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等得到了阿德里安的反馈,湛平川才寻了个能吹风的平台,对着灿烂旖旎的港谭夕阳,迫不及待的给兰斯打去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兰斯接听起来。
他还没能彻底消化这个荒谬的消息,他居然要跟着鬼眼公会去塔斯曼,与自己家竞争这支标。
湛平川心虚的用手指敲着阳台,海风将他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宝贝儿。”
“嗯?”
“跟你说一声,我好像要跟着高塔公会一起去塔斯曼出差,就是那个海盗国,觉醒者都是海鲜形态的。”
“”兰斯心道,我知道,这就是我给你安排的,小傻逼。
“这么巧,鬼眼公会的竞标团有个人请假了,我被安排代替他去塔斯曼。”兰斯拄着下巴,盯着远处风蚀脊中刮起的小型旋风。
“咦,那我们可以在塔斯曼见面了!”湛平川装作对这个早已知道的消息十分惊讶。
兰斯轻笑:“对啊,真巧。”这算是这趟旅程中难得的好事吧。
湛平川心道,小狐狸傻兮兮的,根本不知道这次见面是他刻意安排。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兰斯明知故问。
“21号,你们呢?”
“也是21。”
湛平川笑了:“那意味着,我们在21号晚上就可以见面了。”
兰斯挽起红发,指尖不经意擦到了腺体:“是啊。”
“我们沙漠城的辣牛肉尝了么?”
“尝了,辣。”兰斯想起入口的感觉,都忍不住鼻腔泛酸,好吃是好吃,但他吃一口要喝一大杯水,没一会儿就喝饱了。
“啧,沙漠城的厨子太不与时俱进了,下次让他们开发不辣的。”湛平川埋怨道。
兰斯弯着眼睛,看远处的旋风渐渐平息:“难道你爸爸要放弃电车业务,投资餐馆了?”
湛平川胡诌道:“我跟他建议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后天见。”小傻逼。
“后天见宝贝儿。”傻狐狸。
兰斯挂断电话,眼中的柔情渐渐褪去,他立刻拨打了梦境女巫的通讯。
业已平息的旋风突然再次席卷而起,掳走沿途的沙土,以难以预见的速度攀升起来。
“沙漠城的护照ID以DT开头,为首的是小丑的便宜哥哥阿德里安,找个人买通塔斯曼的护照核验官,把他们的护照偷偷扔进海里。”
没有护照就没办法登上塔斯曼的邮轮,而塔斯曼租赁联邦的港口是有时间限制的,到了点,邮轮必须开走。
鬼眼公会上不了船,届时就只能让他代表竞标,而他一个实习生,竞标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梦境女巫啧啧赞叹:“不愧是我弟弟,脑子就是快。”
他们根本不需要在竞标会上与鬼眼公会勾心斗角,真正的商战,从登船那一刻就开始了。
小丑挤在一旁插话:“什么脑子快,明明就是狡诈。”
兰斯挑眉问道:“怎么,心疼你的便宜哥哥?”
小丑夸张地笑了两声:“哈,哈,我心疼他?”
兰斯意味深长道:“没有就好。”
小丑气的炸毛,恶狠狠发誓:“本来就没有,我巴不得他立刻淹死,被车闯死,被人捅死,可惜那家伙——”
“你急什么?”兰斯打断他,语气疑惑。
小丑每次真想杀人时,都是优雅的,享受的,得意的,就像他当初对付厄迪夫那样,从来没有气急败坏过。
“——谁急了?我哪急了?你在开什么玩笑?哈哈哈”
兰斯托腮,无声笑笑。
制定好了计划,兰斯才终于接受了这次突发情况。
虽然他一个在海边长大的人对塔斯曼实在没兴趣,但能借此机会与小傻逼在邮轮度个假,倒也不错。
他可以带湛平川乘小艇追海豚,钓鱿鱼,也可以教湛平川潜水,冲浪。
沙漠城来的旱鸭子一定会觉得很新鲜,每天都要躺在甲板上吹风,然后他就趴在湛平川怀里,闭着眼晒太阳。
天色彻底沉下去,兰斯刚欲收拾东西回公寓,就收到了开会通知。
这还是他来鬼眼公会实习的第一次加班。
等他出门坐上免费班车,来到鬼眼公会的另一分部,根据指引进入会议室,才发现阿德里安已经等在里面了。
兰斯刚欲问好,阿德里安摆摆手,做了个安静等待的手势,随后便对着电脑开始工作。
兰斯拉开椅子,等在一旁。
没过多久,陆续又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Alpha女性戴着款圆框小眼镜,梳着亚麻色辫子,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身材相比于其他Alpha要矮小许多。
第二个进来的是位壮汉Omega,肌肉嶙峋,身材魁梧,几乎要将上衣撑爆。
他将皮肤晒得乌黑发亮,领口有明显的颜色分层,可以看得出,他原生的肤色非常白皙。
第三位Alpha上了些年纪,他的脸型瘦长,人中处留了一圈胡子,黑头发打了发油梳到后面。
他的身子也高挑,脑袋几乎快要顶到门框,穿的衣服仿佛挂在了晾衣杆上,松松垮垮,看起来第二位Omega挥一拳就可以轻松将他打晕。
阿德里安扣上电脑:“来了。”
说着,他给兰斯介绍:“第一位,芙伦拉,市场部的,第二位乌芃,后勤部的,第三位穆德里,能源部的。”
兰斯心道,看来这就是卧薪尝胆小组了。
他忙站起身,自我介绍:“前辈们好,我叫兰斯,是今年的实习生。”
芙伦拉点点头:“不用客气,我们正需要新鲜血液。”
阿德里安手掌扣起,敲了敲桌面:“后天就要去塔斯曼了,大家都做什么准备了?”
芙伦拉推了推小眼镜,从背包中掏出一沓文件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念道:“针对这次邮轮竞标,我制定了以下计划——”
兰斯好奇地倾着身子,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想听听这位痛定思痛制定的计划如何精彩绝伦。
“——首先,我们要自带饮用水上船,避免高塔公会在邮轮饮水机里下泻药,导致我方竞标期间集体腹泻。”
乌芃带头鼓起了掌。
芙伦拉朝乌芃颔首表示感谢。
“第二,众所周知,曼星海号是一艘吨位七万以上的巨型邮轮,除了各家竞标公会外,还有众多前往塔斯曼海域度假的游客。游客鱼龙混杂,很容易掺进高塔公会的卧底,我建议,合同签署之前,我们不要与任何陌生人接触。”
乌芃再次鼓掌,穆德里赞扬道:“不愧是我们市场部的中流砥柱,还是太全面了。”
芙伦拉脸一红,双手托腮:“谢谢大家。”
“第三,邮轮门锁是重大疏漏,众所周知,曼星海号是扫码开门,而高塔公会中似乎有高级黑客,很有可能将我们的房门完全锁死,以达到禁止我们外出的目的。我建议,大家上了船先把锁撬掉,宁可不关,以免被关。”
阿德里安蹙起了眉。
他还是喜欢私密的空间,直接将锁毁掉,会让他难以入眠。
“第四,邮轮里的食物更要慎重,高塔公会极有可能提前研究我们的喜好,然后买通厨师,给我们热爱的食物加料,我建议这十天的邮轮行,大家忍一忍,只吃自己讨厌的东西,打高塔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百零八,样品展示环节至关重要,我们要谨防高塔公会将我们的红鹦晶矿石掉包。为此,我打算安排一位员工扮作游客,再带一份晶矿石备份,以备不时之需。”
兰斯一开始还能认真听听鬼眼公会的反制策略,但当芙伦拉一本正经的读到第七十八条时,他已经控制不住,开始溜号。
他趁机观察其余人,发现他们都听得相当认真,还会与芙伦拉讨论,完善计划。
兰斯不禁反思,买通厨师这种龌龊的事完全不是他的作风,鬼眼为何把他们想得如此狡诈?
芙伦拉:“最后,我对上一次的失败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我认为是高素质给我带来了思想上的桎梏,在遇到高塔之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后我也会努力向下兼容,不破不立,将高塔的诡计扼杀在摇篮之中。”
兰斯忍不住笑了。
他肩膀轻抖,眼睛都弯了起来,模样十分可爱。
如果他现在可以挑明身份,他会亲切又温柔地告知芙伦拉,一个能将计划写成结课论文,并因为一点小事深刻反思自己的职场卷王,是无法突破任何思想桎梏的。
芙伦拉看向穆德里,一摊手:“看看,他不信。”
穆德里无奈耸肩:“到底是实习生,还没有见识过职场的险恶。”
芙伦拉转头对兰斯说:“如果你吃过一次亏,就知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商业行为不允许使用异能,所以大家只能各显神通,高塔公会在这方面比我们起步的早,他们真正做到了没有下限。”
兰斯全盘接收了来自对家的夸奖,笑眯眯道:“好的前辈,我知道了。”
此时,模样最为魁梧的乌芃突然攥紧拳头抹起了眼泪,他健壮的肌肉剧烈起伏,随后含着哭腔忿忿骂道:“没人比他们更龌龊,无耻!”
芙伦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并对兰斯说:“上次晶矿石样品就带在他身上。”
穆德里补充道:“高塔公会的人在乌芃上厕所时,从隔壁坑伸过来个钩子,把置物架上的卫生纸和手机都勾走了,这一招打的我们措手不及,军心打乱,最后丢掉了大单。”
兰斯狠咬自己舌头一口,让痛感盖住笑意。
“原来是这样。”
穆德里:“小朋友,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在邮轮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高塔公会的卧底,千万别轻易相信。”
兰斯恍然,用力点头:“我懂了,谢谢前辈指点。”
阿德里安沉声:“不必给他太大压力,任务还是在我们身上,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大家收拾东西,后天出发。”
鬼眼公会的会议气氛一如既往严肃,与此同时,高塔公会的竞标团正坐在一起打麻将。
小丑的情绪都挂在脸上,他将唇角高高翘起,眼中露出精光:“快点快点,等什么呢你们,是不是输不起?”
