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邓枝!”卢卡斯脱口喊出,随即急问,“是邓枝吗?你还活着?”
他绝不会认错邓枝的声音,尤其是在AGW特危死刑监狱事件后!
对面顿了顿,没有回答,匆忙挂断了电话。
这停顿和逃避基本坐实了卢卡斯的猜想,他心绪翻涌,手指微抖, 第一反应是侥幸。
那一遭磨难,他没有死,邓枝也没有死,虽然经历了很不愿回想的折磨,但结局还是好的。
他很想问问邓枝在哪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但当他回拨过去,却发现那个号码已经关机了。
显然邓枝是因为情况紧急才不得不拨打他的电话,邓枝其实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不过卢卡斯早就没有怪邓枝了,毕竟他亲自体验过司泓掣的【令行服从】,知道邓枝也是迫于无奈。
况且现在来看,抓邓枝引他入瓮根本就是司泓掣的计策,为得就是让他们从狱中将老疯子带走,以及介入尤托皮亚的事。
“小少爷,你觉得呢?”
“我猜司泓掣利用了邓枝的【断肢再生】,做了个假死的局,瞒了所有人,他很有可能将邓枝藏在了禁区内,这样反而不容易引起别人的觉察。”
司泓掣这个人兰斯不愿意评价,但不可否认他最后确实是在诚心赎罪,虽然他的赎罪也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所以你觉得塔斯曼有危险是真的?”卢卡斯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轻易相信电话里传来的信息了,毕竟邓枝很可能又被抓起来了,而联邦拥有司泓掣的信息素也不奇怪。
“桑德罗的确到现在都没和我们联系。”
兰斯之所以之前没注意,是因为塔斯曼地区并没有和川国际医院,楚浮搭建的平台没有塔斯曼合情合理。同时因为海底有沧龙坐镇,塞拉尔等人的篡位阴谋又被破坏,所以塔斯曼陷入危险的概率很低。
他以为桑德罗没有联系他,是因为塔斯曼目前平安无事。
但换个角度想,或许塔斯曼此刻已经没有能力联系外界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他不是小丑,暂时还没人能把他留下来。
杀信使的行动只好暂时搁置了,兰斯抓住湛平川的手臂:“我们得去趟塔斯曼,你有把握穿梭到海底宫殿吗?”
海底宫殿在地图上是没有标注的,通过卫星也观测不到,所以湛平川想要找准位置很难。
一旦他们穿梭的点不是芦浦树泡泡的笼罩范围,那么海水会顷刻间倒灌,将他们彻底淹没在时空裂隙里。
淹没倒是不可怕,更可怕的是骤然出现的海底压强,他们可能没来得及动用异能就受不了了。
湛平川也不敢轻易冒险,他略微思量,抬手切断一只扑上来的犬状异兽:“我只能先定位到桃花源村。”
“可以,正好我们判断一下塔斯曼是否有事,如果出了事,桃花源村的村民能把我们送至宫殿。”兰斯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宝贝儿,抱紧我。”湛平川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虚空之境】。
兰斯听话地搂紧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
湛平川带着兰斯进入裂隙,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他们很快从时空裂隙的另一侧踏出来,当光线照入眼睛的那刻,兰斯与湛平川的心同时一沉,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是塔斯曼时间的下午五点,太阳逐渐坠成夕阳,在海面染了片片枫叶红,海浪被风簇拥,层层叠叠,轻拍码头。
四大海沟的中心地区常年风平浪静,气候宜人,就连浪花都温柔又恬静。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美景,曾在他们心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桃花源村绝不该是此刻断壁残垣的模样。
道路两旁颜色丰富,风格迥异的房屋成片成片倒塌,浓烟源源不断从废墟中螺旋上升,曾经和善热情的月眉鸳鸯奶奶,魔鬼鱼爷爷,角蝶大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中央喷泉广场上,那棵遮掩他们接吻的银叶树也已经烧成了焦炭。
唯一的海上住宅区被摧毁至此,显然这里的通讯网络早已中断,果然桑德罗不是不想联系他们,而是已经发不出消息了。
街巷上没有任何人的踪影,但倒塌的房屋内偶有鲜血流出,血液从船屋缝隙渗进海水里,比夕阳更加刺眼。
兰斯眼中晦明变化,他慢慢拢起五指,掌心传来阵阵压痛。
迦妮塔曾经想争取的,塔那托终生为之奋斗的,无非就是一个类似于塔斯曼的玫瑰岛。
建立一个安全富足,自由繁荣的国家有多困难呢?
它需要桑德罗那样英明且善于反思的领导者,需要陈明壁那样刚正不阿,真才实学的辅佐者,需要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不被外敌侵扰的政治环境,需要向上发展的经济,以及不断开化的民智。
在漫长的岁月里,无论哪一点出了问题,这个国家都会走上历史的回头路。
所以塔斯曼才如此珍贵,不可或缺。
然而毁掉它,也仅仅只需要一瞬间罢了。
“不是说联邦没有足够的海洋生态觉醒者吗,这到底是谁干的?”
湛平川蹲下身,擦起缝隙里的血迹,捻了捻指尖。
从鲜血的凝固状态来看,事件发生并没有多久,邓枝提醒得已经足够及时了,然而对方下手还是太快。
“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如此大的破坏,甚至摧毁整个桃花源村的,大概只有NO.749了。”
平叛之战的例子就在眼前,一个神祇系觉醒者的杀戮极限,大概是几万人。
塔斯曼当然不至于全军覆没,恐怕大多数人都逃难到了海里,躲避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桃花源村里死去的,应该是那些海洋生物觉醒者的亲人。
就在这时,废墟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湛平川和兰斯同时转过头去,湛平川立刻召出红丝,将断壁残垣层层卷起,然后他双眸一沉,手臂使力,霍然掀飞了全部塌方。
一个身材健壮的Alpha趴在血泊里,但他显然因为身体好,还撑着一口气。
湛平川反应迅速,立刻跑过去,伸手压住Alpha肩头被木头穿透的伤口,然后掰开他的牙关,喂了一颗大力丸进去。
“你怎么样?”
Alpha吞了大力丸,缓了十多分钟,这才恢复了说话能力。
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努力抬眼才看清兰斯和湛平川的脸。
“我认得你们,你们是国王的朋友。”Alpha微喘气,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但湛平川只揣了法塔给的大力丸,没带别的药,大力丸是提升体能的,治不了伤。
兰斯走过来,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简短告诉我。”
Alpha点点头,很聪明也很配合:“一个长袍男人从天上来,不由分说大开杀戒,他让人觉得恐怖,我们根本,抵抗不了”
兰斯目光一点点垂下去,最终定格在地面的血迹上。
愤怒像沼泽一样在他心底滋生,NO.749果然亲自动手了。
湛平川就要扶他起来:“听着,你现在伤的很严重,我送你去治疗!”
Alpha却一把反握住湛平川的胳膊,眼中噙泪:“救救国王!他去海底找国王了!”
湛平川蹙眉:“我们是来救桑德罗的,但我们都不是鱼,暂时去不了海底。”
Alpha忙指了指自己,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拉紧湛平川:“我我可以!我是码头开快船的,我可以送送你们进去!”
“你的身体?”湛平川上下打量他,评判他是否还能坚持住。
只见Alpha低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亚麻衫已经沾满灰尘和鲜血,肩头的贯穿伤也因为这个动作而血流如注,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一瘸一拐的努力向码头走去。
“国王是希望,国王不能死,救国王!”他嘴里不断念叨着,仿佛这已经是他唯一的心愿,法塔的大力丸竭力吊住他一条命,让他身体爆发出短暂的力量。
湛平川与兰斯对视一眼,兰斯果断拉起他的手:“走!”
他当然知道Alpha现在急需恢复系觉醒者的治疗,但他选择尊重Alpha的选择。
在湛平川屏障的帮助下,三人很快来到码头,Alpha熟练地解开缆绳,迅速钻入驾驶位,发动了快船。
舱盖嘭声闭合,Alpha驾驶着快船一头扎入海底。
透过钢化玻璃窗能够看到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热带鱼的身影在近处一掠而过,快船船体因不断加速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不过短短五分钟,快船就下沉了数百米。
此时海洋深处已经彻底没有光亮照入,唯有能发光的鱼一闪一闪。
Alpha司机显然对海底地形十分熟悉,在一片漆黑中,他也能精准辨别出宫殿的方位,然后一脚油门将车停在国王的私人船库。
舱门打开,宫殿依旧被芦浦树泡泡笼罩着,兰斯与湛平川翻身下船,稳稳踏上大理石地砖。
湛平川朝驾驶舱伸出手:“哥们儿,我现在就送你——”
他话音倏地顿住,因为Alpha司机此刻已经圆睁着双眼,靠在座椅上,永远地失去了呼吸。
兰斯搭着湛平川的肩,轻声道:“他已经为这个国家尽了最大的努力,让他离开吧。”
湛平川无声叹息,郑重的用手掌盖过Alpha的脸,替他合上了双眼。
两人没有太多时间停留,因为宫殿显然不对劲,一艘外面的快船冲入国王私人船库,竟然没有一个警卫队员阻拦。
兰斯一脚踹开船库大门,荧光石的光亮照了进来,同时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气。
“我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在这里!”兰斯深吸气,突然加快脚步朝宫殿前厅的方向跑去。
外神也同时踏出混沌,立于深渊之上,瞳孔一片凝肃,显然祂也感受到了对手的存在。
“宝贝儿,小心!”湛平川紧随其后,刚要给兰斯罩上一层淡红屏障,手指却微微一顿。
他分明看到,自己的灵境系统中,那五枚胞体再次从血海浮了上来,并不断扩大,直至填充他整个大脑。
湛平川舌尖抵住上牙膛,背后不断渗出冷汗。
他不愿学习五阶能力,是不想忘记对兰斯和家人的感情,是觉得事情还会有转机。
然而潜意识却像是在提醒他,其实早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必须接纳这五枚胞体,发动【万物归寂】,开启下一轮循环。
仅是这么想,他的灵境系统就开始震颤,山壁上缓慢结痂的刻字,也不断渗出鲜血来。
异能总有极限,他并不知道,这次是否是崩塌的临界点。
一路上,走廊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警卫尸体,他们大多如那些信使一样,残肢满地,血肉横飞。
兰斯不得不踏着他们的血肉狂奔,腥咸的风刮过他的侧脸,血色染红他的双眸,在前厅那耀眼光火泼洒在他身上时,他果断与外神切换了身体的控制权。
猩红图腾在他脖颈浮起,两扇骨翅倏地张开,一双泛着荧光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视长满黑色甲壳的男人。
被神附身的NO.749转过身来,松弛地竖起薄如蝉翼的翅膀,祂的双眸已然完全被黑色填满,找不到任何眼白。
祂朝外神笑了一下,然后松开手,将尾鳍破碎,满身鲜血的沧龙扔在地上。
“Ikiwa unaweza kuipata,inam mtu alim biasiri”(你能找来,说明有人告了密)
第232章
这当然不是神明能说出来的话,神明根本不屑于思考人类的想法,果然很快,大蛾子就在他们面前收起翅膀,隐去甲壳,散去黑瞳,变回原本NO.749的样子。
NO.749似乎完全不担心外神的突然攻击,没有了神明做中间商,他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
他掀起始终遮在头顶的袍帽,撕掉贴在下巴上的胡须,露出那张属于中年人的脸。
“让我猜猜,是司泓掣留了什么后手对吗?”NO.749将染满鲜血的双手收回袍中,漫不经心问。
