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贺料想他们一行人定然不愿意住在这个男人脏乱的家里,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便顺便寻了寻。
只要愿意给银钱,自然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收留他们。
独孤贺和莫辛凡去之前的院落寻他们,进入院子毫不犹豫地跨过地面挣扎的男人,走进屋内,抬手扇了扇也没能扇走那种臭味。
他进去后便道:“恐怕是这附近的确发生过太多不好的事情,居然有卖合适做法事器物的铺子。我订了东西,两日就能全部做出来,我们也能赶上一个头七。
“我又跟店主打听了一番,他帮忙介绍了一家可以借住的地方,说是那家人旁边的房子空着,原屋主逃了,可以收拾出来给我们住,我去联系后老人家很好说话,现在已经在收拾了。”
江岑溪看过屋子,也是一脸的阴沉,并不愿意多留,转身首先离开了房屋。
出来时仍旧未给男人解开法术,而是道:“老实点,不然以后有你受的。”
说完将之前给他的二十文钱也一并抢走,这种人给他一文钱都是罪过。
五个人牵着马,到了新的住处。
这里是一处独门独院,院子里看起来荒废一阵子,因此地寸草不生的特性,院落里没有杂草,只有一棵干枯的老树。
邻居老妇正在收拾屋舍,倒是收拾得很干净,还送来了干净的被褥。
“我家里也没什么好的吃食,只有些馒头,可以吗?”老妇似乎是村子里难得好说话的人,问他们的时候也是客客气气的。
独孤贺自然而然地负责安排这些事情,回答道:“自然可以,若是能再配一锅汤更好,有菜叶就行。”
“那我去看看张家的鸡下没下蛋,买一个来。”老妇说着要走,想了想才解释,“只有他家有鸡。”
“劳烦您了。”
他们一群人终于有了短暂休息的时间。
独孤贺还在忙碌,没一会儿端来了一壶热水,说道:“晾凉了再喝。”
众人也不在意。
江岑溪一直表情阴郁,显然这个村子的氛围,以及刚才的事情都让她有些气愤。
李承瑞在她的身边询问:“你这种高人不该喜怒不形于色吗?”
江岑溪瞥了他一眼后道:“凡事皆有因果,他先做了让人唾弃的事情为因,被我收拾就是果,我完成了他的因果,对他也是成全。
“就算是高人,也要将怒火发泄出去,遇到不妥的事情也要生气再出手,不该留在体内的东西排出去,发泄了,才能成就我们干净圣洁的精神世界。若是不收拾他们,我道心得毁!”
李承瑞见她说得越来越气,当即妥协:“好,你说得有道理。”
缓过来一些后,江岑溪看向邱白,道:“你解释一下吧。”
邱白当即坐直了身体,见到刚才的氛围,便意识到此刻的江岑溪绝对不能惹。
她抬手做出发誓的手势来,道:“那些人的确是我引来的,不过他们是保护我的,并没有恶意。”
“保护你?这么感人?”江岑溪很是疑惑。
“没错,我要是说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莫辛凡双手环胸站在一边,问道:“你别是偷了谁家的东西,那些人一直追杀你。”
邱白听得一阵无奈:“你动动脑子,我如果做了这类事情他们有必要这样跟着我?直接过来教训我一顿不就成了?”
“那……这群人为什么要远远的保护你?”
邱白抬手整理了一番头发:“我啊!早期有点魅力,所以吸引了一些人对我产生爱慕,我拒绝了,但是人家不死心,一直派人默默保护我。”
莫辛凡又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当真?能派高手保护你,证明对方有些能力,你为什么要拒绝?”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邱白拒绝回答。
江岑溪一直盯着邱白,在她说完后收起指诀,道:“她没说谎话。”
莫辛凡又一次惊讶:“道法还能测谎?你太适合去大理寺了!”
邱白的表情也在此刻变了变,她本是想着可以半真半假的说,后来还是决定说真的,他们才更可能半信半疑。
谁知江岑溪居然会这类法术,她震惊片刻后又恢复如初。
江岑溪不理莫辛凡,再一次跟邱白确认:“那些人会给我们添麻烦吗?”
“不会,我们如果被暗算了,他们还会出手相助,虽然有些烦,但是还挺值得信赖的。”
“你跟着我们,是觉得和我们同行后,他们不敢再跟着你了吗?”
“估计过阵子就不敢了……”邱白说着,用下巴指向李承瑞,“他在呢,谁敢跟着他?说那群人刺探军情,他们就彻底傻了。”
江岑溪轻笑了一声:“呵,看来你早就筹谋好了。”
邱白赶紧道歉:“我的确隐瞒在先,我认错,免你们三次的工钱行吗?”
江岑溪没有兴趣去过问别人的秘密,确定不会添麻烦即可。
再去看其他几个人,见他们也没有异议,便点头答应了。
他们这边刚刚说完,李承瑞便在此刻说道:“我们可能寻对地方了,我来了之后便觉得此处熟悉……”
莫辛凡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惊喜地道:“终于有线索了!不会像无门的苍蝇乱进门了。”
邱白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无头苍蝇都能说不出来?这也不是什么深奥的成语。”
“哎呀,你们懂我的意思就行。”莫辛凡很是开心,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们要怎么做?会不会这个执念是这个村子的人,她的遗愿就是解决村子里的问题?”
