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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一场乱战, 一触即发。

    秦国战士们二话不说,气势如虎般猛地对着赵国兵将就冲了上去,他们士气正高, 一打二,一打三都不在话下。

    赵国士兵们的注意力则还在黎筝的身上,如先前喊话的那人所说,他们圈圈层层的将黎筝包围了起来, 准备施行一个一个上打不过, 就直接群殴的方针。

    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这秦国的小小痴儿早晚被他们拿下。

    “大伙儿,今天就将这个秦国死神围死在这儿, 她一共就一个人,我们却有这么多人,爷爷还真就不信今天杀不了她!”

    “确实,现如今她身周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带, 可见其傲慢托大,这是我们杀她的大好时机,大伙儿可万万不能浪费了去。”

    “好好好,今天不管花费多少人手,都要将其拿下, 回去送给李牧将军让他开心开心。”

    “冲啊!大伙儿上!杀他个天翻地覆,知道什么是人多为王!”

    蒙野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厚实的包围圈外头急得团团转,本来他是想跟黎筝在战场上汇合的,但现在这个进度不进反退,眼看着就要急得嘴角冒泡, 他忽然高声喝道:“所有人,营救赵黎将军, 冲啊!告诉你们,今天十个人头就能拿一两金币,你们赵黎将军手握邹氏商铺,口袋里有的是钱,大家只管杀,只管赚,谁能将赵黎将军救回来,我也出一百两金币酬谢诸位!”

    重赏之下出勇士,蒙野也不得不先跟黎筝预支一点金银来打仗了,重点还不是为了救她!

    黎筝这头则是已经杀上了,战争的最中心圈,人员密集得可以引发踩踏事件,事实上也是如此,面对急急扫过来的大刀、长矛、狼牙棒、长枪、长剑、流星锤,这几乎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躲无可躲,闪无可闪,黎筝从马身上一下高高跃起来,她稳稳当当地踩在这些兵器上头站定,抬脚就去踹翻了两三个骑在马上,本就在行进中晃动身体的,一连踹飞了三个,人飞出去倒下的时候又多米诺骨牌似得牵动着倒下了一片。

    这多少有些滑稽的场面诡异的应了那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黎筝一看,反正都是要倒的,人越是多,倒下的也越是多。

    这么个“树倒猢狲散”的场面,倒是被不少原本挤不进来的秦国战士给捡了漏。

    他们围在外围,一见有人倒下,立马弯腰割收稻子般的,一刀割在赵国士兵们的脖颈里,当场就把一个还活着的人给带走了,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就像乌龟一样转身都难做到,又哪里是这些收割机的对手,所以秦国的战士们安全又快速地收割了一茬又一茬赵国士兵们的性命。

    一点活路也不给赵国士兵们留下。

    黎筝抽空瞄了几眼他们的广大战果,想说这次蒙野的腰包得空瘪不少,又想说这死神的名头她自己也可以不要了,全都留给这些熟练割稻子的战士们算了。

    如此惨烈的战况可以说让赵国士兵们都心中一悚,有眼尖瞄到后方情况的,当场就扯着嗓子高声喊了起来:“都别光顾着前头了,小心后方!全员互相之间分散点站,不要一口气全倒下了,一倒下就会被他们割喉!都小心着点,他们也不是除了这黄口小儿就没有别的人存在了!”

    闻言,原本人员密集的包围圈立时少了不少人,大多数看到那割喉惨烈情景的都不敢再往前挤了。

    后面没有人挤进来,前面的人又退了不少空出去,这下战场除了有个包围圈之外,可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再是前脚跟贴后脚掌了。

    黎筝挑了挑眉,心道应对的也还算及时,否则她还想再踢飞几个出去,给外围的秦国战士们收割收割呢。

    她从马背上跳起来,而后落下踩在对方的兵器上,赵国士兵定是不愿意让她踩的,这群人跟约好了似得一齐将武器收走,逼得黎筝不得不再次跳跃到半空。

    黎筝倒是不忧不急,她方才已经在这包围圈里踹翻了三个出去,下落的时候又一剑刺穿了一个人的咽喉,原先围着的十多个人,转眼就缩减到个位数了。

    黎筝这回落到马上,双膝夹着马腹就跑了两步,遇到前头有横马阻拦的,她便一拎马绳,驾着马从对方上头跳了过去。

    后方的赵国士兵在那头急:“追!快追啊!被她跑了怎么办?”

    一边驭马前冲,黎筝一边抽空从一路经过的敌人手里抢夺弓箭,弓好抢,从背后扯着弓柄用弓弦勒着原主人的脖子,因着弓弦的锋利,不到片刻就勒死了一个,弓箭反倒是让黎筝犹豫了一会儿,是先拿个两三支,之后没了再抢,还是直接整桶都拿,最后再纠结过后,还是拿了整桶背在身上。

    之前蒙野众人纷纷在心中感慨,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黎筝才是真正的用上了全力的黎筝,黎筝却要说,拥有了弓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回身射箭,黎筝火力全开,张弓搭弦,拉至满月,三箭射出,如流星般飞驰的箭矢穿过重重人海,领略整座战场,而后一下没入追杀者的眉心,三箭齐发,三箭皆中,凡事被黎筝瞄上的对象,没有一个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纵观着自己的大好战绩,黎筝的唇角慢悠悠地勾了起来,现在,她是食物链顶端的猎杀者,而这些追逐在她身后的人,都是被她迷惑了的弱小猎物。

    她再一次张弓搭弦,心中轻轻道:“狩猎游戏,正式开始了。”

    又是三支箭齐射,箭飞驰了两秒之后,便又从这座战场上带走了三条生命,而这些生命存在的最后时间之短,也只有弓箭离弦后在空中飞驰的两三秒时间而已。

    不过多时,黎筝的死神之称又被人呼喊了起来。

    “死神!她简直是一尊死神!”

    “一箭一个,一箭一个,杀得太快了,太快了!”

    “离开!都离开,离她离得远一点,不要再追了,你们都被死神蛊惑了吗?快跑啊!快点跑啊!”

    黎筝叹息着又射出了一箭,这一回,是一个在追捕她的过程中徒然清醒,想要赶快逃跑的人。

    “跑也是没有用的,不论多远,箭都会追上你。”

    赵国士兵被她的百发百中吓得几乎要飙泪:“神箭手!她竟然是个神箭手,跑!大家都跑!不要再追了,只有分头跑才有活得可能,她已经跟我们拉开差距了,我们追不上她,杀不了她,是没有胜算的,只有跟她一样的神箭手,才有可能杀掉她!”

    言下之意,是他们只有逃亡一条路子可走了。

    黎筝嘴边血腥的笑意慢慢扩大:“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是不是有些晚了,你们,全部都已经进入了我的射程之内,而我的射程之内,没有活着的敌人。”

    又是几箭飞驰而出,远方的敌人应声而倒。

    在后头急急赶来的蒙野还不知道前头的情形,却惊讶地发现,原来他越往包围圈里杀,里头的人就越多,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他越往包围圈里杀,里头的人就越疏散,不但如此,甚至还有人作惊恐状地疯狂往外逃。

    正疑惑着这些奇怪的现象,一直飞矢直直得贯穿了这名刚好逃跑到蒙野身边的赵国士兵的后脑勺,又从他的眉心直穿而出,一击毙命,他刚跑到蒙野身边,“嘭”得一下就倒了下去。

    把蒙野看得一愣一愣的,少年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睨了回去,只见火力大开的黎筝骑马立在包围圈的中心不动,方圆几尺之内却都已经成了真空地带,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再远上一些的地方的人,全都背对着她,向着更远的地方跑去。

    电光火石之间,大受震撼的蒙野这儿还哪里看不出来,原来这些人,这些原本围拥上来要围杀黎筝的人,现在都苦于保命的在逃跑!

    他们一群人,被赵黎一个人追着杀!

    强!

    实在是太强了!

    真不愧,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现在再听听耳边那些“神箭手”、“死神降世”的说法,蒙野都不由得与有荣焉的灿烂微笑出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好兄弟,秦国战神赵黎!

    “战神!战神!”

    “赵黎将军就是我们秦国的战神!”

    “赵黎将军万岁!!!战神万岁!!!”

    黎筝手里的箭矢桶已经换了三个了,这小一片的战场几乎快被她清空了。

    秦国的战士们慢慢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手中挥舞刀剑的速度——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赵国士兵了,如果说有,那就是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喊“投降”的那些。

    赵黎将军真的太强了,将人心都一并征服了。

    再没有人敢以与她为敌了。

    黎筝轻轻地点了下头,将手中的箭矢重新背回到背上,大声宣布:“押上这些俘虏,我们回营地!”

    “哦!”XN

    呐喊声喧天,全是在给黎筝喝彩的,说她将军威武的。

    第222章

    押送俘虏回营, 赵国的那些士兵是小,黎筝专门潜入赵国,偷偷从赵国邯郸带回来的赵王迁是大。

    一回到营地, 选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又选出了稳妥可信之人重兵把守,将赵王迁关在里头,黎筝即刻向赵国李牧营地宣布, 他们秦国已经捕获了赵王迁。

    此事一出, 全天下都在不相信。

    赵王迁身在保护重重的邯郸皇宫之内,她赵黎就算是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天神下凡,三头六臂, 也不可能在千里之外将敌国的大王给绑架回来。

    可事实就是这样离奇又打脸,赵国完全没有否认赵王迁失踪这件事,甚至还在准备派人谈判,把赵王迁赎回去。

    赎回去是不可能赎回去的, 黎筝费了这么老鼻子的力气,是为了让赵国用几千几万两黄金把赵王迁赎回去的吗?

