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百零一条龙龙!
“尼德?”
符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雪白的景象映入眼帘,他惊讶的张大嘴巴,冰冷的雪落在脸上,他打了一个哆嗦,呼出的气变成袅袅白雾,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青白的天空如一卷画布,高高的在天空铺开,大咧咧的扫去黑暗,肆意展露荒芜苍白的景象。
雪花从毫无遮掩的天空缓缓落下,飘进溶洞里,在外面的世界堆积成连绵雪色,雪花铺满枝干,像是一片连绵的云彩,近距离的压在头顶。
符苓茫茫然眨动着眼睛,他瑟缩在男友怀里,呆呆的望着天空。
尼德那伽低下头,用侧脸轻轻摩挲着男友的侧脸,姿态轻柔而缓慢,从柔软的腮肉慢慢蹭上额头,像是在标记又像是在确认。
白茫茫的世界,一时间,只有两人相依为命。
好安静。
太安静了。
符苓试图伸手去够似乎近在咫尺的白雪,他口中呼出几朵白雾,手掌在头顶晃动几下。
耳边只有男人的呼吸声,和雪落在地上那一瞬间的风动。
白茫茫的一片,几乎吞噬掉了所有生命力。
符苓脑子艰难的转动几下,他缩在男友怀里,男友身材高大,足以将他完全裹藏,宽阔的臂膀环绕着他,身体散发而出的温度温暖至极,给予了十足的安全感。
尼德那伽环抱住他,一下一下亲吻他的下巴、侧脸、额头……像是怎么亲也亲不够般。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珍宝抱得更紧了。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
尼德那伽蹭着符苓的侧脸,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鎏金色的眸子敛起狭长的弧度,他眸子转动中,意味不明的晲向洞口。
从这个角度,毫无遮掩的天空直白的映入眼帘,几乎将天空遮蔽的枝叶在不知不觉中消减,露出从未有过的苍白景象。
尼德那伽低喃:“马上就结束了。”
马上就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符苓脑子迟钝的转动了一下,旋即他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
男人安抚的拍拍他的后背催促:“睡吧。”
睡吧。
符苓赞同了这个提议,他迷迷糊糊的缩回男人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
清醒的时候,符苓总是明媚张扬的,像是金子般神采飞扬、熠熠生辉,总是露出几分不好惹的骄横。
可白净的小少爷睡着了,又显得乖软安静,像是一团软乎乎的白云。
尼德那伽怜惜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唇贴在光滑的额头上,他闭了闭眼睛,温驯的爱意从睫羽间细细密密的渗出光彩。
他低声呢喃:“马上就结束了。”
“……尼德?”
再次从困意中醒来,符苓从一堆毛绒绒的皮毛中爬出,他几乎分不清年月,脑子混乱可怕,在冰冷的雪地里模糊了一切感知。
他甚至无力去追究那些温暖的皮草是从哪来的,符苓茫茫然爬出洞穴,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男人。
尼德那伽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头顶光秃秃的大树。
遮天蔽日的巨木此刻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叶子化作漫天飞雪早已落了满地,青白明亮的天幕下,唯有几乎顶天立地的巨木枝干支撑着天地。
“尼德?”符苓迷迷糊糊的走到男人身边,他打着哈欠,不自觉的泛着困意。
“我怎么……一直在犯困?”
符苓甚至有种感觉,他在不知不觉间渡过了好多好多天。
仰头看着大树的男人没有回头,他只是低喃着:“要结束了……”
“嗯?什么要结束了?”
符苓没反应过来,就见尼德那伽猛然偏过头。
诡异的猩红悄然浮现,尼德那伽脸上爬满了一道道蜿蜒的血色青筋,他脖颈紧绷,妖异的竖瞳中猩红闪烁。
他近乎痛苦,嘶吼着弓下身,紧绷的肌肉不断颤抖,喉间发出挣扎的撕扯声,不过瞬间,他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龙。
白天之下,黑色的巨龙展翅一阵,几乎掀翻天地,祂身型庞大,翅膀遮天蔽日,如一把利刃直直的撞向世界树。
巨大的声响震天动地,似要将天地都一并震碎。
无数干枯的枝条从头顶噼里啪啦掉落,符苓下意识伸手挡开。
他仰起头,慌慌张张的环顾四周,在世界树的枝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自称吟游诗人的流浪汉单腿支着身体,晃动着腿,笑眯眯的朝符苓挥手:“嗨。”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吟游诗人说。
他的脸是西方人立体深邃的长相,光彩照在脸上斜带出阴影,不笑时颇有几分混乱邪恶的阴郁感,笑起来时像是个醉生梦死的流浪汉。
他穿着也很破烂,像是在人间流浪了很久,裤子、衣服晃晃荡荡的挂在身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但符苓却不敢再小瞧他。
“我睡了多久?”
吟游诗人显然有点意外,他摩挲着下巴:“很敏锐嘛小龙,不久,半个月而已。”
“早知道他谈了这么漂亮的男朋友,我就不把他叫回来了。”
吟游诗人笑眯眯的说,他挥了挥手,一瞬间从枝头消失,转瞬出现在符苓面前,漫不经心的勾了一下青年的下巴。
“别紧张,亲爱的,等事情做完,我就把你的尼德还给你。”
说着,他向后一倒,潇洒的眨了眨眼,瞬间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符苓嫌恶的擦了擦下巴,转身化作一条翱翔天空的长龙,他姿态窈窕纤细,于云层中探出脑袋,猛然冲向黑龙。
黑龙显然神志不清,嘶吼着一口咬在金龙身上。
金龙吃痛一声,怒气冲冲的一口咬了回去,身躯却一圈一圈缠绕限制,硬生生拽着黑龙往下拉。
“你-给-我停下!唔啊——”
符苓威胁般一口咬在黑龙的脖子上,黑龙吃痛,仰头嘶吼出声,翅膀胡乱扇动着,硬是被金龙往下拖拽了几米。
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吟游诗人唇角微垂,不悦的拉下眼尾:“啊,有点碍事了。”
正待符苓拉扯着黑龙之时,一声巨响几乎刺痛了符苓耳膜,他敏锐的动了动耳朵,龙脑袋从黑龙身后探头探脑。
只见一只体型更大的黑龙直直撞断了世界之树,黑龙嘶吼一声,将目光望向他们。
符苓心里一惊,转身拽着男友就想跑,却不想黑龙翅膀一扇,拦在眼前咧开一个狰狞笑容。
巨大的黑尾用力一甩,符苓连带着缠在一起的尼德那伽后仰撞在身后的世界树上。
“等、等等——”符苓用力挣扎,他不断往外伸长脖子,眼前的天空却被疯狂生长而出的新芽取缔。
新芽自断口重生,疯长而出的枝桠将两龙裹藏,就连最后一丝呼救也彻底埋进了枝条深处。
地球。
一卷长长的封神榜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被它照耀的东方土地下。
雅典娜刚刚对准东方拉开了弓箭,风伯正举起了他的招风幡。
坏脾气的河伯搅弄着黄河水源,与奔腾而来的洪水撞了个泄洪千里。
妈祖在海岸与海神波塞冬对峙,二郎真君提着长枪镇守四方,冥王哈迪斯骑着地狱三头犬与手握生死簿的判官迎风对立。
与此同时,美索不达神殿旧址。
一只鹰身狮头的怪鸟尖啸着,突然焕发光彩的天机表刺痛了它的双眼,它在空中不停扇动翅膀,天机表亮起无边光彩,热烈刺眼的圣光像是第二个太阳,高高的悬挂天空。
时针滴滴答答的转动,高悬于天的天机表颤抖着。
滴答——
地球上裂开的大地突然愈合,汹涌奔腾的洪水在淹没城市的前一秒被迫逆流回海岸,即将喷出的火山抖了抖,憋出一股长长的黑烟彻底歇了动静。
滴答——
太阳神阿波罗在被芬里尔咬断脖子的前一秒,化作一片金色的流影逆流回神殿的雕刻中。
即将苏醒的埃及主神拉安静的闭上眼睛。
滴答——
被宙斯戳瞎眼睛的奥丁不甘嘶吼:“宙斯!”
断臂宙斯仰头看向天空,扎入世界的树根决绝断裂,如光点般随风消散在空中。
他舒了一口浊气,不甘的笑了起来:“只差一点!”
他们化作无数光点,一点一点消散而去,沿着来路消失在神殿残存的壁画中,再次陷入沉静。
……
“人越长越大,树越长越高
伟大的世界树啊,伟大的世界树啊
您的生长与众生不同
您的新生由巨龙开启
断木中生出嫩芽,新的孢子悬挂树尖
世界是您的造物,恶龙是您的细胞
一个为您提供养份,一个为您助力成长
新芽长出枝桠,世界就此重生
……”
阿卡迪亚的一个原始森林里,流浪汉般装扮的男人笨拙的弹动着尤克里里,他语句稍顿,停了很久,才沙哑的露出些许笑声。
“真有本事啊,我们的呆呆小龙,他有喜欢的龙了。”
“Hey diddle diddle~(稀奇,稀奇,真稀奇)”
男人沙哑轻快的再度弹起尤克里里,欢快的欧洲童谣合着阵阵风声。
空无一人的森林似乎无人与他同奏,可窸窸窣窣的风声又似乎有无数听众聆听。
男人兀自哼着歌:“Hey diddle diddle,
稀奇,稀奇,真稀奇,
The cat and the fiddle,
小猫拉着小提琴,
The cow jumped over the moon,
母牛跳到了月亮上,
The little dog laughed to see such fun,
小狗看到了哈哈笑,
And the dish ran away with the spoon,
碟子带着汤勺跑了~”
第102章 一百零二条龙龙!
“小苓……”
“小苓。”
“小苓!”
……
陌生的、熟悉的、男的、女的……
无数种呼唤的声音叠加在耳边,充斥在耳边喋喋不休,絮絮碎语执着往复,像是水中窥物,朦朦胧胧露出一角,吵得人不得安生。
周吾第一次如此狼狈,她漂亮的小皮鞋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光着脚披散着头发慌乱无措的不断刨弄着世界树的根系。
她近乎奔溃,无边无际的世界树亭亭而盖,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
她跌坐在世界树繁杂混乱的根系处,简直像是陷入了无法走出的迷宫,只能遥望着世界树高高挂起的繁茂。
绿色的嫩叶在枝头摇曳,细碎的光影从枝叶中筛下砸碎,一如周吾此刻的心情。
符先生也满是狼狈,他搀扶着脱力的妻子,仰起头,一贯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化作一种绝望的迷茫与空白,苍白的看着眼前一望无际、无边无垠的巨木。
安静的世界树连风声都不愿眷顾,一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刺眼的白和一对父母崩溃的呼唤。
“小苓……”
他绝望呢喃,声音早已嘶哑。
周吾简直受够了,她崩溃了:“符听寒,你都做了什么啊!”
“我的小苓宝,我的宝贝!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你为什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周吾仰起头,绝望的哭天抢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尾滚落。
她情绪崩溃,任哪个做妈妈的,好不容易顶着巨大的压力拯救世界回来,得知儿子遇到危险生死未卜,都不能有她此刻更崩溃。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找寻呼唤,令周女士本就紧绷的情绪岌岌可危。
久镇南海水系,麾下海兵无数的海龙王符听寒面色苍白,被妻子一推,他踉跄着的倒在地上,一贯整齐的头发狼狈散落额前。
他抹了把脸,努力撑着情绪:“我们再找找,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喃喃自语,将妻子所有的责问都担了下来。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时他把孩子拦下来,如果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孩子……
但符听寒犹豫了。
当时世事多变,只是一个瞬间,异族的神明踏入境内,符听寒作为四海龙主有守卫海域的责任。
他当时匆匆把找孩子的任务托付给了下属,自己奔赴战场。
正如他这些年一直在孩子与工作间犹豫,把孩子放给保姆,自己独自频繁的外出工作。
人类社会养孩子要花钱,养老人要花钱,哪哪都要钱,他得努力工作让孩子过的更好。
现在大局当前,他得去往前线保卫家园,将那些异族的神明赶出这片土地,这样才能给孩子更安稳的生活。
——他总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不得已。
……
符听寒能忍,他惯常隐忍,从未不如意的周女士却受不了了。
她这辈子只在孩子身上吃过瘪,此刻心慌意乱,她厌烦的甩开丈夫的手,崩溃到恍恍惚惚。
“都怪你!如果你当时追上去……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上去?!你说过会照顾好他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符听寒扶不起她,他冷下脸,一把拽紧周吾的手臂:“你当时在做什么,我就在做什么!”