梦境女巫翘起大长腿,口中叼着荔枝海盐味女士香烟。
她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牌,然后两指接过香烟,轻轻呼出一口乳白的雾气,她用勾人的眼眸凝视小丑,温柔吐息:“乖乖,告诉我,你胡的是什么?”
小丑的唇角缓缓收了回去,他呆呆望着梦境女巫,老实说:“我胡清一色。”
“哦~”梦境女巫笑了,然后打出了一张东风。
阿巴顿搓了搓肥厚的手掌,他瞄向自己的牌面,随后瓮声瓮气的念叨:“这个这个出什么好呢?”
湛平川眼睁睁看着梦境女巫背后的空气裂开一条缝,一只阿飘钻了出来,它凑到梦境女巫耳边,认真记了一遍牌,然后从桌子底下溜到阿巴顿身边,窸窸窣窣。
阿巴顿偷偷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毫无觉察的梦境女巫,然后打出了个一条。
湛平川心道,好你个保镖大叔,看着像个老实人,心眼儿还不少。
小丑这时终于中梦境女巫的蛊惑中反应过来了,他怒拍桌子,气急败坏:“你居然用异能作弊!兰绮你玩不起!”
梦境女巫微笑:“这么生气干什么,玩玩而已。”
阿巴顿抬起手,拦住炸毛的小丑:“喔,大家冷静一下。”
小丑狞笑:“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召唤的亡灵?你根本把我们三个的牌全看完了吧!”
梦境女巫笑容僵住,扭头看向阿巴顿,轻轻磨牙:“廖无量!你召唤亡灵偷看我们牌?亏我还相信你是个老实人。”
阿巴顿缩起脖子,耷拉下眼皮,高大的身子像一座无辜的小山丘。
“这个这个”
湛平川为防误伤,偷偷将椅子往后挪了挪,结果小丑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恶狠狠威胁道:“新人,看在我免费听你唠叨你的恋爱史的份上,给我递张三万,你输的钱我不要了!”
湛平川当然不会被他威胁,不过却被他诱惑了:“哦?卢叔的意思是,我给你喂牌,你下次接着听我讲我和兰斯的爱情故事?”
“昂。”小丑忍辱负重。
这局已经混乱成这样了,湛平川没什么心里负担的给小丑喂了一张三万。
小丑飞速拿过三万,插入自己的牌面,然后起身猛地一推,麻将整齐地翻开在牌桌上,全部都是同一花色。
小丑得意洋洋:“我胡了!拿钱拿钱!”
会议室沙发里,莉莉将物理寒假作业摊在膝盖上,她嘴里叼着铅笔头,手指搓着作业纸的边角,偷偷瞥了一眼牌桌。
她迅速将笔记本从屁股底下抽出来,藏在寒假作业里,然后动笔刷刷刷写了一行字——
【卢卡斯决定将打麻将赢的钱都给莉莉。】
小丑正火急火燎的从梦境女巫和阿巴顿兜里掏钱,他刚把钱攥在手里,整个人突然一顿。
他喃喃道:“我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呢?我应该把它们送给假期还要辛苦写作业的莉莉啊!”
莉莉咬着舌尖,咧嘴一笑:“是的是的!”
小丑仿佛对金钱生厌一般,迅速跑到莉莉跟前,将赢来的钱以及自己的钱全部掏给了莉莉。
莉莉把没用的物理数学卷子从书包里倒出来,开始装钱。
小丑:“呼,没有钱了真轻松。”
“二逼。”梦境女巫拿起一颗麻将朝小丑扔去,正扔到小丑屁股上。
小丑猛一转身,回过了神,他来不及找梦境女巫算账,立刻回头。
莉莉拎起书包就跑,跟个泥鳅一样,滋溜窜出了会议室。
“你给我回来!”小丑咬牙切齿,“莉莉,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送你去极地陪北极熊!”
本该讨论竞标章程的会议室里乱成一团,麻将横飞。
湛平川悟了。
怪不得这些人能想出那么多缺德冒烟的小巧思,底线是真低啊,连自己人都照坑不误。
湛平川插话:“啧,前辈们,我有点记不清了,咱们今天的会议标题好像是《塔斯曼竞标动员会》?”
瞬间,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梦境女巫又掏出一沓钱,送给小丑,然后扬起下巴:“去把莉莉叫进来,我们的动员会你就不用参与了。”
他们都不是输不起,只是互相整蛊习惯了,玩游戏不搞小动作是不可能的。
但一旦开始谈论正事,大家也都能立刻进入状态。
小丑揣好钱,没再炸毛,他朝沙发上扔了一块灵魂碎片,随后一打响指,已经跑出好远的莉莉顷刻间出现在房间里,噗通掉在沙发上。
小丑懒洋洋道:“开会啦小萝莉。”
然后他过去捡起自己的锚点,塞进身体里。
莉莉刚要伸手去闹他,听到这句话,也迅速收起表情,端正坐好。
小丑推开门扬长而去。
湛平川挑眉,忍不住问:“插句话啊前辈们,你们就这么把异能展示给我,这合适吗?”
梦境女巫漫不经心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将来都是一家人。”
湛平川:“啊?”我其实是对家的姐姐。
阿巴顿重重咳嗽一声。
梦境女巫眼神一颤,瞬间露出完美笑容:“我是说,你救了老浜小队,以后就是高塔一家人了。”
第82章
弗比斯湾是联邦东部最大的港口区,热情郡就坐落在这个地方。
这里拥有联邦最长的白色海岸线,气温常年高于25度,是最受中部地区人们喜爱的度假胜地。
但这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
早在一百年前,受温室效应影响,弗比斯湾气温较高,极易发生海啸和台风等自然灾害,以至于人类很难长期生存下去,仅有长着红棕头发的波夫尼亚人聚居在此。
那时,热情郡不过是个落后荒凉的小村落,一些国家甚至把被判流放的穷凶极恶之人扔到弗比斯湾,让他们自生自灭。
黎明日后,大陆板块发生偏移,弗比斯湾的气温逐渐下降,同时由于地下城的出现,人们舍弃了煤,油,天然气等不可再生能源,转而开发晶矿石,于是温室效应得到了极大改善,冰川融化终于停止。
热情郡居然成为最适宜生活的海滨城市。
大量的投资注入进来,各色人种随着投资迁移,慢慢的,热情郡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但由于这里曾经环境恶劣,人烟稀少,联邦政府并未给过太多眼神,以至于现在,弗比斯湾变成了一个主权争议地区。
联邦政府认为曾经的弗比斯湾属于以太城管辖,如今以太城成为了联邦的一部分,所以弗比斯湾理所当然的属于联邦政府。
然而其他各方势力却认为,世界格局应以黎明日为分界线,弗比斯湾是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带,谁先占领就该归谁。
其中最先对弗比斯湾投资的是极地冰川组织,他们所处地带气温严寒,每年有一半时间处于极夜状态,当地人多受肌肉无力及睡眠异常等问题困扰。
于是他们不计代价,拿出相当雄厚的资金在弗比斯湾建设生态区,把人群往热情郡迁移。
与此同时,太平洋孤岛国由于远离其他大陆,科技文化交流及进出口贸易都受到极大影响,他们也迫切需要在联邦附近设立根据地。
极地冰川组织并没有能力将全部白色海岸线占据,于是不得不看着太平洋孤岛国来分一杯羹。
由于各方势力内部并不安宁,所以经过数次谈判,联邦政府,极地冰川组织,太平洋孤岛国被迫达成了共同开发协议,弗比斯湾因此成为整个地球历史文化最为丰富,包容性最强的地区。
塔斯曼海盗国由于常年霸占国际贸易交通港埠,当他们察觉到越来越多的货轮从弗比斯湾出发,于是自然而然地盯上了这块蛋糕。
不过他们都是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并没有兴趣常年在陆地生活,于是国王桑德罗(Sandro)想出办法,通过开发旅游业来弗比斯湾捞金。
他们租赁由极地冰川组织和太平洋孤岛国建设成熟的港口,吸引联邦公民乘坐度假邮轮来塔斯曼旅游。
由于几个关键的海峡都被塔斯曼海盗国占据,所以环游世界的生意,只有他们做的起来,其他几方势力只能在谁都可以欺负的加勒比酋长国附近设置环游路线。
当然,乘客们在邮轮上所需的物资,比如预防坏血病的柠檬,塔斯曼海盗国就不得不向其他势力采购了。
于是各方势力相互牵制,相互合作,对弗比斯湾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由沙漠城飞往弗比斯湾国际机场的航班在下午三点降落,飞机播报时说了整整八种语言,以至于乘客都开始拎包下机了,播报还没有结束。
兰斯掀开毛毯坐起身,慵懒地揉了揉肩颈,才振作精神,拿起行李箱向外走去。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他的双腿难以避免的有些浮肿,刚一出门,扑面而来的热浪也让他些许不适。
这也是他不想参与竞标的原因。
因为有小丑的特殊能力,他已经很久没有坐过长途飞机了,这东西果然坐一次才知道有多难受。
“原来这里这么热。”乌芃早在飞机上就已经换了夏季的衣服,但一开机舱门,他还是瞬间汗流浃背。
芙伦拉双手弓起,挡在眼前,遮住依旧耀眼的阳光:“到底是谁说弗比斯湾气候变好了,这不是还热得要命。”
穆德里:“可能我们沙漠城人难以适应,你看兰斯就适应的很好。”
兰斯虽然也被阳光晃得眯着眼,但他确实没有出汗,而且白皙的皮肤被湿润的空气一吹,显得吹弹可破。
芙伦拉叹道:“哎,羡慕,感觉他这种皮肤都晒不黑的。”
乌芃纳闷:“晒黑了才好看,为什么要羡慕晒不黑。”
芙伦拉:“咱俩的审美不一样。”
阿德里安瞥了一眼兰斯未经梳理稍显凌乱的长发,淡淡道:“兰斯的祖辈应该就生活在这里。”
芙伦拉:“咦?”
兰斯也转过头,略微诧异地望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这里曾经是波夫尼亚人的聚居地,波夫尼亚人的特征就是红棕色头发。”
兰斯微怔,这件事,他还从没听说过。
芙伦拉看着兰斯怔忪的表情,颇为不解:“兰斯,你不知道自己是波夫尼亚人?你爸妈没告诉你?”
