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朱厚照正在马神殿和熊大熊二尝试用铅活字印刷。
兄弟俩正把几十个铅活字往一个木框里摆放,铅活字看起来没啥问题,兄弟俩手也利索,片刻后几十个铅活字便在框里码放整齐。
摆放完,两人齐齐看向太子,太子一脸懵逼。
“继续呀...呃,忘了你俩不识字。”
御前作的字模只刻完一部分,送过来的就四千多字,朱厚照挑了些字拼了一篇《五柳先生传》,想用墨试试效果。
让熊家兄弟摆放字模,却忘了这俩不识字。
朱厚照只好把安正文叫出来,俩人一块按文章内容重新排序。
“你说你俩,人看着挺机灵,咋就不识字呢?一样是坐住匠,你看看人家铜作十几个刻字的,比你俩强多了,咋就不知道上进呢?”朱厚照一边码字一边絮叨。
“那些刻字的也不认字,他们就是照着字样描上去的...”熊大一脸不服气。
“真的?”
“刻字的里头好几个跟俺俩是发小,谁不知道谁呀。”
朱厚照挠挠头,觉得应该像府军前卫那样给工匠们也开个识字班了。
“你俩晚上抽时间去府军前卫学认字,能识《千字文》俺给你俩每月加半两银子工钱。”
“每个月?真的?”熊大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
“废话,小爷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身边相识的有愿意去的都去,以后小爷再找人做工,识字的一律加半两工钱。”
正说着呢,刘瑾进来禀报,说是易州来的炭工到了,正在西安门外等候太子安排。
朱厚照让熊大熊二和安正文继续测试铅活字,自己换了衣服跟着刘瑾一起去了西安门。
到了西安门,朱厚照和刘瑾都傻了眼。门外面一堆人,衣服破破烂烂不说,竟然男女老少都有,几个半大小子还在嗷嗷地哭。
朱厚照瞪了一眼刘瑾,刘瑾一脸惶恐地把送人过来的山厂太监扯到朱厚照面前。
“这是咋回事,俺给内官监说的是要工匠,这半大小子也是工匠不成?”
山厂太监擦着脑门上的汗回禀道:“内官监说了,确实是要工匠。愿意来的人不少,但条件就是得带上家眷。”
“这是为啥?”朱厚照问道。
“山厂做工按日计酬,做不完工就领不到粮食和柴炭。那边百里之内树都砍光了,家里就是有结余的粮食也没法做饭。工匠不带上家人不放心。”
“还有这事?”朱厚照看了眼刘瑾。
“奴婢好像听人说过一嘴,那里既烧炭也缺炭,京里每年定额四千万斤炭全在易州烧制,现在伐木的地方都快到山西地界了。每年都有炭工逃亡,就因为找不到木柴做不了工。”
“那不会挪个地方烧?”朱厚照觉得这事有点奇葩。
“好我的小爷呦,那里七八千窑工几百座窑,哪里是那么容易挪动的。”
朱厚照想起了前几日准备送给惜薪司管事的蜂窝煤炉子,铁皮烟囱做不出来,屋内没法烧,那可以改烧焦炭吧?
人既然都来了,看着都苦哈哈的,朱厚照就吩咐人带到府军前卫营房,先暂时安排在那边的空房子里,发点粮食。
赶了两天的路,朱厚照也不好意思叫人家立马干活,让工匠明日到惜薪司南厂听令。
安排完,朱厚照转身去了火器局的铜铁作坊,也就是以前的兵仗局外厂。
冶铁作坊的工匠正用熟铁锻制铁炉子,朱厚照来时,炉子已经快好了,再用泥抹上内胆,放在窑里烧干就成了。
“多长时间能做一个炉子?”朱厚照问道。
“两个人用了两天半。”
“现下熟铁一斤价银多少?”
“京里一斤一分五厘,外地俺不知道。”铁匠回禀说。
“生铁呢?”
“生铁要分哪里的,建铁六厘,晋铁四厘。”
做好的炉子四十多斤,用熟铁得半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三十两。还是贵了,得用生铁。
朱厚照觉得用生铁做炉子是个好生意,焦炭不但可以用来炼生铁,也可以取暖。生铁可以铸炮,也可以做炉子。
铸炮是为朝廷打工,铁炉子应该可以搞成自己的生意吧。
“再做一个炉子,用生铁浇铸。”朱厚照说道。
“那要用泥模了。”工匠说道。
“翻砂箱和泥模都试试,哪个快哪个好用,就选哪个。”
朱厚照仿佛又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
兴冲冲地找人喊来于经和方文先,给二人说了自己这个想法。
“焦炭如果能和木炭一般没有烟气的话,这还真是个好生意。西山里煤多的是,可劲的挖呗,总比几百里找不到木头强。”于经也认为这个生意不错。
方文先觉得,如果焦炭能代替木炭的话,朝廷应该会自己烧。用炭的大头在宫里,太子总不好把炉子卖给宫里吧。反倒是烧蜂窝煤的铁炉子京里用的人家会多些。
“卖!怎么不能卖。宫里又不是不在外面采买。俺有个主意,你说要是把易州山厂停了,省出来的银子给俺,俺来雇人挖煤炼焦炭,能不能赚到钱?”
于经和方文先呆呆地看着太子,觉得这个想法既不可思议又好像大有钱景。
“朝廷怕是不会答应吧?提督山厂和总督京粮一样都是朝廷大员,哪里会说停就停的。”于经觉得难度比较大。
朱厚照想想也是,“那就先把窑建起来,咱们核算一下价钱是不是合适,如果价格比木炭低,烧来取暖没问题,咱们就先做宫外的木炭生意。”
两人也觉得这样稳妥些,直接去让朝廷停了易州山厂,怕是会被大臣们喷死。
于经又想起一事,“殿下,咱们的铺子还没起字号,要不您给起一个?”
朱厚照想了想,决定找父皇写一个。宫里的管事最会看眼色,以后铺子多了,相关采买该找哪家心里就有数了。
朱厚照让二人等着,出了马神庙去往乾清宫。
弘治不在乾清宫,在平台召人议政,朱厚照便又拐去了平台。
刚到门口听见里面父皇在说话,话音里带着怒气,“张天祥虽已身故,但其他人不是还在吗?他叔叔张洪不是一直为他申冤吗?为何现在就要结案?”
“陛下,此案大理寺和都察院均已审结,口供俱在,按律决了便是,仅凭东厂一张揭贴便要重审,怕是难以服众。”听声音是次辅谢迁。
朱厚照便问戴义出了啥事,戴义低声说道,“是辽东那边宁远备御督指挥张天祥杀良冒功一案,大理寺、都察院与东厂所查结论不符,东厂说张天祥冤枉。”
大明九边杀良冒功的事不稀奇。朱厚照看里面正在吵架,自己这时候不好去打扰,便又回了马神庙。
打发走了于经和方文先,安正文拿着张印得深深浅浅的字纸找过来,说是不能用木雕版的墨,太稀了,铅字上留不住墨,应该用油。
朱厚照写了条子,让熊大到酒醋面局把各样油都领出一些轮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