    见赵国没有否认赵王迁失踪的打算,她就搓搓手,安排人把赵王迁往秦国境内送,将他算作投降的君王一样处理, 毕竟以他现在的处境,迟早也是一样要投降的,送到安全的地方总比还呆在战场的好,免得她好不容易将人绑架回来,到时候赵国又想方设法地派人偷回去, 平白的多生了事端,多不好。

    黎筝这边决定了没多久, 赵国那方就坐不住了,本来即使他们临阵换帅,把李牧召了回去,新来的将领也还是按照李牧的老方针,以守势御敌。

    可黎筝这方一拒绝他们谈判赎回赵王迁的打算,赵国一方立马就被触怒了,恐怕但凡是个赵国人,都要为了君王独自落入敌人之手而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所以当即,赵国的御敌政策一下子就变了,从原本的消极防守转化为了自己主动从搭建的堡垒后面出来跟秦国开战。

    如此一来,黎筝自然是求之不得,不管李牧在国内是如何痛苦的劝诫诸人不要运用此法,在离开战场,失去兵权的如今都再也没有人听他,于是李牧只能看着赵国在黎筝手里连吃败仗,将他离开时留下的大好局势打得一团乱。

    而黎筝自然是眉开眼笑的坐收其成,她就知道潜入邯郸绑架赵王迁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预前投资,现在投资期结束了,回报来得就是猛烈。

    尤其是黎筝并不是一个会让优势慢慢在手里消失掉的人,即便是身在低谷里,她都要打出点成绩来,将劣势转变为优势,现在本身就在大优势之中,自然是越战越勇,高歌猛进,带着秦国的战士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将邯郸拿下。

    至此,赵国灭亡,全部版图都被秦国收入囊中。

    也许有人说,这时候就该看看魏国和楚国、燕国应该如何拿下了,既然灭六国的战线都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地步,最少也应该有起码的,初步的打算。

    但纷至沓来的并不只有好消息,另外还有一则针对黎筝的诛杀令。

    原来黎筝功劳太高,引得诸国忌惮,就跟过去的白起一样,剩下的四国“魏国、楚国、燕国、齐国”联手请秦王嬴政下旨杀了赵黎。

    黎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想想也是,她都这么神通广大地深入邯郸腹地,一把将赵王迁绑架出来了,当然会受到如此对待,当然,嬴政虽然收到了剩下四国的联手“请求”,但是一直背负着压力,没有舍得对黎筝下杀手。

    嬴政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也爱惜保护着黎筝,黎筝当然不能让嬴政难做,回想一下,当时白起打赢了胜仗之后归来是怎么做的——他是自裁谢罪了,那么黎筝觉得自己索性也自裁谢罪好了。

    当然,事情不用做得那么明显,只要让剩余四国知道,赵黎这么个人死了就可以了。

    黎筝摸着下巴想了想,她已经以最少的代价扫除了赵国,历史上秦国的最大损失(死在肥下的三十万秦国兵马)也已经挽回了,剩下的几个国家,凭借着秦国现在的兵力、军力要扫平实在是没什么难度,所以自己也差不多可以安心躺平了。

    总结一下就是,死!可以死!现在死,她不仅没有亏,反而还赚了不少!

    于是黎筝把自己的脖子洗了洗干净,当众抹了,哦不是,这不至于,是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好还在“生病”,索性就“病死”好了。

    于是在从赵国邯郸回秦国的路上,举世闻名,名声显赫一时的邹氏赵黎在归国的途中病逝了。

    秦王政悲痛欲绝,举国着白衣守丧三年,原先封给黎筝的那些封地、金银概不收回不说,还加封了邹氏商铺百亩封地和百箱金银珠宝。

    太子扶苏也一蹶不振,不再于公众前露面。

    秦都  太子扶苏

    天色不好,连日来阴雨沉沉,终日不见阳光,衣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就如了扶苏近日的心境,阴有多雨,不见放好。

    少年人面色沉凝,不见半点喜意,沉重的压力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得压在他身上,叫他喘不过气来。

    “父王那头怎么样了?”

    随身侍候的小太监数着少年人询问的次数,这,已经是今日的第十七遍了。

    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剩余四国联手发来请杀令,对秦国施以重压,逼迫秦王嬴政将这名创下赫赫功劳的小将赐死,少年人就开始担心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小太监不由得疑惑。

    虽然先前赵黎也当过太子伴读,但终究仅做了一年半载,时间上也算不上长,可她与太子竟是有着如此深厚的情谊吗?

    居然能让太子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每隔上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要问一次秦王嬴政那边的对策。

    “太子殿下,王那边还没有决意,不过看样子,是不愿意答应。”

    得到这般安慰,扶苏心里吊起的那口气才略微的松下来一些。

    “没有决意,没有决意就是好决意,父王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想要保住赵黎,恐怕还需要想些办法。”

    其实不单单是嬴政和扶苏,如将星赵黎这般惊才艳艳的人才,在秦国恐怕没有人舍得让她如此年纪轻轻的就离世。

    但诸国都畏惧于她的才能,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不得安心——”

    扶苏说着又深深得叹出一口气,他明白,父王没有动静,就是要保人的迹象,可诸国却未必只有这点动作。

    明面上的他们都能明目张胆地逼迫父王请杀赵黎,那么暗地里。

    面如冠玉的貌美少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地里,刺杀下毒应有尽有的手段,只怕是都要使出来了。

    身在皇宫,他的心却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远远飞到了秦赵两国交战的战场上,恨不能跟着那个太过亮眼的人一并经历苦难,一并遭受打压,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她身边才好。

    扶苏这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将黎筝保下来,还没能想出个头绪呢,就听战场那边传来的巨大噩耗。

    “赵黎将军死了,打仗之时她本就不幸染病,虽强撑着身体打完了战争,却没能挺过回程······”

    “你说什么!”一向循规蹈矩,紧守礼节,将温文尔雅四个大字刻在骨子里的扶苏骤然站起,顾不上什么礼仪仪态,上前两步攥着答话之人的衣领就是一阵摇晃:“这不是真的,她,她那么身体强健的一个人,一年到头从来见不到生病之时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病亡?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到后面的时候,扶苏的声音已然嘶哑,神情在绝望中带点痛心疾首的灰败,嘴唇白得发紫,双眼赤红,眼泪含在眼眶里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病逝了?她病逝了?”

    “父、父王,这件事情需要彻查!查查看她身周之人,有没有人下毒,有没有人使坏,反正孩儿绝不相信,她那样身体强健一个人,会在这节骨眼儿上病逝了。”

    “是需要彻查!”嬴政同样悲痛万分,早已将黎筝视作自己亲儿的他,心中的悲伤完全不比扶苏少一星半点,他听闻自己失去如此重大一臂膀,心中恨不能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四国联手请求赐杀赵黎,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她突然病逝,哪里都充斥着蹊跷,若不彻查,难平我心中之怨气,传孤命令,现在就派三队人马,前往秦赵战场,将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事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调查一遍!”

    嬴政老眼泛泪,像是任何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离开的老父亲那般,坐在金銮殿上痛苦出声:“赵黎啊!孤的赵黎,当日早就知道不能派你去打仗啊!你非要不听,说要给孤开阔疆土,如今疆土是变大了,你却回不来了!赵黎啊赵黎,寡人宁愿回来的是你,而不是赵国国土啊!”

    嬴政现在怀疑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黎筝泄露天机,将肥下阵亡三十万军马的事告诉于他,并逆天改命,将这群人分毫不差的救了回来,最后付出的代价就是她自己身死。

    第223章

    不论嬴政父子两人皆是如何悲痛, 黎筝死亡这件事是无法动摇和扭曲的。

    而且,使用了假死卡的黎筝当真给众人留下了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就是因病去世的, 无论嬴政派来的人如何调查,都查不出别的原因。

    最后别无他法的调查者,也只好照旧把死因归为“病逝”,草草了事后, 回去禀报秦王嬴政。

    不过这次回禀跟上次不同的是, 他们还拉回了一具尸体。

    如果说嬴政从金銮殿的王座上走下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话,那么扶苏这个站在下首的人就没有这个缓冲时间了,他第一个从众人之间抢了出来, 扑到了棺材上面。

    “打开!快把棺材打开,让吾看看她的脸!”

    旁边的人在四下里劝说:“殿下,将棺材拉到殿上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再打开, 岂不冲撞了您和大王?”

    扶苏想想自己跟黎筝的距离从天涯咫尺那么远,变成只隔着一层棺材板了,却还是不能相见,心中的哀戚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打开!孤让你打开!”

    棺材打开,昔日那张美人脸已然变得灰败, 原本那一颦一笑皆是国色天香的神态举止,再也消失不见。

    扶苏心中哀撼,他深恨自己没能早点看出黎筝男扮女装的事实,深恨自己不知晓她杀他舅舅是因为她先被舅舅刺杀了,他深恨自己没有阻止她上战场, 连最后的尝试都没有努力做出,就提前放弃了, 最后,最后终于落得个佳人不见,只留尸首的结局。

    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他自己活该。

    “啊、阿黎。”

    颤抖破碎的称呼从扶苏口中喊出,少年的目光不断地在失去生气的面孔上游曳,摇摆的泪水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眶中晃落,口中道出迟来的道歉:“阿黎,对不起阿黎,都是我的错,我错了阿黎,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可是尸体又不是活着的人,哪里会答复于他呢,他想要的那份答案,永远都不能从他心心念念之人的口中听见了。

    泪水真的滑落了下来,流得满面都是痕迹的扶苏声音嘶哑着:“阿黎,阿黎,你快醒醒,醒醒!孤不怪你了,那件事不是你的错,是孤的错,孤的错,阿黎,球球你快醒来吧,咱们不闹脾气了,咱们和好如初行不行?”

    说的就是他怪黎筝杀了昌平君的事。

    可自从知道了黎筝男扮女装之后,这份当初导致了他们两人决裂的恨意也就无处安放了起来,为什么要恨呢?

    众人皆知,是赵黎先遇到的刺杀,是他舅舅先要杀的赵黎,赵黎为了自保,杀回去又有什么不对的?

    扶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为何世事会如此弄人,他爱的人,跟他的书童竟然是同一个人,同一个人!

    而两者的面孔明明都如此出色,为何他竟然会认不出来,让她一人分饰两角的呆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又放任矛盾和仇恨滋生于其中,最后导致了最爱的人在战场上亡故的人,不正是他吗?不正是他吗?

    如果不是他,不是他的仇恨,黎筝又怎么会被逼得上战场呢?

    扶苏的泪珠像是穿了线的珠子,心中的苦意与滔天而起的对自己的恨意无处宣泄。

    自得口中喃喃着:“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

    现在他再怎么希望黎筝快些回来,把过往的仇怨,全都一笔勾销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泪都要流干了,人还是回不来,扶苏死死得攥着黎筝的手,无言地难过着。

    “算了,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他忽然道,那双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黎筝的尸首,胸腔里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泛着痛:“以后我们就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嬴政同样来到棺材边上,视线一触及那张过于年轻的,跟棺材格格不入的脸,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身边的下人和大臣都早已在扶苏扑上去的时候就遣退了,嬴政大可以放心的畅所欲言。

    “扶苏,不要太过自责了,这件事里,寡人得负一半的责任,都是因为寡人没有拦住她,没能喝令她不要上战场,才会留下此祸患,最终真的酿成大祸·····”

    皇宫,没有一刻比这时更加寒冷,秦国最尊贵的父子俩,这一夜注定彻夜无眠。

    *

    三年后

    黎筝的假死卡是有使用条件的,首先是使用了假死卡之后,必定会给宿主留下一具真实无二的尸体,附加条件是,使用后的三年当中,黎筝都会处于假死状态当中,灵魂和意识都会被保留在系统空间当中,不再在出现在任务时空。

    要直到三年过后,假死卡才会给出黎筝一具崭新的身体,让黎筝重新“复活”。

    当然,从任务空间重新回到任务时空的地点是随机的,不能由自己主动挑选。

    于是,黎筝就再一次重生在了齐国大地上。

    三年过去,不仅赵国兵败如山倒,魏国、燕国也已经game over了,由于没有黎筝的插手,所以事情的演变还是跟她所知晓的历史上的那些事相差无几。

    唯一还□□的在蹦跶的,就只剩下国力强大,疆土易守难攻的楚国,以及侍秦谨,不足为提的齐国了。

    作为秦最后一个灭掉的国家,齐国还在安分守己的给秦国当小弟的途中。

    黎筝迅速地消化了一下大陆上目前的战事状态,然后徒手又给自己搓了个新马甲出来。

    这一回,她是从齐国到秦国去的墨家弟子。

    没错,先前在墓地中找到的那块墨家巨子令可以派上用场了。

    墨家子弟,兼爱非攻,在遇上战斗的时候也喜欢用武力自卫,是一群拥有一定军事武力的集团分子。

    黎筝就算不能让他们加入秦国统一的道路,也要极力争取让他们不至于变成阻力才行。

    当然,这暂且不是目前一个小小墨家弟子能决定的事情。

    “出来干活咯!抢收稻谷咯!”