穆德里揉了揉小胡子,作沉思状:“我猜兰斯应该只是有波夫尼亚血统,现在纯种波夫尼亚人已经很少了,他们在黎明日后就开始与外族通婚,后来很多人都搬离了热情郡。不过这件事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毕竟很多历史资料都被迫消失了。”
波夫尼亚人。
兰斯在心里默默重复一遍。
阿德里安:“走吧。”
一行人下了飞机,坐上早已预订好的专车,驶往弗比斯湾码头。
热情郡如今也没有传统大都市的高楼大厦,这里的民宅和办公区都是一栋栋不足三层高的小房子。
经过了数十年的开发,如今整条白色海岸线已经布满了人类的痕迹,专车沿着长长的滨海公路一路向前,耳畔是擦过车窗的清凉海风,眼前是拍击白沙滩的玻璃海,以及绵延不绝的绿油油的棕榈树。
芙伦拉惊叫一声,指着一棵巨大的棕榈树:“看,那是什么!”
众人齐齐朝树上看去。
乌芃:“哪啊,什么,你在叫什么?”
芙伦拉:“树干树干!”
穆德里:“嗯?”
芙伦拉哀叫:“啊呀都过去了,你们到底是什么眼神啊!”
兰斯不紧不慢的解释:“这是鬣蜥,体型较大,大多时候是灰色和浅黄色,但它们可以根据光线变化颜色,如果它们趴在树上不动,确实很难发现。”
芙伦拉:“特别大,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鳄鱼。”
乌芃挤到窗边,好奇地盯着棕榈树看:“哇,还真的有啊。”
就连一向无情无欲,表情冷淡的阿德里安都扭过头,向窗外瞥了一眼。
穆德里笑道:“沙漠城可没有这种有趣的动物,兰斯不愧是港谭人。”
兰斯手肘撑在窗边,抵着下巴,海岸线的风景投进他琥珀色的眼睛,但他的心思却在不远处的码头。
从港谭飞往弗比斯湾的航班比他们早一个小时抵达,所以湛平川已经经过了这段路。
他大概也像车里这些人一样,对高高的棕榈树,巨大的鬣蜥好奇。
兰斯不知不觉地提起了唇角。
如果刚刚那段话,是解释给他的小狼崽听就更好了。
不出兰斯所料,湛平川当然对这里的亚热带风情颇感兴趣。
去往港口的路上,阿巴顿睡得一塌糊涂,一眼风景都没看。
莉莉抱着膝盖,歪倒在阿巴顿这款人型抱枕身上,也半睡半醒。
梦境女巫正在给小情人打电话。
“怎么又不开心了?姐姐是去出差,回来给你带礼物。”
“什么礼物?当然是你最爱的ZYEA苹果包了。”
“什么你不喜欢包?怎么可能,你不是最爱名牌包了吗Andy。”
“哦,你是Kasa。”
全车只有湛平川对得起弗比斯热情靓丽的风景线。
“我靠蜥蜴!这么大,真想养一只。”
“沙子全是白的,厉害厉害,我们沙漠城都是黄沙。”
“这棕榈树太绿了吧!”
湛平川摇开车窗,手指尖银光一晃,一片长长的棕榈叶被他切了下来,拽进车里。
他摆弄着玩了一会儿,然后将棕榈叶绑成个粗糙的小皇冠,打算送给兰斯。
湛平川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兰斯还没下飞机,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撑这么久。
梦境女巫发现小情人把她拉黑了,无奈叹息:“Omega的心思真是难懂。”
说罢,梦境女巫回头看了湛平川一眼:“是吧?”
“嗯?”湛平川莫名其妙。
梦境女巫捏着眉心:“他们心里想的是一件事,说出来又是另一件事,这世上没有比Omega更复杂的生物了。”
湛平川立刻与梦境女巫划清界限:“不啊,我宝贝儿就特别好懂,他从小生活环境单纯,对社会险恶没什么概念,就连调情的话都说的一本正经,超级可爱。”
“”
梦境女巫:“我再问一遍,你宝贝儿还是叫兰斯那个吧?”说的好像跟我弟没什么关系。
湛平川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我们家传统,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
梦境女巫竖起大拇指,由衷道:“幸运了。”你可以体验跟一个人的两种不同人格谈恋爱。
湛平川心善,决定以过来人的角度,勉为其难的给对家一些情感上的建议。
“琦姐,我觉得你对自己的Omega认识还不够透彻。”
梦境女巫挽起咖色长发,扯起微笑,饶有兴致地打量湛平川:“我们只是情人,早就说好的,不过你一定认识的很透彻了。”
湛平川摩挲着手里的小皇冠,谦虚道:“客气,也就一般透彻,偶尔还是有疏漏。”
比如兰斯原来不喜欢充满艺术感的大卫生间。
“不必谦虚,现在像你这么透彻的Alpha已经不多了。”梦境女巫怜悯道。
车大约开了一个小时,高塔公会抵达了弗比斯港口。
在这个时段,港口一共停着三艘巨型邮轮,其中船身深蓝色,用白色油漆绘着硕大TASMAN字母的,便是他们要登上的曼星海号。
曼星海号足有二十层甲板,七千个客房,五千名船员。
邮轮船身上绑着三十个气垫救援船以及七艘小艇,邮轮最顶层的甲板,有一个巨大的水上乐园以及直升机停机坪。
遥遥望去,在一支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着塔斯曼海盗国的旗帜,那是只凶残盘桓的五爪黑龙。
梦境女巫把阿巴顿和莉莉拍醒,阿巴顿硕大的头颅抬起来,懵懵的“啊”了一声。
莉莉到底年纪小,精神恢复的快,醒了没一会儿就生龙活虎。
她是以梦境女巫表妹的身份过来玩的,由于她没成年,所以在高塔公会中并没有职位。
梦境女巫戴好墨镜,迈开雪白的大长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昂首走向铺着红毯的VIP通道。
在他们前面,还有十余个花了大价钱购买套房的富豪。
大约等了十五分钟,护照核验官招手,让高塔公会等人过来。
梦境女巫摘下墨镜,让镜头拍摄下她的脸,随后递上了自己的护照。
窗口内一个身材干瘦,面色蜡黄的Alpha接过护照,眯着略微有些突出的双眼,仔细核对了一遍梦境女巫的护照ID。
很快,他敲下了通过键,然后咧嘴一笑,双手将护照还给梦境女巫。
莉莉和阿巴顿也通过的很顺利。
直到湛平川。
核验官接过湛平川的护照,先是看了看ID首字母,随后不解地朝梦境女巫的方向望了一眼。
梦境女巫与他对视,淡淡道:“这是我们高塔公会的员工。”
核验官收到了梦境女巫的眼神,再次垂下眼,假模假式的检查一番,给湛平川敲了通过。
等他将护照递给湛平川时,却发现湛平川正懒散的环抱双臂,倚靠柜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核验官神经一紧。
“你的护照。”他操着老烟腔道。
“哦,谢了。”湛平川两指夹着接过来,目光从核验官黑黄的指甲上扫过。
这人大概率是染上了什么东西,才使得指甲颜色发黑,扭曲变形。
弗比斯湾如此自由没有约束,各类管制药品毒品难免泛滥成灾,长居在此的人很容易坠入放纵的深渊。
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最容易买通的。
湛平川捏着自己的护照,在掌心处掂了掂,迈步走向登船旋梯时,他掏出手机,迅速给阿德里安发了一条短信。
行驶在滨海公路上的阿德里安手机一震,他垂眸看去,湛平川发来的消息仅有一行字——
【小心护照核验官。】
第83章
阿德里安将手机重新扣下,抬起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紧接着,兰斯也收到了湛平川的消息——
【宝贝儿,我上船了,等你。】
兰斯看着信息轻笑。
傻瓜。
其实他去高塔公会那边见湛平川也没事,黑灯会那帮人都会找理由离开,不过做戏做全套,他现在还在卧底,两家又是竞争关系,私下见面还是有风险。
要是被阿德里安发现了,他可就不好解释了。
专车继续在滨海公路行驶四十分钟,鬼眼公会终于也抵达了港口。
这时前来办理登船的VIP客户就多了起来。
芙伦拉用手指点着数了数:“哇,现在有钱人真多,特殊通道都开始排队了。”
穆德里扶好眼镜,微微一笑:“正赶上学生放寒假,顾客肯定多一些,而且塔斯曼海盗国的邮轮能保证旅途平安无事。”
毕竟塔斯曼人都是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哪怕邮轮遇上风暴或者撞击,他们也能迅速对全体乘客展开救援。
安全也是富豪们选择曼星海号的重要原因。
排队间隙,兰斯依稀听到后面的一队人在聊天。
“也不知道咱们会长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显而易见,塔斯曼海盗国的要求只有那些顶级公会能够达到。”
“塔斯曼财大气粗,他结个婚能只需要红鹦晶矿石吗?咱们捡个漏,搞点别的项目,也能赚一大笔。”
“唉,这年头小公会难啊,不过我也纳闷了,塔斯曼国王现在才结婚,那他以前是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全靠抑制剂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听说他是个狠人,现在塔斯曼的人均GDP全球最高,全靠他的商业头脑和雷霆手段,要不是我实在变不成鱼,我都想移民塔斯曼了。”
“那你说这么一个人,甘愿结婚后与丈夫共同治理国家吗?”
“咱们又没见过人家,说不定是真爱呢,国王和S级强者,很配啊。”
“可如果两人的政见相左呢,那又应该听谁的?”
“那就是人家夫妻的事了。”
芙伦拉扯了扯阿德里安的袖子:“主管,你知不知道桑德罗国王的丈夫是什么来头?”
