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何人乱我道心 > 16、小神仙出山(十六)
    入村便见石敢当,仿佛是一个预警石,预示着此行不简单。

    五个人继续骑马进入村子,不久后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个村子里的确荒凉,不像其他的村子街道上会有小商贩卖些什么。这里冷冷清清,难得有几个行人,看到陌生的来人都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们。

    这种目光很奇怪,有着浓烈的排斥之意,嫌恶又警觉。

    五个人都被打量得浑身不舒服,仿佛他们是进村的贼。

    可能是觉得自己瘦弱干瘪的身体,绝非入村五人的对手,所以他们没有立即行动,只是打量后便又匆匆离开。

    直到他们进入村子寻找落脚点时,才成群结队来了一群人。

    众人手中皆拿着武器,有人提着菜刀,有人干脆拎着斧头,还有些人则是带来了锄头之类的农具。

    他们气势汹汹,朝着入村的五人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明明江岑溪和独孤贺已经换回了道士装扮,李承瑞和莫辛凡也换回了将士装扮,他们还是要问上一问。

    独孤贺首先翻身下马,笑着同他们解释:“我们是朝廷派来平乱的,来此处解决怪异的事情。”

    独孤贺下马,便是为了拉近距离,不会给人一种他们居高临下的感觉。

    笑着走过去,同时给他们展示自己没有武器,态度也很谦和,为的是让他们放下戒备。

    可村民不买账,甚至叫骂:“我们可没求助朝廷,而且没有银钱,赶紧滚!少在我们这里混吃混喝!”

    “对!每次来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惹得人心烦,还是别添乱了,赶紧滚!”

    独孤贺继续解释:“我们不收钱,而且我们可以自己付钱买吃食,住驿馆或者自己出钱住客栈。”

    那群人似乎仍有些犹豫,免费来平乱的要不要收留?

    一名泼辣的女子说道:“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像样的住处,因为根本没有人来住。驿站也被村民自己用了,成了个人家。”

    独孤贺一怔,驿站是为官员预备的,大多用于官府传递文件,或者传递军事情报,像他们这种派到各地平乱的官员也可以入住,普通的村民肯定不能占用。

    这是……村子已经邪到驿站的驿丞都逃了,各处官员也放弃了这里,所以驿站荒废又被村民占用?

    在独孤贺怔愣的时间,又有人问:“那你们能免费做法事吗?”

    这是有缓和的余地,独孤贺当即来了精神:“什么样的法事?”

    说话的男子有些不耐烦,道:“女人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死得有点惨,若是你们免费给做,给她做一场也行。”

    江岑溪知道,女子会难产而亡也和本地传说中的“诅咒”有关,他们要调查的话,确实需要了解一番,于是低声回答:“可以。”

    独孤贺当即对那男人说道:“我们可以免费做。”

    其他的村民却有些不情不愿的:“你们家里要做法事,可别扰了别人清净。”

    “就是,你自己招待,我们可不管。”

    之前泼辣的妇人嘲讽得最是直白:“之前她闹着说不生,你打她的时候没见你为她做过什么,死了倒是想起来给她做法事了,有个屁用?”

    男人听到其他人的抱怨也是一脸的戾气,仿佛生产而亡这件事是给他添了麻烦,于是没好气地对他们五个人道:“来我家吃饭需要付钱!”

    不但要免费给他们家做法事,吃饭还需要另外付钱。

    独孤贺也是难得的好脾气,主动摸了摸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二十文钱给了他:“这两日您先安排着。”

    男人接过钱掂量了一下,目光扫过独孤贺的钱袋后,终于松了口:“行,跟我来吧。”

    其余四个人下了马,牵着马绳跟着男子去往他的家。

    围拢来的村民也都散了,离开时还会时不时回头打量他们,眼神还是之前的凶恶模样。

    独孤贺跟在男子身边随口询问:“死亡的产妇是您的什么人?去世多久了?”

    “我之前的妻子,死了四天了。”

    独孤贺得到答案后也有一瞬的表情失控,他之前见男子没有悲伤情绪,还当只是关系疏离些的亲戚。

    他很快又询问:“我来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你们这里的传闻,怎么还冒险生孩子?”

    男子提起这个仍旧很气:“她是从别的地方娶来的,不是我们村子的。娶之前还特意算了她的八字,命硬才娶来,没想到命也不够硬,还是死了。”

    似乎女子的意外死亡,都怪她自己命不够硬。

    “这……也不该冒着生命危险尝试啊!”

    男子反而更理直气壮:“不尝试怎么办?我得留后啊!不能从我这里断子绝孙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男子的住处。

    破烂的屋舍,院落里杂七杂八地放了很多破烂东西,散着阵阵臭气。

    也不知这些收集来是能再利用或者变卖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江岑溪看完后叹息:“这破屋和一堆破烂,的确需要一个后代来继承。”

    男子听出了江岑溪的嘲讽之意,当即指着江岑溪的鼻子骂:“你个臭娘们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再废话老子一巴掌打死你个贱婢。”

    他对独孤贺态度还算可以,见江岑溪是女子,还年纪轻,还当是不懂事的小徒弟可以随意欺负。

    自己愿意收留他们,也是他对这几个人的恩赐,自然不会客气。

    还没等江岑溪出手教训,倒是李承瑞一脚踹了出去,用了五成的力气一般。

    男子身材干瘦,哪里承受得住这一脚?