江岑溪也有一瞬的雀跃,随后对独孤贺示意:“打听打听。”
“好。”独孤贺立即会意。
老妇有一个儿子,看起来也三十多岁,独孤贺和江岑溪准备去打听消息时,是她的儿子在烧火,打算给他们煮汤喝。
他们好像在等待吃饭似的,坐在了屋子里。
男人朝他们看了好几眼,最终也没说什么。
独孤贺首先笑着询问:“小兄弟,村子里这般混乱维持多久了?”
男人坐在一个小木墩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挺久了,能有十多年了。”
“一直都没有孩子顺利出生吗?”
提起这个,男人倒是想起来了似的,道:“这些年里,就徐家的那个女儿顺利生了一个女儿。”
“哦?她是如何做到的?”
男人想起徐家女儿当即冷哼了一声:“之前我便瞧着她不顺眼,一点也不孝顺,总是忤逆父母。出去村子赚了点钱就翻脸不认人了,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真是恶心,还只有她顺利生出了孩子,显然村子里的事情和他们家有关!
“前阵子村子里的人去她那里讨说法,她躲了好一阵,村民也没条件在县城里一直居住等她,便又回来了。过阵子非得再去问问她,她究竟做了什么害了整个村子!”
江岑溪跷起二郎腿,大致听出了话里隐藏的信息。
首先,欢喜庄的掌柜应该是有些脾气和能耐,现在又赚了钱,村民很是嫉妒。
其次,掌柜顺利生了孩子,村民更加愤怒,凭什么只有她能如此顺利,便去寻她给她添些晦气。
可惜他们没能力在县城里和掌柜长期周旋,县城里有县衙,他们闹事会被管制关押,不能像在村子里一样无法无天,肆无忌惮,便只能无功而返。
“她是如何赚的钱?”独孤贺又问。
“开了一个嫁衣铺子。”
“哟,嫁衣可得会些手艺,她是跟谁学的?”
男人又添了些柴火,道:“很多年前了,他们曾经收留了一名妇人,虽然没明说,但是我们猜测着应该是西梦国逃难逃到此处的,被徐家救了,收留了她一阵。
“那妇人会绣花缝衣服,当时在村子里还靠这个赚了一阵子钱,不过她后来消失了,应该是又逃了吧。”
独孤贺跟江岑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光亮。
这妇人应该就是李承瑞身上的执念的主人。
独孤贺乘胜追击,继续问:“西梦国……可是太久之前了,最后她怎么消失了?”
男人思索了一会后回答:“那女人在时我才刚刚十几岁,现在我都三十多了,具体哪年走的我忘记了,只记得她失踪时连续下了十六夜的大雪。
“这雪在我们蜀地实在太罕见了,没有御寒能力的地方突兀地下了雪,还泛滥成灾,那一年因此死了不少人,很多人自顾不暇,她在这个时间失踪大家都没注意,估计也死在那场大雪里了。”
“二十一年前。”独孤贺知道这场大雪。
那是一场整个国家的灾难,何止蜀地,各处都被大雪覆盖。
村与村之间失去联系,不少人因为寒冷被冻死,或者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
这种灾难在他们道家记忆之中都是深刻的,因为太过诡异,天象都测不出。
“那就是了,我今年三十三岁,那女人消失时我十二岁。”男人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说着停顿了片刻又想了想,道:“其实在那场大雪前,我们这里还是很平和的,那场雪后我们村子就有些不太平了,不过大家都没当回事。结果后来越来越严重,渐渐成了如今的样子。”
“嗯,不少人都说那场大雪是灾难灭国的前兆,后来整个国家都开始陆续出现了问题。”独孤贺也跟着感叹。
思量了一会儿后,独孤贺又问:“那西梦国的女子叫什么,你可知道?”
“这我可真忘了,我们接触不多,只记得当时徐家因为收留了妇人,妇人帮他们家赚了些钱。不过我们忘记了,张家估计记得。”
男子说着偷笑起来:“张家当家的大郎当年喜欢那妇人,结果那妇人不愿意跟他,他要死要活的,简直是村子里的笑柄,现在张家大郎还打光棍呢。”
大致打听了一些,二人见问再难问出什么,便起身离开。
回到他们暂住的院子,便听到邱白的呵斥:“两位道长回来了,看看他们骂不骂你!”
“怎么了这是?”独孤贺赶紧问。
“他们把房子里镇着的东西拿出来,还握在手里看。”邱白指着莫辛凡和李承瑞跟独孤贺告状。
江岑溪走过去,看到莫辛凡手里握着一个破旧的法尺,于是问:“在哪里发现的?”
“床底下,被卡在缝隙里,我听床板动静不对低头看到了这个,觉得形状不常见便顺手拿出来看了看,然后就被她骂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莫辛凡越说越心虚,拿着法尺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岑溪并未多说什么,当即吩咐:“我们分头查看这一处房屋,看到有古怪的东西都告诉我,甚至是石头摆放的位置,或者生活用品被放在了奇怪的位置,看到了不要碰,先要告诉我。”
“好。”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