阿德里安用余光瞥向她,淡淡道:“我听说他曾经是国王的警卫队长,但在他外出执行任务时,国王遭人背叛,从寝殿消失了。是他调查出了凶手,为国王报了仇,也因此获得了塔斯曼民众的拥戴。”
芙伦拉嘟囔了一句:“怎么偏偏他外出时国王出意外了。”
芙伦拉其实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在一句话中关注到了这个地方。
乌芃擦掉脖子上亮晶晶的汗,接着问:“那他在做警卫队长之前是干什么的,我记得塔斯曼人没觉醒的孩子都是住在船屋的吧。”
人类最早在十六岁开始觉醒,哪怕是两个塔斯曼人,也不确定会生下海洋生物形态的孩子,所以塔斯曼在大洋深处还拥有大批的船屋,供夫妻养育孩子使用。
如果塔斯曼的孩子觉醒成了其他属性,不能入海,那么他可以选择一辈子生活在船屋上,继续做塔斯曼人,也可以选择回归陆地,加入其他国家。
阿德里安目光稍稍抬起,盯向印着塔斯曼旗帜的船壳:“不知道,塞拉尔觉醒前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人会关注一个普通人的来历,不过”
他倒是听湛平川提了一嘴,在港谭听到那两个船长的对话,但那极有可能是谣传,阿德里安并不会随意宣扬。
“不过什么?”兰斯突然问。
阿德里安摇摇头:“没什么。”
又继续排了一会儿,总算排到了鬼眼公会。
阿德里安的目光落在玻璃窗内的护照核验官身上。
那人身材矮小,身形干瘦,皮肤被弗比斯湾强烈的紫外线晒得黝黑,脸上七扭八拐的纹路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眼球过于突出,像两颗玻璃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抬起眼珠,泛黄的眼白下还布着血丝。
“护照。”
那人伸出了手,他的指甲黑黄,食指和中指之间,能看到烟熏的痕迹。
芙伦拉和乌芃刚要上前将护照一起递过去,阿德里安却将他们拦住,先把自己的递了上去。
那人扯着沙哑的嗓子:“一起的吗,那把护照都给我。”
芙伦拉刚要张口,阿德里安就先说了话:“不是一起的。”
芙伦拉愣住。
兰斯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那人明显也顿了一下,没料到阿德里安会是这种反应。
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的,但贵宾偏偏不承认,他又不能因为这个与贵宾争辩。
“一起办的快,不用查那么多遍。”
“不是一起的,慢慢办吧。”阿德里安不甚在意。
兰斯笑了。
这就奇怪了,阿德里安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出异常的呢?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演技很好的样子,但现在应该还没到要表演的时候吧?
他只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梦境女巫,问题应该不是出在高塔公会内部,那就只能是买通的环节出了岔子,这人心大,或者想两方通吃,泄了密。
核验官缓慢接过阿德里安的护照,翻开信息页,一看ID首字母,赫然就是DT!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德里安,瞳孔急剧缩紧。
兰斯扶额。
好了,现在是表演失败的时候了。
阿德里安已经了然,他不动声色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看镜头。”那人连忙收回目光,眼神却四下乱瞥。
阿德里安看向镜头,将自己的实时照片留在上面。
那人将阿德里安的护照翻了好久,然后支支吾吾道:“有点问题,我们这边要留一份复印件,你等一下。”
说着,他将阿德里安的护照扣下,朝芙伦拉喊:“下一位。”
此刻芙伦拉也看出了异常。
她的二百零八条注意事项也不是白写的,只是她没想到,还没上船,诡计已经开始了。
芙伦拉冷笑:“你先复印,把上一个还回来,我再给你。不过我可提醒你,要是上一本护照出了什么差错,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弗比斯湾吗?”
那人在芙伦拉的盯视下打了个冷战。
他没想到这个长得矮矮小小的Alpha女人这么有威慑力。
“你是什么意思?”
芙伦拉微笑:“虽说商业竞争中不可以对其他竞争者使用异能,但你似乎不算是鬼眼的竞争者,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那人抿紧唇,浑浊的眼球与芙伦拉对视良久,然后沉默的将阿德里安的护照还了回来。
接下来,芙伦拉,乌芃,穆德里都通过的非常顺利。
直到兰斯。
那人再次对着护照ID首字母疑惑了。
他捏着护照迟迟未动,不解地打量了兰斯好几眼。
兰斯并没有跟他眼神对视,心道,果然收买的人还是有太多不确定性。
算了,等上了船,还有其他办法。
阿德里安:“这是我们鬼眼公会的员工,快点办吧。”
那人目瞪口呆。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高塔公会带了一个沙漠城的员工,鬼眼公会带了一个港谭的员工,要不是他实在微不足道,他甚至以为这两个公会联合起来玩他呢!
他郑重其事地给兰斯敲了一个通过,将护照还了回去。
往楼上走的时候,芙伦拉已经对阿德里安充满了崇拜:“哇塞主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核验官有问题的?”
兰斯也想知道,于是他放轻脚步,专注听着。
阿德里安自然不能泄露湛平川的身份,于是板着脸道:“来之前去沙漠城看守所咨询了一圈,获得了些灵感。”
乌芃:“还得是主管,牛逼!”
穆德里:“对,要从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我们底线不够低,但沙漠城总有人底线够低。”
兰斯莞尔。
阿德里安明显没说实话。
兰斯不经意掏出手机,在廊桥抓拍了一张港口的照片,然后他将照片发给湛平川,同时给梦境女巫留言——
【任务失败,静待时机。】
走过廊桥,他们获得了接待人员的一杯热带水果饮,随后有人引领他们前去办理入住。
VIP服务非常到位,他们全程坐在沙发上,有工作人员为他们申请房卡。
房型是邮轮最豪华的套房,兰斯与乌芃都是Omega,被分到一间,阿德里安与穆德里一间,芙伦拉自己一间。
工作人员将房卡递给他们就要退开,阿德里安主动开口:“给我们讲一下邮轮上都有哪些服务。”
兰斯微怔,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阿德里安这句话是为他问的。
在阿德里安眼中,他大概是第一次登豪华邮轮,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了解,又因为是新人,不好意思问。
没想到小丑这便宜哥哥看着冷淡,其实还挺细心。
“您的VIP卡可以免费使用邮轮上的所有服务,包括游戏厅,KTV,酒吧,十三家豪华餐厅,SPA按摩,保龄球,高尔夫,直升机环游,小艇追鲸,歌剧演出等,不过顶层的赌场以及地下一层的免税店除外。”说完,工作人员鞠躬离开。
阿德里安吩咐:“距离竞标日还有三天,大家提高警惕,一会儿放完行李,一起去竞标厅看看。”
高塔公会这边,湛平川与阿巴顿被分到一间,梦境女巫与莉莉分到一间。
阿巴顿进了屋,便老老实实往床上一坐,巨大的身躯将床压出了一个小坑。
湛平川看了小狐狸发来的照片,有点坐不住,他先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跑去阳台,趴在栏杆上,对着蔚蓝的大海和远处的棕榈林一顿猛拍。
拍完照,他挑了两张最好的给兰斯发过去,然后回屋,发现阿巴顿还在原处坐着。
“廖哥,你当初是怎么成为兰会长的保镖的?”湛平川翻着手机里的照片,装作不经意问。
“唔”阿巴顿抬起头,粗糙的手指在膝盖上抓了抓,瓮声瓮气答,“因为长得大,吃得多,人也笨,被爸爸妈妈送去Ploutonion斗兽。”
湛平川皱起眉。
Ploutonion,是希拉波利斯一个叫做地狱之门的地方。
很早之前,那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遗迹,遗迹门前有一汪温泉,前来朝圣的人饮用温泉水,并走向通往地狱的阶梯。
传说中,这里是掌管死者之神——冥王的地盘。
但现在,Ploutonion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角斗场,每天都有走投无路之人选择进入角斗场,与凶猛的野兽,或畸变的动物形态觉醒者生死搏斗。
一旦赢了,他们就可以带着大笔奖金回家,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们被圈内人称为‘羔羊’。
看台上多的是买票观摩血腥场面的看客,人命在他们眼里连牲畜都不如。
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些年Ploutonion发展愈加壮大,一掷千金的看客也越来越多,于是源源不断的‘羔羊’被送进Ploutonion,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迫的。
楚浮曾经跟联邦议会提过这个问题,但却被完全忽视了。
不用猜就知道,Ploutonion牵扯着多位议员的利益。
湛平川谨慎地问:“你是挑战者?”他没有用羔羊这个明显带有歧视意味的词。
阿巴顿摇摇头,闷声道:“是兽。”
湛平川怔然。
如果是‘羔羊’,赢了就可以带走大把现金,输了活下来,也能被及时救治,以后不再参加就是了。
但如果是兽,那么就注定一辈子待在Ploutonion,永远不可以离开,直至被‘羔羊’杀死。
廖无量的父母将他送入Ploutonion做兽,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时过境迁,阿巴顿对自己的遭遇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本就是个迟钝的人。
“他们杀人我不杀,被打很惨,会长看到我,买下我,带走我。”
湛平川非常意外。
在他眼里,兰闻道是个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商,他没想到,兰闻道还有这样一面。
“那你父母呢?”湛平川又问。
阿巴顿摇头:“没见了,会长说他们是坏人。”
湛平川伸手,轻轻拍了拍阿巴顿的肩。
廖无量放走了‘羔羊’,却觉醒了召唤亡灵的能力,或许冥冥中,地狱之门选中了他,赐予他来自冥王的力量。
手机铃声响,阿巴顿从兜里掏出小小的手机:“喔,大小姐叫我们出去。”
湛平川一笑:“嗯,走吧。”
阿巴顿蹭下床,床上塌陷的小坑才缓缓复原,湛平川拿着房卡,带上门。
梦境女巫和莉莉已经在走廊里等了,看他们出来,梦境女巫道:“先去竞标厅转转,熟悉地形,省的鬼眼那边做什么手脚。”
湛平川心道,我们才没有这么卑鄙!
莉莉蹦蹦跳跳,两根蓝辫子得意的甩飞起来:“我们一会儿去喝酒吧,再点一盘牛肉干给小傻逼先生。”
梦境女巫微笑:“可惜未成年不许喝酒。”
莉莉不满:“我们都到公海了公海!不用遵守任何法律的!”
湛平川插话,十分好奇道:“等会儿,小傻逼先生是谁?”