“小吾,我不想指责你,你已经够苦了,现在,作为一个母亲你冷静一点!”
他一把按住周吾的肩膀,直白的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怎么可能冷静!”
周吾此刻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崩溃到不成样子,撕心裂肺的模样,像是为了孩子回来什么都能做。
她已经六神无主,几天几夜的搜寻无果,令她的理智直线掉落。
被誉为最有天赋的周教授再也不能维持那副体面稳定的漂亮模样,可怜得双眼红肿,早已偷偷哭过很多次了。
唯有这个时候,她才痛苦的像是一个母亲。
“……好吵。”
两人在世界树下争吵,细微的厌烦声在空中震动。
世界树的枝桠缓缓散开,移动间露出被包裹在枝干内部的神明。
神明垂目,那双碧绿色的眼如潭水般流漾生辉。
“好吵。”祂说。
周吾和符听寒呆呆的望着祂,突然周吾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的攀着树根往上爬:“小苓!”
她又哭又笑,心疼的直到眼泪:“是妈妈,妈妈来救你了,小苓。”
“你没事吧小苓,跟妈妈回家好吗?妈妈真的好担心你。”
符听寒也跟在身后连连保证:“跟爸爸回家好吗?爸爸真的错了,爸爸跟你道歉,你和爸爸好好聊聊,爸爸什么都听你的。”
他们一阵甜言蜜语,好似要把心都掏给眼前的存在,用期颐哀求的眼神遥望着高高在上的“祂”。
祂绿眸璀璨,浮云般修漂亮长的龙角缠绕着藤花,那张熟悉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转动着冰冷如宝石般的眼睛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们。
祂被绿意包裹,世界树如一位温柔的母亲,用自己的“手臂”将祂环绕。
“爸爸?妈妈?”
“是是,小苓,跟爸爸妈妈回家吧。”周吾与符听寒点头,迫切的流露出哀求的神情。
他们一个赛一个热切,眼神期颐,周女士更是满脸破碎,仿佛迎自己的孩子回家就是唯一的追求。
而被他们注视的存在却轻描淡写的掠过了他们,将目光投向世界树的枝桠,祂轻轻拂过世界树上的绿叶,寡淡的声音透着玩笑般的轻巧。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祂无情开口,手指一一指向自己的身躯:“我的皮肤、骨骼、乃至血液……皆得世界树所赐,我是世界树的眷属。”
“世界树是我的父、我的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周吾崩溃了:“你是从我双腿里爬出来的,你是妈妈的孩子!小苓宝!宝宝,你还怪妈妈吗?妈妈再也不出国了,你以后想干什么都行,你不是想去北欧吗?妈妈帮你好不好?妈妈什么都可以做!”
她在树下大喊,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符苓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自己与尼德那伽变成了两棵生长在一起的树,树把根系扎进泥土里,他们在泥土下纠缠,在阳光下互相交叠着枝桠。
他的身体变成了树的枝干,头发变成树冠,长得枝繁叶茂。他的双腿变成了根系与尼德纠缠在一起,他的手臂变成了枝条,他们拥抱着彼此,亲密无间的纠缠在一起。
虫子啃食着他们的根系,阳光化作他们的养分,小鸟落在手臂上叽叽喳喳的欢歌。
他们从世界伊始生长到世界结束的那一刻,任由时光安静流淌,任由无数战争与文明在眼前发生,任由人类的一生如浮游般轻盈。
在有序而无尽的岁月里,他们一起淋着雨露,一起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他们亲密无间。
他所有的不甘的、愤怨的,那些皮肉骨血,全都生长成了树木,在一年一年的生长中不断更替换代。
再遇见那些曾经怨过恨过的人时,他说:“世界树是我的父、我的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我不会是你们的孩子。”
自以为是的父亲终于弯下高高在上的脊梁,他痛哭流涕:“回来吧,回来吧小苓,我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你。”
以孩子为寄托的男人终于自食恶果,他绝望高呼,像是无知的孩童无力的挥舞着手臂,追寻着父母的疼爱。
而最终,他也将如曾经的小符苓一般,什么都得不到。
他将一无所有。
“叮——”
一声清脆空灵的琴声响起,符苓终于从飘渺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眼底的碧绿还未褪去,入眼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尼德那伽目光灼灼,专注的凝望着他,热切的目光持久而深邃,极致又缱绻。
符苓一下子烧红了脸,他扭过头,入眼是一片繁茂的碧绿,细碎的阳光被枝叶隔成一块一块的光斑,明媚的流漾在脸上,显得格外温暖闪亮。
“……这是、怎么了?”符苓眨了眨眼,困惑的左右扭头。
他和尼德那伽似乎躺在树冠里,密密麻麻的枝条在眼前横遮,身下是碧绿的软床,挤在狭小又安宁的小空间里,任由阳光照在脸上。
青年白皙的脸上落着细碎的光斑,茫然无措的模样显得格外灵动可爱。
尼德那伽憋不住,凑过去结结实实“叭”了一口,不等符苓凶他,他拉着符苓坐起身,头顶的枝条适时挪开,让渡出更加舒适的空间。
“变成世界树眷属的感觉怎么样?小龙。”轻快嘶哑的烟嗓在斜里响起。
符苓回头,把自己收拾好的吟游诗人不再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而是穿着绑带花边衬衫、紧身束腿骑兵裤,帅气笔直的骑马靴在空中晃荡。
他看起来有三四十岁,面上沧桑,嗓音也是一副抽坏的烟嗓,留着中世纪画家那般的微卷及肩发,偏气质粗犷阴沉,像是反派大佬。
此刻看着符苓低哑的笑着,没系紧的领口几乎遮不住健壮的蜜色胸肌。
符苓之前就觉得他眼熟,现在把自己倒腾好更眼熟了。
他沉默不语,显然还记得就是这家伙把他和尼德一尾巴甩到世界树的断口,导致他们被世界树卷了进去,面上更是警惕。
直到尼德那伽垂着眼,怂眉搭眼的叫了一句:“老爸。”
“哈?”符苓不可置信扭头,瞪着尼德那伽的同时,视线落在男人的眉眼,终于想明白这个怪人像谁了。
自称吟游诗人的黑龙站在枝头,手掌优雅的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圈,如中世纪的绅士般放置胸口躬身行礼:“日安,亲爱的,我是尼德霍格·路德维希。”
他轻快俏皮的朝符苓眨了眨眼:“我刚取的姓,希望不会叫你觉得突兀。”
“我可爱的新儿子。”
第103章 一百零三条龙龙!
“天天逼着他啃树根?”
“不啃树根就打他?”
“打不过他,被他赶走了?”
……
符苓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神不住来回打转,每说一句尼德霍格的表情就僵硬一分。
最后尼德霍格似笑非笑的叹气:“看来你对我很有怨念啊,儿子。”
尼德那伽目光偏移,摆出一副“不知道不可能”的无辜表情,低头玩对象的手指,压根不搭理他。
身为父亲的尼德霍格撑着下巴,不耐叹气:“真难为你还能找到对象。”
“我家的呆呆龙啊,从小就很笨,有吃的都不知道吃,就知道整天嗷呜嗷呜逞凶,皮糙肉厚的不记吃不记打,非要打一顿才知道乖乖啃树根吃。”
他面上嫌弃,凶戾的眉眼却带着笑意,话里话外像是怪罪,更像是说笑。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酒,尼德霍格狂饮一口,爽快的哈出一口酒气,鞋尖踢了踢旁边的木棍柴,将之踢进火堆,把酒浇在上面。
火瞬间翻涌而起,诡异的暗红色火光灼烧着世界树根,树根的表皮变得焦黑干裂,露出里面嫩白的木芯。
他又依次从身下坐着的木桩里掏出一块牛肉、胡椒、香椿……
尼德霍格麻溜的在火堆上架起木板,刀面在牛肉上划十字,涂抹上腌料,任由其在火上滋滋冒油。
成熟的龙爸显然很有一手,不过片刻,烤肉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香得人口齿生津。
“吃吧,孩子。”他切了很大一块肉用叶子包好递给了符苓,随即又示意般朝尼德那伽挑挑眉:“看,就是这样,我家的呆呆龙连吃都不知道吃。”
只是不和对象抢食的尼德那伽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走了剩下的肉,他不怕烫,抓在手里咬了一口,顿时牛肉与香料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他腮帮子鼓动,肉与香料完美的结合在舌尖炸开,他一连咬了几口,喉头滚动间,心满意足的敛起眼眸,舌尖轻巧的扫过尖锐的牙尖。
“……你总背着我吃好的,逼我啃树根!”尼德那伽含糊解释。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烤肉的木板,一块新的牛肉已经架了上去。
他眼神贪婪专制,显然准备再抢一次。
尼德霍格哈哈大笑,他胸腔震动,阴郁的眉眼洒脱肆意。
他与符苓家的父母不太一样,尼德霍格俨然是另一种模样,他凶戾的笑着,像是一只随时可能翻脸的猛兽,与符苓幻想的家暴大男子主义老白男完全不同。
“要是知道这家伙交了男朋友,我就不把他叫回来了。”
“……这件事一定要他去做吗?”符苓拧眉,想到了男友痛苦的模样,面上不太好看。
“因为。”尼德那伽敲了敲膝盖,他抬头看向世界树,语气稍缓:“我们与世界树共生。”
“我们是世界树的细胞、眷属、子民……在轮回之时回归世界树的怀抱,会使我们更加强大。”
尼德霍格拧开新酒的木塞子,朗姆酒的香气瞬间扑鼻,他单手拿着,作势要倒给符苓喝。
符苓连连摇头:“我不喝酒。”
“哦,乖孩子。”尼德霍格夸了一声,哗啦啦的酒液倒进了自家小龙的杯子里。
鎏金色的酒液如一帘瀑布,倒映着远处世界树的身影。
符苓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与世界树共生的皮毛骨肉,他的一切在世界树中得到洗礼。
他也算眷属吗?
符苓困惑不已。
尼德霍格大笑:“当然了孩子,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世界树是我的父、我的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你早已是世界树的眷属,你早已获得了新生。”
尼德霍格的笑容格外鲜明,他言辞柔和,浓烈的眉眼灼烧着火焰的光芒。
他宠爱的将酒倒给儿子。
“喝吧,呆龙。”
尼德霍格举起用叶子叠成的酒杯,用泛冷的杯壁贴了贴符苓的侧脸,像是多情的浪子,逗弄般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宝贝,不要紧张,放轻松,没人会不喜欢你的。”
“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或者一个朋友,我没有恶意。”
尼德霍格言辞真诚,努力扯出亲切热情的笑容。
符苓嘴上说知道,但是社恐的小龙根本受不住见家长这个重要事项,他社恐得本能往后缩,在尼德霍格靠近说话的时候,他差点完全缩到男友的身后,目前也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无奈耸肩:“好吧,可能是我太热情了,内敛的小家伙。”
“把你男友护好了,小家伙,别就知道吃。”他不悦的弹了下舌,警告的踹了只知道吃的儿子一脚。
说不会抢食的是他,说就知道吃的也是他。
尼德那伽不耐烦,他皱起眉,凶巴巴的跟男人呲牙。
“我的!”他转身抱住符苓,把对象塞进怀里,努力想藏起来,像是怕有人和他抢似的。
他们两的父子亲情十分塑料,看起来是一言不合就会干起来的。
符苓缩在对象怀里,晲了未来岳父一眼,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当个沉默是金的龙龙。
尼德霍格无奈:“你这家伙——”
“刚成年的时候整天就知道打架,天天找我打架烦都烦死了,把地让给你我出去躲清闲,你又自己跑出来了。”
尼德霍格摇头,十分无奈的叹气,举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酒液在酒瓶里咕噜咕噜往下没,眨眼就吞进了男人喉咙,他像是没感觉般,随手把瓶子一丢,又掏出了新的肉填补进烤木盘上。
符苓咬着烤肉,好奇宝宝似的举手:“我有个问题,是没有人管这里,才导致灵气复苏、世界末日的吗?”