    他的身体直接横飞了出去,倒在了那堆破烂里,黝黑的皮肤跌进去也不会显得哪里脏了。

    他落地后身体仍旧滑行了寸许距离,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你们!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男子干脆咆哮而出。

    江岑溪走过去,怀里依旧抱着拂尘,样子懒散里透着从容,眼神却冰冷无温,仿佛在看一个杂碎。

    “首先,是我们好心过来给你们这里平乱,别不知好歹。其次,没听说过吗?最好别惹道士,不然我留下一道法术,便可以让那横死的可怜女子日日夜夜缠着你,你们可以相守到永远。”

    她说完双手掐诀,朝着男子一指,男子立即听到了亡妻死亡前的凄厉叫声,撕心裂肺,仿佛痛到了极致。

    正是因为知道亡妻死亡时有多痛苦、多恨,看到过她死状之凄惨,他才会在见到入村五人后,便想让这几个人来家里给亡妻做法事。

    他内心是恐惧的,却想将责任都推给亡妻,仿佛这样他可以说服自己,给自己洗脱过错,这样他就可以放下心中的惧怕。

    可再一次听到亡妻的惨厉叫声,他还是恐惧到了极点,仿佛切身感受到了生育的痛苦。

    他的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抖着到处乱爬。

    他一直都知道,亡妻的死亡他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明知道本地是什么样的情况,还非要将她骗来让她生。

    他内心之中也曾有过愧疚,毕竟亡妻在得知这里情况后明确表示过不想生。

    她不依,他便打她。

    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想把自己摘干净。

    他有愧,所以他害怕。

    他想做法事让亡妻别缠着他,还不想出一分钱,想来也没办过像样的丧事。

    江岑溪用无温的眼神看着他痛苦躲闪,恐惧到面容狰狞,再次道:“我们在的时候你老实点,也别想去寻旁人帮忙给我们添乱,不然这法术我是不会收回来的。”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男子之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此刻全是恐惧,出言祈求。

    “你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发现我能收拾得了你,你不得不服软罢了。今儿你先听着亡妻的声音睡觉吧,我去看看你亡妻死的地方。”

    说完,也不用男人指,她便知道哪个房间曾经死过人。

    算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李承瑞跨过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独孤贺也不再管这些,询问:“师祖,我是不是得准备法具了?”

    “嗯,血湖灯仪。”

    血湖灯仪是专门为妊娠而亡的可怜女子设置的,神灯将朗照血湖地狱,将其救赎,让亡魂脱离血湖,登真悟道。[1]

    江岑溪需要得知女子的生辰八字,专门为其书写破狱符。

    这种灯仪也只有江岑溪可以完成,独孤贺做不来。

    独孤贺回身招呼莫辛凡:“莫小将军陪我去买些东西。”

    他和江岑溪二人最初轻装上阵,很多法具都由独孤贺的小徒弟护送回长安,所以这次灯仪的一些东西还需要独孤贺去买。

    这附近的民风着实不好,独孤贺也不敢独自前去,叫上莫辛凡安全一些。

    莫辛凡点了点头,即将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对那个痛苦的男人问:“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她可是为了你丢了性命啊!你……”

    又见男人似乎耳边都是亡妻的声音,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最后干脆闭嘴。

    邱白选择跟着江岑溪,路过男子的时候啐了一口,快速进了房间。

    江岑溪进屋便闻到了一股子馊味,也不知是不是什么食物放久了没收拾,已经到了发臭的时间。

    屋子里也乱糟糟的,没什么落脚的地方,她只能在狼藉里寻路前进,进入了女子死亡时的房间。

    进入其中,便能够大致猜测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

    墙壁上,床沿都有着血迹,后期也只是草草地擦了擦,却没能彻底擦洗干净。

    估计是家里实在拮据,也没有什么可以替换的被褥,沾了血的被褥还被留着,仍旧没清洗。

    血和油渍不同,染血的被子用凉水浸泡,尽快清理可以大致清理干净,是比较易清理的污渍,可这男人连清理的工作都不愿意做。

    江岑溪看着墙壁上和床板上的抓痕,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最后也只能呼出一口气,强压自己的愤怒。

    李承瑞用脚踢开旁边一个碍事的东西,随便的一动,却被江岑溪瞪了一眼。

    他瞬间不敢再动,知道江岑溪若是生气,会因为他也是男人也连带着一同骂了。

    邱白不了解江岑溪的脾气,跟着查看屋中情况,随后问:“怨念重吗?”

    “有些,但是不足以成为怨灵,这个村子里的阴煞之气太重……重到这个女子的怨气都无足轻重的程度。”

    李承瑞等人看似如常,只有江岑溪的眼中这里诡异非常。

    骑马而来时这一片地域便散着阴黑的煞气,如雾如幕,密集地缠绕着每一寸土地,以及每一位村民。

    在独孤贺和村民周旋时,她看到阴黑的煞气在每个村民的身上爬着,无一例外。

    如此浓郁的怨念之中,这女子的惨死都显得不是什么意外,也难怪村民都是麻木的模样,想来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种环境中变疯很正常,村民们充满戾气也可以理解。

    全村断子绝孙,各处寸草不生。

    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透着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