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又带着太子在兵杖局的仓库里兜了一圈,里面各式炮铳堆积如山,最早的还是永乐年间造的,都快一百年了。



    朱厚照想了一下后世的火炮模样,心里大致有了方向。



    “先把永乐年间的碗口铜炮找几件熔了,再到华严钟厂调几个手艺好的匠人过来,先铸些小炮试试看。”朱厚照吩咐道。



    先从容易的做起,铜炮熔铸相对容易些。兵仗局现有的铜炮都是赤铜的,质地偏软,朱厚照想用青铜,先用小炮试试材料配比。



    次日一早,趁着天还凉快,朱厚照又带着人去了宣武门附近的王恭厂和皇城西北角的战车厂转了一圈。



    王恭厂的火药种类很多,但朱厚照记忆里的配方只有一个,自己能记住的应该就是后世的最优方案。



    在给王恭厂的条子里,朱厚照特别强调了两点,一是硫磺、硝石和木炭都要反复用水过滤提纯,尽量不要有杂质;二是火药要想办法做成颗粒状。



    回到宫里,朱厚照便拉着安正文开始作图,先把炮车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出来送给战车厂做参照。



    接着画了翻砂铸造的大致流程和器具模样,让兵仗局用生铁水试着铸造球形炮弹。



    又把作坊里常用的卡尺重新设计,按照错位放大的原理设计了十分位的游标副尺,让御前作按照样式做十把送到兵仗局,用以测量弹丸和炮口的尺寸,缩小游隙。



    朱厚照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工匠的本事了。屠径和安正文被朱厚照派出去,每日定点到兵仗局、王恭厂、战车厂查看进度。



    两日后,朱厚照拿到了弘治批复的奏本,同意太子按照自己的意思处置府军前卫,不愿留在军中的可以还乡。弘治还专门批复府军前卫粮饷暂时按照原有员额发放,多出来的由太子支配。



    府军前卫满额一万两千余人,现有八千四百人,每月只军粮便有一万八千余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觉得自己发了财的太子乐呵了好几天。



    五月二十九,南宁伯毛良把清理过的名单送了过来。八千四百余人只留下了三千不到,其中三十岁以下的只有一千出头。



    朱厚照吩咐毛良,凡是返乡的,每人领两石军粮做为路费,限十天内离开。军官和三十以下的士卒,明日辰正在内校场集合校阅,校场里多放些饮用水。



    第二天,朱厚照卯初就起了床,在院子里热了身,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人去了内校场。



    太子第一次校阅亲军,留下的人都很识相,没人敢迟到。一千余人在军官指挥下分成了十个方队肃立在校场中间。



    士卒头戴红色毡笠,身着青色窄袖直身战衣,腰束红带,脚上穿着麻鞋,看上去颇为齐整。



    这一千多人前面站着两百多军官,没有着甲,年龄参差不齐,小的看起来比朱厚照大不了几岁,老的头发花白。



    朱厚照也不废话,让毛良传令,让这一千余士卒按照方队分批绕着校场跑五圈。



    内校场地方不小,一圈下来能有两里地,五圈便是十里。开始还齐整的队伍一圈下来就变得乱哄哄,三圈下来不少士卒趴在地上要么呕吐不止,要么爬不起来。



    军官上前把实在跑不动的拉到场外喝水、休息。



    到了巳初时分,十个方队都跑完了,只有八百多人勉强坚持了下来。朱厚照便让军官把跑不下来的二百多人从名单中划掉。吩咐士卒休息一会便可离去,回去等候通知。



    接下来朱厚照便让毛良把军官带到振武殿里,由屠径、安正文、刘瑾等登记档案,把姓名、年龄、官职、籍贯、出身、婚姻子女、军中经历、特长以及是否识字一一记录下来。



    等到登记完毕,已是午初,朱厚照便让众军官回家候命。



    午后,朱厚照坐在书房里冥思苦想,如何治军自己一点经验也没有。但“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这句话自己还是有印象的,一个人在同一个军营里当一辈子大头兵,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合理的事。