    黎筝爬起身来,手上拿起先前改进过的农具就直往田野里奔。

    墨家讲究“同吃同住同干活”,这个抢收稻谷就是黎筝今日的早课,挥毫着汗水,将辛苦繁重的农活做完,累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时候,就是她完成早课的时候。

    “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快从田里回来吧。”

    泥田中的墨家弟子们扒拉开腿上的泥巴,在水洼边洗了洗手,回到学舍中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唔,今天是阿兰姑娘烧的菜吧,烧得真好吃,手艺可真好,也不知道谁能够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

    “闭上你的嘴,只管吃吧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谈论阿兰姑娘,阿兰姑娘,你也不嫌烦。”

    “干什么,阿兰姑娘又贤惠,手艺又好,我谈论她是正常的,一点都不想才是不正常呢!”

    黎筝听着这些青少年人的心事话题,不由得好笑,她低着头正吃着饭,突然听人叫起了她的名字。

    “邹黎,邹黎,阿兰姑娘找你。”

    “呦!”

    “呦!何树的心上人来喽!”

    “呦!何树的心上人来找她的心上人咯!”

    何树就是刚才那个张口闭口都是阿兰姑娘的那个墨家弟子。

    听着这些让人害臊的打趣人的话,阿兰姑娘羞红了一张脸,提着篮子站在门外。

    被点到名的黎筝站起身,含怒扫视了一圈:“还请不要乱胡说,我们三人都是清白关系,不要胡言乱语坏了我们的名声。”

    在人们都被她说得作鸟兽散后,她又走到门外,与阿兰姑娘碰头。

    “谢谢你维护我。”阿兰姑娘羞怯地低着头,不敢看身前美如冠玉的少年,心里却因为黎筝刚刚的出言维护而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黎筝额头上滑落一滴汗水,心中也不知晓该如何应对这种无名而来的桃花,只得道:“阿兰姑娘以后还是不要单独来见我了,平白惹了他人闲话,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以后——”

    “以后,以后我也还是要来见你的!”小少女急切得道,“我不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被那些闲人说点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你就可以了!我、我,这是我亲手做的馅饼,还是热乎的,你拿着吃吧!”

    说完,她就一头小鹿似得冲着来时的路又跑了回去。

    黎筝拿着她塞过来的一篮子馅饼,心头颇感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人家说得已经相当清楚了,被人说闲话,也要来见她,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找个机会拒绝她才行。

    黎筝本来一开始遇到这个小姑娘,只是萍水相逢的程度,谁知道有一天遇上她在路上绊到一块石子,差点摔跤,就好心上前扶了一把,然后,然后对方就被黎筝的颜值迷惑住了,之后天天假装偶遇,不是在田地里“碰巧”遇到,就是学舍里“刚好”撞上,黎筝统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随便跟她聊个几句就立刻结束。

    谁知道今天已经发展到不“偶遇”,直接带着吃的东西找上门了!

    黎筝又能怎么办呢,怪来怪去,还不是怪自己这张脸长得太好吗?

    第224章

    这是个用竹子编制而成的篮子, 上头用一块深蓝色的布块盖着,以防篮子里的东西散热太快,一会儿就凉了。

    黎筝打开蓝色的布帕, 往里头一看,发现里面放了五六张热腾腾的馅儿饼儿,一看就是阿兰姑娘亲手做的,上头还压着阿兰特色标志的花印字, 就跟现代人在自己的作品上写下落款一样一样的。

    着新鲜出炉的馅儿饼热气氤氲, 芳香扑鼻,可惜的是,黎筝吃饭速度不慢, 刚才捧上碗就吃的她已经吃完了大半碗饭,这时候,回去将剩下的那半碗解决还行,又如何还有余力吃这馅儿饼。

    思来想去, 不如将这馅儿饼当场分了,给众人吃吃,也好过放在她那里,最后落得个饼凉变馊的下场好。

    “大家,这是阿兰姑娘给大家带来的饼子, 都过来吃一块呀。”

    黎筝手中热乎乎的肉馅儿饼本来就被大伙儿明里暗里地留意着,心里都想尝上一口呢,现在一听这貌美少年郎开口招呼,还不都拥上去,喜笑颜开地拿来吃了。

    不一会儿, 这几块馅儿饼就被疯抢而光,一点零碎都不给黎筝剩下了。

    何树(那个张口闭口都是阿兰姑娘的)原本见阿兰姑娘单独给黎筝送伙食, 心里就酸楚异常,心想走得远点,也好避开这让人不乐的场景,谁知后头黎筝说要给大伙一道吃一吃阿兰姑娘做的馅饼儿,可他又走得太远,等到走回来的时候,哪儿还有馅儿饼等着他的,早就被别人哄抢没了。

    这心上人对着黎筝献殷勤,已经让他心有不虞,现在连一块阿兰姑娘亲手做的馅儿饼都没吃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看着黎筝那张俊脸,越看越恼怒,越看越痛恨,索性将气全发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阿兰姑娘点名要给你吃的馅儿饼,你怎么能分发给众人,自己却一块不品尝呢,你这样做对得起阿兰姑娘吗?”

    好嘛,黎筝好不容易隐晦的将原来的阿兰姑娘单独给她送吃食,改成了给大伙儿送的,想撇清一点与阿兰之间不正当的关系,现在被何树一句话,又给说回来了,这可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虽然被何树如此发作了,但黎筝还是没有想要跟对方撕破脸皮的打算,仍旧好声好气地道:“我吃饱了,这些东西也吃不下,再说阿兰姑娘也没明说只能给我一个吃啊,在场的大家都看见了,这不见者有份吗,都上来吃一点怎么了呢?”

    “怎么了,”何树只觉得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这气都已经从腹中上到嗓子眼儿来了:“你这不就是糟蹋了阿兰姑娘一番美意吗?像你这种会糟蹋她东西的人,你配收她的饼吗?”

    “这,我”

    黎筝暗暗头疼,她想过被别人忽然喜欢会成为一件麻烦事,但她没想到,这件麻烦事里还包括她暗恋者的追求者啊,原来她暗恋者的追求者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吗?

    黎筝还是好言好语道:“不论如何,这饼我都已经分出去了,你说怎么办呢?而且,我就应该对我自己的所有物有处置权力,不容他人质疑啊。”

    何树这边也是相当的自我,完全听不进去黎筝讲了点什么,自顾自地道:“我不管,你这种人品低劣的人是没有资格收阿兰姑娘给的东西的,这样,你跟我比试一场,就比墨家弟子人人都会的机关术,只要你赢了,以后你收了阿兰姑娘的东西,要丢要吃还是要分,我都不管你,但你要是输了,以后阿兰姑娘送给你的东西,你都得原封不动的转赠给我。”

    黎筝是越来越头大了。

    什么叫以后她收了阿兰姑娘的东西啊,这还有以后的吗,她现在就已经不想再收了啊。

    这以后的东西她都不收了还不行吗,何必还要有这么个赌约呢?

    “不行。”黎筝这边刚一说出口,话还没有说全呢,何树那边就急上了。

    “为什么不行,怎么,你机关术修习不精,怕了我了?”

    “没呀,我记得邹黎每门功课都成绩优异,哪怕是下田耕种都得了先生上等的评价,怎么可能是因为学艺不精才不比的呢?”

    “比!邹黎我们跟他比!这小子太嚣张了,人家阿兰姑娘给邹黎的东西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凭什么不给我们吃一口?”

    “就是啊,邹黎,跟他比,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这么一个赌注说出来,黎筝还来不及拒绝,方才分饼没有散开的好事者就已经叫喊了起来,言语中都支持她跟何树比上一场,好让他们又有热闹可看。

    黎筝嘴角抽搐:“不比。”

    何树冷笑一声,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你们看,还好意思说她各门成绩都优异,只怕都是去旁人那里抄来的,一遇事就暴露了。”

    “诶,这怎么行。”

    “就是啊,邹黎她明明就是各门成绩优异啊,难不成还当我们是吹的不成。”

    “邹黎,你今天必须和他比,还必须比赢了,否则我们的面子都被你输光了。”

    黎筝只觉牙痒头疼,这下好了,路人都被牵扯进来了,何树连旁人一并嘲讽了进去,若是今天这比试她真的不接,那的确是落了路人的脸,不知要被他们记恨到什么时候。

    不接这比试,是因为黎筝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现在不接比试,更会有麻烦找上门,那岂不是逆了她的意愿。

    眼下看来,这比试她是必须接了。

    她妥协道:“好,要我接这比试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何树眉头皱紧:“什么条件?”

    “我要求,在我赢了比赛之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你再也不对我的任何事指手画脚。”

    何树笑了,他呲了一声:“这有何难?”

    黎筝也微微的笑了,她慢悠悠地加码道:“哪怕这件事与阿兰姑娘有关?”

    何树面色一变,但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信心,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只要你能在机关术上胜过我,以后哪怕是有关于阿兰姑娘的事,我也绝对不再过问。”

    黎筝撇了撇嘴,互相不过问对方的事,这才是正常陌生人之间的距离,现在竟然要通过打赌注的方式才能捍卫她的合法权益,这人可真是厚脸皮!

    她不悦地“哼”了一声:“那你说吧,这个比试,要怎么比。”

    何树自是早已想好了:“耗时十五天,我们各自用上毕生所学的机关术,制造出一个东西,要求又实用又美观,而且还是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过的崭新事物。”

    黎筝挑了挑眉,半点没有畏惧之意,当场应下道:“好,没问题。”

    “诶,这,这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

    旁边的一众路人倒是都在替她担心。

    “就是啊,十五天,要制造出一件全新的,从来没有在世人眼前出现过的东西,还要又实用又美观,这时间也太紧了吧。”

    “这提出也是由何树提出的,他必定胸有成竹,早有想法,这短暂的十五天只是给他将东西制作出来的时间罢了,对邹黎又如何公平呀!”

    “就是啊,既然比试都已经由何树提出了了,那这比赛的题目,制造出来的机械应当与何物有关,自然应当由邹黎提出才算公平啊!”