兰斯站在灵境系统中听着,不免感到不寒而栗。
NO.749思绪之快,思维之缜密,远超他的想象。
兰斯暂时没有说话,也没有轻举妄动,他在分析NO.749这个人,他必须能够看穿他的底色,才能分析出他的行为模式,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
“这颗棋子,死了也不安生。”NO.749自顾自念叨一句,但很快又冷笑起来,“不过也好,我正想和你说几句话,看来不用留到地球末日了。”
湛平川趁机环视整个前厅,这里的惨状简直让他目不忍视,有些警卫倒下了,有些警卫还在挣扎,芦浦树泡泡外的海水里,浸泡着不知多少具人类的尸体,没有沧龙约束的异兽们正在大肆啃食着那些尸体,鲜血一股股涌出来,海水滚出颗颗气泡,旋转着冲向海面。
这些异兽远超一个地下城的数量,显然有更多海底地下城的大门被破了。
沧龙此刻就倒在NO.749脚边,它尾巴上的鳞片被撕掉很多,狰狞的血肉显露出来,伤口深可见骨。
它的尾鳍已然破烂不堪,再也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它腹部连接鱼尾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再深一寸,恐怕内脏就要流出来。
它金灿灿的瞳孔再次被神明刺瞎了,甚至耳朵也被撕裂,同时失去了视力和听力。
刚刚它被神明像扔破烂一样扔在地上,勉强唤起了一丝神智,它将冰凉的手掌贴在地上,拖着折断骨骼的长尾,挣扎着向前爬去,它指间的透明蹼也都被NO.749撕碎了,如今每爬一下,都会在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它看不见,听不见,只是反复在口中叨念:“SandroSandro”
它希望它的小水母能听到呼唤,来到它身边,它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但它曾经答应过小水母,会永远陪伴他。
它还不明白要怎么解决食言的问题,它不想食言。
桑德罗说,人类最厌恶食言,食言的人不配得到原谅。
所以它很急,它要赶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问问桑德罗,它不是故意的,可不可以被原谅。
前厅的角落,一只巨大的龟壳静静卧着,陈顺安动用了异能【钢山】,他的龟壳化作世上最坚硬的物质,成为最后的屏障。
但他这龟壳,也只能拦住属于地球的生物罢了。
一只透明小水母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藏在龟壳内,探头向外望去,它不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危险,当看到挣扎爬动的沧龙时,他吓得连忙缩进壳中,不敢出来。
桑德罗再次受重伤退化成幼年水母形态,也忘记了沧龙是谁。
陈顺安见到湛平川和兰斯,犹如见到希望,忙探出龟爪,勾住湛平川的裤腿,老泪纵横:“救救救国王。”
湛平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陈顺安的钩爪已经全部折断了,他一勾自己的裤腿,鲜血就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湛平川努力压抑胸腔无法宣泄的悲愤,勉强笑笑:“当然,就是为救你们来的,放心吧,有我宝贝儿在呢。”
陈顺安似乎松了一口气,渐渐恢复了人形,他断裂的手掌中还护着不知所措的小水母。
他自己伤得也不轻,除了两只重伤的双手,他还失去了一条腿,此刻只剩下空荡荡的裤子。
湛平川赶紧拿出一颗大力丸,递到陈顺安嘴边:“有点难吃,但好用,您坚持住。”
陈顺安僵硬地抬起胳膊肘,慢慢的将大力丸推开:“给给沧龙,快救它。”
“你先吃,我还有呢。”湛平川不由分说将大力丸塞进了陈顺安的口中。
“不用试了,你的药丸救不了它,就连楚浮也救不了它。”NO.749冷言警告,他已经知道这个空间系觉醒者是兰斯的Alpha,但碍于兰斯那张过于像迦妮塔的脸,他现在看湛平川十分不爽。
这个早该死去的孽种,居然用迦妮塔的脸和别的Alpha搞在一起,他很想立刻把他们碾成齑粉。
但NO.749并没有失态,因为他还有很多陷阱等着他们跳。
他知道哪怕是陷阱,他们也不得不跳,这就是孽种从迦妮塔那里继承来的,对他人可笑的垂怜。
“我告诉你救它的方法,只要将神明的力量注入它体内,作为神明的造物,它自然可以恢复,只不过——”NO.749突然停住了话音,只是望着外神。
“只不过这样一来,我杀的那些信使就白杀了。”兰斯也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双眸恢复成琥珀色,与NO.749对视。
“你还算聪明。”得出这个结论,NO.749似乎很欣慰,在确保自己是这世上最运筹帷幄的人后,他自然希望自己的血脉不是个酒囊饭袋。
神祇系觉醒者中就是有太多酒囊饭袋了,所以才会被欺凌上百年。
“所以你救还是不救,不救你还有打败我的可能,救了你就彻底失去优势。”NO.749踢了一脚一旁的沧龙,微笑等着兰斯的选择。
“我可以打败你之后,再用神迹救它。”兰斯稍眯起眼睛,仔细观察NO.749的破绽,只要让他找到丁点可能,他一定立即要了NO.749的命。
但NO.749显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直接否决了兰斯的计划:“你做不到,你见过神明之间的战争吗,我见过,你知道神祇系觉醒者的打斗要持续多久吗?整整三天。”
NO.749轻叹,仿佛在追忆往昔:“要不是当年杀死NO.692损耗太大,乌里尔根本来不及把你抱走。”
这就是为什么老疯子清点神祇系觉醒者人数时,找不到NO.692,因为他是被NO.749亲手杀死的,尸骸也被NO.749处理了,否则那家伙身上的伤口很容易看出来,不是出自蓝枢稽查队之手。
“它最多还能活两分钟,你也只有两分钟做选择,救它,你就随了你母亲,目光短浅,妇人之仁,不救它,你就遗传了我,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友情,亲情,爱情,全部都可以牺牲。”
“宝贝儿,你别听他造谣,无论你选什么都和他没关系,哪儿来的豌豆射手,脑子里就揣着那点儿遗传的事。”湛平川无情奚落。
NO.749瞬间黑脸,他忍得住不代表他不生气,他从来没见过嘴这么损的Alpha,可恨至极。
现在他可以确定,兰斯至少在择偶观这一项上基因突变了,没能遗传他和迦妮塔正常的审美。
兰斯顺着湛平川的话冷嘲:“你跟他说豌豆他听得懂吗?估计他连孟德尔是谁都不知道。”
NO.749闻言笑笑,根本不陷入自证陷阱,反而提醒道:“还有一分钟了。”
果然如他所说,倒在血泊里的沧龙已经一动不动,它那双金色瞳孔正在逐渐失去光彩,濒死的味道引来无数异兽垂涎。
“不不不国王该怎么办,它是唯一可以陪伴国王的人啊。”陈顺安痛恸悲鸣,不得不用已经半残的手掌盖住小水母的眼睛。
桑德罗虽然现在失忆了,可一年之后,他会记得发生的所有事。
他会想起爱人死在了自己面前,会想起爱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呼唤他的名字。
陈顺安不敢想象,到时他死了,沧龙死了,桑德罗该如何面对漫长又死寂的人生。
懵懂无知的小水母抬起一根完好的触手,卷着陈顺安断裂的指节,将自己提了上来。
他露出眼睛,偷偷观察周遭。
他看见了血迹斑斑的沧龙。
怎么会有人类长了一条长长的鱼尾巴,又大又凶,好可怕,像是能一口吞了他。
小水母慌忙卷起两根触手,用力遮住自己的眼睛。
可惜触手是透明的,他还是可以看到,那撕落满地的紫色鳞片,不可避免地烙印在他眼睛里。
“救沧龙。”兰斯回到灵境系统,对外神道。
外神猛然顶出鹿角,眼中愤怒的幽光几乎要将兰斯灼伤。
“Nun ni est as ligit”(你在胡说什么)
祂此刻明明占据上风,能够将对手赶出这颗星球,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这种关键时刻,祂绝不会浪费任何力量。
兰斯冷静道:“你别听NO.749这个诈骗犯的话,古神吸收了沧龙的力量,而你的金蛊人面鸮早就死在祂手中,就算现在开打,你也不一定能赢过古神,NO.749这么做无非是想诛我的心。”
“Mi est tro indul gita al vi,kion vi volas,avida kanalo”(我太放纵你了,你什么都要,贪婪的通道)
兰斯不置可否,反而强硬道:“你现在必须相信我,如果我们之间产生分歧,你必败无疑。”
话音一落,兰斯便退回灵境系统中,将外神推了出来。
外神颈上图腾暴起,鲜红刺目,祂恨不得立刻将NO.749撕成碎片,再将放肆的通道无情抛弃。
“救沧龙!”兰斯猛锤灵境系统,厉声提醒。
沉默片刻,外神最终还是抬手将沧龙拽到身前,抹下颈上猩红,将神迹注入沧龙体内。
得到了神明力量的沧龙身体突然流转起红色光芒,光芒划过见骨的伤口,将皮肉重新拢合,它所剩无几的生命再次因神迹而充盈。
很快,它的伤口全部愈合,新的神明力量最终化为图腾的形状,印刻在它苍白的胸膛,它睁开金黄色的眼眸,甩动长尾浮了起来,朝外神恭敬地低下头颅。
它知道它体内的力量已经变化,如今流动着的,是红色的能量。
可外神并不开心。
祂失去英俊的金蛊人面鸮,只换来其貌不扬的沧龙。
祂挪开眼睛,转而催促讨厌的通道。
“Nipe mai sha yako,mi mortigis lin,rapide”(把生命献予我,我杀了祂,快)
兰斯不答应,再次抢回身体的控制权。
这次还不等NO.749开口嘲讽,兰斯唇边就先露出讥笑:“怎么样,我的选择符合你的期许吗?在你设置这个选项的时候,是不是也猜测和期待过我的选择?”
“你应该很渴望有人能够认同你吧,毕竟你的同胞们曾经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迦妮塔。”
“现在有感觉到失落吗?有不解吗?有孤独吗?有恼羞成怒吗?”
“你的确让我分散了力量,可结果却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希望我背叛我母亲的选择,放弃人类的情感,沦为和你一样的怪物。”
说着,兰斯特意指了指自己和迦妮塔相似的眼睛,此刻他不再是被审判者,他利用NO.749的偏执,邀迦妮塔一同见证这场十八年后的众叛亲离。
“你说,现在的局面算你赢了,还是输了?”
第233章
听完兰斯的话后,NO.749的腮肉明显抽动了一下。
他曾后悔将兰斯造出来,但此刻又因兰斯符合预期的敏锐而愉悦。
刚刚这段对他深层心理的分析,应该是完全准确的,任何人提出问题,尖锐矛盾,都有对其自身的影射,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再次意味深长地看向这个所谓的儿子,脑海中却浮现出迦妮塔的身影。
说来也怪,他并不是多么深情的人,但十八年过去了,迦妮塔却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偶尔干扰他的注意力。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自己身边不会有固定的Omega,更不会有后代。
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在联邦派人第一次为他登记编号的时候。
他的名字是拉撒法,可那些人会故意不叫他的名字,只称呼他为NO.749。
这让他的本我被模糊化了,他不再有自己的特性,他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串编号。
他感到失落和委屈,但并没有人会因此安慰他,当晚父母为他庆祝他拥有了自己的编号,但他并不知道编号意味着什么,能带来什么。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六岁时,他听到了父母背着他的一段谈话。
他其实一直都有偷听的习惯,有时躲在柜子里,有时趴在门缝边,他必须听到父母符合他预期的交谈后才可以安心入睡。
他原本不知道这种不安全感来自何处,但那晚,他终于明白了——
“他六岁了,我们的任务就快结束了。”
“是吧,六岁就可以流浪了,也不会饿死。”
“虽然不会饿死,但在弗比斯湾这片区域,很有可能会被坏人拐走,贩卖到地下交易场所。”
“那就不归我们管了,你以为联邦不希望他能永远消失吗?”
“联邦政府也是够虚伪的,他们明明希望神祇系觉醒者全部死绝。”
“毕竟当初他们与黎组长在全天下面前约定协议,况且还有高塔和鬼眼两家公会监督着。”
“拉撒法不爱跟我交流,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你确定神明没有选择他吧?”