“你会觉得,树越长越大是因为虫没有努力吗?”尼德霍格笑眯眯的问。
他打了一个比方:“世界树是一个轮回,一轮回长一岁,每一岁都是一次重生,世界也是这样。”
“世界先有了神明,神明创造万物,而万物进化出文明,文明的伊始到结束,就是一个轮回。”
他抬头指了指头顶的世界树,众人仰起头,头顶是枝繁叶茂的大树,青白的天空万里无云,明亮的笼罩在树的上方。
尼德霍格的表情神秘莫测,如云雾般难以看透。
他说:“再过不久,这里的天空就会被世界树完全遮蔽。可是这里真的是天空吗?或许这里只是一个巨大的孢子,孢子的上方还有新的更广阔的世界。”
“孩子,追寻是非曲直往往是做不到的,时间的尽头还有时间,你能做的,就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符苓似懂非懂,他点头茫然的发问:“比如?”
“比如。”尼德霍格思考了一下,他赞扬的点头,故作沉思:“好问题!”
“比如,我们先去阿卡迪亚旅行?你知道的,那是潘神的领土,莉莉丝从没有见过你。”这话是对着尼德那伽说的。
尼德那伽困惑歪头。
他从没有从尼德霍格那里听到任何有关母亲的消息,尼德霍格轻描淡写的告诉他:“那是生你的母亲。”
“她在阿卡迪亚。”
符苓状况外的感慨一声:“啊,原来侍奉牧神是真的。”
随即就见尼德那伽神色放空了一瞬,他面色怪异的看了尼德霍格一眼,低头抓着符苓的手不说话。
气氛一时诡异,符苓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尼德霍格哑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的,我杀了她。”
“在她生下你的下一秒。”
噗通——
符苓手里的牛肉掉在地上,他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去看尼德那伽的表情,尼德那伽一脸阴郁。
“宁芙是神明的使者,但同时她们扭曲善妒,报复心强,又善于伪装,她们是死去之人化作的妖精。”尼德那伽解释。
他低头将掉在地上的牛肉捡起来,远远的丢开,牛肉在错综复杂的世界树根中穿梭掉落,最终掉落在更下层的阴暗处。
一双一双猩红的眼睛瞬间睁开,狰狞的黑蛇探出头,贪婪的拥挤在一起。
它们斗争撕咬,抢夺血肉的同时,毫不留情的吞吃同伴的血肉。
残忍血腥的画面,哪怕隔着很远,也依旧看的人头皮发麻。
尼德霍格描述:“这里暗无天日,只有永远静止不动的大树和狰狞的蛇群,它们在这里挣扎,大蛇吞噬小蛇,小蛇长成大蛇……这是它们的宿命。”
所以,尼德霍格杀了自己孩子的生母。
尼德霍格摆弄着圆弧的匕首,光滑的刀面映着他阴郁的眉眼。
在那条蛇女生下孩子的一瞬间,尼德霍格割断了她的喉管,将她还温热的尸体丢到了阿卡迪亚。
仁慈的森林之主。
“牧神潘。”尼德霍格微笑,上挑的嘴角看起来像是刽子手的笑容,充满了审度的冷酷:“他富饶又仁慈,祂拥有森林、放牧、种植的职能,是丰饶之主,祂的领地阿卡迪亚,是世界最丰饶的森林,被描述为世外桃源。”
“她永远生活在最热烈的阳光之下。”
尼德霍格轻巧的说:“好了,孩子们,你们可以决定出去了。”
“去哪里?哪里都行。阿卡迪亚去不去都行,谁让你们一定要去的?”
说了那些话,尼德霍格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否认一定要去阿卡迪亚的提议。
“不要被大人们的过往局限,这是我和莉莉丝的事。”
他朝符苓友善的眨了眨眼,变戏法般掏出两个信封:“看,趁你们睡觉,我专门跑了东方一趟,孩子,放心去玩吧,我在银行存了一笔钱,就当你们蜜月的旅行金。”
符苓简直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他还沉浸在上一件事上,这会儿旅行的签证就已经到手上了。
尼德霍格给儿子补上了北欧的个人信息,又跑了一次东方,帮符苓把外国签证也给办了下来。
允许自由出入境的材料安安静静的躺在档案袋里,里面还有他的身份证、户口本……
还有一本薄薄的,世界银行存单。
符苓好奇的拎起自由出入境的签证:“有这个真的可以随便出入境?没有任何限制?我吗?怎么做到的?”
“交易。”尼德霍格打了个响指,神秘的笑了起来:“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他似乎知道什么,却并没有过问而是非常坦然的朝着符苓笑。
“我的孩子,世界树是你的父、你的母,你与世界共生……世界没有哪个地方会拒绝你的到来。”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父亲,把莉莉丝当成你的母亲,享受你的新生吧,亲爱的。”他倾身抱了抱符苓,用力的拍了拍符苓的后背。
这是一个属于父亲的拥抱。
很意外尼德霍格不是那种很粗神经的父亲,他松弛有度,像是一位洞悉一切的长者。
而他的孩子对他没有丝毫敬畏与埋怨,真如他所说,像是一个插科打诨的朋友。
符苓眼眶微红,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了回去:“……谢谢您。”
第104章 一百零四条龙龙!
阿卡迪亚,是神明的领域,它归属于丰饶之神潘。
它拥有最肥沃的土地、如黄金般珍贵的泉水、以及最明媚可爱的阳光。
它的存在如同虚无缥缈的伊甸园传说,是世外桃源的代名词,在无数的传说变迁中逐渐消弭没落,但它依旧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每个森林都有可能是阿卡迪亚,阿卡迪亚可能是任何一个森林。
“呼~”
清晨的阳光穿透枝叶温柔落下,安静起伏的落脚点突然直起,惊起落脚的小鸟。
它们叽叽喳喳,哀怨的拍打着翅膀,零散的落在枝头歌唱。
符苓打了个哈欠,乱糟糟的头发在叶子床上滚了一晚上,被小鸟俏皮的插入树枝、叶子,妆点的像是个本地树精。
“这真的是阿卡迪亚吗?”符苓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传说阿卡迪亚是神的领域。
但是符苓被尼德那伽带到这片森林之后,他们简直就像是被流放的白雪公主,渴了喝露水,饿了摘野果,困了就用魔法让树枝搭成一架小床盖上叶子做的被子。
完全没有看到任何非人类的存在。
“除了没有小木屋和七个小矮人之外,也太白雪了吧!”
完完全全在荒野求生啊喂!
虽然森林资源真的非常发达。
尼德那伽将落在叶子床上的蛇一个一个抓着七寸丢出去,他歪头想了想,明媚的阳光落在脸上,像是跳跃的小精灵,调皮的挥舞法杖为男人蒙上朦胧耀眼的金边。
“是阿卡迪亚。”尼德那伽回答,那双如酒液般流漾着金色光辉的金眸往向远方。
远方,一条银光粼粼的河流几乎贯穿了整片森林,水波荡漾,森林里的动作们树立两侧,安静的低头喝水。
无边无际的绿色妆点着太阳的光辉,苏醒过来的森林绿意黯然,生机勃勃,欢快的小鸟拍打翅膀,惊声赞扬着森林之主的慷慨。
这是一座十分安宁富饶的森林。
“她们就在附近。”尼德那伽说。
他金眸转动,视线从周围的一切扫过。
符苓向后撑着手臂,他歪头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好吧好吧。”
小金龙懒洋洋不肯起床的样子实在可爱,尼德那伽伸手,将一根枯枝从头发里取出来。
符苓受不了了:“啊啊!不要乱玩我的头发啊!”
他冲着头顶的小鸟发小脾气,小鸟们拍打着翅膀,嬉笑着一拥而散。
符苓真是服了,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一头扎进被子里。
他气鼓鼓的,一副气炸了不肯出来的模样。
尼德那伽摸摸他的脑袋,手指动作间将混进去的叶子和枯枝丢出去,指腹擦过颈部,摸到了平滑的鳞片。
一条细小的蛇钻了出来,嘶嘶的吐着蛇信。
小蛇大概拇指粗细,细细长长的,乖乖的盘在尼德那伽手指上,一吐一吐蛇信看起来十分可爱。
符苓眯开一只眼睛,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完全被加密孤立的尼德:“……符苓。”
他语气委屈巴巴,硬朗深邃的眉眼写满了控诉。
符苓戳了戳他直戳戳怼到面前的脸,语气带笑:“这么委屈啊?”
“符苓。”
尼德那伽低头,亲昵得轻蹭他的侧脸,细密的吻从侧脸一直轻到唇角。
符苓反抗了一下,被掐着下巴,正正好亲在唇间。
他双手揽着男友的肩膀,仰面躺着,亲得头晕眼花,满面桃红。
被放开时,符苓仰头深深呼吸,唇上水光潋滟,一双眼睛湿润了颜色,手臂还慵懒的搭在男友的肩膀上。
他愉悦得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解释:“它在说,森林里很久没来外人了,大家都躲起来了,问我们来干嘛的。”
“你爸没来过吗?”符苓对此感到疑惑。
尼德那伽俯身,揽着青年精瘦的腰身闷声回答:“不管她们,我们自己玩。”
他看起来还没符苓在意,从未见过的生身母亲,在尼德那伽眼里,恐怕只是一个名词。
恶龙就是这样,他们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东西,凉薄的同时又极致的专情。
尼德那伽更在意符苓开心。
符苓笑了一下,歪头把脑袋枕在男友肩膀上:“再亲一下。”
他仰着下巴讨吻,眼角眉梢突然瞥到一角银光闪过。
他瞪圆了眼睛,“唔唔”挣扎着捶尼德那伽的肩膀,他越挣扎,尼德那伽抱得越紧,手掌攥着他的肩膀深深拥吻。
舌头交织在一起,察觉到对方的退缩之时,化作畸形黏腻的长舌细细纠缠,拥挤的挤在舌根处,几乎不容闪避。
符苓失神一瞬,被烧得心焦火燎,指尖攥着男人的肩膀,瞬时间迷离了神态,混乱的任由咽不下的唾液从唇角溢出,黏黏糊糊的牵连在两人之间。
他吞吐着两人的呼吸,一缕一缕粘稠的睫羽沾在一起,颤抖着盖住湿润的眼睛,只余下发红的眼尾随着呼吸不断颤抖。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那条问话的小蛇一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符苓舌根发麻,说话都觉得发酸,不由羞恼:“我真的有事说啊!”
尼德那伽安抚般舔舔他的唇角,歪头在侧脸讨好亲亲:“嗯,我听。”
看起来一点都不专注。
敷衍!
符苓怒目而视,伸手指向自己看到的东西:“你看,那是什么?”
“嗯?”尼德那伽扭头,在自己的背后看到了非常意想不到的东西。
——一座有着玻璃窗的林中花园小屋。
大概距离他们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之前从没有发现过,是突然出现的。
小屋外表朴素漂亮,点缀着牵牛花的篱笆围着一院花草,小屋布置温馨,漂亮的蕾丝桌布铺在餐桌上,柔软的沙发摆着格子靠垫,壁炉里堆满了樱桃木的柴火,还有漂亮的餐具、桌椅……
隔着玻璃窗粗略看出这是一间十分温馨的小屋。
一只松鼠从窗边掠过,它回过头,蹦跳着朝他们招手。
尼德那伽下意识看向符苓,等符苓点头,他们才走上前。
符苓谨慎的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似乎有主人居住的小屋一推就开,入眼左边靠近壁炉的靠背沙发上放着一把尤克里里,左边收拾干净的餐桌摆放着漂亮的花边瓷器,压住了手工编织的蕾丝桌垫。
正前方二层的楼梯路口,不知通向何方,入口明亮灿烂,能看到娇艳的蔷薇花边缠绕着雕花扶手,显得贵气漂亮。
这无疑是一位女士的房间,而且不只是一位女士居住。
只是一错眼,刚才还空荡荡的房间里,简直就像是沉睡公主的仙女教母般,从房间各处出现了好几个童话般漂亮动人的围裙精灵。
围裙精灵们大不一样,她们有的长着驴耳朵,有的背着透明翅膀……一瞬间好奇的把两人围得严严实实。
“你们就是莉莉丝的孩子?”