    “是啊是啊。”

    何树在众人的围剿下想要退上几步:“如此当然也可,那为保公平,就由邹黎来决定我们比试的题目吧。”

    在众人的帮衬下,终于要扳回一城的黎筝却轻轻摇头,淡淡的微笑道:“不必了,十五天对我来说已经算是长了,现在这样就好,我就不多出题目了。”

    她转眼睨向何树道:“十五天后,我们还是在这里碰头,到时候,各自拿出自己的作品,谁的更符合又实用又美观这个描述,谁就胜出。”

    “好,痛快,就按照你说的做。”

    何树还在疑惑黎筝的态度怎么变得如此之快,前后反复之大令人侧目,但想想又觉得她很可能是想直接输给自己,以后把阿兰姑娘的心意全都双手奉上便可解决困难了,如此一想,何树又觉得邹黎一点都不尊重,不珍惜阿兰姑娘,当下,心中的怒火又蹿了起来,在黎筝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下,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摊子麻烦事算是告一段落,黎筝回到宿舍,刚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又有人叫喊道:“邹黎,邹黎,阿兰姑娘来找你啦。”

    得,又是这个麻烦人物找上门了,她引发的上一件麻烦事儿还要等到十五天之后才能解决呢,现在该不会又要引出下一件麻烦事儿了吧。

    黎筝嘴角一抽,莫可奈何地站起身,迎见这位追求者甚多的阿兰姑娘:“阿兰姑娘,要我说,您还是别来见我的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听说了,”阿兰不好意思地道,“你为我跟人比试了是不是?”

    黎筝心道,这话说的,是不是又带了什么滤镜光环之类的东西,看待事物怎么这样了呢?

    “虽然,虽然确实是因为阿兰姑娘而起,但并不是为了阿兰姑娘才”

    “好了,别说了,我都知道!这个给你。”

    说着,又是一个篮子递了过来:“晌午的时候周围围着的人多,我话没说清楚,你都没吃到馅儿饼是不是,现在我说了,这是特地给你做的,特地单拿给你一个人的,你快吃吧,别再给人抢了。”

    说完,她又灵活小鹿似得,一骨碌跑了。

    站在黎筝旁边的宿舍舍友笑话她:“可别再给人抢了,哈哈哈哈哈。”

    第225章

    不知道这阿兰姑娘是如何来看待这件事情的, 在她的理解里,似乎是黎筝为了她跟别人争风吃醋,为爱证明, 所以才接下了这桩比试。

    只能说是还没来得及解释,现在又越抹越黑,在想要跟阿兰姑娘撇清关系的路途上,黎筝走得磕磕绊绊, 坎坎坷坷。

    这回又是这样, 一句话都来不及解释,那头已经自己脑补完了,把黎筝好不容易说成是“给大家一起吃的馅儿饼”着重强调成了“特地给她做的, 特地单拿给她一个人的”,直接坐实了众人眼中他们俩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让想要洁身自好的黎筝几欲吐血,直道这般厚爱她消受不起。

    “噗”手臂勾搭上来的少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作为人群中少数几个看清楚整件事的人,他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宫尚且努力憋笑道:“噗,这位阿兰姑娘真是好生热情啊。”

    黎筝拧着眉将过于亲近的少年人推开:“还请不要随意谈论阿兰姑娘的好。”

    “哈哈哈哈”宫尚且终于忍耐不住了,“你倒是个正人君子,都被烦到这般程度了, 还在维护于她,难怪私下里有人传——”

    他拉长了嗓音,半说半不说,为的就是吊着黎筝的胃口。

    黎筝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接了他的茬道:“私下里有人传什么?”

    宫尚且耸了耸肩膀:“有人传你们两个情投意合, 就是还没到私相授受那一步。”

    “什——么——”

    黎筝大惊,面色都变了几变。

    “我跟她, 我跟她根本不是那种关系,我对她,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可言。”

    看着她手舞足蹈的解释,宫尚且又要忍不住笑起来了:“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只有我知道没用啊,别人都是“那样”认为的,尤其是你为她参加了比试之后。”

    黎筝急道:“不,不是,我根本不是为了她参加的比试,我,我那是被逼无奈。”

    “不参加下不来台是吧,我懂,哈哈哈哈,我都懂。”

    宫尚且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吃瓜人的快乐与欢喜。

    “不是,”黎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宫尚且却抬了抬手,阻止她的话头:“好了,别的不说,先说说你对这比赛有没有把握,或者说,你是准备输还是准备赢啊?该不会打算借着这个比赛输了,然后就直接跟阿兰姑娘顺水推舟的断了吧。”

    这倒也是个办法。

    黎筝很不想承认她为这个提议动心过一秒。

    但是这是绝对不行的。

    “我要赢,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输了比赛的。”

    宫尚且略微有些吃惊:“你要赢?那可是有些难度的,要知道比赛时间只有短短的十五天呢,十五天,造个新东西出来,还要又实用又美观,这难度太大了,何树一定是在坑你,就算是正式的机关术比赛上,都不会有条件这么苛刻的比赛。”

    黎筝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只要不提起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私情,别的她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不碍事,十五天,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宫尚且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道:“哦,那么我就拭目以待,等着你拿作品出来的那一天了。”

    *

    十五天,一个从未面世的崭新作品,还要又美观又实用。

    黎筝肚子里其实已经有腹稿了。

    这件物品在实用方面自然不必说,而在美观方面嘛,就要下点苦功夫了。

    黎筝难得的借用了学舍的工作间,里头摆放满了她一个一个精心雕刻出来的小木雕,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雕刻坏了的,缺眼睛少耳朵的木雕。

    又特意找来了能够上色的毛笔,颜料等物,将排着队等待给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木雕们全部用颜色涂上一遍。

    偶尔有误入黎筝工作间的人第一眼接触到那些木屑的,出去了张口就说:“输了,输了,这么多天了,还在那边刨木头呢,不可能赢了。”

    第一眼接触到这些木雕的:“美观上面肯定是没问题了,这一下铁定是赢得没有争议了。”

    还有一些没看到机械的:“这光有美观有什么用呢,这没有机关啊,该不会是做不出机关,就全都投入到美观上面了吧。”

    但不论是谁进来看了,都得承认一句:“漂亮是真漂亮啊。在美观方面,何树是赢不过邹黎了。”

    十五天过去,比赛交作品的时间到了。

    黎筝和何树两人都回到了当初约架的地方,黎筝身后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竖起的橱柜似得东西,被一块大床单披盖着,让人看不清里头的东西,而何树,则只有手上端着一个用小布帕盖着的东西,这精致与粗狂的截然不同的风格一目了然。

    有的人已经在心说,完了完了,这次邹黎要输了。

    “不对啊,她雕刻出来的那些小木雕,不都是小小的吗,怎么拿出来的成品,这么大呢?”

    “这是成品吗,怎么像个大柜子啊,我还以为成品她必定精心雕琢呢,现在拿个柜子出来,完了完了,这别是时间太短,根本没能做好就拿出来了吧。”

    “输了,不用掀布了,我已经看到邹黎输掉比赛的结局了。”

    要是在比赛当场开一盘赌局的话,大多数人必定站何树那边,开局就会有个惨烈的1比14的盘口出来,没办法,大家都太中意何树手中那个巴掌大的精致小巧的作品了,哪里还看得上黎筝身后笨笨重重的柜子?

    何树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呲笑了一声:“看来现在大家心中对于这场比赛的输赢也已经都有定论了,那么,我也不卖关子,吊大家胃口了,直接给大家看看我这作品。”

    盖在他小巧作品上的那块布一掀开,虽然空中没有什么金光闪过,但是黎筝也耳尖得听到人群中掀起一阵喧哗,甚至还有人小小的尖叫了一下。

    黎筝相当无奈的对这些没有见识过什么好东西的人抽了抽嘴角,按捺下心头的无语,仔细去看何树手掌上的作品。

    那是一个用半圆形的倒扣的木碗做出的山峰状的事物,在山坡弯曲的弧度的背面上有两个可爱精巧的小人立在上头。

    这作品甫一亮相,就引得人群中的某些人倒抽了一口气:“好精致,好漂亮的小人啊,这完全符合了比赛题目要求的美观二字啊,这一回,何树赢定了!”

    而另一波恰巧看过黎筝木雕的人则陷入了迟疑:“他这里怎么也是木雕啊?这跟邹黎的作品岂不是撞了吗,而且——”

    而且,就木雕来说,还是邹黎的更加好看,更加精巧。

    这两个人,看来还是有一番对拼才能知晓胜负啊。

    事先看过黎筝作品的人在心中暗暗道。

    何树确实一副马上就要当赢家的春光满面的模样,他神气非凡地道:“这两个小人只是明面上的,我精妙的机关还藏在下面呢!”

    他的手指带着大家的视线找到了一个发条,只见他扭动发条转了几圈,一阵音乐便从这个小作品的身体里飘悠了出来,上头的小人还旋转着跳起了舞,一时间,成了耳朵、眼睛两者的视听盛宴,引得观众一阵叫好。

    “妙,妙啊,如此精致的摆件,恐怕上到拍卖场上去,几百两的银子也有人叫价啊!”

    “确实是个好宝贝,何树兄,今晚能不能借小弟回去观望观望,只一晚就好,绝不多占多用。”

    “何树,别借给他,借给我,你以后的足衣之类的衣服,我全都给你洗了,下田耕地的活儿也由我来干,你把这宝贝借给我一段日子,让我好好把玩把玩,行不行?”

    这比赛还没有结束,关于这宝贝的去向就已经引起人的疯抢了。

    何树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比赛结果,我倒要问问大家,怎么样,我赢了吗?”

    几乎是所有人都想说,你能拿出这般精妙的作品来,显然是已经赢了,但是,黎筝的作品大家还没有看过呢,再怎么提前获胜,也都得看了人家的作品再说啊。

    即便如此,依旧有被何树的作品俘获了心神的人,不管不顾得提前宣布胜利道:“你赢了,何树,你已经赢了。”

    何树满面荣光,脸上带笑,轻轻点着头,像是一个君王在巡视自己的江山那样睥睨地看着黎筝,他慢悠悠地张开手,止住群众的呼声道:“可以了,现在,看看你的作品吧。”

    黎筝脑袋上暴起了一个井字符号。

    就何树那架势,哪里是在说“看看你的作品”啊,那明明是在说,“可以了,你的作品不看也行了”。

    黎筝咽下一口老血,心道等我将作品亮出来,到时候你还能不能稳住这番模样,就听当众一声轻叱“慢着”。

    “慢着!我要说一句话!”