“当然,他们这一支的神明选择的应该是NO.711,那位很健康,体能智力都不错,而且也才十三岁,他恐怕没有机会了。”
“那他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等他生日一过,我们最后和他确认一遍,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唉,这么多年可真不容易啊。”
虽然只有六岁,但拉撒法还是从‘父母’的对话中分析出,他们并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他们之所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怪不得自从他上小学后,这对父母就频繁询问他是否能听到另一个声音,是否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东西。
他不理解,那明明是精神病才会有的症状。
他们曾虚伪地笑着认同他,但现在他们却说那是神明,能听到那个声音是被神明选择的人。
当他们确定他没有被选择,他也就没有监督价值,可以被抛弃了。
六岁的拉撒法趴在门缝处,露出一只眼睛,兴奋地笑了。
他要在生日之前做一件事——杀死NO.711。
想杀一个人,首先要确认他是谁,弗比斯湾常住人口有几百万,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在他能够确定的只有两点,NO.711今年十三岁,且看起来很健康。
接下来,就是努力阶段。
他选择从这对父母入手。
从那天起,他会在父母出门后,进入他们的屋子,翻看他们的一切,他当时掌握的单词并不多,那就一边看一边学。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六岁的孩子,没有人会对六岁的孩子设防。
拉撒法终于找到了NO.711的踪迹,这源自一段没来得及删除的聊天记录。
紧接着,拉撒法开始制定杀死NO.711的计划,他认为父母之所以会着重提起NO.711很健康,是因为当他不健康了,神明就会抛弃他,另觅他人。
他的判断没有错。
圣诞节那天,他凭借自己稚嫩可爱的外表,央求糖果店老板让他帮忙卖货赚家用。
在弗比斯湾,孩子做些小事为自己赚零花钱是很正常的,老板看他俊俏讨喜,自然答应了。
他成功伪装成送礼物的小天使,接近NO.711。
十三岁的NO.711还是个单纯的初中生,因为脑子里那个古怪的声音,让他认为自己精神错乱,以至于性格越来越孤僻,没什么朋友。
拉撒法是难得主动靠近他,并对他释放善意的小朋友,他毫不设防地接下了那颗糖果,吞了下去。
糖果被拉撒法泡了洁厕灵,他听说那东西有毒,严禁食用。
他做这件事唯一的疏漏,就是没有测试洁厕灵的毒性,一颗糖球能沾染的量还是太少,但却是他这个年龄能接触到的,最像毒药的东西了。
NO.711没有死,只是口腔黏膜糜烂,胃粘膜损伤,他父母靠出海捕鱼过活,没什么大本事,好在足够爱他,愿意拿出所有积蓄给他治病。
其实有神明在他体内,他本不应该受到伤害,但是当拉撒法靠近他时,神明就已经感知到了拉撒法的存在。
祂什么都没说,祂静静看着,直到六岁的拉撒法把十三岁的NO.711毒进了医院,然后祂抛弃了NO.711,选择了拉撒法。
这件事,那对假装的父母并不知道,拉撒法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联邦的调查总是滞后的,他们此刻依然认为神明在NO.711体内,NO.711之所以中毒,是因为他还没能和神明形成有效交流。
临时被神明选中的人是很难理解那种古地球语言的,NO.711也是十岁时被选中的,当时他的最佳语言学习期已经快要过去了。
六岁生日过后,‘父母’从拉撒法的人生中消失了。
同年,拉撒法完全掌握了古地球语言,实现了和神明的无障碍交流。
六岁且没有父母的人生让拉撒法受尽冷眼,吃尽苦头,他如今的体能还承受不了神明附体,所以除了能和神明对话外,他只是个普通孩子。
想活,想吃饱饭,他只好将尊严碾碎丢掉,甚至无可避免地忍受一些成年人的凝视。
但他从来没有困惑过,为什么弗比斯湾可以既是一些人的天堂,又是另一些人的地狱。
他知道,因为他是神祇系觉醒者,他们这样的人,必须生活在地狱才能让所有人安心。
从那时起,人类在他心中,就已经是敌人了。
十四岁那年,他已经有足够的体能支持神明俯身了,他也逐渐有了更大的野心和更扭曲的恨意。
在神明力量的帮助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他发现人类并不是团结的,人类中也有他的同类,想要看着这个肮脏的星球,以及星球上卑鄙的生物毁灭。
拉撒法成立了背叛者组织,并成为神明的唯一代言人。
布里昂·丁洛克作为被家族压迫的边缘人物,为他提供了强大的资金支持,让背叛者组织得以发展壮大。
他们隐藏的很好,发展六年,却从未被联邦政府发现。
那天,布里昂·丁洛克被掌握家族财富的堂哥维纳西·丁洛克猥亵,他带着满身伤痕来到弗比斯湾,淡定的对拉撒法说:“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拉撒法瞥见他脖颈的咬痕,拍拍他的肩膀:“我需要一个契机,为我创造契机。”
然而还没等布里昂·丁洛克找到合适的契机,拉撒法就听说,联邦一名杰出的社会学家在极力推动神祇系觉醒者的平权。
而让他深刻了解神祇系觉醒者处境,并决心做出改变的,是一名叫作迦妮塔的Omega。
乌里尔从不会叫迦妮塔的编号,无论是接受采访还是撰写文章,他都只称呼她为迦妮塔。
在乌里尔眼中,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他们的努力在神祇系觉醒者中传开,所有人都为之兴奋,满怀希冀。
但这就让拉撒法六年的努力成为了笑话。
这帮卑贱的人,像是摇尾乞怜的狗,被剥削上百年,却因一点不确定的恩惠而感恩戴德。
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祖上曾经是杰出的科研人员,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或许是与空有美丽没有大脑的波夫尼亚人通婚改变了他们的基因,让他们变得蠢笨,愚钝,粗鄙,肤浅,令人作呕。
拉撒法决定去找迦妮塔,是她带给了他们虚妄的希望,她是罪魁祸首,是错误之源,只有杀了她,才能斩断这帮蠢人的希望。
身为背叛者组织的首领,拉撒法的生活已经不拮据了,甚至可以说是奢华。
他没有人类的情感,更没有同理心,事业就是他的全部,他是彻头彻尾的反社会人格。
但这并不妨碍他习惯做要紧事前纾解自己的欲望,释放自己的压力。
他穿一身价格昂贵的西装,靠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信徒为他送来足够貌美愚蠢的Omega。
房间没有开灯,但路灯足够亮,Omega踩着高跟鞋踏进卧室,立刻被满墙的蚕蛾状艺术品吓了一跳。
然而很快,她就忘记了卧室内的古怪,目光直直盯向正前方英俊多金的男人。
拉撒法并不会和工具交流,他只是稍微勾动手指,Omega就踩着小碎步殷勤地跑了过来。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拉撒法的身材比她想象的还要挺阔完美,远超她身边的追求者。
这当然是拉撒法为了提升自己的体能,十年如一日刻苦训练的结果。
“先生,我叫缇娜。”说出名字意味着想要留下印象,期待长久的发展。
拉撒法将香烟碾碎在手边,呼出浓呛的烟雾,朝Omega伸出手。
Omega一脸娇羞的去牵拉撒法沾染烟味的修长手指,却见他直接忽略她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粗鲁的将她按了下去。
“啊!”缇娜惊恐异常。
但拉撒法只是危险地警告:“闭嘴。”
完事之后,拉撒法扔开人事不省的Omega,衣冠整齐地离开卧室,并交代信徒:“里面处理一下。”
他不记得Omega的长相,也不屑记住她的名字。
洗过澡后,他脱掉了那身奢华的西装,摘掉了身上价值连城的首饰,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露着线头的白T恤和没有牌子的淡蓝牛仔裤。
摇身一变,他成了青涩朴素的男学生。
他对着镜子调整眼神和表情,藏起阴狠,掩去精明,露出无辜又温暖的微笑。
他打算以这个身份接近迦妮塔,并趁机杀了她,就像他曾经谋杀NO.711一样。
第234章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神明通道,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她毫无防备,来不及被神明附身的时候。
拉撒法特意找了两个信使,打算在迦妮塔面前演一出遭人打劫羞辱的好戏,因为受害者,是最不会被人怀疑的。
他推演多次,特意选择一条迦妮塔家的必经之路。
当时迦妮塔在神祇系觉醒者之中已经很有名气了,她的住处并不是秘密。
不过拉撒法不解,她为什么要一直住在那么老旧的房子里,明明她哪怕每天接受采访都能给自己换个好点的公寓。
但对拉撒法来说,贫民区其实更有利于他发挥,也让这场打劫变得更加真实。
他做了完全准备,也精准控制了时间,然而像是天意弄人,这个计划出现了差错。
当时两名信徒正要装作暴徒伸手打他,他们不远处突然有一名小孩惊觉抽搐,摔倒在地。
迦妮塔刚好出现,看到这一幕,她连忙将手里的帆布包一扔,毫不犹豫向小孩跑去。
那一瞬间,她几乎与拉撒法擦身而过,扬起的红色发丝飘着清淡好闻的紫罗兰香。
拉撒法眼前闪过这抹跳跃的红,让他一时迟疑,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计划。
迦妮塔是典型的波夫尼亚血统,红棕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白皙皮肤,修长的四肢。
这是被拉撒法归为空有皮囊,蠢笨愚钝的血统,只是他始终低估了空有皮囊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在制定谋杀计划时,他看完了迦妮塔全部的演讲,采访和照片,可以说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当迦妮塔真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美艳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心中波动。
迦妮塔跑到小孩身边,立刻将孩子的头歪到一边,抽出纸清理他口腔鼻腔的污秽物。
唯一的观众不在,两名信使也不知要怎么办了,他们僵硬地站在那里,看向拉撒法。
拉撒法此刻已经回神,面色沉冷下来,他不清楚今天的擦肩而过是否让迦妮塔对他留下印象,但无论如何,一次不成功的表演都会为将来留下隐患。
他朝两名信使一挥手,意为取消计划,让他们退开。
两名信使用帽檐遮住脸,迅速融入人群。
拉撒法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忽听迦妮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穿白T恤的同学,麻烦你给救护车打个电话!”
拉撒法的脚步顿住,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迦妮塔注意了,如果下次他再在迦妮塔面前玩一出打劫,必然会被怀疑。
几秒内,拉撒法的大脑迅速旋转,思考替代方案,很快,他就从容地转过身,露出一个迟疑茫然的表情。
迦妮塔的眼睛正盯着他,那明明是双妩媚的狐狸眼,偏偏清冷干净的像一汪清泉。
迦妮塔猛点头,表示叫的就是他。
“哦哦哦!”拉撒法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贫民,生涩地给救援公司打电话。
付费服务总是很好的,所以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枫林叶路125号,速手理发对面,有一个小孩晕倒了,请尽快派救护车来!”
后来拉撒法复盘,在这个环节中他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他更换了全身的行头,却忘记换掉自己的手机,他当时掏出来打电话的手机品牌,不符合他想要伪装的身份。
二是他拨打的急救电话,属于弗比斯湾最昂贵的医疗救助公司,其专为各国富人精英提供服务。
身为贫穷没钱的学生,他就算知道这家公司,也不该打这个电话。
但好在迦妮塔全身心都在昏迷的孩子身上,没有察觉拉撒法的异常。
她为孩子清理好口鼻,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叠成小枕头垫在孩子脑后。
做完这一步,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好在这家公司虽然收费高,但出动速度最快,他们甚至为每辆救护车配备了两名飞禽形态觉醒者,以便在车辆无法到达的路段,可以用人将担架运出来。
有了拉撒法及时的求助和迦妮塔正确的操作,在救护车到来之时,孩子暂时没有恶化。
医务人员火速将孩子推进救护车,然后询问:“谁打的电话?”
拉撒法只好站出来:“是我。”
但因为他的打扮实在太寒酸,医务人员上下打量,立刻质疑了他的消费能力。
“你有足够的钱支付急救费吗?”医务人员不客气地问。
在这种时候,拉撒法当然不会说自己有,他装出一副囊中羞涩的样子,手指抓紧衣服边:“我我努力”
医务人员根本不听他说完,连忙招呼同事:“把人抬下来,不用救了。”
他们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付不起钱,就算人在眼前死了,也不可以用一滴药。
因为弗比斯湾的穷人太多了,他们不能因此坏了规矩。
且如果他们随意救治穷人,那些购买了高额保险费会员费的富人们会重新评估这家公司的档次,并跳到他们竞争对手那边。
“哎别,我可以垫付!”迦妮塔用手肘夹着蹭脏的外衣,急忙拦住医务人员。
其实她也惊讶,拉撒法为什么会叫这家公司的救助服务,这太昂贵了。
由于她曾出现在电视上,医务人员对她有些印象,于是姑且相信了她的话:“你们俩都跟车走一趟吧。”
于是拉撒法被迫上了这台救护车,与迦妮塔并排坐在一处。
刚一上车,一位医护就拿出pos机,要求迦妮塔立刻支付。
撒拉法眼睛一垂,立刻开始了表演。
“对不起我看那孩子的样子太吓人,我听说他们家速度最快,我”
迦妮塔伸出手,轻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别自责,你也是着急。”
说罢,她将帆布包扯过来,在里面翻腾了半天,咬牙取出一沓钱,这刚好是她为神祇系觉醒者筹办学校的定金。
“我暂时只有这么多,您看够不够?”
“没有卡?”医务人员打量那一沓钱。
迦妮塔摇摇头,神祇系觉醒者没有身份ID,无法办理属于自己的银行卡,所以全部的钱都被她藏在家里,那个藏钱的地方,还是老疯子教给她的,一次都没有丢过。
医务人员只好接过钱,开始清点。
“这次急救的费用是41976块钱,我们这里没有零钱,只能收你42000,剩下的钱到了医院再找给你。”
然后他将剩下的八千元还给了迦妮塔。
孩子救治的十分及时,很快脱离了危险,迦妮塔留在医院等孩子的父母赶到,而拨打电话的拉撒法则被医院的服务部门邀请去填意见表格。
这孩子的父母来的倒是快,看得出来,他们十分着急,可以说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冲进医院的。
然而听说这里高昂的就诊费用后,他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那位母亲眼珠一转,突然一把抓住迦妮塔的领子,开始撒泼打滚:“都是你把我们孩子搞受伤的,你别走,你要赔钱!”
父亲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加入找茬的队伍:“我苦命的孩子啊,差点就死在街上了!你要对我们孩子负责!”
迦妮塔立刻冷下脸,一把推开纠缠的女人:“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有的是证人可以证明我没有伤害他,而是在救他,况且他是典型的高烧惊厥,这不是我能做到的。”
“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孩子一直很健康,今天突然出事了,一定是你!”女人根本不听迦妮塔讲的道理,她为了不还这笔钱,必须咬死迦妮塔伤人。
父亲演着演着,情绪还真的激动起来,抡起拳要打迦妮塔:“你这个凶手,丧心病狂,我跟你拼了!”
迦妮塔闪身避开他的拳头,一脚踹向他的侧腰,将他踹得一头扑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男人倒地就开始碰瓷:“我骨头好像裂了,站不起来了,你们都看到了,她这么恶毒,就是她害了我们孩子!”
迦妮塔冷眼看着他,厉声谴责:“我知道你们不想还钱,可你们不能颠倒黑白,无事生非,本来我救人没打算把钱要回来,但现在我一定会要,一分也不能少,无论你们如何撒泼。”
“啊啊啊疼啊,好疼啊,要了命了,欺负人了!”男人故意装作没听见迦妮塔的话,横下心耍赖到底。
拉撒法在旁静静看着这出闹剧,无声露出微笑。
贫穷,总是使人面目全非。
善意,往往是这样的下场。
医院的接待经理冷着脸走出来,双手叠在身前,优雅又疏离道:“你们要吵别在这里吵,医院不是菜市场。”
“抱歉。”迦妮塔深吸气,稳定情绪,将头发扎了起来。
“医生,医生我身上疼,让她给我踢坏了,你快帮我看看,不许让她走!”男人假模假式的哀嚎。
“检查费六万,您这边支付,我们立刻做伤痕鉴定。”经理鄙夷的对男人道。
女人被这钱数吓得一抖,忙道:“那那我们不做了。”
“让她出钱,让她和她老公出钱给我们检查!”男人还要攀咬迦妮塔。
老公?
拉撒法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眼皮抖了一下。
经理又道:“还有,你们孩子病情虽然平稳了,但还需要输三天的液,否则有可能引发脑膜炎或脑水肿,我们用的是从首都城进口的高效药,加上住宿费大概是三万元,谁支付一下?”
这对夫妻面面相觑,他们既想治好孩子的病,又不舍得花这笔钱。
“她应该她来付钱,她有钱!”女人又要将责任推到迦妮塔身上,她希望自己儿子能用首都城最好的药。
迦妮塔一把拉过拉撒法,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我会再来找你们要钱的。”
女人见她要走,立刻慌了,踉踉跄跄追上去:“别走,我儿子还没治完病,你难道要让他得脑膜炎吗!”