“一个、两个?怎么有两个?孩子和树一样,长大了就会分裂出枝桠吗?”
“不对不对!龙是不会分裂的。”
……
她们叽叽喳喳,欢快又活泼,扯扯符苓的头发,拉拉尼德的衣服。
符苓惊恐得社恐都要犯了,在热情的宁芙妖精中节节败退,几乎缩到了男人身后。
男人杵在门口,他绷着脸,飞快的将对象护在身后,冷脸挡开宁芙们好奇的手。
宁芙们一点不怕,嘻嘻笑笑的围着两人打转。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拯救了他们。
“好了,姑娘们,别把人吓到了。”
有人拍了拍手,围着两人好奇打量的宁芙顿时聚拢到她的身边。
那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她坐在面对壁炉的单人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菜谱,随着她的意愿,沙发“吱呀”转动,她彻底露出正脸。
她被貌美如花般的女妖们簇拥,非但不显得黯淡,反而周身如同被阳光眷顾般浑身散发着耀眼的柔光。
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微卷的披散在肩膀上,碧绿色的眼睛轻眨着,白皙透亮的肌肤在阳光下恍若在发光。
——如果不去看她的下半身的话。
符苓低头,黑色的蛇尾从雪白的裙摆中露出,直白的盘旋在沙发周边。
“您好,我是莉莉丝,是阿卡迪亚的沼泽宁芙。”莉莉丝华丽开口。
她真不像沼泽精灵。
她漂亮的像是一位貌美的精灵女神。
宁芙们叽叽喳喳的跟莉莉丝汇报:“就是他,就是他,他身上有和莉莉丝一样的味道。”
“诶,我喜欢金色的那只,那只更像是莉莉丝。”
“我讨厌他们,他们好高啊,而且和我们不一样。”
“啊,那我也讨厌他们好了。”
……
宁芙们喜好并不一样,她们叽叽喳喳的,无忧无虑的对着与自己不一样的存在指指点点。
“不要这样,这样不礼貌。”莉莉丝耐心的教导她们。
她把目光望向尼德那伽,盈盈的眉眼柔和至极:“我的孩子。”
“我听你父亲说起过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伸出手,符苓连忙牵着尼德那伽的手递过去。
莉莉丝握着孩子的手感慨万千,温柔阳光的宁芙精灵在一瞬间阴沉下脸,露出狰狞阴暗的表情,恶声恶气的怒骂。
“该死的尼德霍格,敢让老娘母子分离!老娘明天就把他暗鲨咯!”
刚才树立起对莉莉丝温柔妈妈印象的符苓:???
第105章 一百零五条龙龙!
“……就是这样,在生下孩子之后,我来到了阿卡迪亚成为了潘神的一位宁芙女仙。”
漂亮的沼泽妖精莉莉丝在布满阳光的沙发上温柔的与孩子们对话,她言笑晏晏,亲昵怜爱的拂过身侧宁芙女妖们的侧脸。
“潘神是一位仁慈之主,这里很多宁芙都是受到迫害的孩子,都由我帮忙照顾。”
她温声细语,阳光落在她慈爱的脸庞,令这位沼泽妖精蒙上一层圣母般的光泽。
完全看不出刚刚面露狰狞的凶残模样。
枕在她手边的宁芙笑弯起眼睛,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很难以想象,这些宁芙都是由惨死的亡灵转化而成。
她们看起来漂亮、天真,无忧无虑的笑颜有着孩童般的纯粹。
可见阿卡迪亚是怎么样的地方,安宁的犹如天堂。
符苓好奇的打量着这一位反差极大的母亲,他试探开口:“那您和尼德的父亲……”
莉莉丝脸上笑容一顿,她瞬间面色阴沉,莫名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天杀的尼德霍格!趁老娘虚弱动手,还把我扔到这里,害我母子分离几千年!我抽不死他!”
莉莉丝怨气很大,只要一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漂亮仙女瞬间变成了恨不得咬死男人的怨鬼。
她面目狰狞一瞬,顾及到有孩子在,扭曲着勉强保持住微笑,从牙根里挤出声音。
“孩子们。”她微笑:“天堂在世界树的顶端,那里阳光灿烂、圣歌环绕,而地狱在世界树的底部,那里黑蛇缠绕,阴暗邪恶。同一棵大树下,只是不同的地方,情况天差地别。”
“我曾经生活在世界树的根系中,是那群黑蛇中的一员,自相残杀是我们的宿命。我的祖母吃掉了自己的每一个孩子,直到我的母亲侥幸活了下来,她又吞吃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杀死了祖母,生下了更多的孩子。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个体。”
说起过往,莉莉丝轻吐了口气,她眉头微蹙,柔和漂亮的眉眼面露哀愁,像是幽怨的水仙花。
“是的,我厌倦了这样的未来,我贪恋着尼德霍格口中明媚的阳光、无害温柔的泉水、芳香的花朵与碧绿的草叶……”
她与尼德霍格的相遇,是即将被吃掉的蛇身女妖被邪恶的巨龙所救。
巨龙出于好奇杀死了她的母亲,救下了黑蛇中唯一一只金发女妖,为她取名为莉莉丝。
当浑浑噩噩的蛇身女妖有了名字,她就有了过去、现在、未来。
像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他们相爱了。
爱,是非常美好且意外的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爱生出了结晶,亦生出了莫名的想法。
“尼德霍格在我生下孩子后,杀死了我,我在阿卡迪亚重生。”莉莉丝继续说道。
重生后的第一眼,不是复苏的喜悦,而是痛苦。
生活在黑暗的蛇身女妖无法承受无害的阳光,温暖的阳光落在邪恶的蛇身女妖身上,像是针扎般痛苦。
无边的怨恨席卷了莉莉丝内心,她怨恨尼德霍格的薄情,怨恨他抛弃了自己。
但同时,她也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拥有了明媚的阳光、无害温柔的泉水、芳香的花朵与碧绿的草叶……
她不必再担忧死亡,不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沉沦,她有了新的现在与未来。
宁芙是死去之人的化身,神明怜悯她们的遭遇,令她们变成不死不灭的妖精。
她们报复心强,善妒又记仇。
恐怕莉莉丝要记恨尼德霍格直到彻底死亡的那一天。
莉莉丝微笑:“是的,即便他这几百年试图寻找我,我仍旧不愿意再见他一次。”
符苓都有点可怜爸爸了。
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一言不发的当事人,尼德那伽拿着新出炉的饼干,啃得咔咔作响。
只是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啃了两盘了。
完全是当故事听的尼德那伽迷茫的眨了眨眼,完全没get到对象的意思。
符苓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莉莉丝纵容的将第三盘饼干递了过来。
“别担心孩子,这只是我和尼德霍格的恩怨。”莉莉丝温柔的劝解。
她无疑是一位非常温柔强大的女性,她张开手,示意般歪头。
符苓纠结犹豫了一下,忍着不自在主动伸手抱了她一下。
妈妈的胳膊环绕在肩膀上,莉莉丝温柔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鼓励般的亲亲。
“好孩子。”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呆在世界树的每一天我都格外煎熬,请不要担心,爸爸妈妈的事情会自己解决好的。”
那个温柔的脸颊吻实在轻柔,像是一阵风,吹起了莉莉丝身上的花香。
符苓一下子就红了脸,他小心的靠在莉莉丝的肩膀,磕磕绊绊的问:“就、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一定要这么极端吗?
莉莉丝摇摇头:“那里不是想离开就离开的。”
“巨龙是世界树的眷属,他与世界树共生,我们却只是世界树的造物,是世界树的象征,如地狱轮回的罪恶,永远不得解脱。”
如同光暗两面,受尽光明的树顶、昏暗血腥的树根都只是底层的代码,而巨龙则是修复bug的程序员。
尼德霍格是预言中的毁灭之龙,也是传说中的救世之龙。
他守卫着世界树的生长轮回,亦维护着世界的安宁,却也不得解脱。
但好在,他们的孩子不必如此。
莉莉丝温柔的抚摸着符苓的侧脸,她睫羽颤抖,眼底的慈爱如最温暖的阳光,将满腹母爱都融化成温水脉脉。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不必为我与父亲停留,你们不是我们的延续与未来,你们本就自由。”
妈妈。
符苓幻想中的妈妈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低头将脸埋进妈妈怀里,感受着来自妈妈的温暖,发自内心呼唤:“妈妈。”
“哦,亲爱的宝贝。”莉莉丝怜爱至极。
“妈妈,好温暖啊……”
被放开后,符苓恍恍惚惚的发出感慨。
完全被忽略的亲儿子盯着他若有所思,突然,他站起身。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大步向前,弯腰抱住了莉莉丝。
莉莉丝面露惊讶,下意识的伸手环抱住早已与他父亲一般高大的孩子。
从她身体里爬出来的孩子只是弯下腰,宽阔的背肌在手下绷起有力的弧度,只是这样,就几乎能将身为母亲莉莉丝遮住。
尼德那伽直起身,他面露怪异,困惑的比划了一下:“好小。”
抱起来真的好小,比符苓还小,还瘦。
软软的,感觉用力一点就能捏碎。
温暖吗?
尼德那伽甩甩脑袋,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说不上温暖不温暖,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怪异的情绪一直在心头发胀。
催得寡言的尼德那伽茫然开口:“她这么小,生出了我?”
真不可思议。
尼德那伽是迷茫的。
他一睁眼,就是在黑暗无垠的世界树下,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与啃不完的树根,浑身硬邦邦的父亲只是不断催着他赶着他去啃树根。
他一天一天长大,把硬邦邦的父亲打跑了,把睡觉的洞穴压垮了。
不知日月,不知世事,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
直到有两个外面的人闯了进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于是,龙岛突然多出一只凶恶的黑龙,祂抢龙抢地抢金子,简直无恶不作。
直到他去东方做交换生,遇见一条金灿灿的东方小龙。
于是,世界上少了一条爱好睡大觉的坏龙,多了一条图龙身子的好人。
现在。
尼德那伽的话引起了莉莉丝的笑容,她笑得很漂亮,很快乐。
她点头附和了这句话:“是啊,我生出了你。”
“你是条很霸道的小龙,霸道到妈妈的肚子里只有你,妈妈把你生下来,你从小龙一天一天长大,比妈妈高了,比爸爸高了。”
“天呐,真神奇,你怎么就这么大了呢?”莉莉丝不由自主的感慨。
她试图幻想小龙是怎么长大的,想着想着,她笑了起来,遗憾的敛起眼尾,湿润了目光。
“妈妈的小龙宝宝,都这么大了啊。”
还有喜欢的龙了。
真厉害啊。
尼德那伽低头看着她,莉莉丝伸手,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像是一同摸到了过去那么多自己未曾参与成长的小龙宝宝。
“妈妈。”尼德那伽喃喃自语。
他若有所思点头:“妈妈。”
直到此刻,尼德那伽恍惚才将母亲这个角色与莉莉丝联系在一起。
他转过头,下意识的找寻符苓的存在。
符苓困惑的歪了下头,被他牵着手,一起拉到莉莉丝面前。
尼德那伽指着符苓:“我对象。”
符苓:“……你好像没通网。”
过了过了,这个项目早就过了啊喂!
尼德那伽在他肚子上盯了一圈,慢吞吞摇头:“不生龙。”
符苓:“……我多牛掰还能生龙龙!”
“不生也很厉害。”尼德那伽低头,亲昵得轻蹭青年的侧脸,软乎乎的腮帮子挤挤挨挨的,像是软乎乎的白面团。
妈妈生了龙,很厉害。
对象不生龙,也很厉害。
尼德那伽抱着符苓的腰,愉悦得眯起眼睛,重复开口:“不生龙,不要宝宝,不吃苦。”
他手在符苓的肚子上摸了摸,完全没办法想象对象生那么大的龙出来。
太辛苦了,不生。
“都说了,不可能生啊喂!”
