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室中只余下组局的三人。
国王游戏结束后,他们便将主灯打了开来,游戏时昏暗又迷离的气氛被驱散,这里从鬼蜮回到人间。
圆桌上,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摆了一瓶开了口的酒水,唯有宁合意那边有两瓶,一瓶已经空了,另一瓶也快见底。
空气中散发着黏腻熏人的酒气,地面上积着两次惩罚留下的酒水,但现在没人在意。
林怀瑜端坐着,环抱双臂,眯起眼睛盯着闭目养神的齐琢,说道:“齐哥,加西亚的事你不是昨天就做完了吗?怎么还有事?”
齐琢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道:“落了点东西在加西亚,正好回去拿。”
“我做什么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备吧?”他横了一眼还想追问的林怀瑜,把对方想说话的堵在嘴里,“放心,我对宁合意没兴趣,不用把我当成假想敌。”
被点破心思,林怀瑜不羞也不恼,大大方方地笑了声,说道:“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
齐琢看向林怀瑜,说道:“你对他这么感兴趣,就不怕他让元肖林给弄死?”
“元肖林现在恐怕还在厕所商量着怎么报复宁合意呢?”
被宁合意洗了头的八号就是元肖林。
元肖林姓元,四大家族的那个元,他虽然不是元家的继承人,但终究占了个“元”字,自小顺风顺水称王称霸惯了,走到哪都敬他一声“元家少爷”
除了压在头顶上的表哥,他就没再谁手底下吃过亏。
这次宁合意当着众人的面浇了他一头酒水,相当于把他脸扔地下,又在上面碾了又碾。按那家伙的性格,他不把这个下城区出身的私生子折磨个半死,他就不姓元了。
“怕什么,就元肖林这个胆子,也搞不出人命,闹破天也就是来回揍罢了。”林怀瑜笑嘻嘻的,他说得轻松,语气中全然没有对面对宁合意时的重视。
他满不在乎地说:“一个玩具而已,死不了就行。”
“而且元肖林越是这样,不就越能显出我的好来了吗?”林怀瑜那张秾丽的脸上堆着层层叠叠的笑容,像是一簇簇糜烂又靡丽的海棠花。
他觑了眼宋鹤之,宋鹤之脸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估计呀,宋鹤之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宋鹤之虽然看不出喜怒,但内心却十分的烦躁。原本在他的设想中,宁合意应该被羞辱、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被吓得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但宁合意的骨头很硬。宋鹤之是从来时对方话中隐含的警告中知道的,甚至更早的的时候,从那些意外受伤的欺负过宁合意的人身上知道。
对方完全就是一条伪装成家犬的野狗。
这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因为驯服的过程才有意义。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怀瑜的态度以及最后那连续三次国王。
他比他想象中要“和善”许多。
是的,和善。
他对以前那些私生子,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以往他都恨不能整死私生子,让私生子丑态毕出,现在连个惩罚都轻飘飘的。
如果不是刚刚那话,他都以为林怀瑜转了性,或者是遭遇了什么夺魂事件。
至于那三次国王,他不相信是单纯运气好。
如果真的运气好,早在一开始他就该是过国王了,而不是等到去厕所回来后才转了运。
宋鹤之想到什么似得看向把玩酒杯的齐琢,蓝色的眸子泄露了一次不悦。而齐琢感受到了宋鹤之的视线,朝他举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是了,是齐琢帮了宁合意。
宁合意不知道卫生间的位置,是齐琢带他去的,然后把他们的作弊道具给了宁合意。
宋鹤之回了对方一个笑,说道:“那我们可要掐准时间去救场啊。”
他笑得愈发温柔,心中的火便烧得愈发猛烈。
“他们在气头上,下手没轻没重,说不定脸上要挂彩了。”
*
造型独特的水晶吊灯悬于房间的正中央,柔和的光线洒下,将这里照的明亮。洗手台上放着熏香蜡烛,淡淡的香气萦绕于此。
这个卫生间很大,此时里面以及聚了五个人,可空间却依旧显得绰绰有余,丝毫没有拥挤之感。
“真是给那个下等民脸了!”坐着的那位发泄般地喊着,涨红的脸此刻愈发狰狞,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竟然真敢、真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瞪得滚圆,眼白布满了因愤怒而泛起的血丝,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揪住衣服,上面全是酒水,衣服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元肖林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宁合意、宁合意”。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念一次,心中的怒火便往上蹿一分。
尤其酒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的黏腻触感,那仿佛是一种无法洗去的耻辱标记,让他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我要弄死他,让他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那个下等贱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真是给脸不要脸了。”有人附和八号,他是被宁合意惩罚咬鞋带的那位。
“把这里当他的下城区吗?”