“”
莉莉表情一僵,手指拽着辫子疯狂打圈。
梦境女巫淡定道:“萧沙壁先生,在古汉语中,是草字头的萧,沙子的沙,戈壁的壁,萧沙壁是莉莉带的动漫手办。”
湛平川恍然:“哦,现在小朋友看的动漫我都不知道了。”
莉莉长出一口气。
同一时间,鬼眼公会已经走到了竞标厅。
那是一个宽阔的正方形房间,地毯是橙黄色的,四周的墙壁是棕褐色,房间里摆着上百张白色椅子,正前方是一个两阶高的平台,平台前还有一条长桌,大抵是用来展示样品的。
本次参与竞标的公会共有二十八家,很多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的。
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并没有足够的红鹦石,但如果赢得了竞标,日后也可以从其他公会处购买。
真正有实力的公会只有五家,其中高塔公会纯度最高质量最好,鬼眼公会储备最多,交货速度最快,算是竞争力最强的两家。
“也不知道这次竞标会是谁主持。”乌芃问。
这时,角落里一位穿着晚礼服的老年人笑着答:“自然是赛拉尔亲王的亲信。”
阿德里安抬起眼,这才注意到这位不起眼的老人。
他似乎是这艘邮轮上的迎宾人员,此刻正弓腰打扫着地毯。
他的脊背佝偻着,胡子已经完全花白,他握着吸尘器的手粗糙松弛,长着褐色的癍。
不过看得出来,他精神不错,身体还算硬朗。
穆德里神色微动,他与阿德里安对视一眼,笑呵呵走上前去:“老人家,怎么不是国王的亲信主持啊。”
老人格外松弛,用玩笑的语气说:“因为国王已经没有亲信啦。”
兰斯本还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想看这个大厅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可钻,然而听到这句话,他立刻抬起眼,紧盯着这位老人。
没有亲信?
兰斯从兜里摸出一张飞机上拿下来的纸巾,团成用过的模样,迈步走到老人面前。
他装作要往老人手中的垃圾袋里扔东西,然后不经意问:“国王斥巨资购买五百吨红鹦晶矿石,不会太过奢靡引起民愤吗?”
兰斯轻吸气,果然嗅到了老人身上淡淡的海腥味道。
这是个塔斯曼人。
其实曼星海号上有塔斯曼人并不奇怪,但是塔斯曼人做打扫卫生的工作就很奇怪了,众所周知,塔斯曼海盗国异常富有,福利待遇极好,这个年纪的老人完全可以在船屋里安享晚年了。
老人没有迟疑,没有闪烁其词,更没有避开话题,他很直白的对兰斯说:“会。”
由于答案过于出乎意料,兰斯甚至笑了。
如果身为国王,已经没有了亲信,那么最重要的就是挽回声誉和民心,逐步将权力收回手里。
此时再做引起民愤的事情,就仿佛是将国家拱手送人,除非国王对赛达尔爱到丧失理智,不然逻辑根本不通。
兰斯笑着道:“红鹦晶矿石产出量极低,国王一口气要五百吨,能拿出的公会可不多啊。”
老人躬腰,将吸尘器里的垃圾一点点倒进塑料袋里,云淡风轻道:“你们鬼眼公会不就可以吗?啊,门口那个高塔公会也可以。”
兰斯微怔,转过身去。
阿德里安等人也同时看向门口。
果然,梦境女巫领着阿巴顿,莉莉,湛平川出现在竞标厅。
梦境女巫穿一袭黑色紧身裙,踩着镶嵌水晶的高跟鞋,她的目光先落在兰斯身上,然后才不动声色地转向阿德里安。
同样,莉莉用余光偷瞄兰斯两眼,强忍挤眉弄眼的冲动,疯狂把玩自己的辫子。
阿巴顿快速扫向兰斯,然后掀起眼皮望向天花板,作无事发生状。
小少爷在隔壁阵营卧底,好久不见还不能打招呼,真郁闷。
与此同时,芙伦拉,乌芃,穆德里迅速望向湛平川,然后三人默契的将眼神扭向不同方向,并心虚地拍着腿上的灰,弹着空气里的小飞虫,抓着后背的痒。
大少爷在隔壁阵营卧底,包里揣的冷吃辣牛肉也不能投喂,真煎熬。
“哟,没想到主管大人顺利上船啦。”梦境女巫笑得迷人。
阿德里安淡淡道:“多亏对大小姐有所提防。”
梦境女巫故作讶异:“主管大人怎么知道是我们干的呢,别冤枉好人了呀。”
阿德里安面无表情:“对你们,冤枉了又如何。”
梦境女巫环抱双臂,遗憾摇头:“唉,看来鬼眼公会这次是有备而来了。”
阿德里安沉声:“彼此彼此。”
两位负责人见面就话不投机,阴阳怪气,针锋相对,反唇相讥
湛平川自动屏蔽无聊的打嘴炮,他趁机站在队伍最后,在高塔公会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向兰斯展示棕榈叶编的小皇冠。
反正对面都是他自家人,看到了也会当没看着。
芙伦拉,乌芃,穆德里抓痒抓的更用力了。
“咦这屋是不是有蚊子?”
“好像是啊。”
“哎我去,这给我痒的。”
他们三个嘟嘟囔囔,努力不往大少爷的方向看,在竞标厅内虚空索蚊。
兰斯对上湛平川的目光,悄然向后挪步,随后抿唇,眼中含着笑意。
反正对面都是黑灯会的人,知道该如何做。
阿巴顿连忙又仰头,脸都快与天花板平行了。
莉莉迅速低头,满地找钱。
湛平川朝兰斯微扬下巴。
芙伦拉,乌芃,穆德里:“”再挠就要挠破了!
兰斯接收到,快速眨了两下眼。
莉莉和阿巴顿的眼神四处乱飞。
梦境女巫冷笑:“鬼眼公会这是怎么了,身上长虱子了?”
阿德里安:“高塔公会是对天花板装潢和地毯颜色不满意?”
梦境女巫心道,那三个人满身乱抓,就是不往自己这边看,莫非有什么阴谋?
阿德里安心道,那两个人眼神闪烁,故意装作没看见他,难不成有什么诡计?
梦境女巫:“看到主管大人真是连参观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们先走了。”
阿德里安做了个绅士得体的手势:“大小姐请便。”
湛平川一见要走,脸瞬间垮了下去,朝兰斯露出个落单小狼般可怜巴巴的表情。
阿德里安重重咳嗽一声,湛平川“嗖”地收回表情。
梦境女巫听到咳嗽声,心中不悦。
这阿德里安看着斯文绅士,怎么这么没素质,都走了还要阴阳怪气。
结果她一扭头,就看见弟弟冲男朋友弯眼睛,表情特别宠溺。
梦境女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阿德里安皱起眉,兰绮到底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临走还要回个白眼。
第84章
梦境女巫带着小傻逼离开,兰斯这才有空回头,去寻那老人的身影。
然而角落里空空荡荡,不知什么时候,老人已经踪迹全无了。
芙伦拉好不容易耗到大少爷走,终于不用再挠大腿,她正想掩耳盗铃的给兰斯解释一番他们三个离奇的操作,却发现兰斯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
芙伦拉愣道:“兰斯,你在看什么呢?”
兰斯收回目光,突然问阿德里安:“为什么是红鹦晶矿石呢?”
阿德里安一怔,蹙起眉:“你想说什么?”
兰斯垂着眼,用食指关节轻敲下巴:“正常来说,在海底,高饱和度的荧光色更绚丽夺目,如今地下城中橘色荧光石,黄色荧光石,白色荧光石,粉色荧光石,都比红鹦石更适合做海底宫殿的点缀。”
“红鹦石在光线不足且纯度极高时,呈现的是暗红色,就像静脉血管里流出的血,身处海底,水是深蓝,宫殿是暗红,在这种环境下,真的不会抑郁吗?”
乌芃不解其意:“我怎么听不懂?反正国王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好了,管他抑不抑郁呢。”
穆德里毕竟年长一些,比乌芃稳重的多,他试着解释:“有没有可能是国王偏好奢华呢?毕竟红鹦晶矿石比其他荧光石贵多了。”
兰斯点头:“有这种可能,我年纪小,塔斯曼的历史也是最近才了解,桑德罗国王执政了这么久,以前有传出过奢靡的恶名吗?”
“这”穆德里看向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的眉头已经越锁越紧,他淡声道:“据我所知,没有,只听说桑德罗国王野心勃勃,谋略出众,虽然偶尔脾气很大,独断专行,但不可否认,在他的带领下,塔斯曼海盗国越来越富有了。”
兰斯轻笑:“何竞恩老师曾说,古时候很多开国皇帝也有独断专行的毛病,但历史证明,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一旦当初他们听取了谋臣的建议,或许历史就要改写了。”
阿德里安:“我对历史没有了解,不过你说的这些我认可,最初加入鬼眼公会时,我与会长也有诸多理念不一致,但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
兰斯幽幽道:“这世上的国家有两种富,一种是藏富于民,一种是藏富于国。联邦就是第二种,禁区内不惜搬运雨林,雪山,湿地生态区供上等人享乐,办公区更是终日灯火通明,而他们却要求首都城百姓节约用电,深夜连空调都不可以用。”
“但塔斯曼海盗国显然是第一种,塔斯曼人生来拥有独立船屋,国家会与联邦置换大量物资和食物,来满足国民的生活需求,哪怕下一代没能觉醒海洋生物形态,也不会被族群抛弃,可以选择生活在船屋。我想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统治者,总归不是昏聩无能,贪于享乐的人。”
芙伦拉与乌芃瞠目结舌,他们几乎被兰斯说服了。
芙伦拉轻轻捅了乌芃一下,乌芃回捅她,朝她无声做口型:“不愧是少夫人。”
芙伦拉也做口型:“大少爷果然不是肤浅的颜控。”
乌芃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大少爷,眼光是这个。”
兰斯的目光扫过来,只看到他们俩挤眉弄眼,唇角抽搐,仿佛在演默剧。
“怎么?”
芙伦拉与乌芃齐齐摇头。
穆德里抚了一把油光锃亮的头发,琢磨道:“所以红鹦晶矿石到底有什么不同呢?因为能给觉醒者的腺体提供能量吗?”