在长辈面前搞这些,眼角余光里宁芙们捂嘴偷笑,符苓羞红了脸,羞恼的大声哗哗。
啊啊啊!真是够了!
第106章 一百零六条龙龙!
狠狠解释了一通两条男龙是不可能生出龙宝宝的。
尼德那伽似懂非懂点头,面上居然有点小庆幸。
看起来是真的非常不喜欢有第三龙插足两龙生活。
符苓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掐着他的薄耳朵用力扯了扯:“笨蛋龙!”
他那点力道,就算用力也掐不出红来,尼德那伽顺着他的力往那边偏了偏,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低头快速的在对象嘴角叭了一口。
他像是偷腥的猫般,飞快的站直身体,唇角下意识扬起弧度。
好得意的偷偷龙!
符苓气呼呼的,双手掐着在他脸上,报复般狠狠捏了捏。
两人调皮的互动看得莉莉丝捂嘴偷笑,宁芙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亲爱的,今晚你们可以在这间屋子里好好休息。”莉莉丝温柔的在两个龙宝宝的侧脸落下温柔的吻。
她环着符苓的胳膊,亲昵得贴在耳边,语气暧昧极了。
“在楼梯的右手边,有为你们准备的房间,宝贝,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莉莉丝俏皮的眨了眨眼,指尖缱绻的在符苓的下巴一勾,充满了暗示意味。
完全能理解她在暗示什么的符苓,简直就像是被家长撞见看片,羞得满脸通红,眼眸羞得直往下看。
内敛含蓄的中国小龙真的遭不住外国妈妈的热情,被人从后一推,慌慌张张的撞进了男友怀里。
他抬起头,对上男友好奇的目光。
符苓狠狠掐了他一把,提前堵住了问话:“和妈妈什么都没说。”
完全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的恶龙眨了眨眼,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
莉莉丝为他们准备的房间在二楼,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天窗,斜下来的阳光穿透玻璃落入房间,明媚的阳光将被子晒得暖暖的,漂亮的蔷薇花顺着窗户探进一角,窗外满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自然风光。
温馨、自然、透亮。
还有梳妆台、衣帽间、大床小桌床边凳……
屋子里堆满了实用的家居用品。
脚掌踩着柔软的地毯,符苓仰头往后一倒,幸福的倒进软乎乎的鹅绒被里。
“啊啊啊!”他好幸福啊!
符苓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滚,幸福的像是在梦里一样。
他扬起视线,从躺着的视角看向身边一起倒在床上的男友,眉眼间染上温暖笑意。
“尼德,你妈妈好温柔啊!”是他想要的妈妈。
他翻身滚到尼德那伽怀里,抱着枕头蜷缩起身体,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床四周的罗马柱撑着围帐,从头顶落下透色的朦胧光色。
他仰头望去,看到了漫天星子。
光线穿透头顶纱幔上留下的孔洞,隐约做出了星空的效果。
可见布置这个房间,莉莉丝是用了心的。
尼德那伽幸福的从床垫下面摸出一块金子,他一边擦金子,一边幸福的开口:“我也很幸福。”
符苓察觉不对:“你的金子哪里来的?”
他拉着尼德那伽起身,将一层一层垫在床上的厚羊毛毯掀开,哗啦啦一声,无数金块顺着力道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啊啊啊!金子!”
尼德那伽眼睛亮了:“金子!”
“好多金子!”符苓点头。
妈妈!
你真的连龙龙的喜好都照顾住了啊!
满满一床的金子铺在床垫底下,尼德那伽和符苓收拾出来,堆在床上跟小山似的。
符苓捧着金子往上一抛,金灿灿的金子在头顶闪闪发亮,他眼睛晶亮,幸福的倒进了金子堆里。
“啊,金子——”
完全被金子的魅力腐蚀了!
变成爱好金子的邪恶龙龙了www。
尼德那伽早已把自己埋进了金子里,他幸福的用金子一枚一枚的堆起“城墙”,围着自己砌了一圈金子。
他眸子紧缩,面无表情的沉迷数金子无法自拔,眼尾悄悄勾起愉悦的弧度。
这可是金子啊!
尼德那伽真想躺在金子上睡觉。
作为对象的符苓狠狠比了个叉:“哒咩!”
“敢把金子铺床底下,你就一个人睡!”他眼神犀利,摆明不能商量。
尼德那伽低头,把额头抵在符苓肩膀上,撒娇般无声蹭了蹭。
符苓:“……撒娇也不行。”
尼德那伽歪头,把脸蹭进了对象颈间,细细的啄吻从颈侧一点一点攀到下巴,他轻啄着对象的唇角,眼神缠绵。
鎏金色的眸子像是会说话般,盈盈流动着光泽。
符苓把持不住,他艰难的仰起头,试图抵御对象的撒娇。
无果。
金子被铺在了毛毯底下,为了舒适感,一层一层的羊毛毯铺得严严实实。
符苓躺在床上,幽幽的想:完蛋了,如果金属中毒了这算是双双殉情吗?
尼德那伽完全没感受到对象的纠结,他一翻身,手臂圈在对象怀里,脑袋在肩膀上挨挨蹭蹭,打标记似的来回啄吻,神色缠绵。
符苓攥着他的肩膀,迷迷糊糊的,逐渐忘记了这个想法。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不受控制的呼吸,与逐渐攀升的热度缠绵不休。
“尼德,尼德。”
一大早,小龙欢快的脚步踩着木质楼梯,噔噔往上跑。
他脚步轻快,柔软的草鞋几乎吞没了声音,他笑容明媚,炫耀般冲到男人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个身。
“妈妈给我做的,希顿衫。”
像是古希腊壁画里女神穿的裙装,雪白的长裙穿在符苓身上,他身材纤细,腰间系着夸张的红宝石流苏黄金腰链,繁复的珠宝在黄金的牵连下在腰部系出纤细的褶皱。
符苓一低头,后颈没消退的吻痕鲜明暗红。
他犹不自觉,高兴得来回显摆。
青年眉眼隽秀,留着长发和潇洒的鬓边发,像是恣意的少年侠客,穿着希腊风的衣服也格外好看。
宽松堆叠的衣服在青年身上显得高挑慵懒,他眉眼贵气,夸张的红宝石腰链非但不显得奢靡,反而有种应该如此的配得感。
尼德那伽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发,在他亮晶晶的眼神中认真点头:“好看!”
他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红宝石王冠,王冠是用橄榄叶的样式编织而成,中间点缀着红宝石,像是簇拥的红苹果。
尼德那伽垂眸,将王冠轻轻放在符苓的头上。
符苓扬起视线向上看了一眼,秀气的脸上明晃晃的露出得意矜傲的笑容:“我本来就好看!”
“非常好看!”尼德那伽赞同。
希顿衫并不难做,是由两块布料简单制作而成,但是这是莉莉丝妈妈亲手缝制的,符苓自然非常喜欢。
他穿着这件衣服和莉莉丝共进午餐,莉莉丝夸他:“宝贝真漂亮。”
符苓抿了下唇,笑得矜持:“妈妈今天也很好看。”
莉莉丝今天依旧是一身白裙,金发披在肩膀上,像是漂亮的精灵天使。
她捂着嘴笑得愉悦,温柔的将手搭在符苓手臂上,亲了亲小宝贝的脸。
“会说话的小宝贝。”
“去玩吧,阿卡迪亚可不止这点地方。”
阿卡迪亚是最富饶的森林,它拥有高山、草原,拥有深潭、溪流……
它富饶得像是拥有全世界。
符苓和尼德那伽坐在大绵羊的背上,看着绵羊聚集到一起,咩咩的欢快聊天嬉戏。
它们无忧无虑的啃食草原上的嫩芽,调皮的小绵羊啪叽摔在符苓的脚边,等符苓把它抱到怀里,可爱的小羊羔摇晃着屁股,咩咩的在他怀里撒娇。
符苓把脸埋进羊毛里,小羊羔软绵绵的羊毛像是天边的云朵,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羊群慢悠悠的在草原散步,欢快的马儿却踢踏着脚步,“嘚嘚嘚”奔驰。
尼德那伽拿着绳子在空中转了转,一下子套中马脖子,烈马嘶吼着,不停的疾跑甩尾。
男人丝毫不怕,利落的跨上马背,他时而俯身安抚,时而要将马一起摔下,浑身的肌肉紧绷而起,他撕扯着绳索,跟随着马的脚步奔向远方。
烈马奔腾,不过片刻,早已驯服的烈马奔腾而来,帅气沉稳的男人眉眼深邃,牵动缰绳的动作间,腰部绷紧发力,有力的手掌轻盈得像是水中捞月般,一把将观戏的对象捞上马。
符苓惊叫一声,被男人架在怀里,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难以遮掩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有力的臂膀圈在他的身上,很硬也很有安全感。
他们在草原策马奔腾,又映着夕阳慢悠悠的打马回家。
他们也在溪流中光着脚寻找小鱼游过的痕迹。
符苓调皮的将水泊到尼德那伽脸上,尼德那伽定定看着他两秒,符苓顿感不妙,扭头就跑。
被男人一把抓着,按在石头上挠痒痒肉。
他笑得前仰后合,脚不断在空中踢踹,挣扎间两人一起掉进水里。
两人从水中仰起脸,湿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他们却只顾着看着彼此发笑。
他们爬上高山,在高山最顶端俯视看不到尽头的阿卡迪亚,碧绿的瑰宝逐渐被日出染上金色的光辉。
他们夜半上山,太阳在眼前一点一点升起,湛金色的光芒染得云朵泛着金色,像是天地都被这一线天光染得发亮。
两人坐在石头上靠着彼此,尼德那伽发现的时候,符苓枕着他的肩膀,幸福的打起了小呼噜。
……
莉莉丝将一罐阿卡迪亚产出的树莓果酱作为他们离开阿卡迪亚的礼物,她挨个亲了亲孩子们的侧脸,语气和煦温柔。
“阿卡迪亚是你们永远的家,欢迎随时回来。”
符苓“嗯”了一声,终于大大方方的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他自己反而不自在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摆,羞得眼神乱飘。
“我、我知道了,谢谢妈妈。”
莉莉丝愣了两秒,眼中流露出温柔至极的慈爱。
“乖孩子。”
“记得去看爸爸留给你们的存单,出门在外千万别亏待自己。”
亏待不了一点。
符苓和尼德那伽根据存单的银行先一步去了那个国家,在那个国际银行的VIP室内。
电子屏幕里刷刷冒出来的无数个0几乎闪瞎了符苓的眼睛,身穿黑衣带着白手套的保镖谨慎的将一道道防盗金属门拉开,里面几乎一个房间的藏品随他取用。
“个十百千万十万……”
符苓下意识的数起存单上看不到尽头的0,加起来整整三百亿欧元的活期存单,还有好多无法写明内容的私人保险柜存单。
符苓一脸懵懵,下意识的心里又算了一遍。
瞬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没见识的直直向后一倒,只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货币单位了。
三、三百亿!
欧元!
第107章 一百零七条龙龙!
“……除开账户上的余额,先生交代过,存单上的藏品也一并交由少爷。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赚钱的股份、理财产品由专门的金融公司,也就是本司进行打理,以后每年的利息分红都会定时打到少爷的账上。”
西装革履的金融主理人笑容体面,将尼德霍格给两个孩子留的东西一一介绍。
他们一边说,一边在明亮的保险库里行走。
保险库由数十道门层层锁住,进去之后也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上锁保险柜,由保镖按照存单一一打开,给符苓过目后重新上锁。
数十位实时更改的密码保护着巨龙的宝藏,打开之后,跟走进了文物博物馆似的,每一件都是几百几千年前的老物件。
东方的瓷器、希腊的泥板、埃及的陶器、欧洲的屏风画……
就是没有金银珠宝。
想也知道,同样是巨龙,尼德霍格最宝贝的金银珠宝肯定提前拉走了,剩下的一些器具,尼德那伽显然也不感兴趣。
尼德那伽评价:“没有金子,过分!”
居然把金银珠宝全部搜刮走了,一块金子都没给他们留!
符苓并不在意,他随意摇头:“这些可比金子昂贵多了好嘛!”