    黎筝转眼看去,只见是穿着粉绿藕衣的阿兰姑娘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眼睛盯着正中央的何树,准备说点什么东西。

    第226章

    “不知道这里容不容得小女子插上一句嘴。”

    先不说周围人怎么反应, 反正何树一见到阿兰姑娘眼睛就直了,当场几下连连点头:“容得,自然容得, 这里到处都是学舍的地,怎么会容不下一个学生说两句话,阿兰姑娘请说吧。”

    阿兰姑娘点点头道:“那我便说了,这桩比试虽然与我无关, 但是比试的赌注, 却都是与我有关的事物,而我自然对我自己的东西有处置的权利,所以今天出来说两句, 倒也不算是多管闲事。”

    听她这么一说,何树心里“咯噔”一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啊,东西都是人家的东西, 他们两个倒好,背着人家将东西的去留都商量好了。

    阿兰姑娘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也承认,这些打赌注的东西都与我有关,而我也自有一份处决权,那么我要说的就是, 不论比赛输赢,我都并不同意这些所谓的赌注,先前的决意作废,我送出的东西,还是我送出的东西, 给谁了就是谁的,何树, 你有没有意见。”

    何树听了,哪里还不知道阿兰姑娘偏帮着邹黎,但现在这是他心上人的意思,他能有什么意见,当下只好黑着脸点头:“没,没什么意见。”

    “好,那我没什么事要说了,请比赛继续吧。”

    众人的视线重新又都回到了黎筝身上,将她看得有几分无奈。

    阿兰姑娘看上去是在帮着她,实际上,也是在觉得她会输呢。

    否则,她赢了比赛,阿兰姑娘送给她的东西自然还是有她来处决,何必要阿兰姑娘站出来说比试条件不作数呢。

    自己这是没被看好啊。

    黎筝在心中默默叹息着,手中一抬,将作品上的布子给扯了下来。

    “哇——”

    “金光闪闪,这是什么?”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玩意儿,有着翘起的飞檐般的美观枝丫,上方是一个圆盘状的东西,上面还写着一些计数的东西和三根指针,下面是一扇小小的木门,再下面是一根长长的吊摆,随着上方圆盘上指针的“咔嗒咔嗒”声来回的摆动着,他们全都放在一个柜子里头。

    “这是个什么新奇物件?”

    由于参赛的两个作品都符合从未面试这一要求,所以没人知道这是件什么东西,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黎筝笑了笑,面对着自己花了十五天精心打造出来的作品,她也老神在在,胸有成竹地道:“这是一件用来计时的钟。”

    “钟?”

    “计时?”

    说到钟和计时,大家心里还是有点印象的,在那些大寺庙里头,不就有僧人天天负责敲钟计时吗?

    每到晌午敲一下,每到子时敲一下。

    可这个“钟”,看起来和那些能敲响的钟看起来大有不同啊,而且,

    “而且这上头的刻度和写着一二三四的数字,又都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自觉地就问出了声,没办法,实在是太过好奇了。

    黎筝“哦”了一声道:“我将一天划分为白天十二个小时,晚上十二个小时,或者说,我们常讲的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全部画在这刻度表上,这个钟,能帮助大家知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哦?这可是真的?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黎筝往钟上看了一眼,快速地给出了答案:“十点二十五分。”

    当即有人跑出去往天上看了看,日头正是还差了一些,便正要滑到正当午的时候,跑回来了大声道:“准,是有些准。”

    此话一出,议论声便纷纷响起。

    “好东西啊,好东西,将白天划分成十二个小时,晚上划分成十二个小时,应和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是十分巧妙的构思啊。”

    “以后不再需要看太阳估算时间,只需要看看这座钟就行了,在实用性上,这座钟比何树的作品要高上许多啊。”

    “但是就美观而言,还是何树的好看啊。”

    “难怪他出题目的时候故意要求美观,原来是等在这儿呢,那撇开实用性不说,谁能在美观方面战胜于他?”

    在黎筝的作品亮相之后,两人就胜负上面的看好度又有了新的翻转,不少人都更加喜爱黎筝这别出心裁的划分时间,而且,比起纯音乐和舞蹈的小玩意儿来说,这计时的工具可是要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上都能帮上大忙的,划分得如此细致的钟表一经出世,就立刻获得了大众的喜爱。

    可就外形来看,这确实也只是个装在柜子里的小玩意儿,跟何树手里那个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怎么比呢。

    而有些聪明人就发现不对劲之处了。

    “不对啊,之前我去邹黎工作间参观的时候,也看到有精美的木雕啊,就标志程度上来说,比何树的还要好看上几分呢,怎么现在全不见了,难道是她中途改换了作品?把那些木雕全都扔了?”

    黎筝神秘地笑了笑,回应道:“没有扔,全在这钟里呢。”

    “我们古来有撞钟报时,所以在这台大钟表里,我也设立了报时这一环节。”

    “一到晌午十二点,它就会——”

    黎筝将手指伸到钟表盘里去,把指针和分针一并拨动到十二上方,只听“当当当”三声清响,下方先前被人注意过的小门里就走出四个仙人来,定睛一看,不是传说里白蛇传中青蛇白蛇、许仙和法海四人又是谁?

    “白蛇传,是白蛇传!”

    “小青,小白!”

    上头一个轮盘带着四人轮番上场,先出场的是一起撑着一顶伞的白蛇与许仙两人,甜甜蜜蜜,背影成双,而后上场的是追在后面的法海,他双手合十,盘膝打坐,身后是佛光万千,正欲捉拿前头的白蛇。

    追在最后的是手中持着一柄剑想要刺杀法海的青蛇小青,她原本的眉眼妩媚多情,却被此刻脸上的杀意破坏了个干净,上身斜飘在半空,下半身已经化作了长长的蛇尾,在空中游曳。

    “好!这简直就是在唱戏,比皮影戏还要好看!”

    “实用!并且美观!完全不输于何树那个会唱歌会跳舞的小玩意儿!”

    “漂亮,太漂亮了!跟做得画里蹦出来的一样好看!我宣布,这桩比试是邹黎赢了,有没有人有异议?”

    在座一片安静,就连何树本人的脸上都有几分灰败,他嘴唇颤抖着,拿着古代版八音盒的手也微微的上下抖动着,最终,他垂下脑袋,自认不及黎筝道:“我输了,是我输了,呵呵,比阿兰姑娘的喜爱也输了,比机关术也输了,这可真是····”

    何树一转身,远远跑走了。

    黎筝看着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才是既不想比阿兰姑娘的喜爱,也不想比机关术,却被逼得不得不比,唉。

    她轻轻道:“这么早就宣布了结果,我这里还有东西没展示完呢。”

    她把指针拨到下午五点,又是四个人走了出来,这回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和唐三藏,孙悟空手臂臂弯里持着根金箍棒,抬手做凉棚状,走在最前方向前眺望着,而后是牵着白龙马的猪八戒,他袒胸露乳,手臂上的衣袖宽的能装进一个西瓜进去,背朝孙悟空,面向白龙马的牵着马。

    而后是坐在马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念经的唐三藏,他身披红色锦襴袈裟,脸上一脸的佛气,雕刻的栩栩如生,走在最后的是挑着行礼的沙和尚,他满脸的大胡子,脖子上挂着一串纯黑的佛珠,光是看上去就觉得他是个憨厚老实的人。

    看了这一次出来报时的四个小人,大家纷纷摇了摇头,叹息道:“何树这下输得不冤,不冤呐。”

    “还好他走的早,否则,就是自取其辱啊。”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了这座会自己报时的钟,谁还想要那个会唱歌跳舞的小玩意儿呢?”

    “确实啊,在两者之间选的话,肯定都选这座钟啊。”

    黎筝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做的木雕,到现在为止,还没展示完呢。”

    “还没展示完?!”

    “那快让我们看看下面还有什么惊喜啊。”

    黎筝将指针拨到晚上八点,那小门再一次地打开了,可这回弹出来的不是什么人物了,而是一座小山。

    “山?一座山?”

    “真的是一座山呐。”

    “这,这回怎么是一座山?”

    黎筝慢悠悠地道,一点也没有要给众人解密的意思:“没错,这回就是一座山。”

    而后,才跳出一个拿着柄斧头,高高举起地跳跃在半空中的人物来。

    “这,这是,沉香!”

    沉香之后,是身披袈裟,已经得道成佛的孙悟空。就像是之前他的师父唐三藏那样,他也手中持着串佛珠,身后佛光大作,一脸的庄严宝相,再之后就是有三只眼睛,手里牵了条哮天犬的二郎神,他手持一把三尖两刃刀,身后披着披风,模样好不威风。

    最后就是山被劈开,出来的三圣母娘娘,身后彩衣飘飘,手持一柄宝莲灯,从被劈开的山体中冉冉升起。

    三圣母甫一出现,人群里立马出现了几声“彩”。

    “彩!”XN

    “好看!跟唱戏似得!”

    “若是能得了这座钟,那可是每天都能看这三出戏了。”

    第227章

    “妙哉, 确实妙哉啊!邹黎,这次的作品你着实做的不错啊。”

    一个身居高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轻抚着胡须,欣慰地道:“多日不见听闻你闭关造物,心下好奇就过来看看,这一看啊, 发觉你确实有水平, 这次去秦国都城,你就跟老夫一块儿去吧。”

    黎筝听了一愣,而后很快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来:“唯, 夫子。”

    方才注意力全都陷在打赌注中的众人也都纷纷醒过神来,声音高低错落地问好道:“夫子好。”XN

    “夫子路上小心。”

    “夫子,我还有个小问题想要请教您。”

    虽然这场赌注就跟一场闹剧没什么两样,但能因此被夫子看上, 从而叫她一并去秦国,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至于他们墨家子弟,不在自家的地盘上好好学习耕作,去秦国干什么,那当然又是黎筝提前做好的手笔。

    她将之前得到的墨家巨子令, 托人放到了秦国露面,吸引各国墨家子弟的注意,也好让自己有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秦国。

    这不,她通过比试在夫子面前小小露了一手, 马上就接到了去秦国的通知,恐怕, 夫子也在暗中挑选合适的人,与他一并启程秦国。

    墨家巨子令失踪甚久,这次居然又在秦国露面,季夫子知晓,这回去秦国的墨家子弟队伍绝不会在少数。

    巨子令又是墨家掌门人的所有之物,到时候巨子令是找到了,但是去的墨家子弟们互相不服对方,没有适合的人接手这块巨子令也是个大问题。

    所以,季夫子暗中挑选出色的年轻墨家弟子,挑选一些能够服众的青年才俊,到时候跟自己一同上路,等到了秦国,就要靠他们表现了。

    只要他的弟子们足够的出色,能够胜过其他国家的墨家子弟们,那么他,便也有希望争一争这墨家巨子令了。

    现在想来,其实那与邹黎一并参与比试的何树也是相当不错的,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一个全新的,从来没人见过的物件,而且使用的机关术也很是精密,同样是个不错的人才。

    只是要跟邹黎比起来,就应了那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话了,两相比较的话,自然是邹黎的作品更加的具有优越性,不管是在实用性方面还是在美观方面,都是碾压式胜利。

    就连在精妙的机关术上····

    季夫子看向自己手边零散的零件,有些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比赛一结束,他就将两人的参赛作品全部借了过来,为了研究他们两人在机关术方面的设计,自然是亲手拆除之后,又进行重装。