迦妮塔大步流星,根本没有再搭理女人。
拉撒法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被迦妮塔攥住的手腕上,十四岁之后,就再没有Omega这么抓过他的手了,因为这个动作对背叛者组织的首领来说十分冒犯。
但此刻他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迦妮塔被气得面色发红,嘴唇紧抿。
“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么荒谬的一幕,希望没有影响到你。”走出医院,甩开那对夫妇,迦妮塔立刻松开了拉撒法。
拉撒法的手臂悬在空中几秒,才悻悻地垂了下去。
他偏头打量迦妮塔,笑问:“你不救那个孩子了?”
迦妮塔摇头:“我之前观察了他的状态,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况且就算再复烧他父母也可以送他去便宜医院,这件事我不会管了。”
拉撒法突然发现,迦妮塔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以为这人会是个圣母的角色,却没想也是有脾气的。
“这样啊。”
迦妮塔转过头,看向拉撒法:“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但是近期最好不要再走那段路了,他们以为你是我丈夫,或许会找你的麻烦。”
拉撒法望着迦妮塔的眼睛,就像望向那片辽阔又宁静的湖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不该这样注视迦妮塔的眼睛。
那会使人沉沦。
“我知道了。”拉撒法露出无辜的微笑。
迦妮塔点点头,朝他挥手道别,然后转身向公交站台走去。
她转身的瞬间,拉撒法再次闻到了紫罗兰的香气。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迦妮塔的背影,直到她坐上公交,消失在路口。
拉撒法随后取出手机,拨打了一串电话。
他向信使下达命令:“芒星国际医院,去杀两个人。”
第235章
迦妮塔暂且从自己的积蓄里取出了四万块钱,填补定金的亏空。
好在神祇系觉醒者人数少,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个小课堂,上课地点是乌里尔帮忙找的,就在联邦滨海私立学校附近。
乌里尔还承诺,等他从尤托皮亚回来,也会亲自教孩子们东西。
过来教授的老师都是迦妮塔亲自挑选的,虽然不是毕业于星大那样的顶级名校,但好在人负责,经验丰富,对他们也没有歧视。
当晚,迦妮塔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要是爸爸在,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想了想她又苦笑,这种设想根本不成立,因为爸爸绝不会为陌生人垫付四万块钱,在听到救护车报价的那刻,不用医务人员动手,爸爸自己就把那孩子拽下来了。
可是这样的爸爸却在离开前,将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她。
迦妮塔轻叹气。
爸爸是向往自由的人,不会永远被她束缚在这个小城市,而她无法离开这里,他们的分别其实是注定的。
睁眼到天明,迦妮塔还是决定再去一趟芒星国际医院。
就算那家真的给不出钱,她也要让他们感到压力,以后不敢轻易讹人。
可等她到了医院,昨晚的经理却告诉她,那对夫妻追着他们跑出去就没再回来,由于医院一直没收到续费,所以连夜为孩子办理了出院,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迦妮塔只好回到那条路口,打听那对夫妻的地址。
既然孩子在这里玩,他们家一定就在附近。
果然,她很快就从隔壁水果摊拿到了地址,但当她登门时,却发现屋子里没人。
或许是送孩子去别的医院输液了,迦妮塔猜测。
没堵到人,她只好暂时离开,先处理学校的事。
说服其他神祇系觉醒者将孩子送来读书也是件麻烦事,很多人认识不到读书的重要性,也对自己的未来不抱希望,毕竟没有身份ID无法被正经公司雇佣,他们注定只能做底层的工作,拿最低的工资。
又隔了一个星期,迦妮塔再去找那家人,发现屋内依旧没人,而且窗帘还是她上次来时的样子,显然一直没有人回来。
难不成因为四万块钱,就撇家逃了?
不过当迦妮塔失望的从这家走出来,却再次在路口见到了那个男生。
他还是穿着之前那套T恤和牛仔裤,虽然简单但却干净。
“是你?”迦妮塔有些意外。
拉撒法微笑:“好久不见。”
回去之后,他特意更换了自己的手机,并买下一套贫民区的房子,他住在这里一个星期,观察那些贫民的行为举止,让自己更加符合身份。
确定完全不会露馅后,他才再次出现在迦妮塔面前。
“你家也住在附近吗?”以前迦妮塔没在这段路见过他,但最近一个星期却遇见了两次。
“不,我是特意过来的。”拉撒法说话滴水不漏。
迦妮塔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但拉撒法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从善如流道:“因为我也担心他们找你的麻烦。”
迦妮塔怔了一下,很快弯起眼睛,或许是从小得到的关心太少,她对别人的善意总是会记很久。
“谢谢你,我还好,但他们好像为了躲债,不住在这里了。”
拉撒法眼睫微抬,惊讶道:“是吗,那真是太可恶了。”
迦妮塔转头向那家的方向望去:“这套房子总超过四万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或许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应该是怕你要债,暂时躲出去了。”拉撒法淡笑道。
过段时间,他们的尸块就会从鱼肚子里消化,被排泄出来了。
“或许吧。”迦妮塔突然发现没什么可说的了。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人,彼此之间也不了解,围绕着这个事件产生的话题也暂时告一段落,她打算先告辞了。
然而就在道别的话即将出口时,拉撒法突然道:“其实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也是神祇系觉醒者。”
迦妮塔果然停住脚步,眼睛微微睁大,看向拉撒法的眼神也热切许多。
“你怎么早不说。”她笑起来,在她眼中,神祇系觉醒者都是她的同胞,是会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拉撒法从没见哪个Omega可以笑得这么好看,他突然有点感谢自己的身份,否则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接近迦妮塔。
他牵动唇角:“上次没敢认,而且事发突然。”
迦妮塔的话自然而然多了起来:“我在同胞聚会上没有见过你,你是从没看见过我们的宣传吗?”
拉撒法当然不屑于参加他们的集会,因为讨论的无非是一些无意义的东西,他们只会吐苦水,根本不思复仇。
“我六岁就没有父母了,所以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很模糊,我也是在电视上看到你,才发现我们是同一类人。”
“六岁?”迦妮塔心疼道,“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父母去世的也早,但我很幸运,还有人照顾我长大。”
“确实吃了些苦,不过都过去了。”拉撒法语气很云淡风轻。
迦妮塔试探性问:“嗯你有没有在大脑里听过另一种声音?”
拉撒法瞬间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迦妮塔是在问他是不是神明通道。
这是个很致命的问题,因为他很早就从古神那里得知,神明之间是竞争关系,而他们合作的前提,就是他帮助古神干掉竞争对手,古神帮他毁灭人类。
“我听到过,可惜听不懂。”他必须承认,因为一旦他和迦妮塔的神明同时苏醒,就会发现彼此的存在。
不过他只说了一半实话,他当然听得懂。
迦妮塔眼前一亮:“你是我遇到的第十七个神明通道,听不懂也没关系,那声音目的不纯,只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拉撒法稍微歪头,他该说迦妮塔不设防还是该说她吃得苦不够多?
一个六岁就失去双亲的人,能够好好活到现在,她就不怀疑,他的自保能力是哪里来的?
拉撒法莞尔:“什么叫神明通道,我不太懂。”
迦妮塔:“你要补的知识太多了,正好我要去学堂,你跟我一起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拉撒法顺势跟上迦妮塔,并稍稍与她错开一个身位。
在迦妮塔的视线盲区里,拉撒法朝跟来的两名信使一挥手,示意他们今天也不用杀迦妮塔。
他的动作本该是隐秘的,然而太阳光照落的阴影却暴露了他,迦妮塔从柏油路上看到了他手部的动作,疑惑地偏过头。
拉撒法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便将手掌持续抬高,直至遮在迦妮塔头顶:“晒吗?”
“啊?”迦妮塔眼珠向上抬,额头险些擦到微凉的掌心。
“我听说皮肤白的人其实是黑色素不足,更容易被太阳晒伤,弗比斯湾的阳光太烈了。”拉撒法垂眸看她,为她挡住落在脸上的眼光。
迦妮塔很快不再疑虑他在自己身后的小动作:“你知道的不少。”
拉撒法开始合理化自己的身份:“因为曾经在图书馆做过打杂,偷偷看了很多书,所以知道一些。”
此刻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当他下意识完善贫穷男学生的背景时,谋杀计划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你能在那种环境下坚持学习,如果正常进入学校,你一定比现在懂得更多,过得更好,这就是我创办学堂的原因。”
“他们都说学习没用的,因为没有身份ID,根本不会有人雇佣我们,其实不是的,知识会让人的思维更加辽阔,那辽阔里有更多精彩的活法。”
“况且我相信,对神祇系觉醒者的不公待遇早晚会取消,联邦里存在的弊病也会被根除,所以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
拉撒法笑笑,不置可否。
迦妮塔居然是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但从古至今,这世上的理想主义者都是用来牺牲的。
而他绝不会做那个牺牲的人,他只会让别人牺牲。
迦妮塔打了车,载着拉撒法一起,来到城郊的联邦滨海私立学校。
“我们的学堂就在学校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我想着孩子们可以偶尔听听私立学校的音乐课,看看体操课,总会耳濡目染。”
迦妮塔趴在车窗边,鼻尖贴在玻璃上,眼睛不眨地向外看着。
她每次来都要盯着联邦滨海私立学校看很久,因为爸爸曾经带她来过,她其实很想到这所最好的学校上学。
只是怕爸爸伤心,她一直没有说过。
拉撒法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窥视迦妮塔,她此时的情态有点可爱,难得符合这个年纪Omega该有的样子。
她现在背对着他,和他的距离不足半臂,只要他迅速邀神明附身,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击穿她的心脏。
他的心刚硬了一分,恰好一缕阳光照到她睫毛上,她映在车窗上的影子笑了。
“你很喜欢这所学校。”拉撒法收回手,时机已过,迦妮塔可以透过玻璃看到他了。
“嗯,当年很想来这里上课。”迦妮塔已经坐直了身子。
“那就在这里上课吧。”拉撒法道。
迦妮塔摇头:“怎么可能,他们还嫌我们会拉低周边的档次,况且我们没有身份ID。”
拉撒法没有说话,他十指交叠,搭在前身,整个人向后靠去。
车停好后,迦妮塔去检查教学场地的装修,拉撒法留在外面等她。
他没有本分地待在原地,而是径直穿过马路,朝联邦滨海私立学校走去。
学校的钢质铁门拦在他面前,他抬起手指轻轻一敲,双眼短暂出现一秒纯黑,随后大门在他面前砰然弹开。
不过片刻,拉撒法已经堂而皇之地坐在校长室里,而西装革履的校长则低头躬身,战战兢兢站在他身边。
他的信使中除了有憎恶人类的反社会人格,也有贪婪于力量的愚蠢富人。
只要他肯赐予他们一丁点神迹,他们就会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拉撒法笑道:“听说你的学校歧视神祇系觉醒者?”
校长猛然抬眼,冷汗瞬间打透了后背:“如果有,那他绝活不过今天。”
拉撒法阖上眼,不再说话。
他不喜欢听保证,他只看怎么做。
此时正准备出门的迦妮塔接到了联邦滨海私立学校的电话,那个曾指责她拉低学校周边档次的教导主任声音带着哭腔,请她原谅他的歧视和唐突。
事发突然,迦妮塔心中莫名不安起来。
她揣着满心疑虑走下楼,打算去对面学校问个清楚,谁料却正撞见拉撒法坐在台阶上,弯折枝茎,用路边的紫罗兰编了一顶花冠。
第236章 第236章(一更)失控。……
拉撒法就这样侵入了迦妮塔的生活,他以穷学生的身份严密监视着迦妮塔的一举一动,对她的计划和游说工作了如指掌。
迦妮塔的日常工作是奥赛辅导师,被剥夺的上学资格并不能抹除她在数学与物理方面的天赋,网络的发达也让她有机会接触最前沿的科技,但遗憾的是,她仍然没有资格进入任何研究所。
当初正因为她写了一封邮件,指出红娑研究院一位知名学者的论文错误,才引起了乌里尔的注意,进而,乌里尔才注意到神祇系觉醒者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拉撒法喜欢聪明人,迦妮塔无疑是聪明人,这让拉撒法需要耗费更大的精力避免露馅,但同时也获得了难得的精神享受。
白天,迦妮塔需要辅导准备参加竞赛的学生,拉撒法则借口在咖啡店打工。
晚上,他们会在距离迦妮塔工作地点很近的车站见面,然后约会。
拉撒法是个极其善于隐藏的人,他知道多说多措,所以装出一副性格内敛,善于倾听的模样。
迦妮塔没有丝毫怀疑,在这段关系里她是乐于分享的那个人。
拉撒法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了迦妮塔,一是他虽然不懂爱情,但仍然喜欢欣赏漂亮的事物,二是他相信人性,联邦政府永远不会真心接纳神祇系觉醒者,迦妮塔的努力注定会失败。
这天迦妮塔照例出门教课,拉撒法则回到了自己的私宅。
他换回了原本的衣服,回到背叛者组织首领的身份。
那家咖啡店本来就是他的产业,平常用来掩人耳目,他当然不会在里面打工。
他要赶在迦妮塔下班之前处理完背叛者组织的事物,然后及时切换到另一个身份。
这天解决完全部事宜是在下午三点,拉撒法对了一下表,然后进到卫生间清洗。
他摘掉手腕上昂贵的手表,对着镜子刮着淡青色的胡须,就在他清洗完,打算更换廉价T恤时,发现一名秀气白皙的Omega等在门口。
显而易见,是有人送来取悦他的。
Omega一见他就热情地拥上来,并熟练地蹲下身,以下位者的姿态仰头望他,目光含满欲念:“先生。”
拉撒法没有主动拒绝,他本就是没有底线的人,但他也没有动手将Omega按在腿间,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些乏味。
这些千篇一律的美貌Omega,只知道用扭动的身体和拉丝的眼神取悦人,就像高油高盐的垃圾食品,食之有味但弃之不可惜。
Omega用牙齿咬住他的浴袍带子,慢动作将袋子扯开,然后用鼻尖去拱浴袍。
拉撒法本应在生理需求的刺激下被拨起兴致,只是时间已经三点了。
他毫不犹豫地踹开Omega:“以后不用再来。”
Omega狼狈栽倒,呆呆望着拉撒法褪去浴袍,露出精悍强壮的身材,并将手伸向一件极其廉价的衣服。
她明白,刚刚她没能勾起拉撒法丝毫兴致。
拉撒法从远在乌萨海滩的私宅赶往迦妮塔上课的地点,按照他精准的预估,他会在四点整抵达车站,而迦妮塔下课是在四点半,他有充足的时间。
谁料今天出了些状况。
滨海大道出现罕见的连环车祸,车塞了足有三公里,将道路彻底堵死。
而迦妮塔提前结束了辅导任务,在四点整来到车站。
她没有看到拉撒法,于是准备去咖啡店里找他,所幸咖啡店也不远。
然而当她进去咖啡店时,却并没有在服务生中看见拉撒法,而且以店内训练有素,乱中有序的样子来看,他们似乎也不缺人。
迦妮塔虽然坦诚,但并不是对人全无警惕,她站在店门口片刻,才走进去,径直找到柜台,询问:“拉撒法没来上班吗?”