小金龙可没男朋友那么喜欢金子。
直到下一个保险柜开启,符苓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尊似鼎的器具,表面生着铁锈,看起来十分破烂,胡乱的和一群丝绸堆在一起。
符苓却看直了眼,盯着那个鼎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青、青铜?!?”
“西周的?东周的?难道是商朝?”
符苓恨不得把自己贴在上面。
旁边的报表给他递了一双白手套,符苓小心翼翼的捧起来,瞬间僵住了。
“有字!”
青铜,鼎,有字!
一时间,符苓脑子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无数丢失的青铜鼎的名字在脑中掠过,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要把它带走。”
主理人轻松一笑:“当然可以,这些藏品现在都属于少爷您的了。”
“事实上,先生之前说急要一笔钱,卖了不少股份、公司,否则现在少爷所看到的,恐怕还要更多。”
主理人说话慢条斯理的,符苓却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鼎,有字,有字的青铜鼎!
啊啊啊!
回国!回国!马上回国!
小爷要上交国家!
他深怕有人抢似的,急急忙忙的装回保险柜里,挥挥手让人把保险柜搬出去,立刻让人定最快的航班回国。
所有除行李之外带回国的东西都需要报备,符苓怕出差池,使了一招袖里乾坤,当天就兜着青铜鼎连夜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过海关时,他眼睛盯着海关审核材料,海关面色如常,盖上戳温和微笑:“欢迎回家。”
尼德霍格办的材料居然真的有用。
符苓欢呼一声,贴在尼德那伽耳边碎碎念念:“真的能做到这地步吗?怎么同意的?我之前跑出来可没过海关,这算偷渡吧?偷渡记录给我删了吗?”
尼德那伽被他问得脑袋发晕,他一把按住喋喋不休的对象,按着脑袋用力一压,直直的按进自己怀里。
安静了。
符苓脸红红的贴着大奈,整个人羞得快冒烟了。
靠北哦,就知道来这一招。(///w///)
“符小苓,这这!”
飞机飞过天空,在首都机场停留,符苓推着行李箱才过来安检,远远的就看到凤歌蹦跳着朝他们招手。
他们当时离开的时候是夏天,这会首都已经快进入冬天了,符苓和尼德那伽穿着宽松大衣,戴着墨镜,身高腿长,跟要走T台似的,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凤歌一把架住符苓的肩膀,笑得开朗张扬:“呦~我们的小符苓回来了?千里追夫追回来了?”
他一阵挤眉弄眼,调侃的话语还没说两句,被季时青一把挤开。
季时青贴心的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绷着小脸,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高兴:“符苓哥,你回来了!今天去我家吃饭!”
“好说好说!”符苓唇角一翘,一手搭着季时青的肩膀,一手把白行止拐了过来。
“符听寒没为难你们吧?”他凑到白行止耳边小小声问。
白行止摇摇头,把手中没开封的奶茶递给他,无奈叹了口气:“大半夜飙车炸街,死得可惨了。”
“岁和被她爹爹拿鞭子追着抽,凤歌老老实实被打包送去了沙漠种树,小时青多请了两个家教……”
至于他,白行止取下墨镜,俏皮的眨了眨眼:“我爸为了奖励我,给我买了联名墨镜。”
“帅吧?”他将自己的鸡蛋花边墨镜戴回脸上,语音得意上扬,显然十分满意。
胡非为绷不住了:“别告诉别人我认识你。”
“怎么就你一个人得了好处!”符苓为朋友们打抱不平。
“就是啊!”
“不服不服!”
“谁叫我拯救世界了呢~嘿嘿~”白行止得意的笑出声。
他太过得意,朋友们纷纷讨伐。
一群帅哥们嘻嘻笑笑的挤在一起,像是还未过去的盛夏,得意的少年意气在勾肩搭背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掠过了一早等在外面的豪车,符听寒下了车,还没来得及开口,符苓被推上了车。
隔着车窗符苓与他遥遥对视一眼,随即轻描淡写的收回目光。
符听寒唇瓣蠕动,手攥在车门上,攥得青筋暴起。
“诶,你爸来接你呢。”胡非为提醒,他看了眼外面形单影只的男人,面露不忍。
符苓很淡定的掏出耳机,顺手点开了网抑郁:“哦。”
“没什么,习惯就好,他还会有新儿子的。”
“你也太淡定了。”凤歌吐槽,他为自己愤愤不平:“你爸妈最近分居了,据说大吵一架在闹离婚,周教授在学校里天天开启狂暴模式,还挂了我一门课,气死我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读大六了!”
“你已经大六了。”白行止拆台。
“啊啊啊,我和你这种好学生拼了!”凤歌憋不住了,扑上去就要和白行止拼命。
“没事,他还会有新老婆的。”
符苓非常淡定的点开相册,将尼德霍格和莉莉丝的照片亮了出来:“我新爸新妈,好看吗?”
“哎呀,爸爸妈妈可喜欢我了。爸爸一来就送了我三百亿,妈妈送了一床的金子,怎么花都花不掉,真烦恼啊!”
符苓非常凡尔赛,矜持的含着几分得瑟,故作苦恼的开口抱怨。
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两夫妻了。
季时青小小声问:“符苓哥,你以后还回来吗?”
他有些不安,担忧的望着符苓。
符苓“唔”了一声,歪头想了想:“我不能乱跑的吧?虽然有了随便出境的许可,还是在国内好点吧。不知道国内政策什么时候能改改,不能让龙随便出境的政策真不方便啊!”
他一通抱怨,抬头却见几个朋友从四面八方探过头,神色古怪。
胡非为一脸嫌弃:“符小苓,你说话怎么一股人味啊!”
“人味?”符苓百思不得其解。
凤歌捏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像是要把他脑袋里的水都给晃出来:“你这家伙啊!都成神了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哇靠,你可是世界树眷属诶,拿出你当初的气势来啊!”
白行止摆出一脸高傲,悲悯凉薄的垂下眼,语气凉薄,带着捧读的意味:“‘世界树是我的父、我的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样的气势!”
“噫了。”符苓差点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搓搓手臂,感觉自己脚趾当场抠出一套大别墅。
潮,太潮了。
符苓中二期过后变本加厉患上了中二恐惧症,差点潮得他风湿都犯了。
白行止耸肩,他趴在靠背上,语气温吞:“符苓,你都是世界树眷属了,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出境的问题,是国家怎么能留下你的问题。”
“他们不敢得罪你的。”
神明之下,人类犹如蝼蚁,压根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符苓想不想的问题。
东方的神明妖兽和人类生活在一起,遵纪守法,不是他们怕人类,是他们道德水平高,讲究种族共和,寻求共同发展,世界人民大团结。
道德水平高,不代表他们道德水平只能这么高。
符苓一朝登神,他想干什么都行,他就是当场把隔壁富士山点了,也没人敢过来要他赔偿。
何况只是区区出境定居。
“啊……”符苓被人提醒,他仰头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私密马赛,瓦达西当人当久了,土土的捏。
尼德那伽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对象的手指,他语气淡定,抬眸鎏金色的眸子中闪动着鎏金色的光泽。
“不让你走,我来解决。”
“符苓想去哪里都可以。”
他眉眼一弯,低头像是忠心的大型犬,乖乖的把脑袋放在符苓的掌心。
尼德那伽侧头蹭了蹭,看起来一脸乖巧忠诚。
寡言少语的恶龙一开口,一股子大佬气息。
符苓警惕:“不管你想炸哪里,都给我住脑啊!”
尼德那伽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像是不知道符苓在说什么。
满脸无辜的模样更恐怖了。
恶龙静悄悄,必然想作妖。
符苓:“给我住脑啊!”
不许作妖!
被对象三令五申,甚至搬出睡沙发威胁,尼德那伽遗憾撇嘴,把连夜点了符听寒庄园的想法按住了。
哼~
恶龙不服.jpg
第108章 一百零八条龙龙!
“小苓回来了。”
“小苓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到家里吃饭啊!”
“哎呦,难怪姥姥姥爷今天做了一桌好菜,就等着你回来了。”
……
加长豪车送到巷子口就开不进去了,符苓和尼德那伽推着行李箱,一路上院里的爷爷奶奶,总要亲切的问候他一声。
符苓虽然社恐,但在外人面前也能表现得落落大方,他笑弯了眼睛,笑盈盈的一一回应。
胡非为撇撇嘴,小声说了句:“死装。”
“我到家了,先回去了。”他摆摆手,作势要和几人告别。
符苓懒得理他。
季桑枝听到动静,扶着季老爷子出来,瞧见符苓瞬间一脸惊喜。
“小苓!”
“季姨。”符苓打了个招呼,从行李箱里掏了掏,掏出一份漂亮的意大利瓷碟。
包装盒上大大的名牌标签,只这么一套,几万就丢出去了。
“这是送给季姨的礼物,我从国外买回来的。”
季桑枝拿到手,看都没看,关切的握着符苓的手上下打量,满脸疼惜:“你这段时间在外边过得好吗?瞧着都瘦了,可怜见的。”
有种瘦叫长辈觉得你瘦。
符苓满脸乖巧,只应了几声,十足把应付长辈的技巧练得如火纯情。
他再拿出送给季叔的钢笔、送给季爷爷熏穴位的巫师草药,俨然一副出国玩了一圈给家里人带伴手礼的架势。
季爷爷嘴上说:“这外国的东西有什么好的。”面上却眉目舒展,显然十分受用。
季时青补充:“符苓哥特意带回来的,也是心意。”
如此这般推脱劝解,季家人眉开眼笑的收起了礼物。
季桑枝神色犹豫,小心翼翼的问他:“小苓,你以后……就在国外了吗?”
符苓一愣,一时没回答。
季桑枝连忙道歉:“瞧姨,哪壶不开提哪壶,别介意,来阿姨家吃饭吧,都做好了,我去厨房再给你加两个菜。”
符苓连忙拒绝:“诶!我不吃的,不吃的。”
他们在院外说话,符苓的姥姥姥爷坐不住了。
姥爷眼巴巴的从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巴巴的叫人:“符符、符符啊……”
符苓一回头,叫了声:“姥爷!”
姥爷高兴得不得了,连连答应:“诶诶!”
“你爸妈不在,回家吃饭吧?家里做了你喜欢的花蛤炖蛋,炖得嫩嫩的。”姥爷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深怕符苓不高兴,不愿意回家了。
符苓心里发酸,他和家里人的事,哪里关姥姥姥爷什么事?姥姥姥爷不是监护人,一个月也就见他几次,哄他来玩都来不及,怎么顾得上那些细节?
符苓心里清楚,面上露出笑容,高高兴兴的答应一声:“好。”
姥爷顿时喜笑颜开,拉开门把乖孙迎回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许多东西。
符苓目光在桌子上微定,桌子上摆着一些民宿学的专业书,姥姥披着小毯子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的看,看起来是符苓的课本。
“姥姥怎么想看这个?”符苓好奇发问。
姥姥看他进屋了,连忙把手里的书放下,她漫不经心的说:“姥姥这不想着学学你们专业的书,下年考个教师资格证,去你们学校教书去。”
符苓发笑:“您都多少年的老教授了,还考呢?”
“考,怎么不考?”姥姥笑了,宠溺的隔空点了点他:“真想姥姥当一辈子的老太婆啊?明年姥姥换个模样,再当回漂亮小姑娘,给你做辅导员。”
“可惜我还挺喜欢现在这个工作的,变年轻了回头再让那群小年轻指挥,我可受不了。”姥爷不无遗憾的感慨。
符苓:?
他脑子运转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姥姥姥爷不是人。
仔细想想,姥姥姥爷快二十年没变过样貌了,一副神采奕奕的不服输小老头小老太。
他之前居然是真的一点都不怀疑。
符苓亲昵的挽着姥姥的手好奇问:“姥姥,你们到底为什么从来不说我的事啊?”
他是真的好奇了,他爸傻逼不知道教,姥姥姥爷怎么也没聊过啊。
姥姥拍拍他的手,面露无奈:“咱们以前哪有这种事啊?”