    可是何树的小八音盒,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重新装了回去,但邹黎的大钟表因为使用的机关轮轴太多复杂繁多,他重装是重装了回去,钟表用也能正常使用,最起码在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差异,但是他手头竟然多出了一半的机械齿轮来,未能撞进去。

    季夫子不由得抚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叹息着江山代有才人出,前浪死在沙滩上。

    他到底是老了,新的世界应该由新的年轻人来主宰了。

    前前后后研究了十多天,几乎快要追上邹黎将这台钟表制造出来的十五天时间,最后还是没能将那些轮轴重新装回去的季夫子,只好选择正式跟黎筝道歉。

    黎筝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宽恕了季夫子,而后当着季夫子的面将这些轮轴全都装了回去,就当是一场现场教学。

    其实,在进入墨家,成为墨家子弟之后,黎筝三天两头的就碰上这样的事,好些人说什么喜欢精美的外观,非要借过去把玩一下,实际上就是想借回去拆解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吃透这件东西的内部结构,如果可以吃透,那么这件东西基本上会被很快还回来,如果长时间不还回来(明面上借口一直在被把玩当中),那么就是拆了之后还原不了,或者还原的有些差异。

    当时在比试场合当中,非得跟何树借去玩玩八音盒的人,也是如此,实际上就是想着自己拆解看看。

    如今季夫子问她要借钟表,实际上也不是想着自己使用,而是自己拆解了,看看内部的机关术构造。

    黎筝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只不过对于在机关术方面厉害如季夫子这样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立刻还原内部构造而感到讶异。

    当然,没办法还原就没办法还原,这在墨家弟子的日常生活里太常见了,黎筝是绝对不会对这种事生气的,毕竟如果他们拆解后还原不了,就会在一定时间之后郑重的上门道歉,并且对制造出这件机关的人更为尊崇。

    “邹黎颇有墨子当年的风范啊,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如此精妙的作品来了。”

    果然,在拆解还原失败之后,季夫子那头对黎筝的评价更高了。

    “我们去秦国的路上,就把这座钟表也一并带上吧。”

    黎筝刚好将手中的所有轮轴全部装载进钟表当中,心中不禁预现了为了这座钟表将要被人拆卸不知多少次的场景,面上带笑道:“好。”

    这是一件好事,标志着她在墨家弟子之中的声望又要高出不少了。

    “夫子,这次去秦国咸阳的人选名单都确定了吗?”

    “基本上确定了,你,我,再加上一个宫尚且,除了你俩,别的人都是早已定好的。对了,闲余时间,你准备准备行礼,这月中旬我们就出发,不能再晚了。”

    距离墨家巨子令出世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他们要是到达的晚别国墨家子弟一步,之后也就不用通过比试来服众什么的了,直接准备迎接新的墨家巨子就好了。

    “动作要快上一点了。”季夫子喃喃自语着,而后又照顾了一手邹黎这个被他分外看好的弟子:“晚间到我学舍来,我教你点新东西。”

    黎筝听得耳朵一竖。

    这就是要给开小灶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因为一个姑娘,跟人争风吃醋的进行了一场比试,竟然还能给她带来如此良好的收益。

    不错不错,以后就不怪何树那小子了。

    *

    就在齐国墨家弟子们准备前往秦国的同时,另一支队伍也在准备前往秦国的途中,当然,同样是从齐国出发,并非是得到墨家巨子令消息的另一队墨家弟子,而是——齐国宰相后胜之女,后月,即将以齐国王室女田筝的名义出嫁秦国。

    也就是假扮田筝,嫁给秦国太子扶苏。

    在这桩婚事刚刚订下的时候,世界格局还是战国七雄,但短短时间内,早已风云变幻,赵国灭韩,秦国灭赵,之后秦国又灭燕、魏,原先的战国七雄,如今只剩下三国而已,秦、齐、楚。

    而现在,秦国和楚国之间的摩擦频频发生,惹得齐国整日心惊胆跳,申购怕这两尊大佛一个不喜,就先将自己给灭了。

    但是看着自己目前“侍秦谨”的方针策略,齐王建又觉得自己可以稍稍安心——个锤子。

    局势又变得更加复杂了,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赶紧让说定了的婚约应验啊,如今齐王建要感谢当初那个肯于撒谎的自己了,哪怕嫁出去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只要能绑定太子扶苏这颗大树,等到他上位之后,身为他的岳父,兴许齐国又能安稳百年呢?

    于是后胜的女儿后月,被以极快的速度送往了秦国,只待与太子扶苏成婚。

    是以,两支队伍就一同出现在了前往秦国的路上。

    *

    “老板,来份合同。”

    黎筝手中做出了这么座好钟表,自然是要拿到市场上去贩卖的,否则她独自一人在战国生活,平日里也没什么银钱的进项,恐怕要过点艰苦日子。

    好在,她进的门派不是别的,而是墨家,墨家子弟时不时的做点新奇玩意儿出来,早早地跟连锁全战国的邹氏商铺签订了契约,只要做出新的小玩意儿来,第一时间单独对邹氏商铺供应。

    独家供应,对别的商铺概不给与任何一个眼神,邹氏商铺也就投桃报李地给予了更多的回扣,只要卖出一件就给予百分之二十的回报(要知道墨家弟子只出了一份图纸,从加工到成品到铺货都是邹氏商铺出的力),所以墨家弟子们制造出来的东西卖得份数越多,挣到的钱就越多。

    黎筝到的时候,已经可以享受到这份成熟的合作的红利了。

    “老板,来一份合同。”

    指的就是墨家弟子出图纸,邹氏商铺制造+铺货+贩卖的合同。

    “好勒,马上就来。”

    掌柜的搓了搓手道:“这回儿你卖得是什么呀?”

    “钟表。”

    黎筝卖得当然不单单只是那座大的座钟,那样的成品虽然可以一口气赚到很多钱,但估计只有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那么一个大件,而在生活中,计时是每个人都需要的事情,她当然是多销多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了。

    加上那个座钟的款式,黎筝一共提供了七八份关于钟表的图纸给店家,其中包括可以放在床头的迷你小闹钟,和可以戴在手臂上的手表的样式。

    第228章

    “齐国公主马上就要来了, 扶苏,你怎么看。”

    三年,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少年长大成人, 也足以让一个在感情上尚还懵懵懂懂的人走向成熟。

    扶苏经过了失去挚爱的痛苦,整个人成长了不少,而嬴政,则也在朝着迈向一个成熟的帝王前进了不少。

    又是一场父子间的谈话, 谈话的话题还是齐秦两国的婚约。

    面对这桩婚约, 如果说齐国是求之不得,那么秦国则是无可奈何。

    扶苏是必然不喜的,他的心头还留有着过去与黎筝之间的情谊, 而嬴政,同样因为过去的那个与扶苏有婚约的孩子,总是无法直面这桩齐国公主田筝的婚约。

    墨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地淡淡抬了抬,很想装作没有听见的男子用手掖了掖自己宽长的袖口, 面色状似不虞道:“唯,父王。”

    嬴政抚了抚皱痛的眉心,淡淡的不满道:“为父问你怎么看,你唯什么。”

    浅抿着唇,骤然抬目的扶苏眼睛里爆发出一阵光芒:“儿臣的看法, 自然是不娶了,父王同意吗?同意的话,就不娶了,我们取消婚约,还齐国公主田筝自由。”

    有过了赵黎这桩情缘, 扶苏现在根本无心踏入下一段感情,直白的说不想娶, 也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心愿。

    可惜,这个愿望恐怕是难以达成的。

    嬴政笔直地注视着扶苏,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行,这齐国公主,你必须得娶。”

    作为一国之君,比起儿女间的私情来说,嬴政还有着更多的需要考虑的事情,有时候,国事家事混在一起,终究还是国事更为要紧。

    而他,也一贯的更为偏向于国事。

    扶苏咬了咬牙,面部肌肉一片紧绷:“那您,还问孩儿的意见做什么?反正不论孩儿的意见为何,您都是要求娶的。孩儿有没有意见都是一样的。”

    扶苏还是如此的肆意,肆意直白的让嬴政好生羡慕,引导得连他也想要不管不顾的任性一次。

    嬴政心烦意乱地用手指点着桌面,眼睛在大殿里面乱扫,气息不稳地道:“父王,父王也就是随便问问······不,扶苏,不管她在还是不在,这桩婚事你都得履行。”

    秦国最尊贵的帝王慌乱着,为自己的心意慌乱着,心头那同样不愿意的想法差点道出,又在最后关头收了回来,最终,还是加重了语气,他警告扶苏,又像是在警告自己,现在楚国还没有攻打下来,齐国,他们还得好生安抚着,所以,这婚不论她在不在他们都得结!

    她,说的是三年前身死的那位白月光。

    或者说,秦国最尊贵的父子俩,心头上最痛的伤痕。

    那个去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人。

    为了这件事,嬴政差点连扶苏都埋怨了,只因她是因为与他不合,才会去往战场,而后才会死在那里的。

    现在,时间渐渐过去,两个同是最会为了她心痛的人,关系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毕竟在夜深人静,回忆过往的时候,或许就只有他们两个曾经黎筝最亲近的人,才会再将黎筝想起,为她做些什么了。

    不过,这段互相取暖的情谊显然也就这样罢了,尤其是在面对有关赵黎的争议话题的时候。

    比如,面对这桩扶苏与齐国公主的婚约的时候。

    “哐当”,摆放在面前的桌几被一脚踹翻,那个向来温文尔雅的人黑着脸,身周是炼狱般的低压,他嘶哑着道:“不许提她。”

    他站起身,黑袍翻涌着走出大殿,半晌,待到人快要消失在大殿之中时,才宛如小兽般受伤得喃喃出一声:“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唉——”

    嬴政长叹,长叹,可再怎么叹息,也无法将那孩子给叹回来。

    对不起,这三年来,扶苏一直挂在嘴边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可惜应该收到这句话的人早已长眠,不论他再如何诉说都听不见了,而这份负罪感,则成了扶苏最深重的噩梦。

    嬴政有时候也想开解、宽慰一下扶苏。

    想说对不起什么呢,不就是当初感情上出了点问题吗。

    其实这也是他的过错啊,当时,要是他早点看开,让两孩子各自再找新的对象,不要强行撮合他们在一起,不要强行逼迫着他们两人相处,是不是就不会闹出去战场那事儿了?

    可惜,可惜,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而如今,又三年了,都已经又三年了,扶苏却还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放下,何尝不能说是用情至深呢?

    当年,又真的是他说分就能分的吗?

