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在炮口上安放了太子用铅锤和量角器做的简易炮口规尺,火炮仰角按照规尺调整到了五度。第二炮射程三里不到;第三炮仰角十度,炮弹砸在了第四个圆圈的边上,蹦蹦跳跳地滚到了圆心附近。



    鹰台上一众大佬笑得很是开心,好家伙,四里外人影都看不清,这一炮批头盖脸的砸过去,鞑子马再快也没用。



    接下来测试准头,第一个白圈处用两根木杆竖起一面两丈宽的布靶,布靶的中心用红漆也画了一个圆。



    第一炮近了,第二炮又高了,第三炮正中靶子,上面的布被高温点燃,呼啦啦地烧了起来。



    鹰台上的大佬开心得就差击掌庆贺了,一个一脸虬髯的将军大声说道:“此炮竟可斩将夺旗,臣为陛下贺,边关有此利器,定叫鞑子有来无回。”弘治又笑得见牙不见眼。



    “陛下,莫若赶群羊过来,试试这炮的杀伤如何。”虬髯将军说道。这是恭顺伯吴世兴,前军都督府同知,祖上也是个蒙古人。



    朱厚照无语地看着这个夯货,你家和羊有仇吗?十斤铁弹子砸在羊身上除了血肉横飞还能是什么?



    但弘治已经点了头,朱厚照只能让人去海户那里赶羊过来。反正也是朝廷出钱,这里的出产都是上林苑的。



    一群羊被赶到第三个白圈处,炮口被调节到七度左右,一声炮响过后,大佬们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望远镜里的恐怖场景。



    炮弹落在离羊群很近的地方,并没有砸到羊。但接下来炮弹连蹦带跳地在羊群中拱出来一个血胡同,羊腿、羊头夹杂着内脏、鲜血四处横飞,还有半只羊身被铁弹顶到了半空,肠子甩出来两丈多长。



    好了,这下满意了。鹰台上的大佬一脸郑重,笑不出来了。



    弘治把朱厚照叫到身边,“此炮乃国之重器,都督府诸将均言射程、准头、威力远胜以往,从京中拖带到此处,炮车也没有损坏,很是实用。”



    “朕与诸臣商议了,改命太子筹办内府火器局,内府兵仗局、工部王恭厂、战车厂先并入火器局,其余人手再从各部抽调,按你的法子改造火器,在京营中教授火器使用之法,你看如何?”



    “儿臣遵旨。”



    朱厚照让军官团和工匠留了一部分人在南苑,继续对火炮进行测试。对装药量、仰角、射程、射速编制手册,最好能试出来火炮的寿命。



    魏老头被弘治破格授予锦衣卫千户的官身,赵林出任火器局总管太监,一干参与铸炮的工匠也得了重赏。



    一众人欢天喜地地跟着太子回了京城。



    第二天上午,得了旨意的相关人等就到了兵仗局衙门听差。朱厚照正在仓库里查看其他武器。



    黄玮从正堂过来说人已到齐,朱厚照便跟了过去。



    正堂立着几个人,见太子进来便躬身行礼。朱厚照让几人都坐了说话,工部两个主事便分两边坐了,赵林和两个内官有点尴尬。



    宫里规矩,太监奏事要么跪着、要么站着,没有坐着的道理。朱厚照没这习惯,也不喜欢仰着脖子和别人说话。从咸阳宫到清宁宫,身边伺候的人早就习惯了。



    看这三个不坐,朱厚照一瞪眼:“小爷说话没听见?别瞎耽误功夫,赶紧坐了说正事。”



    三人只好讪讪地挨着椅子边坐了



    朱厚照问起几个人的职司,东边的内官是王恭厂监厂太监许全,左手边是工部王恭厂主事王廷相;西边赵林旁边是战车厂监厂太监刘祥,刘祥右手边是工部战车厂主事刘天麒。



    刘天麒见刘祥挨着自己上首坐了,扭过头“哼!”了一声。



    朱厚照瞧这两人之间好像有故事,但也没耐烦理会。先说了陛下昨日让这几处并入火器局,再说了自己的想法。



    “九边题请修造的火器你们不要停,先给边关应急。京营和其他地方的火器先停下来,待新铸的火炮测试完成就开始按新炮的样式做。其他样式的等俺看完各个作坊,再想想怎么做。”