“以前养孩子糙得很,随便往地里一丢,喂点吃的就养起来了。你妈就是这么养过来的,她小的时候在地里打滚,几百岁了还玩泥巴,没有听说哪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
不过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
姥姥有点难过,她叹口气说:“以前都是一群小家伙在地里打滚,打架也不怕,现在又有学校,多好的地方啊,把孩子往里面一送,还有一群小家伙陪着玩,玩着玩着就长大了……”
“早就说要送你去专门的妖怪学校,你爸非要送到人类学校,说那里安全不会被欺负。”
结果就是,别的小妖怪原型在地里打滚的时候,符苓在人类小孩中间玩沙子,别的妖怪青春期咬来咬去,符苓青春期沉迷二次元,对自己的误解越走越远。
家里人不重视,一周见他一次还不一定能周周见到的姥姥姥爷更不清楚情况,无从掰正。
不在妖怪的社交圈,别人也不会特意跑来聊那些神神鬼鬼。
养成这一身人味,说话做事都是人类的思维。
所以符听寒要负全责!
姥姥无意在孩子面前多评价他父母的事,催着他上桌吃饭:“别说这些了,快去吃饭,吃饭。”
符苓被推到桌前,他拉开旁边的凳子,让尼德那伽坐自己旁边。
他环顾一周,咳嗽一声:“吃饭前,我想先说一个事。”
姥姥姥爷面面相窥,顿时紧张起来。
姥爷嗓音发飘,恍恍惚惚的点头:“符、符符你说吧,说吧。”
“……呃、就……”符苓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尖,紧张得眼神发飘,小心翼翼的“嗯”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尼德那伽似乎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他的目光从肉上面撕下来,转到了符苓身上。
这叫符苓压力倍增,他一把抓住尼德那伽的手,胡乱的十指相扣,抬起来飞快的晃了晃。
“咳,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知道你们可能有点接受不了但是我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喜欢尼德不是随便玩玩……”
符苓紧张的一顿秃噜,连语气停顿都囫囵吞了,紧张得差点质壁分离。
他分明十分紧张,抓着男人的手冒出了汗,紧张的来回扣弄。
但是符苓仍然没有选择含糊过去,他眼神明亮,直白的与姥姥姥爷对视,是打定主意要给尼德那伽一个名分。
这幅胆小又勇敢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尼德那伽唇角微勾,与有荣焉般挺起胸膛,露出含蓄的得意骄傲之色。
姥姥姥爷面面相窥,同时轻松的笑了起来。
“我当什么事呢。”
符苓懵:“啊?”
“姥姥姥爷早就知道的,在你爸发现之前。”姥爷摆摆手,笑得十分轻松。
姥姥推了推脸上装饰用的老花镜,眼神犀利:“符符,姥姥姥爷是过来人,我们什么都见过。”
姥姥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镇定。
这个反应让符苓做了那么久的心里建设一下子泄了干净。
他傻了眼,瞠目结舌的说不出一句话。
姥爷镇定自若的催他们吃饭,还给尼德那伽夹了一筷子菜:“好了好了,快吃饭,再不吃都凉了。”
态度自然至极。
符苓彻底傻了眼,他以为姥姥姥爷可能会难以接受,或许会像符听寒一样直接开口否定。
但没关系,就像追求爱情得不了理解的梁祝,他愿意为了尼德反抗家庭,他是条有担当的龙!
——不得不说符苓真的很有想象力。
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符苓不免郁闷,他在餐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所有人都很淡定,只有他一个人紧张。
“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在意啊!”符苓发自内心拷问。
他一把将自己摔在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
洗完澡的尼德那伽光着上半身,浑身湿漉漉的水汽仿佛还黏在皮肤上,水珠顺着半湿的头发往下掉,落在锁骨上,顺着崎岖的胸肌沟壑直往下滑。
男人一歪头,锐利深邃的眉眼锐气扑面而来,好一慵懒阴郁的美男出浴图。
“你不高兴?”尼德那伽困惑发问。
符苓摇头:“不——不如说是,不符合预期的失落吧!”
毕竟,他已经想好如果不被认同,他要经过怎样激烈的碰撞反抗,才能牵着爱人的手走向终点。
他趴在床上枕着胳膊歪过脑袋,斜斜的压着腮帮子,腮帮子微微鼓起,他嗓音含糊,晃着小腿无奈叹气。
“话说这次回来,大家都一副深怕我留在国外一去不回的样子。”
“那符苓想去国外吗?”尼德那伽问。
符苓诚实摇头:“不知道。”
他一下子从床上翻起来,坐在床上随床垫蹦了蹦,他撑着下颚,散漫的露出思考的表情。
“爸爸妈妈都和我说要去做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事是什么呢?出国真的是我想做的是吗?我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家而已,现在好像也已经做到了。”
符苓一阵纠结,尼德那伽安静的听着,他眉眼沉静,基本也不会给出建议。
他只是探过头,把下巴垫在符苓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
“你去哪我就去哪。”他都会陪着的。
符苓笑了起来:“我知道。”
“我知道啊!”
正是因为有了尼德,他才凭空生出很多勇气。
符苓仰头,在男人的下巴上亲了亲,愉悦得敛起眉眼,笑盈盈的点头重复:“我知道的。”
“其实我又何必现在想到答案呢?我有接近无限的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我还有足够的金钱,无论干什么都行。”
符苓想,这就是底气吧。
尼德霍格和莉莉丝真的给了符苓很大的底气,他拥有无数次试错成本,可以随时把阿卡迪亚和世界树当成后路。
他也不必畏惧孤单,专情而忠诚的情人永远陪伴左右。
他又何必着急呢?
不过确实有件事比较着急。
符苓伸出手,一把按在男友胸前,眼神无辜:“你知道,我从小没有妈妈……”
好好好,不穿衣服露个奈子,一定是在勾引我!
大奈奈!
看我嘬嘬!(`¬’*)
第109章 一百零九条龙龙!
博物馆室内温度一贯适宜,漂亮的顶灯从头顶打下,来来往往的人□□汇成支流,穿越交错的回廊。
走在里面,像是穿越了时空,目睹千百年前古人的一生。
休息的区域,逛累的游客零零散散坐着休息,也有不少围着供水的饮水台接上一杯温水,润一润干涸的喉咙。
水滋滋滚进纸杯里,接了满满一杯。
“水。”尼德那伽将一次性纸杯递给旁边的男友。
符苓接到手里,眼睛还盯着墙上的壁画,显然十分感兴趣:“看,那壁画画得不错。”
“这我之前来可没见过呢。”
说话间,人未到声先至,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先生大步走了过来。
他神采飞扬,显得神采奕奕,眼角眉梢具是喜意。
“哈哈哈,博物馆总是要有点变化的,最近在开特展,符先生感兴趣吗?”
馆长深深握住符苓的手,用力握了握,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我代表国家,深深的感谢您的慷慨。”
目前仍然有数半珍惜文物流落海外,对外展出为人所知的文物只是报个名字就足以让人心痛欲死,而许许多多没有姓名的藏品又流落何方?
符苓这一次来,透露出要上交一批文物无偿赠予国家。
其中最有价值的,当属一尊青铜鼎,鼎上铭文埋没在斑斑锈迹中,早已不得人所见。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文物修复,力图将它们最本源的样子展现给人民,也是为了能解读更多的历史真相。”
馆长邀请符苓和尼德那伽在院里走一走,他满脸笑意,语气里的亲近像是在对待自家小辈般,热情的向他们介绍这么些年修复院的艰苦功勋。
他无偿赠送的一批文物被人早早运到了文物修复人手中,在检查过真假,确认没有破损后,会挂牌整理进展厅里。
馆长说了一些诸如会在网上报道符苓的慷慨,国家会给予什么样什么样的鼓励,这些东西未来会怎么安排的。
里面很多,诸如锦旗、奖金,符苓并不需要。
他笑而不语,只是一边听一边点头,不卑不亢的。
馆长不免侧目,正要再说些什么,眼见一位修复院的老师匆匆路过,瞥见他旁边的人,顿时面露惊讶。
“小符啊,你今天过来玩?正巧了,今天院里修一副长卷,你快来帮帮忙。”
“诶,我不是……”
老师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符苓进了院子才发现周围人匆匆忙忙的,本就忙碌的修复院这会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放假在家的老师都招回来了。
修复院这几天在修一卷唐代画卷,结果今天撞上了有人无偿捐赠一尊青铜鼎,青铜鼎损伤严重,又分了一批人过去,修画卷的人手就不够了。
符苓看了两眼,话也没说,撸起袖子就是埋头苦干。
符苓极善工笔,临摹画卷神似形也似,临摹中框死的画风,真下笔笔触却极有反叛之意,顺着原笔描摹,一笔一划皆似原画。
他先在纸上临摹几笔,寥寥画出神似,动作麻利的调出矿物色,才小心翼翼的揭下上面的薄纸。
青年动作娴熟,看起来年纪轻轻,行事做派却颇为老练,像是在修复院做了很久的。
弯下腰半贴近桌面,腰间弯下柔韧的弧度,显得格外从容优雅。
馆长在外和修复院的师傅一聊,瞬间眉开眼笑的:“好啊好啊!难怪有这个思想觉悟,原来是家族传承,有什么样的长辈就有怎么样的乖孙,真好啊!”
修复院师傅一惊:“您的意思?”
“嗐,你不知道,今天到的这批文物,可就是这位先生捐赠的呢!”馆长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这一出,日后进修复院,也先在领导面前留下了善缘。
不过修复院凭本事吃饭,他们和博物馆又不是同个部门,真考不进来,本事不到家,任谁来走关系也没用。
师傅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笑而不语。
修复院的工作也不是谁都可以上手的,只是修复工作人手不足,他们也讲究一个老带新,师傅带徒弟,是真把符苓带出师了,让人真的上手文物也就这几年的事。
师傅心里早内定了,等人读完研究生,就来考修复院,混个编制为国家的文物修复工作发光发热几十年。
好好的逛博物馆,符苓被拉着修画卷,修得腰酸背痛。
他锤着后腰,跟下班的修复院师傅们往外走,疲惫的模样跟里面的师傅一样一样的。
尼德那伽目光专注,定定的看看符苓,再看看旁边零零散散的人。
符苓横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符苓,和他们好像。”尼德那伽慢吞吞的开口。
他目光清澈,是真的这么觉得。
感觉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后的符苓。
这个想法让尼德那伽眉眼微弯,他低下头,在符苓耳边亲热的蹭了蹭。
发尾搔过皮肤,带来几分痒意。
符苓受不了,往旁边偏了偏头:“少来。”
他眼睛微偏,斜晲了尼德那伽一眼。
彼时夕阳西下,昏黄朦胧的光色染红了半边天空,寥寥落在树枝上,随着秋叶随风摇摆。
金色的银杏如金灿灿的麦子绚烂到了极致,在空中盘旋着落下。
符苓伸手接着一片黄叶,他手指一搓,黄叶翩翩,璀璨的金色在眼中飞旋。
“我以前,是很想进修复院的,修复院的工作我很喜欢,也想着能修复见证千百年前古人的生活。”
但现在嘛。
符苓突然笑了,他抬起头,将脑袋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尼德那伽低头,手指拂过他的眉眼,拨开了遮住眉眼的鬓发,露出了含笑的眉眼。
“我大概想好了。”符苓轻声说。
“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嗯?”尼德那伽侧耳细听。
符苓打了一个响指,神色狡黠动人:“我要做一位私人收藏家,就像爸爸一样,出钱把喜欢的藏品买下,捐出去,藏起来。”
反正他有足够的钱!
符苓看过那些还在金融主理人手里的产业,股份、基金、公司……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年至少由上千万欧元的利息产生。
拿这些钱,做投资符苓觉得自己不亏就是好的,有些钱还是还让专门的管理人来挣吧。
不能挣钱,花钱花多了没有目标也空虚。
馆长今天说的那些话,符苓听在耳朵里,有很多很多的文物是经过无数人的努力,在所有人的期盼中艰难回到这片土地。
符苓想,他也可以做这样有意义的事。
把属于这个国家的东西,带回来。
他要带它们回家。
想通一切的符苓神采飞扬,他抿唇一笑,柔软的腮帮子因此微微鼓起,拦不住满眼璀璨的星光,如此的璀璨夺目。
“符苓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尼德那伽无条件同意。
他稀罕的亲了亲对象的侧脸,软软的腮帮子跟软乎乎的雪媚娘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甜美。
尼德那伽突然有了个想法,他咬了一口符苓的腮帮子,软的。
符苓惊恐得瞪圆了眼睛,他捂着侧脸,对上某龙无辜的目光,恼怒的踹了他一脚。
“你咬我!”