“不知道。”兰斯直白道。
或许刚刚那个老人知道,但一来他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没办法说实话,二来,他就算知道内情,也没必要告诉高塔公会和鬼眼公会。
无论国王想用红鹦晶矿石做什么,他们的任务,就只是供货赚钱而已。
想到这儿,兰斯被老人勾起的猜疑心便松弛了。
“我就是习惯性多想,其实和我们无关。”
穆德里也从怪圈里跳了出来:“嗯,反正塔斯曼乱不乱都波及不到沙漠城。”
参观完竞标厅,大家也都有些乏了,毕竟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就算商务舱也会觉得疲惫。
兰斯与乌芃一同进入房间。
乌芃将浑身肌肉重重摔在床上,舒服的叹息一声。
正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懒洋洋的从兜里摸出手机,掀起沉重的眼皮,扫了一眼。
乌芃眼睛瞬间瞪大!
【大少爷:乌芃,帮个忙,让我和我老婆单独相处一会儿,谢了。】
乌芃一骨碌身坐了起来。
兰斯还在喝水,被乌芃惊得蹙起眉:“怎么了?”
鬼眼公会这几个人今天怪怪的,说不出哪里怪,但就像是心里憋着事,怎么都释放不出去。
乌芃抓抓脑袋:“我出去一趟。”
兰斯诧异:“你不是困了”
乌芃假模假式地揉了揉肚子:“啊,我又饿了,先吃点再睡。”
说罢,乌芃捞起手机火急火燎的出屋了。
兰斯望着他的背影,水也不喝了,眼睛缓缓眯起来。
乌芃绝对有事瞒着他,他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去餐厅了。
想罢,兰斯就打算偷偷跟上去。
然而还不等他出门,湛平川的电话就堂而皇之地打了过来。
兰斯犹豫了一秒,停下脚步,选择接起湛平川的电话。
“宝贝儿,你身边有人吗,高塔公会他们去吃饭了,我想去找你。”
兰斯环视屋内,还真是巧了,乌芃也说出去吃饭。
“没人,我身边的也去吃饭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来!”
湛平川心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当然最清楚。
兰斯的手指落到键盘上。
此刻让湛平川过来,万一乌芃提前回来,那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可邮轮里四处都是参观的游客,只有房间私密性最好。
他要担着被鬼眼公会怀疑通敌的风险,与湛平川见这个面,而一旦搞砸,他不仅会被鬼眼公会驱逐,闫琦礼的下落也无从查起了。
想到这儿,兰斯缓缓牵起了唇角,敲下四个数字。
不过,白法老就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刺激,更有千钧一发之际,逆风翻盘的自信。
兰斯刚将房间号发过去不久,湛平川就从阳台翻了进来。
湛平川的房间正好在兰斯斜上方,走阳台比走楼梯还快。
兰斯回头,来不及与湛平川叙旧,就立刻向周遭其他阳台环视。
如果此刻正有人趴在阳台看风景,就会发现湛平川,那么他们就会有暴露的风险。
湛平川一把抓住他,将警觉到耳朵都竖起来的小狐狸抱到怀里:“放心吧,没人看到。”
兰斯确认没有威胁,才放松下来,他将手指攀到湛平川的脖颈,垫脚将唇凑到湛平川的耳骨,轻声问:“坠子呢?”
湛平川:“洗澡的时候摘下去了,我洗完澡来见你的。”
他回房以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他本打算编个理由去找兰斯,结果一出门,发现廖无量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桌上给他留了便签,说是去餐厅吃饭。
“今天运气真好,我想来找你,好像所有人都在给我创造条件。”湛平川边说边将兰斯的长发卷起来。
兰斯笑了。
他不会告诉小傻逼,高塔公会那边都是自己人,他们看到湛平川火急火燎的模样,自然要创造条件。
“是啊,刚好跟我同屋的也出去吃饭了。”兰斯指了指乌芃空荡荡的床。
湛平川捏过兰斯的指尖亲了一口:“傻狐狸。”
这边的条件可不是巧合,那是他特意吩咐的。
从一个独属于情侣的吻开始,两人的目光渐渐变了,他们不再闲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暧昧的氛围在房间内攀升。
“我还没洗澡。”兰斯抵着湛平川的额头喃喃道,他们的唇就快要贴在一起。
湛平川的手指在他背上轻抚,一下轻一下重:“我又不嫌弃。”
他刚欲含住兰斯红润柔软的唇瓣,兰斯就用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湛平川不解,就见兰斯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动人心魄的放肆:“我想你陪我一起洗。”
湛平川的呼吸几乎在刹那间粗沉了。
兰斯将湛平川拉进浴室时,特意看了眼时间,正常来说,吃饭怎么也要用半个小时,亲热是来不及了,但温存还是可以的。
湛平川却知道根本不用看时间,他将手机从兰斯手里抽出去,带上了浴室门。
淋浴水洒下来,很快将兰斯的长发濡湿,兰斯紧贴着湛平川漂亮的胸肌,手指按在弹性十足的肩头,在小麦色的皮肤上留下几个红指痕。
他仰头就去寻湛平川的唇。
湛平川却盯着兰斯坠着水珠的唇尖:“这么主动”
“想你。”兰斯歪着头,眼神十分纯情无辜。
操。
湛平川对他这个清纯劲儿最没有抵抗力,尤其在他们做很色情的事情时。
他记得兰斯发情热最后一天,他也逐渐沉沦在欲海里,会故意把自己的味道涂在兰斯腰窝,尾椎,腿根,甚至肋骨,小腹。
于是兰斯眼神迷离地问他:“你要用它在我身上画画吗?这支笔有点烫。”
湛平川俯身吻住兰斯的唇,将兰斯口中的津液与淋浴的水雾一同含进去。
两人用力感受着对方的存在,空虚了两周的信息素再次触碰到熟悉的气息,尽情释放出来。
吻了没一会儿,湛平川就将兰斯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然后凑向了垂涎已久的腺体。
“上次咬那么深,都没痕迹了。”湛平川的指腹绕着敏感的地方画圈。
兰斯难耐的在他怀里扭了扭。
湛平川小腹肌肉一绷,忍不住提醒他:“宝贝儿你再动,咱俩可就要洗很长时间了。”
兰斯抵住湛平川的人鱼线:“不行,乌芃马上就会回来!”
“不会的。”湛平川拉着兰斯的手,搭在自己后腰,然后含着腺体中心,用力一吸!
那块皮肤瞬间充血变红,浓郁的星玉兰香溢满了他的口腔。
兰斯颤抖着软在他怀里,齿尖要咬着他的肩头,才能稍微消解突如其来的快感。
湛平川喉结一滚,将星玉兰香尽数吞下去,故意问:“怎么反应这么大,老公还没咬呢。”
“因为很久没被老公安抚了。”兰斯的颤抖慢慢平息下来。
湛平川欲望高涨到极致,正准备咬破腺体,将信息素注入进去,就听浴室外传来有条不紊的敲门声。
咚咚咚!
兰斯立即推开湛平川,眸色瞬间恢复清明,一掌按停了淋浴。
“宝——”湛平川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兰斯捂住了唇。
“他回来了!”兰斯低声道。
湛平川心道,不可能,乌芃不可能没收到他的消息就回来。
“怕什么。”湛平川在兰斯掌心含糊不清说。
“你不怕我怕!”兰斯嗔道,“你代表高塔公会,我代表鬼眼公会,我们现在是对家!”
湛平川哭笑不得。
他想说他也是鬼眼公会的,他们绝不是对家。
“放心吧,他们进不来。”湛平川给小狐狸顺惊起来的毛。
兰斯却拉住湛平川的手,使眼色:“他可能没带房卡,你现在快点从阳台翻出去。”
“我们怎么这么像偷情?”湛平川身上还是湿的,衣服也没穿,最重要的,标记还没做,一想到要这么翻上阳台,他就心里憋屈。
“我们就是呀。”兰斯肯定。
“”
湛平川垂死挣扎:“宝贝儿,要不你先问问,我觉得或许不是他。”
谁料湛平川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乌芃粗着嗓子喊:“兰斯啊!塔斯曼海盗国的使者到啦!要见各家公会!现在主管在我身边呐!我正在找房卡呐!你现在方不方便开门啊!我们可马上要进去啦!”
兰斯递给湛平川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湛平川:“”
湛平川还欲说什么,兰斯突然凑上去,用力亲了一口他的唇,然后就将他推出浴室:“快走!”
湛平川确实不敢再耽搁,因为塔斯曼海盗国的使者到了,高塔公会也要去,他这会儿消失不好解释。
他拽住兰斯的手腕:“天黑见。”
兰斯点头:“嗯。”
得到了兰斯的口头承诺,湛平川才顶着一身水珠,迅速套上衣服,溜去阳台。
他猛地一跃,双手攀住上一层的栏杆,然后双臂用力,将自己提了上去。
兰斯见湛平川从阳台消失,才披着浴袍走到门口。
乌芃说着要找房卡,可迟迟不打算找到,直到兰斯一把把门拉开!
正贴着门框偷听的乌芃和芙伦拉险些一头栽进屋里——
“哎我去!”
“靠!”
兰斯轻挑眉:“你们”
阿德里安的目光飘向阳台,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原来你在洗澡,他们还以为你不在屋里了。”
他算是变相替芙伦拉和乌芃做了解释。
兰斯果然不再深想,转而对阿德里安道:“哦,我觉得飞机上脏,就简单冲了一下。”
阿德里安点头:“嗯,那你先穿衣服,我们在门口等。”
阿德里安背过身去,让兰斯关门。
兰斯合上门,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鬼眼公会的人观察能力一般,根本没发现一串通向阳台的湿淋淋的脚印。
阳台外,湛平川小腹用力,将自己荡起来,跃上旁侧房间。
他刚拉开阳台门打算进屋,就发现阿巴顿举着个苹果坐在床上。
阿巴顿看见落汤鸡一样从阳台跳进来的湛平川,不禁张大了嘴巴,苹果从肥厚的手掌中掉了出来。
他瓮声瓮气问:“你身上怎么湿的?”
这是和我们小少爷做什么了?