    接下来几日,众人便陪着太子在火器局下面的作坊里巡视。



    虽然新铸的火炮很得朝臣认可,但朱厚照觉得还是太贵了。一门炮不算损耗,铜料就得上千斤,大明一年收铜也不过十万斤。都拿铜来铸炮,不太现实。



    除了炮,火铳也大多是用铜铸的,口径大,身管短,打不了多远。



    还是要用钢铁才行。



    兵仗局有打石弹子的熟铁炮,是用锻铁打成一尺不到的瓦片状,几片锻在一起裹成个圆筒,然后几节圆筒再接着锻打、拼装在一起。为了防止炸膛,外面用铁条再箍上好几圈。



    朱厚照觉得这倒是一个方法,熟铁相对比较软,用来做炮,炮膛也可像铜炮一样打磨精确。便让赵林找了几门口径不那么夸张的小炮,拉到内校场测试。



    为了防止再出现上次的事故,小炮被拉到离土堆很近的地方,用木架固定好。



    新制的火药威力大,试炮时特意减去三成的量。几轮测试下来,七门炮炸了两门,这个结果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



    又在冶铁作坊里观察了两天之后,朱厚照觉得可以用铁来铸炮,分两层,内层用熟铁锻打,外层用生铁浇铸。



    不过在铸炮之前先得炼出更好的生铁才行。



    兵仗局最好的铁来自福建,用木炭炼成。山西铁和遵化铁直接用煤炼铁,质量自然要差很多。



    煤西山就有,卢沟桥西岸上次去还有现成的。朱厚照吩咐赵林去卢沟桥多买些煤回来,挑大块的。



    赵林说不用买,惜薪司就有,宫里冬天取暖用木炭,日常做饭烧水大多用煤,惜薪司备得不少,王平口最大的煤窑就是惜薪司的。



    朱厚照便拉上赵林去了惜薪司。惜薪司衙门就在西安门里,里面有两个大煤堆,朱厚照在边上看了下,基本都是块煤。



    管事的说宫里烧灶只能用块煤,煤屑、煤渣灰太大,都拉到城里填路去了。



    煤有了,在哪里炼焦呢,在宫里鼓捣这些肯定会挨骂,这玩意儿可比宝钞司的七十二凶神厉害多了。



    管事的给出了个主意,惜薪司有外厂,还不止一个,战车厂旁边是北厂,金城坊有西厂,宣武门外有南厂,卢沟桥边上还有个转运场。



    搁在城里嫌烟气大的话,就搁南厂烧,再不行就在卢沟桥边上烧好了拉回来就是。



    朱厚照拍拍管事的肩膀,“赶明儿俺送个好物件给你。”



    管事的嘴能咧到耳朵根,“谢太子赏。”



    一行人又折到宣武门,出了城,往前再走一里多路便到了惜薪司南厂。城外地界大,南厂占地也广,煤也不少。



    朱厚照叫来管事,让腾出片地方,小爷要建个炼焦炉。



    管事的问了一句啥叫炼焦炉,朱厚照就说把煤炼成炭的地方。



    炼焦炉长啥样,朱厚照哪儿知道,但想来原理和烧木炭的差不多吧。



    管事的说烧炭窑都在易州山厂,归工部管,朝廷设了提督易州山厂侍郎专管其事,要找窑工过来建窑烧炭得通过工部才行。



    赵林接嘴说道,“未必,朝廷设厂的地方一般都有监厂太监,找内官监问问便知。”



    回到马神庙,朱厚照打发刘瑾去北安门里的内官监找掌事太监佛保,让他找易州山厂请几个建窑和烧窑的师傅到火器局听用。



    刘瑾回来说,佛保今儿个就派人过去,易州山厂离京城三百里路,估计三、四天就能回来。



    太监就是好用,找工部要人要先上奏,还要走流程,起码得折腾三五天。



    但转念一想,担心刘瑾没说清楚,这帮家伙别为了交差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直接绑了过来。自己是请人来帮忙,不是打劫绑票。



    刘瑾发誓赌咒,绝对说的是“请”,是火器局公务,为太子所请。朱厚照这才放下心来。



    刘瑾出去后,朱厚照又把安正文喊过来,一起画了蜂窝煤炉子、打煤工具的图纸。



    画好后让安正文送到冶铁作坊照着做,做好后送给惜薪司衙门管事太监,做为今天出主意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