    但这些人既然愿意留下来做自己的亲卫,自己就有责任为这些人谋划好将来。只是怎么做,自己暂时理不出头绪,还是老习惯,先从简单的入手。



    坚持跑完五圈的,说明身体素质和意志都还不错,这些人就做为正兵进行操练,剩下的先归入辅兵。正兵每人加半石粮,辅兵还是原来的两石。



    正兵每两日操练一次,除了继续跑圈,朱厚照能想起的就是后世军训的一些内容。辅兵也别闲着,每五日操练一次,空闲时间先把内校场的训练设备建起来。



    两百多军官,朱厚照先按年龄挑了三十多个年轻的下去带兵,编制也按照自己耳熟能详的班、排、连、营完全打乱重建。这八百多人就算一个营,营长先空着,每两日抽一天去内校场晨练。



    剩下的军官另外建一个军官团,自己出宫便让这些军官团做护卫,自己也好有机会多熟悉熟悉。



    朱厚照一边理着思路,一边用蘸水笔记了下来。毛良这个人朱厚照不想再用了,还是让他继续学习米元章好了。



    接下来两天,京中大雨,朱厚照想去跑圈也办不到了。



    六月初三,雨停了。朱厚照正要去兵仗局看看铸炮的进度,汪鋐却去了马神庙求见。



    “殿下,瓮山泊的水位涨了不少,臣冒雨查看过,汇进来的水清河分流走了大部分,小部分流到了玉河。



    臣回来的路上测过广源闸的水深,闸口水能有四尺,闸口以下水深还只有两尺。和石碑上记载的元代水深相去甚远。“



    汪鋐说罢,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纸,上面是前些天勘察故道沿途绘制的水路图。



    “瓮山渠故道自白浮泉向西南绕行,沿途所经湿余水、一亩泉、龙泉、南沙河等诸水源中,一亩泉在白羊口被山洪冲截改道流向了南边的山谷,龙泉水则早已干涸。



    五支水源已去其二。臣思之,要让水量充足只有两条路:要么从白浮水再往东开渠二十里,在牛房庄引芹城水西流;要么只疏通瓮山渠,不另外引水,在清河口另起一坝,将泊中之水导向玉河。”



    朱厚照看着水路图盘算了一下,两条路里俢坝看起来比较简单,闸口与清河口的落差只有两尺半,坝高只要超过这个数就能把水引过来。



    那就先试试俢坝,如果水位还是不够,再考虑向东引水。



    朱厚照把自己的想法和汪鋐说了,汪鋐也是这个意思,这个方案毕竟稳妥一些。



    两人约好,明日一起沿着玉河再去一趟瓮山泊,确定好方案便由汪鋐先向工部提议。



    送走了汪鋐,朱厚照便去了兵仗局外厂。



    兵仗局外厂在北安门外,朱厚照按父皇的要求在玄武门和北安门都做了报备。



    兵仗局外厂地方不大,十来亩的样子。里面分为两个作坊,一个铸铜一个冶铁。



    朱厚照先去了铜作坊,作坊里热气扑面,七八个不大的坩埚正埋在炭炉里烧得通红。



    赵林见太子过来,忙上前见礼,并给朱厚照介绍了参与铸炮的工匠,有兵仗局的、军器局的、宝源局的、华严钟厂的,二十多号人。赵林说这都是京里公认的铸铜好手。



    朱厚照很是客气的一一回了礼。



    赵林叫了华严钟厂的一个老匠头过来,说是京里大部分铜匠都是这个老家伙的徒子徒孙。



    老匠头姓魏,今年已是七十高龄,祖上自元初就一直在钟厂炼铜,他爷爷辈为太宗皇帝铸过钟,就是汉经厂的那口超级大的永乐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