可是才十五分钟啊
湛平川没想到阿巴顿已经回来,实在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到底心理素质过硬,很快便镇定下来。
湛平川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迈步进屋,云淡风轻道:“哦,刚刚看风景时掉海里了,我爬上来的。”
阿巴顿:“”
第85章
塔斯曼使者的到来让众人始料未及,但各大公会还是如约抵达了VIP休息室。
一百余人瞬间将休息室填满,没有椅子的只好站着。
兰斯低调地贴着窗台,站在人群后方,听各大公会闲聊。
“我还以为塔斯曼官方要竞标那天再登船呢,没想到这么快,现在可还没出联邦的管辖范围呢。”
“你说使者今天见我们是什么意思?竞标流程大家都熟,难不成塔斯曼今年要玩新花样?”
“谁知道呢,我记得往年负责塔斯曼对外采购的都是陈明壁部长,那个人虽然要求高,脾气倔,但为人倒是正派。”
“可我听说,陈明壁已经死了。”
“啊?他才三十岁,不可能吧?”
“是在国王失踪期间去世的,说是常年超负荷工作,心脏骤停,猝死了。”
“好可惜,正值壮年,希望善待他的家人吧。”
“恰恰相反,听说国王回来后,在众人面前严厉斥责陈明壁,说他能力有限,本事不高,才会被这点工作累死,甚至给国家制度招来骂名,因此,国王非但没有给他家人补偿,反而把他们赶出了塔斯曼,自谋生路。”
“嘶国王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就不怕寒了旧部的心吗?”
“谁知道,塔斯曼人都说国王失踪一年,回来就性情大变,像被夺舍了一样,桩桩件件都让人寒心。”
“哥们儿,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媳妇是塔斯曼人啊,她这个人性子直,带头谴责国王,结果被驱逐出国了。”
兰斯把各家公会的闲话都听了个大概,果然对于塔斯曼,大家都有真真假假的揣测。
塔斯曼海盗国十分特殊,其国民大多生活在深海中,如果没有知情人引路,外人很难寻到他们的准确方位。
这也就导致联邦各大媒体对塔斯曼的报道基本是滞后的,甚至缺位的。
因此,即便是兰斯,对塔斯曼海盗国也知之甚少。
高塔公会与鬼眼公会所在位置隔着一段距离,梦境女巫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把玩自己的指甲,她先是回头看了看据说掉进海里的湛平川,又看了眼窗边红发湿漉漉的兰斯。
梦境女巫更加无语,多大的人了,搁这儿玩泰坦尼克号呢。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在大家开始不耐烦时,终于有工作人员跑进来通知:“诸位,古德绍部长来了!”
喧嚣声沉下去,很快,从铜金色大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西装的Alpha。
他的身材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六多,这在Alpha中是很罕见的,但与此同时,他的体重却远超Alpha的平均体重。
因为比例的错位,哪怕套在手工定制的西服里,他还是显得臃肿肥壮。
但更加悲惨的是,他的脂肪很任性的集中在了上半身,以至于他双腿极细,像两根摇摇晃晃的筷子,但他肚子圆润,胸口肥厚,一张脸又宽又肿,下巴上堆着三四层肥肉。
他的眼睛就像两个锐角三角形的窟窿,说是窟窿,并非是他没有眼珠,而是过多的肥油挤在眼睑上,硬生生将眼睑撑出半厘米的高度,以至于眼皮和睫毛被裹了进去,乍一看,仿佛眼珠深深凹陷。
兰斯打量着这个人,发现自己无法形容他的外貌。
古德绍已经胖得变了形,五官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轮廓,偏他还要趾高气昂地抬着下巴,把圆咕隆咚的大脸冲向天花板。
“有劳各位百忙之中赶来弗比斯湾,我代表塞拉尔亲王向各位问好。”
大概是因为太胖,他的声音粗糙憨重,听起来和他的人一样不受待见。
兰斯身边的几人又开始窸窸窣窣——
“塞拉尔亲王?为什么不是国王?”
“他们还没成婚呢,如今塔斯曼的统治者仍然是桑德罗国王,这位使者不怕大不敬吗?”
“或许国王不在意呢,或许他与塞拉尔琴瑟和鸣,真的要共同治理塔斯曼了。”
“那也应该说代表两个人问好吧,听他的语气,国王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古德绍背着手环视周遭,咧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各位可能不太认识我,我叫古德绍,是塔斯曼海盗国的财务部长,我的前任部长由于能力不足已经因公殉职,今后与各公会的商业往来都由我来负责。”
“今天提前来呢,主要是让各位先熟悉熟悉我,我的做事风格也简单,就是爱交朋友,我对朋友十足信任,也喜欢与朋友做生意,但想成为我的朋友呢,要经历一些考验。”
他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用那两个三角形的窟窿盯着在场的小公会。
“我知道根据以往的习惯,大家会觉得这支标大概率落在顶级公会手中,在此,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他陈明壁的行事作风,我不认同!”
“我认为联邦的小公会们同样有潜力,你们今天能到曼星海号上来,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接下来,就需要你们展示决心了。”
这些话,好似一颗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霍然掀起波澜。
休息室内蔓延起诡异的氛围,小公会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野心。
他们压低声音与自己人商量,语气里隐约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犹疑。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嗬,竞标还没开始呢,使者就先露脸了,这三天都要跟咱们待在同一艘船上,你觉得他在等什么呢?”
“嘶,还真是在等贿赂啊?塔斯曼现在已经这么腐败了?连国王的婚礼都敢动手脚?”
“人家是暗示,又没明说,你能抓住什么把柄。”
“咱们公会要不要试一试,且不说收益,如果能够力压鬼眼公会和高塔公会中标,以后咱们公会的名声就算是打出去了。”
“嘘,回去详谈。”
古德绍说完,看着满场掩唇商量的小公会,满意地笑了起来。
古德绍还记得塞拉尔亲口说,对国王,他可以纵容,但也要牵着缰绳。
他可以满足国王任性的要求,却绝对不给他最好的那个。
他同意用满宫殿的红鹦石做聘礼,但不代表他会像个舔狗一样荡尽财产。
他要让国王知道,他的宠爱需要用温顺来换,他的怜惜只给听话的Omega。
用红鹦石装点宫殿是国王提出的,在古德绍眼中,这是国王故意刁难塞拉尔亲王,是不顺从的表现。
但塞拉尔亲王果然英明,他没有拒绝国王的要求,反而利用这次竞标,破坏国王与几大顶级公会的合作关系,并借此给这些顶级公会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认清现实,以后塔斯曼的生意,是塞拉尔亲王说了算。
古德绍的目光在休息室里逡巡,冷不丁瞥到窗边倚靠的兰斯身上。
此刻兰斯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夕阳落在他红棕色的发梢上,仿佛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皮肤雪白,嘴唇润泽,鼻梁托着个银边眼镜,睫毛在镜片内缓慢眨动,看起来格外清纯。
古德绍很快判断出来,这个Omega处在最美好的年纪,仿佛一朵未经玷污的花。
他是塞拉尔最忠诚的狗,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图美色。
此刻塞拉尔的叮嘱在古德绍脑中飘然远去,他心中填满了对这个新鲜Omega的渴望。
古德绍的目光越来越意味深长,他肆无忌惮地欣赏着兰斯的脸和身材,生出蠢蠢欲动的心思。
兰斯的身上贴着鬼眼公会的标志,古德绍看在眼里,心中一动,调转了话锋:“当然,顶级公会在竞争中还是有很大优势的,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太过骄傲,可以明确的说,今后你们与塔斯曼的合作,势必要比以往更困难,还望你们多做些努力。”
‘努力’二字,被古德绍加重了语气。
兰斯感受到了古德绍冒犯的注视,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领口,手指抚过沉睡的蛾戎翁。
这世上从来不缺不长眼睛的蠢货,但是不值得生气,杀掉就好。
当然,他想杀古德绍并不只是因为这人好色,而是他从古德绍的语气中听出来,塔斯曼海盗国似乎并不想鬼眼或高塔中这支标。
他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他们的对手不是鬼眼公会,而是塔斯曼内部改朝换代的下马威,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这场婚礼注定是一次权力的让渡,而不是盛大的祝福。
那位塞拉尔亲王是想让联邦所有顶级公会看到,他已经有权力不选择最好的,只选择顺从的,这才是塔斯曼未来的新格局。
兰斯不管国王是恋爱脑还是迫于无奈,不管红鹦晶矿石是否有更深的寓意,现在那条虎鲸想用他们做示威的工具,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既然不想按规则玩,那就彻底退出游戏吧。
兰斯对休息室里的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的,但偏偏对高塔公会和鬼眼公会意义非凡。
所以当兰斯生出这个念头时,这两家公会的人也不约而同的与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湛平川沉眸,缓慢活动着手指,指骨被他捏出轻微的闷响,指尖银光忽明忽灭。
古德绍刚说第一段话,他就意识到,这次塔斯曼海盗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红鹦晶矿石的产量也好,质量也好,都是次要的,唯有态度是重要的。
是那条虎鲸眼拙,偏偏选了个贪官当财务部长吗?
不是的,他是要重新制定规则。
大家都是聪明人,经过这一次一反常态的任性,众人就都会明白,国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塔斯曼是这个人当道。
这个人可以不讲理,可以昏庸,但都已经是既定事实,各大顶级公会务必审时度势,与他重新建立合作关系。
湛平川不是很喜欢被人算计,更不喜欢塞拉尔将鬼眼公会当作秀肌肉的工具。
他此刻已经动了杀心。
然而紧接着,古德绍就盯上了他的小狐狸。
那一瞬间,湛平川什么思路,考量,逻辑,理智,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险些气的S级信息素震荡外溢。
什么档次的胖头鱼,居然敢惦记他宝贝儿,特么脑袋长裤裆里了吧!
刚刚还想着拧断脖子就算了,现在必须切成碎块扔海里喂鲨鱼!
梦境女巫斜靠沙发,拄着下巴,妩媚的眉眼越来越冷,如果足够细心,就能看到她的指甲已经刺破了皮质扶手。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的手指已经抠进了古德绍的眼眶里,把那双觊觎的眼睛剜了出来。
阿巴顿攥紧了铅球大的拳头,暗自运气,莉莉顶着一张无辜萝莉脸,从蓝色辫子里抽出一根黑色发夹,舌尖轻轻舔过最锋利的地方。
鬼眼公会那边也不遑多让——
乌芃和芙伦拉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咬牙切齿了。
妈的我们大少爷还没娶回家,你就想截胡?!
