有血腥,只有干燥清香的空气。
他随风上升,终于跃出黑暗,来到一片金灿灿的光明。
他看见光明中央走来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举着一只彩色的小风车,朝他伸出了手。
徐子执望着一头红棕色长发的少女,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小心翼翼,说话也变得结巴。
“迦妮塔,酒厂街的晚上,冷吗?”
迦妮塔朝他微笑,轻轻牵起他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航班取消了,我们回家吧,爸爸。”
航班取消了,他没能离开弗比斯湾,他带着迦妮塔回家了。
真好啊,那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雷声滚滚,送别已无遗憾的灵魂。
度假村那台锈迹斑斑的摩天轮终于捱到了临界点,在风雨摧折中轰然垮塌,隔着雨雾遥遥望去,那好像一只斑驳的风车,安眠在广袤大地上。
兰斯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暴起的红色光芒吞噬了摇摇欲坠的黑雾,在‘NO.749’将水针逼出体外之前,骨翅狠狠劈向他的身体,耳畔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NO.749的皮囊被骨翅直直切开,肌肉,脂肪,骨头清晰可见,血肉外翻,像是要将这层皮生生剥开来。
‘NO.749’被掀翻,在泥沼里连滚几番,五脏六腑都淌进污泥,他像是死了一般,将脸贴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只是千名信使身上的神迹依旧源源不断朝他聚拢而来。
湛平川撕开【虚空之境】,希望信使们全都掉入他连通的陷阱,然而这些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各出奇招,避开裂隙,拼命将自己的神迹输送到‘NO.749’体内。
他们像是聚集在‘NO.749’身边的血管,舍弃自己,为心脏输血。
大片大片的白袍信使坠落,倒下,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无用的躯壳留在地球,而意识早已随着神迹一起融入‘NO.749’的身体,从此以后,他们没有自己,他们是神明的一部分,是宇宙延展的纤维。
外神已经将‘NO.749’拧成了麻花,看起来,这具通道像是完全废了。
“死了吗?”湛平川撑着一口气,不敢松懈。
外神也收手,用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NO.749’。
“Kukubali”(认输吧)
外神居高临下,目空一切。
最后一缕神迹汇入‘NO.749’体内,祂就顶着这具残破的皮囊,发出空灵嘶哑的笑声。
那笑声异常恐怖,像是能折磨人的神经,慢慢的,祂在外神的能量压制下站了起来。
NO.749的皮肤,骨骼像是皲裂的碎片,开始脱落,散成一片光点,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可名状,不容置喙,无法描述的存在。
祂的身体长满紫色的甲壳,头顶是两只浑黑的,凸起的眼珠,七扇翅膀展于身后,诡异的图腾印刻在祂额心。
祂的肩背挤着一撮黄色绒毛,淌着粘液的喙中持续发出声音——
“Ameni kwa nipe mai,lak ni lipot”(他已虔诚的献予我,是你输了)
祂不再需要通道降临,信徒奉献了一切,打破了地球最后一层防护,也葬送了最后一丝希望。
兰斯和湛平川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NO.749想在摧毁地球后,继续享受人生。
可NO.749果断地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如契约签订的那样,完全献予神明。
他从未想过掌控世界,他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为仇恨而存在,因仇恨而成长。
一个人无论作恶还是从善,总要有所图,有所图,人性就在,人性在,又怎么能全心全意奉献自己呢?
NO.749是彻彻底底没有了人性。
外神的脸色很快变了,祂转回灵境系统对兰斯大吼——
“Nipe mai sha yako,vin gine tuta shin dwa”(把生命献予我,否则我们都会失败)
还不等兰斯回答,一片扬起的黑沙就把外神狠狠打飞出去。
说不清那是多么恐怖的力量,兰斯的身体撞碎了度假村两栋危楼,砰然砸在废墟里。
外神抖着骨翅爬了起来,而灵境系统中的兰斯却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骨骼没有一处不钝痛。
外神毕竟是借用他的身体,有这道限制,无论如何也打不败本体降临的大蛾子。
兰斯眼前发黑,根本来不及缓和,大蛾子再次赶到,黑雾直捣向他的腹部。
外神赶忙用骨翅一挡,咔嚓一声,骨翅碎裂一半。
兰斯的肩胛骨再添一道伤口,疼痛让他每根神经都在颤抖。
外神连忙撤出数丈,颈上图腾红得快要淌下来,祂疾言厉色催促兰斯:“Hara!”(快)
兰斯挣扎着爬起来,琥珀色的眼眸望向灵境系统外。
神明带来的压迫感令人绝望,那是人力无法企及的强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千千万万次他们都会失败。
这千千万万次时间线里,只有一个恒定不变,那就是他与NO.749的不同。
他对人间尚有眷恋,而NO.749毫无眷恋。
没有眷恋,就没有软肋,没有缺点,而他则会死在犹豫中,死在眷恋里。
“宝贝儿!”