这店内的所有人都和背叛者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拉撒法与迦妮塔的关系,却只有少数人知道。
拉撒法的确和他们交代了,自己名义上会在这里打工,但并未告知为什么。
一位直呼首领名字的Omega出现在店内,让前台本能的警惕起来。
“他今天有事外出,你找他做什么?”
这回答本是没有问题的,是前台的警惕出了问题。
正常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可能是意外,淡漠,热情,八卦,但绝不会是警惕。
拉撒法只是一名普通员工,她又没有荷枪实弹,来者不善,有什么可警惕的?
迦妮塔倒是没有怀疑拉撒法和前台的关系,因为前台是位Alpha,那么能让他瞬间变得警惕的,或许是
迦妮塔不动声色,她准备明日工作时间托个朋友来店内看看,拉撒法是否在打工。
然而这个念头刚在她脑海中成型,咖啡店大门突然被推开,拉撒法喘着粗气喊道:“我回来了!”
只见他手中拎着一盒紫罗兰花束蛋糕,鬓角被汗水打湿,胸膛快速起伏着。
蓦然抬眼见到迦妮塔,拉撒法脸上立刻露出意外且惊喜的表情:“你怎么来店里找我了?”
迦妮塔的目光落在蛋糕上,怔忪道:“这是”
拉撒法瞥了一眼手中的蛋糕,确认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的别人的名字已经被彻底颠碎,分辨不出,他才抿唇低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提前被你发现了,今天是我们认识第一百天,我想和你庆祝一下。”
蛋糕是从附近蛋糕店抢来的,当然给了重金封口,一百天也是拉撒法在路上现算的。
由于车祸堵塞了公路,拉撒法不得不弃掉自己的豪车,招来飞禽形态觉醒者,将他送至咖啡店附近。
鬓角的汗也是他特意淋的矿泉水,为了让跑动的状态更真实。
“原来是这样。”
拉撒法走上前来,抱住她,手掌抚摸她红色的软发:“抱歉,蛋糕被我颠坏了,我第一次给人买,没有经验。”
说着,他朝前台使了个眼色。
他说这话半真半假,颠坏其实是因为上面有别人的名字,但他确实是第一次给人买蛋糕,他以前根本不会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没关系,我很喜欢,辛苦了。”迦妮塔紧紧搂住拉撒法的腰,心里那点怀疑已经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她甚至还生出了歉疚,因为她就完全没有记得一百天。
迦妮塔自认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不会主动制造惊喜,没有人在她成长途中给她指引,父母的婚姻是场一死一疯的悲剧,老疯子也是个游戏人间的浪客。
所以被如此珍惜的对待让她很感动,她也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准备惊喜。”
拉撒法的手一顿。
他与迦妮塔的相识和结交充满了谎言,他们每一日都活在谎言中,这本就是他擅长的事情,对于欺骗,他毫无心理负担。
他最终一定会杀死迦妮塔的,现在只不过是在真相撕开之前,享受片刻刺激和新奇。
但当迦妮塔把脸颊贴在他的锁骨,并毫无防备地允许他将手掌扣在腺体的位置,拉撒法有一瞬的迟疑。
他对迦妮塔花的心思,是出于对谋杀对象的关注,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
当晚,他们一起吃了这块蛋糕,拉撒法抬起迦妮塔的下颌,吻上她的唇。
三个月,他才只吻了唇,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但或许是来之不易,让他对这个吻印象深刻。迦妮塔在采访里,在其他神祇系面前总是冷静的,坚决的,有一种不达目的不回头的蛮劲,但此刻她却是柔软的,唇舌柔软,腰线柔软,目光也柔软。
银色的月光落在她长长的红发上,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就像偶然下坠的天使,可她不知道拉撒法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滋生在谎言里的浓情热烈了月余,拉撒法就得到一条关键讯息。
“首领,丁洛克先生传来消息,说元老院确实有意为神祇系觉醒者正名,尤其是黑眸元老。”本忧低声说。
拉撒法原本靠在沙发里,单手拄着耳际,阖目处理组织要务,听到这句话,他倏地睁开眼,目光凌厉且阴郁。
“你说什么?”
本忧垂下眸:“黑眸元老确实在推进为神祇系觉醒者注册身份ID,只是有很多细则还要反复商定,一旦提议通过联邦议会的投票”
事实上,元老的提议必然会通过联邦议会的投票,那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意味着这件荒谬的事,真的要被迦妮塔做成了。
偌大的厅堂里,顷刻间寂静无声,拉撒法眸中神色变幻,最终只剩寂然的浓黑。
他与迦妮塔维系的假象快要终结,他必须尽快杀了她。
对现在的他来说,杀迦妮塔易如反掌,他已经完全取得了迦妮塔的信任,甚至搬进了她的家里。
拉撒法并不是个会拘泥于情爱的人,为了他筹谋多年的复仇,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
他准备好了一切,并在进到家门前喝了一杯红酒。
他需要浓郁的酒气掩盖住紫罗兰的香气,因为迦妮塔死时,信息素必然会爆发得满屋子都是。
然而当他拧动门锁,踏入屋内,却发现客厅没有开灯,反而点着几根烛台。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肴,被透明罩子小心遮着,以防变凉。
听到门有响动,迦妮塔从卧室跑出来:“你回来了?”
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连衣短裙,丝绸面料,紧贴皮肤,露出奶白色的肩颈。
裙摆遮在她大腿一半的位置,其实并不色情,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浓密的红发披散着,显然精心梳理过,发尾带着俏皮的卷翘。
拉撒法将握紧的左手背在身后,露出一个训练多时的完美笑容:“怎么突然准备烛光晚餐?”
平时都是他来准备惊喜的,因为迦妮塔很忙,当然,他也很忙,所以惊喜有真有假,甚至是信使帮他策划的。
迦妮塔抬起眸子,琥珀色的瞳孔熠熠生光:“今天是你生日啊,我也是第一次给人过生日,没有经验。”
拉撒法的心颤了一下,藏在身后的左手缓缓垂了下来。
他从没有过过生日,那对消失的父母当然不会在他身上倾注半点爱意,所以六岁之前,他对生日没有概念。
后来长大建立背叛者组织,他也没有将生日这件无关紧要的事告诉信使。
但迦妮塔不一样,迦妮塔想知道,所以他告诉了她。
或许是红酒的干扰,或许是烛火的簇拥,拉撒法望着这样的迦妮塔,突然愤恨即将撕破的谎言。
他猛地扣住迦妮塔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掠夺润红的唇,他的手掌肆无忌惮地游走,让触摸点燃细腻的皮肤,也点燃他的血液。
他从未对哪个Omega如此渴望,她像危险的罂粟,在侵蚀他的底色,他提防着被她同化,又难以控制的被她吸引。
两种信息素在空气中碰撞,顷刻间盖过了酒气菜香,拉撒法在跳动的烛火中踢开卧室门,将迦妮塔抱到床上。
迦妮塔虽然惊讶于他与个性不符的疯狂,但却并未拒绝。
其实她应该怀疑的,但她实在不了解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该有多大,没有长辈教过她。
她以为,拉撒法只是被信息素支配了。
“拉撒法”
“嘘。”
拉撒法的手指沿着迦妮塔的脊背一路向下,将裙摆掀了起来,这种强势和压迫只属于背叛者组织的首领,属于那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
他承认他犯了致命错误,但他已经失控了。
那是荒唐又疯狂的一夜,他没能杀死迦妮塔,是欲望贯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后黎明日107年8月19日,迦妮塔怀孕了。
第237章
拉撒法顿觉不妙。
他与神明合作的前提,是杀死其他神明的通道,可现在他亲手创造出一个通道,还是一个双神明通道。
这个孩子绝不该生出来,或许它应该与迦妮塔一起死亡,拉撒法理智上这么认为。
然而迦妮塔很期待这个孩子,得知怀孕的那天她很开心,甚至难得跟拉撒法说了心里话。
“我的亲人都离开了,我几乎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这似乎是神祇系觉醒者的宿命。但是我遇见了你,我觉得很幸运,我又拥有家庭了。”迦妮塔微笑着拉过拉撒法的手,抚摸自己仍然扁平的肚子。
这个月份的胚胎根本还不能动弹,甚至也没有成型,但拉撒法将手附上去,仍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他此时召神明上身,可以立刻打碎迦妮塔的肚子,杀死里面的胚胎。
他缓缓眯起眼睛,但掌心感受着小腹的温度,呼吸的起伏,他居然生不出一丝戾气。
他认为他被属于地球生物的某种特质污染了。
在自然界中,雄性生物会本能保护怀孕的雌性,甚至有的雄性还甘愿被吃掉作为雌性的养分。
拉撒法撤回手,好在他拥有压制本能的能力。
当天回到背叛者组织,拉撒法让人准备了药。
对于拥有伟大目标的首领来说,和迦妮塔的这段荒唐是彻头彻尾的丑闻,现在也该结束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在夜晚杀死迦妮塔时,布里昂·丁洛克再次向他传信。
“我的人探听到了元老议事厅的谈话,黑眸元老极力主张要改变神祇系觉醒者的生存环境,遵守当年与黎组长定下的协议,然而金眸红眸这两位却不太同意。两名元老都在阻挠,我看这事还有的磨。”
“那个社会学家呢?”拉撒法问。
“他?他现在人在尤托皮亚,暂时顾不到这边。”
拉撒法闭上眼,将掌心的药瓶捏碎。
分明已经下定决心了,但事情却又可以拖延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继续谋杀计划的,但此刻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就这样日复一日,时间来到次年五月。
拉撒法乐此不疲的在两种身份里切换,一年有余,毫无破绽。
在这一年里,背叛者组织迅速扩张,成员由弗比斯湾扩散到整个联邦,再扩散到极地,加勒比,塔斯曼,太平洋。
其中塔斯曼的渗透工作是最难的,因为那里的人很少有怨气,在桑德罗的领导下,他们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每日最操心的,就是在哪张椅子上晒太阳。
想要挑拨动荡,激起愤怒,就要拉下国王桑德罗。
但桑德罗执政塔斯曼海盗国百年,在塔斯曼人心里已经神圣不可侵犯,拉撒法暂时没有好办法颠覆他。
不过这个念头已经滋生在他心里。
联邦派遣来弗比斯湾的大使是名保守派,他极力反对联邦政府对神祇系觉醒者仁慈,为人类留下祸患,他甚至在公开场合大谈特谈边沁的功利主义,认为神祇系觉醒者的个人权利和自由是不重要的,身为世界的主导者,联邦政府必须为更多人的快乐和幸福做出贡献,从而实现效益最大化。
在民族大融化的今天,歧视言论是绝不被允许的,然而歧视神祇系觉醒者却没人觉得不对,因为那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因为八百多人的声量实在太小,无法被看见。
这位大使甚至堂而皇之称:“如果最初那些科研人员知道自己及后代将会给人类带来威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自杀,这就是黎明日前科学家的素养,可惜现如今的神祇系觉醒者已经没有了这种素养。”
弗比公-众-号高-唥-萄-萄斯湾地区的神祇系觉醒者愤怒不已,他们拨打联邦举报电话甚至写血书以示抗议。
听说了这件事,拉撒法面露厌恶,懒得评判一个字。
他的这些同胞愚蠢得可笑,竟然靠遵守敌人制定的规则来举报敌人。
果然有些人一辈子都是没有脑子的蠢货,被人欺凌压迫还要跪下谢恩。
拉撒法这次没有将命令下达给信使,他准备亲自动手。
当天晚上,等迦妮塔睡熟,拉撒法悄然离开贫民区,乘上早已等待在路口的豪车,一路驶向大使的宅邸。
大使家里仍亮着灯,院子里有未来得及收拾的烧烤架,显然这里今晚才举行了一场聚会,热闹非凡。
拉撒法如入无人之境,沉重坚硬的院门在他面前就如易碎的纸壳,他轻易将大门拉得扭曲变形,然后走了进去。
大使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他有两名Omega妻子以及三个孩子,这位大使是坦摩纳人,他们的习俗是一夫多妻制,所以有两个妻子也很正常。
当然,在联邦经济下行的今天,并不是所有坦摩纳人都娶得起多名妻子,大多数人是被迫一夫一妻的,不过身为联邦的大使,自然没有这种困扰。
拉撒法堂而皇之地走入,让一家人愕然呆立。
那名男性Omega妻子反应过来,猛然起身,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立刻从我家里出去!”