    这件事直到现在,还剪不断理还乱呢。

    而他呢,就这样白白的少了一个孩子。失去了成为那孩子父亲的快乐。

    想当初拥有那孩子的时候是多么的快乐啊,似乎每天每天,都会有崭新的发明摆在他的面前,捐赠给朝廷的金银从她那疯狂在七国赚钱的商铺里流水一般的涌来,光是一份白纸的售卖额,就能顶起一个国家十分之一的年收入,国家富强又盈余,很多过去他想做,却因为缺少银币而不能做的事情都一一做到了。

    在那孩子的出谋划策之下,他们拥有了崭新的武器,拥有了更加好用的农具,就连那些老旧的迂腐的习俗条约,每日都在被她挑战着更改变幻。

    那是他从来没有如此新潮着渡过的日子。

    那是他从来没有那么革新着使用过的条律。

    那样的日子是多么的快乐啊。

    他还以为在拥有了这样贤明的臣子之后,会永远的这样过下去呢。

    嬴政一思及此,就忍不住想要长久地抚着眼流泪。

    这些年,他无数次的想要回到过去,想要改变那件事情的发生,想要阻止赵黎的死亡,可是他连这种自欺欺人的幻想都做不到,因为他根本不知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走到感情破裂这一步。

    嬴政难过地想,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他的孩子那么会打仗,打得剩余四国都惧怕于她,诚然,嬴政是因为她身怀大才才会喜欢的她,但在喜欢之后,又希望他的孩子能够不要那么有才华,不要有能够左右七国的能力,也不要因此招致了四国的惧怕。

    虽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她也是他的孩子啊!

    自从她在古墓里救了他,自从他赐姓赵给她,可以说,这是除了扶苏之外,他最喜爱,最疼爱的孩子啊!

    他也想封她为郡主,给她拥有实权的封地,让她过上世界上最好的日子,而不必嫁给他的儿子扶苏的。

    可惜两个人早早的情投意合,互相喜欢,最终才酿成了这桩悲剧。

    嬴政真的好生痛心,好生痛心,那孩子的死,他们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她就这样“病逝”在了战场之上。

    比起嬴政的痛心,扶苏更多的是恨意。

    他恨让她前往战场的自己,但更恨逼迫她死亡的四国。

    他恨已经被灭掉的燕国、魏国,当然也恨还没有被灭的齐国和楚国。

    是他们写了联名信,要求赵黎死在战场上的。

    他也明白,与其说是病逝,赵黎当时不如说是不得不死,否则就会给予他国出兵秦国的理由。

    而现在,这股恨意自然成了他不喜从齐国而来的后月的理由。

    “太子,对齐国来的那位,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男子声线冷冷地道:“派素鸢去接待她。”

    素鸢是过往黎筝在秦国时的侍女,曾经在后月派崔婆与梁力二人来陷害她时,假扮巫女白帮忙演戏的貌美侍女。

    黎筝不在之后,赵黎身份自然是在明面上逝去了,但巫女白身份还在,当时她去战场,为了不让巫女白掉线,黎筝就拜托素鸢一直扮演巫女白在观星宫坐镇,后来,即便她身死,也没有人去动素鸢,是以,这一扮演就就是三年。

    比起黎筝当巫女白的短暂时日,在位时间更长的素鸢,几乎要成了真正的巫女白了。

    可是现在,扶苏要派素鸢去接待后月?

    已知素鸢是巫女白的侍女,巫女白与扶苏之间又有所情愫,这站在主人一边的素鸢,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后月好呀。

    “派、派素鸢去接待她,这,会不会招待不周啊?”

    扶苏笑了一声:“要的就是招待不周,兴许,在这招待不周之下,她能知难而退。”

    *

    “秦国派了巫女白来接我?”

    巫女白,巫女白,又是巫女白,后月曾为了这个蛊惑扶苏芳心的巫女白出动过手下一次,虽未能成事,但好歹有过一次失败而归的经验,现在再要动手,也有以前的经验可以依照。

    动手是必然要动手的,三年前,后月就知道扶苏迷这个巫女白迷得不得了,现在,会派巫女白来接待她,恐怕就更是如此。

    莫不成是要让她知道,巫女白是大,她是小?

    心里清楚被这巫女白接待了,恐怕要受不少磋磨,后月磨着后槽牙,心中恶狠狠地想到,无论如何,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她也必须留在这里,哪怕面对的是刀山火海呢?

    嫁于一国太子的机会是如何的难能可贵,她必须要把握好!

    而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将巫女白铲除了。

    第229章

    后月还是在动歪主意。

    她考虑着如何将巫女白这个眼中钉解决掉。

    好在她的手下龙鱼混杂, 不少人都跟很多黑色势力背景的人都有所联系,所以第一计,不, 这第二计,就是准备派一群劫匪,拦路把巫女白给抓了,直接送到寨子里当压寨夫人去。

    后月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心道, 这太子扶苏哪怕再喜欢这巫女白,也不会愿意用别人已经用过的东西吧?

    等事成之后,这巫女白再也不会是她的心头大患了。

    可她又如何知道, 因为地点人物交代得并不清楚,那帮子笨蛋劫匪一开始就弄错了打劫目标,将这位从齐国而来的公主后月,当成了是从秦国而来的巫女白。

    两人同样是女子不说, 还都爱穿一身白衣(为了讨扶苏欢心,特意学的巫女白),还都在同一个车队中出现,弄错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后月就被自己找来的绑匪车队给袭击了, 凶残的劫匪们持刀杀人,屠杀了大半的车队侍从,而后一把将后月绑架,带回了山寨。

    假扮成巫女白的素鸢正为此头疼着。

    虽说太子扶苏将他派到这里来接待齐国公主,本身也没有要对齐国公主好的意思, 但是,再不好, 也不能让她被劫匪绑架了吧?

    素鸢第一时间联系了驻扎在当地的城防力量,带着武装势力直接奔过去轰平了那个寨子,期间救下了不少的平民百姓,使得巫女白在民间的声望又上了一层楼,当然,这次出马的主要目标齐国公主也在被救名单里面。

    “你没事吧?”

    甫一见面,后月就被素鸢穿着男装时过于俊美的容颜给K了个半死。

    她还以为是什么英雄下凡拯救公主的剧本,下意识的红了脸蛋,抬着手等待着英雄的接应,故作轻柔嗓音地咳嗽了两下:“我、我还好。”

    素鸢本就是公认被派来磋磨她的,当然也没有吃着旧主子的饭,就改头换面地对新人好的理由,故意冷着脸点了点头,嘴中冷淡地称着一句“哦”,理也没理后月抬在半空中等待着他去牵的那只手,看过一眼,确认人没有死,也没有遭遇什么不测之后,转身就走了。

    没被人理睬的后月当然是好不尴尬,好在她到底贵为“公主”,即便素鸢不理她,也很快就有别的侍从将她从杂草堆中扶起。

    没错,杂草堆,后月被带来寨子之后,就被扔在这杂草堆里自生自灭。

    她使用了如此毒计,一心想要让巫女白身败名裂,使她如今的清白与地位都毁于一旦,轮到她自己来享受如此毒计之后,差点就遭此毒手,谁知,却败在了寨子大当家还没有归来的问题上。

    否则的话,哪里还等得到素鸢找城防势力,将她救出来,只怕是早就被生米煮成熟饭,自尝苦果了。

    后月哪怕再恶毒,经历了这一连串变故之后,也还是泪水连连的,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素鸢不知道这就是她自己自讨苦吃的下场,心里还有点可怜她。

    可被救没多久,后月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激情满满地开始施展第三计,甚至是因为之前吃了一次苦头,而变得更加狠毒了。

    这一回,她直接联系了一伙儿盗贼,要求他们直接把巫女白在晚上偷走,然后丢到妓院里去卖。

    可惜的是,很显然她没有吃足第二次失败时的教训,在描述的时候说是要偷整个车队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以至于这帮不算太笨的盗贼在偷人的时候又偷到了她的头上。

    后月失踪了,据调查是被一伙盗贼在夜晚的时候偷盗了去。

    素鸢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能有人这么多灾多难,万一到了皇城,太子扶苏知道了这一切,又会不会因为她护卫不力而怪罪于她,她简直头痛到无力做任何事情。

    好在秦国的侍卫们也够给力,半天的时间,就将后月的去向给查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她竟然在妓院?!”

    “是的大人。”

    素鸢捂着头差点晕眩过去:“封锁所有消息,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太子殿下。”

    “是的大人。”

    且不说侍卫对于巫女白是怎么看待的,又觉得能把情敌守护到这个程度的她是什么意义上的天使,善良的简直无人能及之类的感想,反正侍卫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嘴闭得死死得什么都不往外说。

    但是即便她们的动作再怎么快,时间终究还是比任何人都快上一步,所以,当她们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妓院的地址的时候,后月都已经躺在某个老头子的床上了。

    好歹是一国贵族,那帮子贼道虽然没有胆量说出这就是国家尊贵的巫女白阁下,但是对于好不容易偷到手的人,总归也是想着再捞上一笔,哪怕是早早的已经从后月这边拿过大笔财产呢?

    于是后月就真的被他们再捞了一笔,被送上了拍卖台,拍卖出了珍贵的初夜,以昂贵的四十两雪花白银的价格,上了一个富商老头的床。

    素鸢带着大批人马赶到的时候,后月正在那个老头的床上,虽然如此,衣服还未脱完。

    所有人都吓得心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一下子就诛杀了那个正欲对后月鬼鬼祟祟的老头子,而后将后月身上绑着的绳子解开。

    后月再一次哭得泪盈盈的,同时,她又看见了那个男装来救自己的素鸢。

    由于两次事件都事发突然,素鸢和后月一直处于事件之中,没能正式互相见过对方,后月也就完全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她恨入骨髓的巫女白。

    所以,她看着男装的素鸢不但不讨厌,还有些感激地向她道谢:“感谢公子再次来救小女。”

    素鸢才是深感胃疼的那个,出了这种事情,要解决一开始的事情可能还容易,要解决后面的残局才是麻烦,哪有精力接受后月的道谢,随意挥了挥手就别过了。

    再次受到冷遇,后月却毫不生气,甚至因为素鸢过高的颜值,将她完全原谅,心中还想着,现在的少年侠客就应该这样丝毫不近女色,并且深有能力。

    什么能力呢?

    就是将她从各种地方救出来的能力了。

    “少侠,麻烦少侠将今天来救小女的这些人全都处死吧。”

    这就是素鸢所说的麻烦了,知晓了这些事情,这些并没有什么罪过的人恐怕都要活不好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作为贵族,向来以贵族的利益为第一优先,为此,哪怕是今天救她于危难之中的这些侍卫们,都要为了保卫她的清誉而全部处死。

    素鸢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相当看不惯这样的做法,毕竟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比别的任何东西重要吗?

    “总之,不行。”

    后月终于惊慌了起来,她想到了她和太子扶苏之间的婚约,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如果这些人不处死的话,绝对会影响到她的清誉和婚约的。

    “他们必须死!”