大蛾子又一击袭来,湛平川忙在‘兰斯’身前遮上一层屏障,这屏障虽然阻断了大蛾子的攻击,却如螳臂当车,被击得彻底粉碎。
湛平川只觉血气翻涌,鼻腔和耳朵溢出血来,他踉跄跌倒,废了很大力气才爬了起来,伸手一抹,一片血红。
人类永远无法与神明抗衡,再挡一击,他恐怕就会内脏破裂,七窍流血。
五枚胞体争先恐后冲出血海,在那轮红日下闪烁着。
他的身体预知到了极限,所以让他拥抱五阶能力。
湛平川知道快要结束了,他们即将输给大蛾子,再次陷入轮回。
他会忘记这一世与兰斯相处的记忆,忘记他到底有多爱兰斯。
虽然被湮灭的千千万万次时间线都是如此,可他还是舍不得,那再也不是同一片月色,同一道日光。
外神与大蛾子厮打在一处,但每一回合都是以外神被击飞告一段落。
不过短短十个来回,外神两扇洁白的骨翅已经狼狈不堪,颈上的图腾也逐渐变得暗淡。
灵境系统中的兰斯已经遍体鳞伤,精神也快要支撑不住。
外神不再和他交流,祂打算放弃这条通道,离开这颗星球,与大蛾子在下一局游戏中一决输赢。
毕竟,这不过是一局游戏罢了。
最后一次,外神恰好被击飞到湛平川身旁,红色图腾隐了下去,兰斯的眼睛恢复了琥珀色。
他面色苍白,身后裂开两条深可见骨的伤痕,小腹也泅出一片暗红。
湛平川用力抱住他,挤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来。
“没关系宝贝儿,我们再来一次,你太累了,别动了。”
兰斯伸手触碰他笑着的嘴角,眼波颤动:“我想,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没试过,让我试一试。”
他不想他们的相遇继续湮灭成山崖后的残片了,他不想让老兰,让兰绮,让黑灯会的所有人死在这场碾压式的战争里。
他们本可以依靠他,本可以信赖他。
他也是神祇系觉醒者,是神明选中的通道,他明明有能力护他们周全,将大蛾子赶出地球。
湛平川似乎知道兰斯在想什么,搂着兰斯的手臂更加用力。
兰斯捧着湛平川的脸,缠绵地亲吻他:“如果我输了,我们就再来一次,你要快点学会五阶能力,然后去见我。”
湛平川笑了,他快要溺死在兰斯的情话里了。
他哑着嗓子问:“可要是赢了,我该去哪儿找你呢?”
兰斯的亲吻停了,却仍旧在摩挲他的侧脸,没有说话。
湛平川眼睛红了,兰斯居然不给他确定的答案。
他太需要安全感了,所以他疯狂地想要去触碰那五枚胞体。
但是在触碰之前,他得先刻下执念,曾经的伤痕已经结痂,他怕他认不出来。
于是湛平川遁入灵境系统,劈下一块礁石,拿最锋利的一端,狠狠凿向坚硬的石壁——
砰!
石壁崩开创口,淌出一道血流,他的神经尖锐疼痛,灵境系统剧烈摇颤,血红的浪花溅起数十丈,几欲将红日吞没。
他的精神再次遭受重创,灵境系统几乎在垮塌的边缘,反映到现实中,他的双眸已经失去了神采,淌出两行血泪。
兰斯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用力掰过湛平川的下巴,手指几乎压碎颌骨,强制用疼痛唤醒湛平川。
“湛平川,看着我!等我!”