说着,他背后突然甩出一条蝎子尾钩,直刺拉撒法咽喉。
非法入室,主人有权射杀。
虽然有权,可惜没有能力。
拉撒法再抬眼,眼球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浓黑,这样诡异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不像人类,他只是盯着男性Omega看,那名Omega就突然全身爆炸,将血肉炸得满地满墙都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他是怪物!”
一对双胞胎同时尖叫起来,刚刚死的那个就是他们的母亲。
拉撒法懒得听这刺耳的喧闹声,于是两指轻轻一擦,尖叫声就戛然而止了。
大使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三名家人死在眼前,鲜血险些迸溅进他眼里。
可他生不出愤怒,他看着拉撒法,心底只有恐惧,他的眼珠像不受控制般颤抖,他的膝盖僵硬地弯曲,随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惊悚,压迫,汗滴进眼睛里,整个屋子的灯光似乎都变暗了,他在黑暗里无法呼救,逐渐沉没。
大使绝望道:“别别杀我孩子。”
拉撒法的眼睛有一瞬变回正常,他的皮鞋踏着血浆,裤腿沾染血点,朝大使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在宣扬牺牲别人的时候,有想过神祇系觉醒者也有孩子吗?”
大使终于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他们恐惧的,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有神祇系觉醒者掌握了神明的力量,并肆无忌惮地对联邦展开报复。
大使的头颅从脖子上飞出去,砰然砸碎电视的时刻,拉撒法突然接到了电话。
他皱起眉,发现居然是迦妮塔。
但短暂的几段铃声里,拉撒法已经迅速为自己找了借口,并想好该如何隐瞒迦妮塔。
他用皮鞋底碾着大使的尸身,笑着接起电话:“怎么醒了,我刚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迦妮塔咬着牙低泣:“我好像,要生了!”
拉撒法的笑容消失在唇边。
迦妮塔没时间怀疑他,他也没时间说出自己编织的谎话,他在那瞬间想,如果救护车延迟抵达,或许迦妮塔腹中的孩子就会死了。
迦妮塔强忍难受,将唇贴近手机收音口,紧张又兴奋:“拉撒法,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妈妈了,我很开心。”
拉撒法阖上眼,最终拨打了芒星国际医院急救中心的电话,同时支付了五万的费用。
路上,拉撒法一边走一边清理着身上的血迹。
他将黑色衣袍扔入贫民区的垃圾桶,在积水坑洗掉鞋底花纹里的碎肉,然后坐上车,换上廉价的外套,赶往芒星国际医院。
迦妮塔自己也叫了救护车,不过叫的是普通医院,她的宝宝预估只有五斤多,母体的负担并不重,她评估过后,不认为自己处于紧急时刻。
然而不过十分钟,救护车就赶到了,居然是那家费用最昂贵的。
不消多说,一定是拉撒法叫的。
她不懂拉撒法为什么又叫了最贵的这家,这几乎要花光拉撒法打工一年的工资。
“我我得取钱。”迦妮塔就要从担架上起身。
“您已经支付过了。”医务人员耐心又热情地解释道。
迦妮塔微怔,拉撒法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支付数万块,毕竟他们又没有卡,而且拉撒法赚的钱都放在家里。
她正思考着,肚子突然抽痛,瞬间让她无暇乱想。
整个生产过程很顺利,迦妮塔看到自己灵境系统中的外神也睁着眼,观察这个孩子从体内到体外。
“Malbe.”(丑)
外神评价。
迦妮塔愤然闭上了眼睛,不让祂看。
所以当她被从生产室推出来时,拉撒法还以为她睡着了。
孩子被包巾裹着,放在迦妮塔身边。
拉撒法扫了一眼那团粉红色的,仿佛只有巴掌大的生命。
它闭着眼,微微张嘴,皮肤嫩得好像一戳就破。
然而拉撒法很快就将目光移开,看向安静美丽的迦妮塔。
他对那个孩子没有感情,也生不出任何情绪,但一会儿,他要在迦妮塔面前表演喜悦,表演欢迎那孩子的到来。
迦妮塔被推入病房,固定床位,拉撒法就靠在窗台边,任由夜光照在他的后背,这是他第一次用黑暗的那面面对迦妮塔。
迦妮塔其实醒着,但没有睁开眼睛。
她知道拉撒法就在身旁,而且他对孩子没有任何反应。
迦妮塔心底发凉,这是她第一次对拉撒法产生怀疑。
第二天,她睁开眼睛,拉撒法突然变得很正常,简直像个教科书一样的好爸爸,清理,拍嗝,哄睡,哼摇篮曲,迦妮塔甚至以为他去哪里进修过了。
他甚至知道不可以摸孩子的脸颊和脑袋,以及每隔三四小时要喂一次奶。
那段时间,只要迦妮塔醒着,拉撒法就会醒着,他仿佛不知道疲倦,任何时候都能以最温和的姿态对待迦妮塔。
如果是以前,迦妮塔会沦陷在他的细心和情意里,但有了那晚的疑虑,她突然发觉拉撒法的体力好得惊人,同时也完美得不真实。
迦妮塔不想怀疑枕边人,如果只是误会,那会让拉撒法非常心寒,但如果不是,她贸然问出口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她没提自己醒着,只是问拉撒法钱是从哪儿来的。
拉撒法回答得滴水不漏:“我当晚和咖啡店老板在一起,有一批咖啡豆凌晨到港口,他让我帮忙看看成色,钱是他帮我垫付的。”
毫无破绽。
看拉撒法笑着攥住小宝宝的拳头,迦妮塔甚至觉得自己是受孕激素影响,疑神疑鬼。
转眼,小宝宝满月了,皮肤也张开了。
它和迦妮塔一样皮肤白皙,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胎毛也是细软的红色。
“怎么不像我?”拉撒法淡笑,小宝宝简直和迦妮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才难得不厌恶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了。
“或许性格像你,耐心,细心,脾气好。”迦妮塔捏孩子的脚心,看它疑惑地睁着大眼睛,五颗小脚趾用力张开。
拉撒法眼神闪动,勾起小被子,盖在了宝宝身上。
好事仿佛接踵而至,乌里尔从尤托皮亚回来后,事情进展得飞速,元老院罕见达成一致,同意给予神祇系觉醒者平等的权利,紧接着,联邦议会投票通过,媒体也大肆报道起来。
舆论场有人支持有人抗议,但在黑眸元老的强权压制下,反对者的声音被消除,只留下赞成的声音。
元老院鲜少如此强硬地干涉联邦的决策,就连联邦议员们都不清楚,乌里尔到底有什么魔力,能一直在高压线上蹦迪还安然无恙。
时间最终敲定,联邦将在十一月为所有神祇系觉醒者注册身份ID,神祇系觉醒者首次被允许走出弗比斯湾,来到更广阔的世界。
那天拉撒法印象最深刻的是两句话——
迦妮塔说:“拉撒法,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为宝宝争取到了公平的未来。”
布里昂·丁洛克说:“我们的契机来了。”
最终,拉撒法决定遗忘第一句。
第238章
拉撒法猜,当乌里尔成为阶下囚时,迦妮塔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所以平叛之战爆发后,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自己,反而将孩子的位置告诉了乌里尔。
他曾与迦妮塔探讨过神明的力量,知道迦妮塔的实力,所以布里昂·丁洛克做好了拿近十万的生命去消耗迦妮塔的准备。
不过最后,如拉撒法所料,迦妮塔没有反抗。
因为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她想要拯救的,尽数湮灭在了战争里。
成为黑眸元老后,拉撒法将所有尸体就地处理,唯独将迦妮塔的尸体偷偷运进了禁区。
他以纪念平叛之战英雄的名义,在后山建立坟冢,实则是为了隐藏迦妮塔的存在。
他遵循了自己的意志,实现了自己的目标,他从不后悔,可他也忘不了迦妮塔。
他这一生都不懂爱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是否爱过迦妮塔,但他确实为迦妮塔做了许多不会为别人做的事。
他偶尔会坐在地下冰窖里,拄着脑袋望着迦妮塔,就像他们曾经住在贫民区的破屋里一样。
他有时会说:“如果你不是神明通道”
然而这种说法并不成立,因为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一个聪慧,坚韧,与众不同的迦妮塔引起他的注意。
海底灯光忽明忽灭,荧光石尽数暗淡下去,与之一同消亡的还有警卫们的生命。
黑暗如同那群疯狂撕咬的异兽,即将吞噬这个辉煌灿烂的塔斯曼帝国。
拉撒法没有回答兰斯关于输赢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道:“在尤托皮亚,你的Alpha中了罗布亚的异能,我没让他们直接杀了他,是为了让你亲自感受与最亲近的人反目成仇的痛苦。”
“那就是我得知你母亲要带领神祇系觉醒者与联邦和解的感受。是愤怒,是背刺,是悲哀,她可以不与我同路,但绝不能与联邦和解,因为她没资格。”
兰斯冷声道:“疯子。”
撒拉法并不介意他的冒犯:“从你有意识开始,你的神明一定会想尽办法恐吓,蛊惑你,让你成为祂虔诚的信徒,为祂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
兰斯不语,他知道拉撒法还没说完。
拉撒法将手背到了身后,幽幽道:“祂对迦妮塔也是一样,没有半点长进。”
“Li parolnas pri mal boj afero?”(他说我的坏话吗?)
“Morti lin”(杀了他)
兰斯嗤笑:“你倒是有长进,甘愿沦为高维生命游戏的工具,杀妻杀子,摧毁地球。”
拉撒法不在意兰斯的讽刺,只是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我的神明是怎么做的吗?祂将祂所选择的历代通道的一生灌输到我脑中,祂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看到了我的结局。”
“祂的第一任通道,是世界科考队的队长,十二岁上大学,十六岁获得博士学位,二十岁发现地球现存最大的金刚石矿山,为联邦带来千亿收益。二十四岁,发现钍钼硅矿藏,学界以他的名字为其命名,叫叶列德矿。三十二岁,他已取得所有学术类最高奖项,成为世界当之无愧的瑰宝。五十岁,他带队赴撒哈拉沙漠铁门内考察,玛雅预言出现,将其称为世界的毁灭者。六十岁,黎岑二人逝世,联邦政府将其驱赶至弗比斯湾,剥夺一切公民权利,同年,他自缢身亡。”
“祂的第二任通道,是叶列德的女儿,她从小将黎容视为偶像,十岁阅读医学文献,十六岁报考医学院,博士毕业后师从黎容,加入红娑研究院从事生物医学研究,三十岁研发出医治必死癌症胰腺癌的药物,拯救全球百万生命。四十岁,联邦发现神祇系觉醒能够通过血脉继承,在驱逐了几乎所有神祇系觉醒者的亲人后,对她法外施恩,要求她摘除子宫,继续为人类做贡献。百万受益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当晚,她在红娑研究院顶楼跳楼自杀。”
说这些话时,拉撒法语气始终很平淡,他已经过了最愤怒的时刻。
他之所以说给兰斯听,因为这些人也是兰斯的祖辈,兰斯身上流淌的,也是这样悲惨的血脉。
兰斯果然收缩了瞳孔。
或许是拉撒法本身就极具煽动力,他听了这些话,也难以避免的胸腔闷涩,仿佛有一团火烧干了全部氧气。
“Um”(嗯?)
“Citio origine povas esti”(原来这样就可以)
外神陷入沉思。
拉撒法将兰斯的反应尽数看在眼里。
“自那以后,祂的通道就只是庸碌之辈了。他们在弗比斯湾长大,没有接受过教育,没有从高处跌落的体会,没有见识过世界的辽阔,他们吃猴面包树,喝肮脏的雨水也能活下去,愚蠢且卑微地活下去。”
“联邦的清除计划就快要成功了,四十名神祇系觉醒血脉,十余个成了傻子,被自然淘汰,剩下的,也与猪狗无异。可惜造化弄人,全球气候大变,弗比斯湾突然成了旅游胜地,极地和太平洋孤岛国的投资让它迅速繁荣,神祇系觉醒者再次有了受教育和窥探世界一角的机会。”
“可一旦神祇系觉醒者想要成长起来,就会和你母亲一样,被剥夺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所谓公平,正义,都是统治者诓骗普通人的,联邦总有理由自圆其说,并通过舆论控制,让所有人相信它的说辞。”
“神祇系觉醒者拥有了身份ID,可以正常参与生产工作,歧视就会消失吗?人性是不会改变的,叶列德和他女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他们仍是威胁,哪怕为人类付出再多,最后也逃不过绝望自杀的命运,所以我说她没有资格代替这些人和解,她很可笑。”
“至于神明将我视为工具?我一点也不恨,相反,我要感谢祂赐予我力量,让人类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说我渴望认同,我不否认,可身为神祇系觉醒者的你,身为叶列德后代的你,不该认同我吗?”
拉撒法句句逼问兰斯,眼中渗出怨毒的黑雾,那目光仿佛绳索,将空气勒紧,让呼吸艰涩。
兰斯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他性格中有和拉撒法很像的东西,如果是他从小被灌输无数先辈凄惨的人生,他不确定是否会和拉撒法做出同样的选择。
相比于古神的手段,外神的做法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兰斯还没有说话,湛平川已经忍不住鼓起掌来:“说的对啊这位生理学岳父,我要是你我都忍不住铲了联邦,我还得把历代统治者的祖坟刨了,但我不明白,你非要杀我宝贝儿和岳母干嘛呢?”