“在我们的地盘撒野,不会真以为他那个不知名的家族会保他吧?”
“还是以为宋鹤之会保他?”
“一个贱种,踩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真是活腻歪了。”
他们满心以为能轻易拿捏宁合意,却反被宁合意狠狠羞辱了一番,甩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此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愤恨。
少爷们平日高高在上惯了,谁敢给他们不自在?哪次收拾一个私生子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没想到宁合意能这么不识时务,敢反过来羞辱挑衅他们!
富贵权势养出来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从出生就被捧着的元肖林,哪能容忍这般屈辱,又如何咽下这口气?
如果宁合意在这里,他估计能把宁合意撕烂,让宁合意好好知道挑衅他的后果。
元肖林恨得双目充血,一时间都觉得出现了幻觉。
不然怎么看到宁合意站在他面前?
不对,就是宁合意!
元肖林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凶恶的活像是要将宁合意活撕了一般。
“啧,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一个人一把抓住宁合意的胳膊,将试图后退离开的宁合意拽进去,表情狰狞而愤怒,“倒也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宁合意本来就喝得有些晕晕乎乎,在看到这些人后就感到不妙,脑子里想走但动作却慢了一步,被他们给抓住了。
这些人怒到极点,没了分寸,力气大得吓人,猛地把他拽进去甩到洗手台上。他的手撑在洗手台面,手臂被震得生疼,一阵发麻。
草了,这群狗日的玩意儿。
宁合意心里骂了一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一手撑着台面,闭上眼睛稳住自己的身体,试图使自己从眩晕中脱离出来。
这副脆弱的姿态极大满足了元肖林的报复心理,但这远远还不够。他要看着宁合意哭着跪着和他囚牢,当他的狗。
宁合意没想到这些人把放水也搞成了集体活动,要是早知道,他就不来上这个破厕所了。
这下好了,被这些人给围了。
他酒醒了大半,视野变得清晰,眯着眼睛看了一圈,感觉还能救一下。
才五个人,比他以前遇上的少多了。
“怎么了,八号?”宁合意只记住了对方的代号,笑着问对方,“怎么怎么生气?是他们惹到你了吗?”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除他俩外的人。
少爷们没想到宁合意这么厚脸皮,还敢做不敢当,当着他们的面睁眼说瞎话。
元肖林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紧接着,他猛地伸出手,五指如钢钳一般死死抓住宁合意的头发,手背上青筋暴起,每一块肌肉都因用力而紧绷着。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宁合意根本来不及反应,头皮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而后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拉扯得仰起脸,使他不得不与元肖林对视。
他这个姿势正对着上面的水晶灯,刺目的光芒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他透过那眯起的缝隙观察元肖林,对方那张还算好看的面容此刻变得狰狞可怖。
对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白上猩红的血丝让他如同深夜恶鬼。
如此危机前,宁合意竟下意识地与想到了以前遇上的那些男生,他看着元肖林的脸,心想,原来这些贵族少爷们气急了也和下城区的男孩们没什么两样。
元肖林不满宁合意的走神,五指收紧,将对方的头发进一步攥紧手心中。头皮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传遍全身,宁合意被迫回过神来,与对方对视。
“难道我说错了吗?”宁合意笑了笑,眼尾的那颗小痣随之飞扬,灵动又讨人喜欢,但它熄不了这些人的怒火。
元肖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合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当然,你这个下城区来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