语毕,兰斯毅然决然踏入那片混沌,拥抱混沌中的广袤与深邃。
他的皮肤逐渐化成碎片,化成光点,晶莹闪烁,飘向上空。
湛平川回神的那刻,眼睁睁看着兰斯在自己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身萦绕银光的神明。
祂的两扇骨翅精美仿佛霜花,祂的身体皎洁神圣飘着清冷的雾气,祂有两只纯白的鹿角,左侧鹿角的上端束着一枚神环。
祂降临的瞬间,便怒吼着与大蛾子厮打在一起,神明的碰撞激起无可测量的能量,湛平川如飘零的落叶,被狠狠掀飞,翻滚不停,最后一头坠入丹宁河中。
冰冷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涌进肺里,他的四肢开始失去知觉,身体不断下坠,往日的回忆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晃过。
他该怎么办?
他不能任凭自己沉入河底,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去死。
他得等一个结局,他必须亲眼看到结局。
如果还是失败了,那他就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再开一局。
大蛾子哪是那么容易打败的,或许这个选择他们早就做过了,但是行不通,他们需要再找其他的办法。
没关系,他绝不会丧失信心。
湛平川羞耻于这无法言说的私心,但这么想着,却让他轻松地笑了出来,他用力挥动僵硬的四肢,浮出冷水,从河面露了头。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奋力爬向岸边,将自己拖了上去。
黑红两道光芒映在天地间,方圆百里的异兽都因恐惧而退散,只有湛平川咬着牙,踉跄走向光芒最深处。
神明之间的较量何止朝暮,本体降临的外神与大蛾子势均力敌,他们从深夜打到白昼,又从白昼打到深夜,湛平川疲惫地躺在草地上,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但大雨一直未停。
在这漫长的休息中,他的身体开始恢复,四肢不再僵硬,锈死的大脑也缓慢转动。
大蛾子失去肠粉二号和被他带走的信使,外神将神迹赐予他和沧龙,算起来,还是外神损失的多一些,毕竟复活S+异兽更废能量。
所以怎么还是势均力敌呢?
幸好势均力敌,他真怕外神将他的神迹收回去,那他就学不会五阶能力,没法去找兰斯了。
湛平川有一点安心,他甚至枕着自己的手臂,张嘴接起了雨水。
雨是干净的,清凉的,润在舌尖,淌入喉咙。
势均力敌,势均力敌
他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万分要紧,能够改写结局的事。
大蛾子曾将神迹附在从棘切割网上,用来杀死沧龙。
是他将那张网送去了外太空,连带着大蛾子一部分神迹。
而现在的他已经有能力将时空裂隙开在任何地点了,他完全可以将那张网的位置开在大蛾子身边。
那张网会伤害大蛾子,却伤害不了外神,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武器。
一滴泪从湛平川眼角淌了下来,他终于用手臂遮住眼睛,痛恸地哽咽起来。
他为什么要想起这件事!
他没有任何借口去找兰斯了!
被泡坏的通讯器偏偏在这时候控干了水,再次传来滋滋啦啦的杂音,那都是他熟悉的声音,他在意的人——
“大侄子,你和我们小少爷怎么样了?异兽彻底摧毁了首都城,我们要顶不住了。”
“喂赘婿,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也快死了吧,跟我弟说,我和老兰会陪他到最后。”
“大少爷,你还好吗?少夫人会赢吗?”
“湛平川,你父母赶来首都城了。”
“儿子,你在哪儿,我和你妈去找你,无论地球毁不毁灭,我们一家在一起就够了。”
“宝贝,我们爱你。”
湛平川的手指死死抠入泥土里,痛苦侵蚀了他全身,他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撕心裂肺的锐痛。
“别逼我都别逼我!”
他犹豫的每一秒,这世上都有无数人死去,他的怯懦和软弱需要用人命来填,他的自私全是别人在买单。
他这么懒散不正经的人,怎么到头来要背负如此沉重的责任?
说好的,小狐狸会和他联姻呢?
为什么就不算数了,为什么骗人,为什么他被抛弃了?
湛平川绝望地抬起了手,红色光芒从他全身向指尖汇聚,结成撼动时空的能量。
他轻轻打响了响指。
两位神明的头顶突然撕开一道幽邃裂隙,犹如开天辟地,乾坤变色,浩渺的宇宙深处,一道巨网从天而降,顷刻间将大蛾子切割成无数碎片。
外神高高扬起头颅,身体里爆发出澎湃的猩红能量,那能量无限膨胀,卷起大蛾子未来得及合起的碎片,猛力轰向宇宙深处。
一方离场,胜负已分。
巨大的爆炸波震碎了漫天的乌云,在破碎的缝隙中,一道金色光芒倾泻而下,映在湛平川的瞳孔。
黎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