兰斯和拉撒法同时看向湛平川。
拉撒法眼中的黑雾散去,眉毛不悦地拧起来,他仿佛平白吞了只苍蝇,恶心又吐不出去:“谁是你岳父?”
他看这个Alpha极其不顺眼,但显然他现在无论做出任何攻击都会被兰斯拦下来。
湛平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接拉撒法的话茬,他懒散一笑:“咱们捋一捋逻辑啊,你都已经控制元老院,颠覆联邦了,干嘛不直接鸽了大蛾子,然后把他们娘俩接去首都城过好日子?”
兰斯一愣,拉撒法也是一愣。
湛平川继续说:“甚至你都该直接登基啊岳父,以后我宝贝儿就是联邦小王子了,到时候跟沙漠城一联姻,把我爸这个藩王也一锅端了,你的权力还不巩固得死死的?我恋爱脑你不用管我。”
即便兰斯已经对湛平川的抽象免疫了,但听完这番言论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听起来怪恶心的,但逻辑上居然没漏洞。
拉撒法就更难受了,这个Alpha不仅否定了他的宏大计划,最后还要夹带私货。
湛平川插科打诨一通,却突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冷厉质问拉撒法:“整整十八年,你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暴露,只能活在黑眸的皮囊下,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岳母可笑,你杀同胞杀亲族杀妻杀子,这跟你的复仇又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全人类中有多少是没害过神祇系觉醒者的无辜者,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更遑论他人的命运吗?”
“就算沉默也是罪,那和你一样饱受摧残的同胞就不无辜?你的复仇,凭什么要他们也跟着殉葬?说到底,这究竟是对命运的反抗还是你一个人的野心?”
“你要我岳母看着发生的一切,要她认同你,简直是天方夜谭。她是为了所有人的未来,她当然有资格选择合作共赢,而你,你才不配,你拿他人的悲惨为自己背书,最后满足的不过是私欲罢了。”
兰斯看向湛平川的眼神有些意外,但他很快笑了出来,果然小傻逼永远不会陷入任何人的逻辑里。
“谢谢老公,我差点以为自己和他是一类人了。”
湛平川语气立刻放软:“怎么会啊宝贝儿,你可是救了邓枝,Oliver,桑德罗的小神仙啊。”
兰斯用手堵住湛平川热情的情话,重新看向拉撒法:“你又在期待我认同你,但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永远不会为了复仇杀老兰,杀我姐,杀湛平川,杀我所有的朋友,你是天生的坏种,无论找多少理由背书,都无法洗清你的罪恶。”
拉撒法背在身后的手指越收越紧,骨节攥得闷响:“我的目标是复仇,谁说复仇就要拯救那些庸碌愚蠢的同胞?”
湛平川一摊手:“所以咱在这儿装什么大义凛然呢?还有,那些不是庸碌愚蠢的同胞,至少有一个,是国际建模大赛一等奖的Omega领袖。”
兰斯走上前去,脖颈再次浮起殷红的图腾,他的头发随着脚步逐渐褪色,无风飘动。
“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所有惨死在你阴谋下的人报仇。”
兰斯话音刚落,双眸刹那暴起光芒,莹白的手指缠绕着红雾朝拉撒法的心口索去,与此同时,他突然喊道:“湛平川!”
不过零点几秒的时间,兰斯的手指就狠狠贯穿了拉撒法的心脏,红雾如同疯长的藤蔓,迅速爬满了拉撒法的身体,那诡异的雾气最后结成图腾的形状,彻底引爆这具身体!
与此同时,湛平川发动三阶能力,他们三人脚下突然撕开时空裂缝,兰斯抓着拉撒法坠了进去。
裂缝砰然闭合,再一张开,已然是荒无人烟的极地冰原,随着一声震慑天地的巨响,冰层仿佛地震了一般,开裂出数百道沟壑,强力的能量波击碎雪山,大雪咆哮,雪崩滚滚而来!
然而拉撒法却在这致命一击中笑了出来,他没有用黑雾躲避,没有召唤古神附体,只见他的身体如投影一般逐渐透明起来。
“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救不了任何人,我的儿子。”
在这诡异的笑容之后,拉撒法的身影彻底消失,风雪刮过,连一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他这是?”湛平川莫名其妙。
兰斯变回原貌,望着近在咫尺的雪崩,神色凝重:“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本体,他一定喝了某种信息素,能够造出类似投影一样的分身,他在这里拖延我们的时间,不过是让各个分身去找信使们的尸体,恐怕现在他已经将那些被杀死的神迹收回了。”
第239章
湛平川再次取出一颗大力丸,牙齿狠狠将大力丸咬碎:“他不会那么快,我们现在再回去把那帮信使挪位置!”
兰斯的瞳孔被大雪染白,发丝结了冰霜:“恐怕来不及了。”
湛平川鬓角的汗都凝了起来:“不是说逆天的异能都有致命缺陷吗?他这玩意儿总该有距离和分身数量的限制吧?而且一管信息素最多使用五到十分钟,他赶到沙漠城坐飞机至少也要十个小时!”
兰斯看向湛平川,眼神微颤:“如果他不是坐飞机呢?”
荒无人烟的极地没有网络,但与此同时,数枚由首都城远郊发射的弹道导弹正以每秒八公里的速度精准打击向目的地,其到距离最远的沙漠城也不过三十分钟。
并不是所有联邦公会都有拦截导弹的能力,就在兰斯认出NO.749使用的是分身时,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的防空系统一前一后检测到导弹来袭,迅速做出反击,于150公里的高空堪堪将导弹击落,爆裂的碎片从空中坠落在地,砸在空无一人的街区。
而NO.749的分身则在碎片中安然无恙,径直赶往信使们最后失联的地方。
高塔和鬼眼这两家公会拥有的战斗能力已经超出NO.749的想象,显然他们百年来一直在为抵抗联邦做准备。
NO.749的衣袍被热浪卷起,双眸死寂般漆黑。
不知道智多近妖的黎组长,当年想要提防的敌人,是联邦政府,还是他这样的神祇系觉醒者。
不过无所谓了,已经没人可以抵挡他,他相信他是仇恨的化身,是百年来作恶多端的人类的报应。
他要让他们恐惧的,全部成真。
和鬼眼高塔相比,其他公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导弹定点爆破,爆炸波顷刻间掀飞了周遭的所有建筑,不知所措的人类和异兽血肉横飞,爆炸上空卷起百米高的滚滚浓烟。
NO.749在浓烟中感知神迹的方位,并从被尘土掩埋的血浆中将神迹提取出来,融进身体。
随后,他的身影缓缓消失,隐入风烟。
在大雪倾盖的最后一刻,兰斯与湛平川开启时空裂隙回到塔斯曼海底宫殿。
小水母被陈顺安护着,沧龙已然带着尚有战斗能力的警卫去驱逐异兽。
海底恢复系觉醒者正在加紧抢救伤员,多亏了柳罗萦设计的海底公交系统,能够及时转运大批伤员,让更多塔斯曼人得到救治。
在国王退化成幼态的当下,她已经临时成为塔斯曼海盗国的总指挥。
随着越来越多的警卫恢复健康投入战斗,塔斯曼的作战能力也在呈指数攀升,有沧龙威慑,不少低等级的异兽已经停止了攻击,向海沟之外逃去。
看起来,塔斯曼的情况暂时得到了控制。
但柳罗萦神色依旧凝重,她说:“在你们到来之前,塔斯曼就接到消息,太平洋孤岛国已经彻底沦陷,他们的地下城刚被破,贵族和军队就抛下百姓,逃到了弗比斯湾,为了避免被全世界指责,他们甚至封锁消息,任由家乡成为异兽的巢穴。”
“国王刚想通知你们,那个人就来了,如果再不遏制太平洋孤岛国,恐怕你们现在在各地取得的所有优势,都会白费。”
湛平川舔着后槽牙冷笑:“说实在的,我要是孤岛国老百姓,我都想拥有NO.749的能力,把这帮贵族全突突了。”
兰斯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压下了愤怒,他问:“孤岛国的异兽潮会很快冲击塔斯曼吗?”
柳罗萦道:“国王出事前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让外海的三艘航母立刻回防,守住塔斯曼。我们塔斯曼人在这里生活了百年,是最熟悉这里海流地势的,我会尽最大努力,不让国王孤单地活下来。”
兰斯点头:“请尽快修复海底的通信系统,立刻和我们建立联系,如果需要帮助,告诉我,高塔和鬼眼会全力以赴。”
柳罗萦颔首:“多谢。”
兰斯看向湛平川,湛平川拉起他的手,再次打开【虚空之境】,两人踏入裂隙,回到高塔公会。
重新拥有网络,消息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就在他们去往塔斯曼海盗国的短暂时间里,联邦议会将所有加入楚浮分享平台的公会定为叛国罪,元老院下达最高级的清除令。
清除令下达后,联邦卫队向十二座城市发射了弹道导弹,其中共有三座城市将导弹成功拦截,而其余九座城市则在突如其来的爆炸下死伤惨重。
如今异兽入侵已经殃及联邦一百六十七座城市,二百余家公会,但他们向联邦政府求救的消息全部被七大顶级公会造反的新闻压了下来。
另一百余个城市的百姓不明所以,以为七大顶级公会是想趁乱分裂联邦,于是群情激奋,游行示威,呼吁蓝枢稽查队和联邦卫队早日平叛,维护世界和平。
直到他们的城市也被异兽入侵。
加勒比海,尤托皮亚。
塔那托刚刚安顿好失去家园的尤托皮亚人,红隼突然带来消息——
“阿姐!罕乌比七个地下城被破,瓦塔勿三个地下城被破,哑铃渡四个地下城被破,当地人没有足够的稀铅矿武器,只能靠人力硬抗,已经死伤大半了,他们他们试图联系佣兵军团,但是”
罗布城主死亡,佣兵军团土崩瓦解,坦布人已经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向加勒比其他部族提供救援。
塔那托坐镇临时城主府,手执长剑,认真听着。
反坦布组织的骨干成员此刻都坐在席前,有人急问:“红隼,根基山上的地下城都没事吧?”
红隼摇摇头:“恐怕再多些日子,加勒比就只有尤托皮亚一块净土了。”
有人长出一口气:“幸好我们赢下这场战役,护住了尤托皮亚的平安。”
“可是其他部落的求救怎么办?”
“哼,他们可是向坦布的佣兵军团求救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异兽攻陷了加勒比其他地区,我们真的能不受影响吗?”
“相信自己,尤托皮亚人一定会守住自己的家园。”
红隼再次看向塔那托:“阿姐,要我去驳回他们的求救吗?”
塔那托站起身,剑眉英挺,眸光如炬:“不,我们去救。”
“阿姐”
“但他们请求的是坦布人的帮助,我们去拼命,他们会领情吗?”
塔那托抬起眼,握紧剑柄,望向灼灼烈日,冥冥中,她仿佛看到乌里尔靠在垃圾山上,笑着对她说,塔那托,你的心不只要装着尤托皮亚,想要维系长久的和平,你得装得下天下。
“长久以来,坦布人压迫所有种族供养上帝城,致使各部落貌合神离,互相提防,甚至忘记了我们都来自一个国家。”
“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坦布,让这片土地轮回在种族的纷争中,所以,我恳请诸位暂时放下成见,随我出征,为加勒比酋长国而战!”
红隼第一个站起身来:“我誓死追随阿姐!”
紧接着,反坦布组织的成员纷纷站了起来:“我们听阿姐的!”
“阿姐的决定一定是对的,我希望我的国家越来越好!”
“为加勒比酋长国而战!”
当日下午,塔那托收编坦布佣兵军团,与尤托皮亚觉醒者汇在一处,整合成三千人的精兵突击队,从加勒比港出发,闪电救援罕乌比,瓦塔勿,哑铃渡地区。
此时,加勒比酋长国首都罕乌比已经遍地狼藉,哭喊四野。
他们简陋的房屋和老旧的武器根本不足以抵挡汹涌的异兽,人们四散奔逃,守卫溃不成军,普通百姓在异兽的撕咬中陷入绝望。
他们很清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坦布政府已经覆灭,其他部落只会各扫门前雪。
“救命啊”
“快跑!快跑!那是S级异兽啊!”
“别抛下我,求求你带我一起走!”
“孩子,我的孩子!”
嘶喊声乱作一团,异兽肉瘤般的独眼滴溜溜乱转,捕捉着渺小的人类,它高高抬起三米宽的厚掌,猛然向一辆载满难民的大巴车踩去。
“不——”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强劲的风墙悍然拦在异兽与大巴之间,塔那托松开双手,猛踏摩托,乘风而起,只见她从腰间抽出软剑,身体化作一道旋转的飓风,剑芒穿透风墙,直刺异兽的独眼——
噗呲!
