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是七夕,圆静寺有庙会,瓮山泊周围的乡里人家纷纷过来淘换点日常用品,顺便去庙里上柱香。



    朱厚照一早去了观象台,第二套摆钟今日拉了过来。这套摆钟比第一套多了报时功能,每半个时辰钟匣顶上的小人便会敲响上面的小铜钟。



    这个功能不稀奇,宫里刻漏房的沙漏早就有了。朱厚照觉得工匠的心思走偏了,这种装饰性的功能没啥用处。



    摆钟安装好,朱厚照吩咐观象台的漏刻博士,让他每日将摆钟与日晷核对,看看误差有多大,将结果告知御前作以便改进。



    交代完,朱厚照便下了山。圆静寺门前各色摊贩摆了能有一里长,路上人群摩肩接踵,很是热闹。



    朱厚照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人群逛了逛,都是些农家常用的物件,各式农具、针头线脑、铜镜木梳、锅碗瓢盆等等。



    朱厚照看见小屯庄的田铁匠正在推销人力收割机。看见朱厚照过来,田铁匠有点脸红,毕竟事先没给主家打招呼。



    见田铁匠上来告罪,朱厚照大度地挥挥手,试制的时候也没有说不得在外面发卖。



    人力收割机被田铁匠改进过了,圆刃被改成了两边相对的斜刃,取消了简易的阻力旋转机构,成本更低。



    田铁匠说这种改进过的只卖三分银子,只是使用的时候人要小跑着才行。朱厚照恭祝田老板财源广进,这种改进过的也给庄里送些,还是成本上加三成。



    除了卖货的,还有不少杂耍卖解,走绳的、吐火的、打把式的,围了不少人观看。



    再往前走,朱厚照又看见了几个熟人。自己外婆居然也在路边摆了个摊子,旁边站着王家姐弟。



    “朱家哥哥、朱家哥哥。”王惟和瞅见朱厚照一行人,忙摇手招呼。



    走到近前,朱厚照和姐弟俩见过礼,便向双方介绍:“这是河对岸王家庄子的小庄主姐弟。这是俺外婆,姓赵。”



    王家姐弟忙又对赵氏行了礼。



    姐弟俩也是来逛庙会的。乡下不比城里,没那么多规矩,王铉也甚少把姐弟二人拘在院墙里。



    王惟清见赵氏摊子上摆的络子甚是精致,正在挑选。



    朱厚照把自己外婆的手艺一顿猛夸。王惟清也说赵婆婆手艺好,这等花样会打的人怕是不多,便为自己家人多买了几个。



    赵氏乐得合不拢嘴,一边嘱咐朱厚照午时回来吃饭,一边又说叫王家姐弟得空了到家里玩。



    王惟和扯着朱厚照的袖子不放,让朱厚照有时间带自己和姐姐去观象台“夜观天象”。



    朱厚照说道:“俺已经和观象台管事的说过了,啥时候想去说一声,俺来给你们做讲解。”



    “今晚便去好不好,给俺看一看镇星的耳朵好不好。”



    “行,没问题。日落时俺在圆静寺门口等你们。”



    约好了时间,朱厚照便去了清河口。



    河口上府军前卫的辅兵已经开始在地上用石灰画出围堰和引流渠的位置,汪鋐和工部派来的匠头正在测算引流渠的高差和宽度。



    扶江也在附近挑地方,看看宫庄的磨坊放在哪里合适,见朱厚照过来,便问起朱厚照的意思。



    朱厚照问汪鋐要过图纸,引水渠三十余丈长,南北落差不过七尺左右。便问汪鋐和工部的匠头,可否将引水渠再缩短一些。



    匠头问朱厚照想要多长,朱厚照便把自己想要用水力做个磨坊的想法说了。



    匠头说那前面十丈修得陡一些,后面没有落差都行。泊里水足够大,用立式水车,沿着十丈陡坡斜着排开,别说一个磨坊,十个都够。



    碰到懂行的,朱厚照便请教了起来。



    匠头说挖引水渠时就可以把水车的位置设置好,用大石做水车支架,岸边用石头砌了放置过轮。



    岸边的土地根据水车的位置做成阶梯,水车的位置相互交错,不影响水势即可。离岸边比较远的水车,水渠中间再设一个支架。



    朱厚照一一记了下来,让扶江按照刚才说的,在岸边圈土地,沿着陡坡的十丈长的范围都圈进来。



    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了,拉过那匠头现场画起了图纸。安正文没来,朱厚照只能施展灵魂画技,一边画,一边讲。



    好在那匠头经验丰富,很快便理解了朱厚照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朱厚照让刘瑾厚赏了匠头,让匠头帮着扶江把水车位置选好。



    王惟和回了庄子便去了祖父房中,说了今晚与朱家哥哥约好了夜观天象,想让祖父带上自己与姐姐同去。



    王铉想了想,上次烧烤晚会人多,自己也没看过瘾,便一口答应了。



    日暮十分,祖孙三个带着两个下人来到了圆静寺。庙会已经散了,朱厚照正在庙门口跟看门的和尚聊天吹牛。



    见过礼,一行人便上了山。山顶按朱厚照的吩咐点了不少火把,等晚霞褪去,月亮和银河便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镇星和岁星都在东南方天空中,离得不远。一弯新月挂在西南方的天空,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落在西面的群山之下。



    众人先去了西边的地平室,朱厚照讲解了象限仪的原理和用途。便招呼王铉等人观察月亮。



    新月时,阳光从侧面照向月球,把环形山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惟和大声说这些坑都是大石头砸出来的。



    朱厚照解说了月亮的阴晴圆缺是如何形成的。



    “月亮自己也在转动吗?为何每晚的月亮好似并没有变化?”王惟清问道。



    朱厚照说那是因为月亮的自转和绕大地的公转是同步的,所以人们总是看到月亮的同一面。



    还有这样的说法?几人听了将信将疑,朱厚照便用纸团成一个球,中间用铅笔穿透,举起来绕着自己的拳头旋转。



    “假如月亮不自转的话,那么铅笔的方向始终不变,月亮围着大地转动的时候,咱们就应该能看到月亮的各个面才是。”



    “原来如此!”



    看完了月亮,众人又来到赤道观测室。王惟和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土星的光环。



    “不是耳朵,是帽子。”王惟和终于有了结论。



    王惟清好奇地看着镇星的模样,却发现眼角一闪,一颗流星划过视野。



    “流星!可惜太快了。”王惟清有点遗憾。



    朱厚照算了下日子,便从王惟清手里接过望远镜,把窥衡调整到天船三的左上角,对着目镜观察了一会,又笑嘻嘻地把望远镜让给王惟清。



    那是英仙座的位置,每年这个时候流星雨便如约而至。



    又一颗流星在视野里一闪而过。王惟清抬起头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惊诧地看着朱厚照,流星也能算出来吗?



    “这是流星雨,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



    众人出了观测室,看向朱厚照指着的方向。一颗又一颗的流星闪着璀璨的光芒划过漫天星辰。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浩渺无穷的星光让一切言语失去了滋味。王惟清从未感到过星空如此之美,所有的画技在这壮美面前都不值一提,唯有闭目祈祷,期待下一颗流星。



    王铉在后面看着并肩而立的少男少女,心中有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