    “啪”得一声,长相明媚美艳的少女捏断了一根筷子,忍不住地将自己一贯的恶毒透露出来一丝半毫。

    素鸢也被这一声“啪”给惊醒。

    实际上不论她说多少次不行,这些人还是会被处死的,甚至还是以各种各样毫无痕迹的解决方式,还不如她来亲自动手。

    “好,由我来处死他们。”

    “好?”后月听到素鸢答应,一下子便又缩回了那份温和可人的壳子里去了,“好,那就多谢少侠了。这一次又麻烦您了。”

    素鸢抿着唇,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想究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那些士兵的。

    把他们调去偏远一点的地方,等过个几年之后再调回来?

    想到就做,虽然明面上答应了后月的无理要求,但素鸢可不准备真的照她说的做,讲这些战士们的性命保下来,才是她的第一要务。

    又忙碌起来的素鸢当然没空以巫女白的身份跟后月见面,于是后月还是不知道素鸢就是巫女白,还以为他是一个见义勇为,又十分有能力,屡次救她于危险之中的侠客。

    还想着,等她入主皇宫之后,就将这位侠客聘请来,守卫她身周,以后就不用担心再遇上如先前两次那样的事情了。

    照理来说,后月应该紧锣密鼓的准备第四次陷害了,但是因为前两次陷害,都让她自己身陷囹吾,所以这一趟她终于学乖了,她准备自己先到皇宫中安定下来,跟被陷害的正主巫女白保持距离,等到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分开,也就不存在会搞错这样的事情了。

    于是,后月这一方的动手暂告一段落,反倒是素鸢,她从先前抓住的劫匪的嘴里问出了点重要的情报。

    “你说什么,委托你办这件事的人,是齐国公主田筝?”

    素鸢一开始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她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在陷害齐国公主,不仅仅只是要威胁到她的性命,在威胁了性命之后,还打算破坏她的名声,真是好恶毒的做法。

    可是继第一家的劫匪之后,第二家的盗贼也是这么说的。

    “让我动手的人就是齐国公主田筝,是她买的我们动手。”

    脑壳疼和胃疼已经不足以形容素鸢此时的状态了,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晕眩之中。

    第230章

    根据前后两拨人马说出来的口供推断, 后月原本的打算是要设计巫女白,她是要叫巫女白身陷山寨当压寨媳妇,是要叫巫女白落入妓院, 被迫卖身。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明显就是要暗算巫女白的清誉!

    素鸢听了不由气到浑身发抖。

    她跟巫女白虽然已经有三年时日不曾见面,但当初在蔡观星等恶霸手中受到的保护,巫女白到来时对她的救赎之情, 素鸢还是历历在目。

    她为巫女白工作时日久矣, 当然忠心耿耿,一心为其着想。

    现在听了这些污糟之事,心中怒火直冲天际。

    “她竟是如此毒妇, 几次事件发生,都是因为她欲要加害于巫女白,咳,我是说我?”

    素鸢恼火得差点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不, 不错,是这样的,”被手下打得青鼻子黑眼睛的盗贼道,“但是这之中,我们是怎么把人给弄错的, 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是直到被一同抓进牢狱之中,被关在一起审问,盗贼团的人才知晓原来他们之前还有一帮山匪,还好死不死的,都把雇主要求绑架的人搞错成了雇主本人。

    可见这群心术不正之人的办事能力的低劣性, 在动手之前两拨人全都没有事先确认过这个车队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巫女白。

    “谁叫您竟然作男儿打扮, 还打扮得甚是俊俏,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您是个女儿身啊。”

    车队里地位高,穿白衣的女性一共就那么一位,这还能弄错,自然也不能全都赖在不靠谱的绑匪身上。

    素鸢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部,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喉结,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道:“你们竟然还好意思推锅!韩侍卫,麻烦把这两人的嘴都堵起来。”

    后月自然不知道,她接二连三的冲巫女白下手都没有成功不说,还把自己动手的证据全都暴露在了秦国一众人马面前,被几乎所有人知晓了自己的恶意,被他人厌恶,看清了本质不说,还成功使得素鸢起了堤防之心,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素鸢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当场决定写信给巫女白,请她拿主意,之后要怎么应对这位从齐国远道而来,还不怀好意的田筝公主。

    可黎筝本人在三年前就已经“病逝”,而后跟秦国这边的人再无接触,又哪里会继续和素鸢通信呢?

    原来,自从三年前赵黎“病逝”,扶苏为了留下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就假装巫女白和素鸢通信,要求素鸢继续留在观星宫假扮巫女白。

    这么些年来,素鸢一直以为巫女白在别处为皇家办事,不方便露面,这才请自己假扮。

    所以,素鸢给巫女白写信,实际上就是给扶苏写信。

    身在咸阳的扶苏收到信,看了这罄竹难书的一桩桩一件件的陷害,气得拿出宝剑就冲到演武场上去砍翻了十多个稻草人。

    “好,好一个齐国公主!”

    气得眸中墨色翻涌,身周黑气狂飙的扶苏当场就想起了三年前崔婆梁力的那件事,当时他就怀疑此事会不会与他远在齐国的亲事有关,现在看到这如出一辙的愚蠢手笔,又哪里还会猜不到当时出主意的源头,正是这位要嫁过来的齐国公主。

    “阿潜,派人!”

    “唯,太子殿下。”一身暗卫服饰的青年从不易察觉的阴影中浮现而出,“请问,您需要我们如何出手。”

    这两年成长为出色帝国继承人的少年唇边掀起冷冷的,带着残酷意味的笑容:“既然她这么想给别人来个血腥颠覆的结局,那么我们也照葫芦画瓢好了。”

    “素鸢那边,就暂时不要告诉她了,这件事,瞒着她处理掉。”

    “唯。”

    这么些年过去,巫女白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衰颓,甚至隐隐地还有越发重要超凡的架势。

    谁碰都不行,连提都提不得,已经目睹几次秦国最尊贵的皇室父子俩为此不欢而散的潜一心道这次齐国公主可真是刚来就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

    那位可是殿下心头上的白月光呐,月光湛湛,秋水涟涟,越是长久,越是往龙之逆鳞的方向长。

    谁也触碰不得,那位殿下从甜蜜的快乐,演变为旧日的伤口,最后长成龙之逆鳞的白月光巫女白。

    这位齐国的公主殿下,却是一来就动了两次,还两次都是陷害清誉。

    这可真是,自己找死,怪不得任何人。

    谁也不知道,扶苏因为这封素鸢的来信,往后月身边派去了无人可挡的死神,而后月和素鸢一行人,还在前往咸阳宫的路途上。

    后月也不知晓,自己这一次的行为将给自己招致多大的祸患,为往后的生活平添了无数危险与灾害。

    毕竟照她所想,即便是巫女白本人知晓了此事,也难以对她这个贵为一国公主的人动手,还是明目张胆的动手。

    然而,获知此事的人是扶苏。

    他如何能够容忍,一个对她心生践踏残害之意的女人躺在自己身边,成为他未来的妻子。

    “既然孤也不想这桩婚事真的成立,那就让齐国公主死在来咸阳的路途上吧。就跟之前她陷害小白那样,该有山匪就有山匪,该有盗贼就有盗贼,只要能把她的命收来,就都算是孤的好部下。”

    “唯。”

    潜一带着自己十多名手下全部出动,只为在齐国公主抵达咸阳城之前,将其除掉。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素鸢,还在保卫齐国公主后月的旅程之中。

    *

    另一边,跟着季夫子出门在外,同样行走在前往秦国咸阳城路上的黎筝一行人,遇上了另一波从楚国而来的墨家子弟。

    如同先前季夫子曾经预料过的那样,为了争夺墨家巨子令的归属,两家弟子从一开始就掐个不停。

    “怎么样,不服气啊?有本事比比啊!”

    “有本事比比啊!”XN

    “比就比谁怕你们啊!”XN

    墨家弟子们开启了一言不合就比作品的日常环节。

    “这是日常售卖额度在两三千贯上下的多功能人偶!”

    楚国的墨家子弟先开了腔,这齐国的墨家子弟们顿时也不甘落后地道:“这是邹氏商铺里日常售卖额度在五千贯左右的八音盒。”

    没错,就是那日何树和黎筝比试时造出来的八音盒。

    漂亮的倒扣碗状小山峰设计,上头金童玉女两个人形木雕竖立上方,一转动发条,小人马上就开始唱歌跳舞,精致又美观,完全属于艺术品的行列。

    最后何树还是被季夫子加到了前往咸阳的名单之上,连同黎筝和阿兰姑娘一起,这三人又组成了不尴不尬的三角恋三人组。

    现在正好将他的作品拿出来充当比试的物品。

    五千贯的巨额日常销售量惊得楚国的墨家子弟们都纷纷退步。

    “可恶!”

    不管是在美观方面的落后,还是在金钱上面的败阵都让他们感到焦心。

    “难道赢不过吗?”

    “怎么可能赢不过!把我的作品拿出来!”

    “大师兄!”XN

    楚国墨家子弟当中出现了一位被称为大师兄的人物,上来就怼了一个球状物体,看着那眼熟的小暖炉,诸多齐国墨家子弟们面上有了不好看的表情。

    眼熟,代表自己本人或者同室好友也曾经买过这件物品,另一个方面表明,这件物品的广泛受用程度。

    果然,这位楚国墨家子弟的大师兄一开口就是一个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数字:“这是邹氏商铺日常售卖额度在一万贯左右的被中香炉!”

    “一万贯!”

    “那可是一万贯呐!”

    一出声惊起千层浪,诸位齐国的墨家子弟们都来不及感叹一下被中香炉这个被他们多次拆解来看的奇物竟是出于眼前之人之手,只来得及对这个当真高不可攀的数字惊讶。

    “这,这可怎么办呢,人家都已经出到一万贯了,我们呢?我们这边还有狠家伙上吗?”

    “我也想问呐,我们齐国人更看重物品的实用性,谁知道他们楚国的上来就摆出了邹氏商铺的日常销售额,显然是更看重物品的广泛民用程度啊。”

    这位大师兄一出场,情况局势立马倒转,反而换成是齐国这边的墨家弟子们一片垂头丧气,阴云笼罩的。

    这民间人更喜欢买,更喜欢用的东西,当然是一些用来把玩的事物,就何树那个八音盒都是被临时拖出来凑数用的,他们手上都是些实用的工具之类的东西,哪儿还有比一万贯的被中香炉更多人购买的事物啊。

    “季夫子,季夫子,您看这事儿?”

    一些机灵一些的弟子已经开始犯难的去请教夫子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墨家子弟都是为了墨家巨子令上路咸阳的,如果在路上弟子们把比试输掉的话,那就等于恭请对方的夫子上位当巨子了。

    这可是万万不行的事。

    好在季夫子早已对这些事情了然于胸,现在还能纹风不动,四平八稳地坐着,本来就是因为手中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在。

    “原来这位就是你们楚国的大师兄啊。”季夫子道。

    楚国的姚夫子面带欣慰与自豪地道:“怎么样?他作品还可以吧?”

    季夫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抚着胡须,面上也带着微笑道:“不错不错,如果没有我这关门弟子的话,确实还算得上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