稀铅矿软剑狠狠贯穿异兽的眼睛,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异兽身躯被飓风掀翻在地,震起数丈尘烟。
塔那托拔出软剑,挥剑横扫,生生割下了异兽的头颅。
狼狈的罕乌比难民呆呆仰望着,那个如战神般的女人化风成形,眉鬓染血,高居于异兽之上,转回身对他们说:“加勒比酋长国的百姓不要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她话音一毕,三千精锐杀入异兽群,异能齐发,所向披靡,将罕乌比人护在身后。
有他们的冲锋和鼓舞,罕乌比人也清醒过来,不再逃跑,他们根据觉醒等级迅速组队,如曾经进入地下城那般相互协作,为守护家园而战。
不过两小时,异兽潮便被成功压制,塔那托并不停歇,翻身上摩托,复又带人赶往瓦塔勿。
罕乌比人望着她的背影,纷纷抬手,朝她行了当地最庄重的膜拜礼。
他们明白,加勒比酋长国已经换了领袖,日后一定会是一片新的天地。
与此同时,极地冰川组织发现,联邦突然向洛拉西提冰原发射了一枚导弹。
导弹炸碎了冰层,露出AGW特危死刑监狱幽深的轮廓,紧接着,熊熊大火跃出雪原,浓烟与大雪混在一处,乌黑的冰晶飘向近在咫尺的桑普小镇。
小镇居民站在断崖对面,看到大火中踏出一个一袭黑袍的身影,他静静望着惊恐的人们,身影逐渐飘散在风雪里。
通过卫星观测,极地方确认在夜晚,洛拉西提冰原北侧曾停靠了一艘联邦的轮船,随后下来一串模糊的人影。
一个小时后,轮船离开,偷偷停靠在极地边境。
至此,极地冰川组织已经无比确认,信使便来自那艘轮船。
只是他们记得,AGW特危死刑监狱里困着十三名信使,既然轮船是来接应信使的,那黑袍人又来做什么?
极地立刻将相关情况同步到了共享平台,高塔大厦指挥中心里,片刻寂寥。
兰斯与湛平川已经知道,NO.749的分身就是搭载着导弹去各地回收神迹的,那么他去了洛拉西提冰原,就意味着
Oliver眼睫轻颤,再次想起意识回到灵境系统时,年少的司泓掣对他说的那句“再见”。
一个S级陨落,就会有另一个S级诞生,或许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再出现一个龙舌兰信息素的觉醒者,但那就是和他无关的别人的一生了。
梦境女巫轻轻将一顶鹅黄色的帽子罩在了Oliver头顶,盖住他的眼睛。
“已经好好说过再见了,对吧?”
“嗯。”
首都城禁区,司泓掣的住所里,邓枝站在窗边,手掌探出去,操控着潜入铅云的飞虫。
正当她努力探听关于‘绿洲计划’的秘密时,大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虫子探听的声音干扰了邓枝的判断,让她反应迟缓一瞬,当大门打开,她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二区副官李辰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细密冷雨浇洒在他身上,雨水顺着他的侧脸蜿蜒流下,忽然而至的闪电劈下天空,将明灭的紫光映在他眼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邓枝反而平静,她望着李辰风,手指摸向腰间的稀铅矿手枪。
“你是来抓我的。”
李辰风上下打量她,他认得这个女人,在穷谷村,他曾将匕首狠狠刺入这个女人的后背,将她逮捕归案。
然后,他们通过她引出了黑灯会的疯小丑,进而有了AGW特危死刑监狱的钓鱼计划。
但现在李辰风明白,这一切都是司区长的计谋。
他对邓枝道:“走吧,我送你离开禁区。”
邓枝微怔,握枪的手一时没动。
李辰风看了一眼表,深皱起眉:“尽快,元老院已经下令彻查司区长相关了。”
邓枝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和李辰风的相互试探上,她已无退路。
于是她一边听取小虫所获的秘密,一边迅速冲进卧室,取出那个装有龙舌兰信息素的盒子,揣在身上。
李辰风将一件蓝枢稽查队的制服风衣甩给她,又将一管克洛娃的变色龙信息素递到她面前。
“出去随便选一个稽查队员,变成他的样子,我开车带你出禁区。”
坐上车,穿好衣服,改换容貌,邓枝望着窗外溅起的积水,才问道:“为什么?”
李辰风面色冷肃,神情专注地驾驶着车辆。
邓枝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救我?”
她是真的疑惑,有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总有力量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她的生命就好像虫子一样,生生不息。
“司区长的名声一向不好,以前你们黑灯会说他是联邦走狗,作恶多端,现在联邦又说他通敌卖国,包藏祸心。我不管别人如何评判他,我只知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是不是好人,做没做好事,我李辰风都永远效忠司区长。”
话毕,李辰风用力踩下油门,公务车掠过层层巡逻队,笔直驶向禁区大门。
五分钟后,经过七区人脸识别,李辰风将邓枝带出了禁区,一路送至首都城郊外。
“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李辰风拉开车门,让已经恢复面目的邓枝下车。
邓枝跳下车,就在李辰风要离开时,她突然道:“我希望你能尽快带着家人离开禁区,因为绿洲计划就要开始了。”
第240章
在频繁的奔波和战斗后,湛平川与兰斯的体力终于到了极限,二人在高塔大厦的休息室短暂补眠。
他们都知道,这场大战如今只是序幕,接下来,才是生死未知的拼杀。
无人打扰的房间里,湛平川睡得很熟,他什么都没想,灵境系统也难得安静,那五枚胞体静静隐身在血海中,没有再引诱他靠近。
兰斯却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场噩梦。
那是一场黑白色的梦,梦中遍地都是尸体,人类倒在地球的各个角落,昔日繁华喧闹的街巷此刻鸦雀无声,尸体散发的血腥味充斥着天空,连太阳都变得苍白无味。
他在满目焦土中穿行,身体十分虚弱,有血液接连不断从伤口中涌出来,一滴滴溅在土里。
他执拗地向前,不肯倒下,一路上,他看见老兰还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睛,看见最爱漂亮的姐姐卷发沾满尘土,看见Oliver化作晶莹的雪花融入大地,看见卢卡斯浑身是血,阿德里安在生命最后展开羽翅将其护在身下。
他看见法塔变作毒虫的培养皿,看见阿巴顿跪坐在地,脑袋无力地垂下,看见莉莉蓝色的辫子盖在脸上,看见度玛抱着乐高沉睡在残垣中
遥遥的,他看到NO.749居高临下的身影,NO.749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模样,黑色浸透了他全部灵魂和身躯。
兰斯努力掀起眼皮,牢牢盯着NO.749,他抬起手,想向他发出最后一击。
然而外神只是遗憾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退出他的灵境系统,消失不见。
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无力地栽倒在地。
他的血好像快要流干了,身体变得冰凉,眼前也开始模糊。
最后一幕,他看见湛平川抱起他,将他带入了时空裂缝。
奄奄一息间,他恍惚来到了湛平川的灵境系统,那里像被血洗了一样红,层层叠叠的山壁上,出现狰狞的伤口。
他的名字刻在上面,血从石缝里淌下来,礁石在颤动,海浪在翻滚,这片空间痛得摇摇欲坠。
湛平川手里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在触碰五阶能力前最后一次吻他的眼睛:“别怕,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他的泪水从眼角滑了下去,他想抚摸湛平川的侧脸,但只来得及动了动唇,瞳孔就彻底暗淡下去。
然后,湛平川就抱着他的尸体,在时空裂隙中经历不知多少个岁月,直至突破【万物归寂】,再被刻骨铭心的执念牵引,湮灭时间线。
兰斯从梦中惊醒,直直望着天花板,他没有半点迷离和困倦,像是从来没有睡过。
他不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
如果每次他都知道了湛平川千千万万次相见的秘密,每次他都企图改变什么,却仍然走向既定的结局,那么这次,他又该如何跳出樊笼?
湛平川似乎意识到他醒了,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湛平川习惯性的一偏身,将手臂搂在兰斯腰上,在莹白的耳垂亲了一口,目光暖融融的:“怎么醒这么快。”
兰斯往湛平川怀里蹭了蹭,阖着眼问:“你说在以前那么多次失败里,我们都做过什么努力呢?”
湛平川低头,掐了掐兰斯的耳垂:“啧,提失败多不吉利,我看NO.749气数已尽,这次我们肯定能打败他。”
兰斯忍不住笑道:“这种时候你还插科打诨,正经商量对策呢。”
湛平川道:“宝贝儿,我觉得吧,我们之前的尝试肯定有特别接近胜利的,只不过在某个小细节上出现了偏差,战争瞬息万变,这也是无法避免的,并不代表我们之前的选择都是错的,需要规避。”
“有道理,继续说。”
“所以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百分之百的概率,总有一次,NO.749会输。”
兰斯再次睁开眼,偏头看着湛平川:“你的灵境系统还能坚持多久?”
外神可说,那是毁灭性的创伤。
“坚挺得很。”湛平川睁眼说瞎话,“再来个七八十次绝对没问题。”
“七八十次?”兰斯语调稍稍扬起来。
湛平川俯身堵住兰斯的唇,含吮了一会儿,将后面的话化在细密的柔情里。
“听这语气,我就知道白法老又想教训我了。”
“耍小聪明。”兰斯嘟囔了一句,心里却没那么焦虑了。
他们又靠着睡了一会儿,这次兰斯休息得不错,精神恢复了许多,再一睁眼,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高塔的众人采取轮班制,他们醒来时,刚好是卢卡斯和梦境女巫值班,其他人都暂时去休息了。
梦境女巫撑着下巴,眼皮打架,却还在确认稀铅矿弹药的储备。
再这么打下去,高塔的稀铅矿迟早打空,因为制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的。
她和各战斗小队确认:“有没有可能造一扇稀铅矿大门,把地下城给堵上?”
“不行啊大小姐,奇怪的是,除了那扇铁门,没有东西可以嵌合到地下城门口,到时异兽们一挤就开了。”
“嘶,那么大块稀铅矿,还不能让异兽们远离吗?”梦境女巫抓着头发。
“理论上异兽不会主动靠近稀铅矿,但如果数量太多,兽挤兽,那也由不得它们了。”
梦境女巫唉声叹气:“貌似唯一成功的案例就是找一个S+级别的异兽震慑着。”
但那异兽还要像沧龙一样,有智慧,懂人类的情感,并主动站在人类阵营,这太可遇不可求了。
而且他们需要的不止是一个S+异兽,而是无数个,估计就是把外神的脑细胞干灭了也造不出那么多。
卢卡斯一看兰斯和湛平川过来了,忙一伸懒腰,站起身:“哎哟,可算换班了,坐一天腰都要断了。”
梦境女巫挂断通讯,轻飘飘道:“二十六腰就不行了,还没嫁人呢,这可怎么办?”
卢卡斯立刻反驳道:“夸张罢了,我腰好得很,一口气八百个仰卧起坐。”
梦境女巫上下打量他:“哦。”
卢卡斯敏感道:“哦是什么意思?”
梦境女巫意味深长道:“谁让我们邪恶疯小丑恨嫁了?”
卢卡斯汗毛竖起,一撇嘴:“逗,不跟你说了,我睡觉去。”
他刚打算心虚地溜走,那台私人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卢卡斯低头一看,脸色微变。
兰斯和湛平川对电话十分敏感,忙凑过去,梦境女巫的困意也荡然无存。
“是邓枝上次打来的那个电话。”卢卡斯瞥向兰斯。
“接。”兰斯道。
卢卡斯立刻将电话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细细密密的雨声,雨水连绵,敲打铁棚,塑料,钢筋,泥地,奏出一曲低沉的交响乐。
邓枝的声音就从这杂乱又不扰人的背景音中传来,她的声音离话筒很近,轻微发着抖。
她说:“我终于有资格再见你们了。”
兰斯将通讯切过来,立刻问道:“邓枝,你在哪儿?”
邓枝说:“首都城,郊区,青干路23号。”
兰斯看向湛平川,湛平川道:“我们现在就去接你。”
说罢,湛平川立刻发动【虚空之境】,兰斯和他一起踏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们接着邓枝回到了高塔大厦。
邓枝已然被淋成落汤鸡,雨水沿着她尖瘦的下巴滴下去,没入一身纯黑的运动装里。
她手中紧紧抱着一个盒子,眼神平静且坚毅,带着历尽千帆的沉稳。
梦境女巫轻声问:“首都城下雨了?”
邓枝擦去脸上的雨水,垂下眸:“大雨,不见停。”
她知道气氛很尴尬,询问天气是最好的话题,黑灯会对她没有敌意,但这更让她惭愧。
卢卡斯受不了这个,身上像长了虱子,到处痒:“哎我没怪你啊,那不是司泓掣的苦肉计吗,更何况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
不知道阿德里安居然那么偏爱他。
邓枝疑惑地偏了偏头。
卢卡斯绷着脸:“总之,你别觉得自己害了我,我早就不当回事了。”
兰斯道:“其实得知你死亡的消息,我们甚至很遗憾。”
邓枝是个很可怜的人,她不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那些该学习的道理,该懂得的情感,都需要靠她自己摸索。
她已经很努力了,却总是慢了一步,于是处处都成遗憾。
梦境女巫:“走,我带你去换套衣服。”
邓枝立刻摇头,喉咙发出艰涩的声音:“我来找你们,是有要紧事。”
众人面面相觑。
邓枝:“元老院正在实施一项‘绿洲计划’,最迟三天后,全世界的信使都会在首都城郊外一座废弃的度假村齐聚,那会是神明指定的绿洲,唯一不被异兽潮侵扰的地方。而在这个时候,首都城周边的地下城将会被全部开启,联邦议会也会被屠戮殆尽,到时城区,禁区都会变成人间炼狱。那个人说,这次要以神祇系觉醒者的身份,改写十八年前的结局。”
兰斯瞬间眯起眼,脸色冷了下来。
废弃度假村,多么熟悉的地方。
那正是十八年前平叛之战的开端,是迦妮塔希望破灭的坟墓。
NO.749选择在这将一切终结,更像是他的宣誓,他的证道。
只是可笑这十八年包囊的所有痛苦与牺牲,到最后,不过是回到原点。
不过,兰斯突然意识到,NO.749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他对仪式感的要求,到了偏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