尼德那伽委屈:“因为,符苓看起来甜甜的,像雪媚娘。”
“人怎么可能是雪媚娘!就算我真的是,你要吃掉我吗?”符苓气呼呼的,觉得尼德那伽简直不可理喻。
非常吓人!
把他脸都咬出印子了。
见不得人了!
符苓耳根发红,又羞又气的模样,像是藏着草莓果酱的漂亮雪媚娘。
尼德那伽蠢蠢欲动,在符苓警告的眼神中,快速低下头,飞也似得亲了亲符苓捂着侧脸的手背。
飞快的动作就像是一阵清风,风一吹就没了。
尼德那伽满脸无辜,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做”的理直气壮。
他摇摇头,非常诚实且满足的从后圈住对象的腰,幸福的侧头垫在符苓头上。
“不吃,要含着,甜滋滋的,别人都抢不走。”
他才舍不得吃,要含在嘴里,不让别人抢走,只能珍惜的舔舔,还深怕舔化了。
他大概不知道东方有句古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但以此来形容他对符苓的珍惜,显然十分贴切。
符苓真的被肉麻住了,他彻底羞红了脸,绯红顺着耳垂漫进了衣领,像是藏进了雾里般,显得羞涩难当。
“你可真是……”
符苓没办法评价了,他羞恼的偏头努力捂住尼德那伽的嘴:“总之,不许说了!”
简直被这嘴甜的外国佬哄得明明白白了。
只是在说真心话的尼德那伽眨了眨眼,困惑之余,低头亲了亲符苓的掌心,含糊的发出一声“嗯”,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
符苓:“……”
真的好会撒娇一龙!
·
“嗯?小苓?”
黄昏,刚下班的敖子君在食堂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看了眼屏幕,跟同事们比了个手势,独自走到了食堂外的窗台。
“……什么?你要休学一年?明天就来办手续?”
“好吧,如果你坚持,你在家里休息一下也是没关系的。”
“……你爸妈那边……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明天和班导来找我签字吧。”
……
“这该死的父子关系啊……”看着挂断的电话,敖子君忧愁的叹了口气。
心想,明天周教授找他签字,撞见了可怎么办!
急急急!
第110章 一百一十条龙龙!
“符苓,这,这!”
好几个月没回学校,学校好吃的那是那些。
符苓与尼德那伽一人一根烤肠慢悠悠的走在学校的小道上,远远的,穿着白色风衣的少女挥舞着手臂,高高兴兴的跑上前来。
“符苓同学,听说你前段时间失踪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漂亮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到面前,激动得围着符苓转了一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椰子糖,笑得眉眼弯弯。
“喏,请你们吃糖。”
“失踪?”符苓困惑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他道了声谢谢,好奇的目光绕着白仙仙转了一圈又一圈。
白翩翩白仙仙两姐妹长相非常相似,甚至说得上神似,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符苓一眼看出来她是活泼的妹妹白仙仙。
符苓下意识问:“你姐姐有事吗?”
这种事,应该是班长帮忙走程序吧。
白仙仙带着他们往产教楼里走,她脚步轻快,脸上的笑容却落了点,流露出几分郁闷。
“当时灾难四起,又是洪水又是地震还有各种外国神想闯进来,首都乱糟糟的,天还被捅了个窟窿,我与姐姐这种小妖怪只能当志愿者去救人,姐姐为了救人被压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修养呢!”
“好在后来突然有个大钟飞到了天上,大钟滴溜溜的转,那些苏醒的神又睡回去了,毁坏的东西也修复回了以前的样子……就是,死去的人都……”
白仙仙面露可怜,她语句稍顿,小大人般忧愁的叹了口气:“那群外国神真坏,苏醒了好好在自己国家不好吗?非要冲进来打架,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虽然最后国家在国际上狠狠讨了一笔公道,也补偿了遇难者家属。
但是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呀,在灾难中可能被东西压死,被洪水淹死,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夺去生命。
白仙仙情绪失意片刻,很快又扬起笑容,露出甜滋滋的笑。
“你要是七月回来,七月的时候,我们给死去的人办了一场公祭,有大巫和道士为那些死去的亡灵祈祷往生,亡灵回到人间看亲人最后一眼,可热闹了。”
她顾盼神飞,短暂的失落过后又露出这么甜美的笑,像是什么都打倒不了她,显得活力十足。
符苓安静听着,尼德那伽冷不丁开口:“天机表。”
“什么?”
“传说,安祖鸟偷盗的天机表可以扭转万物的时间,应该是天机表。”尼德那伽解释。
美索不达神话中的天机表,也有传说是天机板,它可以扭转事物的时间。
尼德那伽曾经想过去抓安祖鸟帮忙偷天机表,来哄对象玩。
白仙仙思考了一下,思考无果,很干脆的就放开了:“管它什么表呢,只要现在大家都好好的,这就可以了!”
“不过你们真的要休学吗?休学一年回来可就要重读大二了啊!”
白仙仙双手拢在一起,可怜巴巴的试图用眼神攻击:“也和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咯,你们确定要离开我们班这个大家庭吗?”
符苓:“呃……”
他最受不住用这种眼神哀求注视,他艰难的往后仰,情不自禁的抬手挡住,差点就遭受了来自女孩子的哀求攻击。
符苓晃晃脑袋,辩解道:“虽然但是,我和班上人本来就不熟吧。”
“而且,现在都十一月了,错过半学期赶进度也难,不如休学一年,来年再战大二。”
他说的条条在理,大学本质已经算一个小社会了,他不和班上的人一起住,和班上的人也没什么来往,可谓是人际关系单薄。
“诶——”白仙仙遗憾绝倒。
他们说话间,一起来到了猫猫班导的办公室,刚开学看起来年轻热情的班导则表现的有点麻木的恍惚,靠在椅子上默默吐魂。
白仙仙小声透露:“老师刚参加完辅导员大赛。”
“就是那个,学生用很离谱话题来考验辅导员应对能力的大赛。”
什么学生口出狂言怀孕不知道爸爸是谁,不想打胎要辅导员一起养。什么学生大半夜一个电话说自己要跳楼,怎么劝也劝不动,还带出一系列崩溃过往,可谓是酗酒的爸爸死去的妈无助的妹妹破碎的他。
把猫猫老师折磨得不清。
真可怜。
符苓怜悯的看了眼猫猫老师。
三花猫老师哆哆嗦嗦,架起眼镜拿起符苓的申请表,慢悠悠反应一下:“哦哦,你要休学啊!系主任和我说过了,你前段时间被绑架心理受挫……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不要太在意这一段经历,如果有需要,老师可以陪你一起去看心理咨询……”
猫猫老师语气温吞,充满了人文关怀。
符苓都不知道家里是怎么说他这段时间的了,又是绑架又是失踪。
他只能微笑示意。
轮到尼德那伽了,猫猫老师疑惑发问:“你也要休学?”
尼德那伽镇定点头:“嗯,去结婚。”
猫猫老师:!!!
白仙仙:!!!
符苓:!!!
他瞪大眼睛,快速踹了男人一脚,手忙脚乱的找补:“他、他的意思是,他结婚了、不不……是说订婚、对,订婚!也不对!他是谈恋爱了,然后见家长,再订婚……不是不是……”
符苓慌得胡言乱语,手在空中比划半天。
最后他动作一顿,绝望的捂着脸,立正放弃。
白仙仙和辅导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最后辅导员签了字,恍恍惚惚的点头:“总之,你们别干什么违法的事,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别出事就好。”
符苓丢脸死了,他捂着脸走在走廊,根本不敢抬头。
尼德那伽满脸镇定,腮帮子被椰子糖顶出一个弧度。
符苓真恨不得用手里的材料扇他。
“好好一帅哥,怎么就长了嘴呢?”符苓掐掐他的脸,忍不住哼气。
尼德那伽满脸无辜,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那是一个椰子糖味的亲亲。
符苓哼哼唧唧的,不甘承认自己真的被哄到了。
他们走过回廊,回廊边绿意黯淡,白色的花朵一朵接一朵的盛开,在略显深孤的枝条依次绽放摇曳,落得一地花泥。
两人回廊一拐,突然有人惊叫:“小苓宝!”
小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符苓还没转过头,先被人撞得一个踉跄,一双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
“小苓,你回来了,妈妈真的好想你啊!宝宝,妈妈真的错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周女士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哀求原谅,像是个卑微的好母亲,满脸恳切与期颐。
符苓却一脸不耐烦,他面无表情,任凭周女士喋喋不休,甚至不自觉向后倾偏身体,减少与她的接触。
他把周女士往下扒,一边扒一边问:“是那块玉山子还不够吗?”
周女士一愣:“什么?”
“我给家里送了块玉山子,价值八千多万,够养一个孩子了吧?还是说,您不知道?符听寒没和你说?如果你觉得这个价值不够养一个孩子,你开个价,虽然你没养过我,看在生恩的份上,我割肉卖血都还给你。”
符苓偏过头,认真的看着周女士,他一字一句,显然是认真的。
这样的话太过绝情,周女士脚步踉跄,摇摇欲坠。
“不、不、我不要你的钱。”周女士哀求的望着他。
符苓看着眼前自称是他母亲的人,扯了扯嘴角,接着说:“或者,你给个账号,我按每月平均工资给你打钱,当做我提前给赡养费了,你呢,就当生了个白眼狼吧。”
他实在不明白周女士这时候表现出母子情深是为了什么,十二年的不闻不问,之后几年,也没有多少母子亲情。
他并非无法接受父亲娶新妻,但凡对方正常对待,流露出一点母爱,他与对方都不至于处成这个情况。
“不要让我觉得,我还是在国外不回来的好。”
符苓最后说完这句话,彻底拨开了周女士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抬步越过出来看情况的敖子君,拿着休学材料走进办公室。
敖子君无奈叹了口气,无声关上了门。
周吾满脸阴郁,糟糕的情绪像是胡乱化作的黑线随着阴影模糊了眉眼。
她浑身冰冷,不自觉发起了颤,小声抽泣起来。
“小苓,我的小苓宝。”
为什么要叫符苓?
符苓,符苓,伏鳞于池,金鳞岂非池中物,她的宝宝,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
是上天赐予的,由爱而生的灵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夜。
周女士少见的在吵架后回到符家庄园,孤寂的餐厅长桌只有符听寒一人,他面前的菜肴早已冷却,他只是麻木的坐着,显得失意至极。
“我回来了。”周女士轻声开口。
符听寒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到怀里。
他们结婚二十年,聚少离多,回到家依旧是冷锅冷灶,家里冷清的可怕。
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符苓很活泼,会拿着玩具在走廊上乱跑,会高高兴兴的冲进回家的符听寒怀里,小嘴热情的叭叭今天又干了什么。
符听寒会宠溺的把他抱在怀里,像是抱起了自己的全世界。
符听寒抚摸着妻子的肚子,他眉眼藏在黑暗里,恍惚开口:“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啪!”
周吾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符听寒头一偏,低着头许久没有动。
周吾红着脸,眼中含泪:“你和别人生去吧!”
她骂不了丈夫,发狠似的把人一把推开,她几乎要疯了,崩溃欲死。
“我真的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仰着头,含在眼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去。
不知道是在后悔十几年的不闻不问,还是在后悔还不成熟就结婚生子的自己。
符听寒抬眼,眼泪顺着眼尾滑下,他绝望的闭了闭眼。
手里攥着的,那破碎的玉雕深深嵌入掌心。
他终于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会冲进怀里甜滋滋叫爸爸的孩子。
强烈的后悔撕扯着符听寒的内心,他几乎心裂欲死,将脸埋进掌心,绝望的摇头:“不会再有了,再也没有了……”
不会有下个孩子,也弄丢了现在的孩子。
他没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