穆德里脸上还是微笑平和的,不过他反复推了两次眼镜,一道冷光从镜架边缘划过。
阿德里安最为沉稳,他连站立的姿势都未变,只是闭上眼,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沉了沉气。
古德绍冲着兰斯暧昧地摸了摸下巴:“我就住在十九层1901号套房,诸位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当然,问问题还是找些年轻人,了解的通透。”
说完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古德绍背起手,腆着肚子,意满离去。
芙伦拉冷笑:“他是在暗示谁去找他。”
乌芃笃定道:“他不想活了。”
穆德里夹着两指,贴在唇边,模仿着吸烟的动作,轻轻一呼气:“隔墙有耳,小点声。”
这话里的意思那些小公会也听出来了,背着古德绍,他们也忍不住嘲弄——
“呵呵,什么问问题,这是在暗示我们开价呢。”
“可真够小人得志的,也不知道国王为什么让他接替陈明壁。”
“你没听他说代表的是塞拉尔亲王吗,这位许是个关系户,国王在给夫家谋福利呢。”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们有与顶级公会一较高下的机会了不是吗?”
“可是他在扰乱市场,我们不能因为竞争不过顶级公会就让他为所欲为。”
“我才不管什么扰乱市场,做生意利益才是硬道理。”
其他五个顶级公会并没有加入讨论。
他们面色阴沉,陷入了纠结。
让他们花钱贿赂一个酒囊饭袋,他们觉得窝囊,可如果以后塔斯曼的财务部长都是这个人,难道他们就再也不赚这份钱了吗?
是否要出大价钱买通古德绍,成了他们最大的困扰。
夕阳坠落,曼星海号终于启航。
随着一声冗长的低鸣,船头划破海面,驶向大洋深处,甲板上,灯光盏盏亮起,在船身笼出一片安宁的光晕。
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86章
暮色降临,曼星海号离开弗比斯湾,进入无人管辖的公海。
灯光洒向海面,能够看到浓黑的海水上,浮起亮盈盈的蓝光。
海浪将夜光藻冲上水面,在井然有序的拍击声中,大海显现出它最瑰丽的颜色。
而遥远的塔斯曼,从莹蓝海面,经过一段漫长且沉冷的漆黑,抵达八百米深的海床,能看到更加壮阔的风景。
光巨口鱼张着巨大的嘴巴,摆动身体侧面的发光器,缓慢游过一座矗立在海底的宫殿。
宫殿的灯柱上,装满了采自地下城的荧光石,它们光线强烈,将每一块瓷砖都照得清晰可见。
这里曾经是一座随着沧海桑田沉入海底的古城,在塔斯曼海盗国建立后,桑德罗国王命令工匠将这里修缮,作为他今后的居所和办公地。
他没有劳民伤财的另建行宫,节省下来的资金刚好成为了抵御联邦清缴的关键,因此为塔斯曼换来了自由的命运。
在宫殿周围的海床上,栽种着数棵来自海底S级地下城的芦浦树,这种树的树干呈乳白色,外表光滑,好似竹节,叶片呈裙带状,绿色透明,分泌粘液。
每时每刻,都有气体从树干输出,再被叶片上的粘液包裹成气泡,缓缓升起来。
两个气泡撞在一起,便会融成更大的气泡,久而久之,气泡便将宫殿彻底笼罩起来,形成了一片没有海水的空间。
芦浦树生成的气体中,带有供人类生存的氧气,以及大量的水蒸气。
此刻,桑德罗正依靠在寝殿的座椅上,他面前的圆桌摆放着来自陆地的水果。
他有着健康细腻的棕色皮肤,在白色荧光石的照耀下,泛着动人的光泽。
他的身材修长,骨架匀称,肌肉线条是恰到好处的性感而不精悍。
他的双眸内勾外翘,细润狭长,左瞳是灰蓝色,右瞳是灰绿色,天生的异瞳让他的眼神比常人多了份神秘和妖冶。
桑德罗穿着件轻薄的白色长衫,两条蓝色束带交叉呈V型缠于胸口,长衫底端垂至脚踝,以防松垮,腰间用一条黄金与宝石制成的环带扎紧。
环带轻而易举地勾勒出他细韧的腰线,将扁平的小腹和挺翘的后臀衬托得更加突出。
桑德罗的腕骨和脖颈都佩戴着晶矿石制成的手链,这与长衫内,左胸口处,那颗圆形小环上坠着的是同一种。
他捏起一颗葡萄,疏懒地喂入口中,修长的小腿搭在身旁明黄的抱枕上。
这时,一个人逐渐逼近,影子漫上台阶,挡住了桑德罗面前的光线。
桑德罗并未抬眼,他漫不经心的将葡萄皮吐出,还想摘第二颗。
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的下颌和细嫩的脖颈。
紧接着,大手挑起他的下颌,将一颗葡萄塞入他口中。
桑德罗含住葡萄,没有咬动,而是用异瞳看着面前一身漆黑的男人。
男人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摸下去,在细腻的皮肤上止不住的流连,男人低喃着:“Sandro,你简直是这片海域里最美的夜明珠。”
桑德罗扯唇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
男人的手还想往胸口那颗小环上摸去,在他即将得逞之时,桑德罗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塞拉尔,你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吗?”
塞拉尔默不作声,漆黑的眼仁闪烁片刻,才终于收回了手。
他打量着国王诱人的身材,性感的肤色,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仪式感。我会为你修建红鹦石镶嵌的宫殿,会在订婚仪式上当众标记你,会在成婚那天,和你在精心打造的宫殿内交配,让你怀上我们的孩子。我会精心照顾这个国家和你,毕竟第一眼见到你时,这就是我的梦想了。”
桑德罗的笑容更深了,他坐直身子:“我要让中标的公会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为我们送上祝福。”
塞拉尔很不喜欢桑德罗说话的方式。
桑德罗当国王太久了,他从来都不会请求,只会命令,比如刚刚,他明明可以说‘想’,但却偏偏说了‘要’。
结婚后,塞拉尔是不会允许自己的Omega如此没礼貌的。
他用手指撩起桑德罗的深紫色卷发,摩挲片刻,沉声道:“可以,我姑且让他们多留几天,不过这次我不打算与那些顶级公会合作了。”
桑德罗倏地收紧了手指,瞳孔缓慢缩了起来:“只有他们才能拿出最好的红鹦石。”
塞拉尔语气怜惜,又透着无情:“我知道,但陛下如此奢靡,下面难免生出怨言。我虽然爱你,却不能毫无底线的纵容你,不然以后,你也会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桑德罗牙关暗自咬紧,但一个呼吸之间,他就把恨意悄然藏起来,然后摆出一副很肤浅的不悦的表情,拍开塞拉尔的手,扭过身:“随你。”
塞拉尔没有怀疑,他蹲下身,抚摸桑德罗的小腿:“陛下虽然在闹脾气,但这很像情侣间的相处,我很满意。”
这时,他的无线频射通讯器上出现了一串字符。
塞拉尔低头看了一眼,站起身:“我还有事,你先休息吧。”
等他离开,桑德罗眼中才出现毫不掩饰的杀意。
指甲刺破了桑德罗的掌心,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掌纹渗下来,他已经失去了所有通讯设备,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被驱逐的陈家身上。
他只能祈祷,陈家可以顺利传信给那两位故人。
塞拉尔离开芦浦树的供氧范围,化成一条虎鲸,飞快朝水面游去。
庞大的身影在漆黑的海水中一晃而过,惊散了数只白鲨,但他此刻无暇享用这些鲨鱼,他一跃跳出水面,以人类的形态落在舰艇甲板上。
“怎么?”塞拉尔不顾身上的海水,直截了当问前来迎接的鮟鱇鱼形态觉醒者。
“亲王,陈明壁那个老爹,今天在竞标厅见到了高塔公会和鬼眼公会的人。”鮟鱇道。
塞拉尔眼睛眯起来,猛地向水中望去。
他自然看不到桑德罗的身影,墨黑的海水呼啸翻滚,吞噬了一切。
“他都说了什么?”塞拉尔冷冷问。
鮟鱇皱起眉,语气犹豫:“好像也没说什么,倒像是对国王真有点怨气似的,说国王奢靡,引起民愤什么的。”
鮟鱇反复听了陈顺安的话,确实没察觉出端倪,不过塞拉尔要他事无巨细的通报,他只好照实说了。
听及此,塞拉尔凌厉的目光渐渐平和下来,他不再盯着水面,继续问:“陈明壁老婆呢。”
鮟鱇:“哦,离开船屋后,她带着儿子住在热情郡原住民的破树屋里,要不是带着个拖油瓶没法工作,陈顺安那老头也不会年纪一把了还上邮轮打工。我们的人说,这女人已经快要疯了,成天咒骂国王呢。”
塞拉尔听到那女人的惨状,冷笑道:“骂什么了?”
鮟鱇:“说国王狼心狗肺,不得好死,骂他伪善卑鄙,榨干下属的全部价值。她不是躲着骂,而是在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诉苦。我觉得他们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恨上国王了。”
塞拉尔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继续监视。”
鮟鱇不解:“亲王,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了他们?”
塞拉尔冷冷瞪了鮟鱇一眼,斥道:“糊涂!要是陈明壁的家人一起死了,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这里有阴谋?国王才失踪一年,塔斯曼的人心,没那么容易改变,尤其是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年人,他们认准了Sandro,不肯接受第二个统治者。”
鮟鱇忙低下头,赔笑:“还是您想的周到。”
塞拉尔沉了沉气:“还有,你告诉古德绍,让他这两天老实点。”
鮟鱇:“是!”
夜色漫长,斑斓的灯光闪烁在曼星海号歌剧厅。
经典歌剧《雨中曲》刚刚落幕,演员齐齐鞠躬,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经过三次致谢,大幕才彻底合上,游客陆陆续续离开座椅。
与此同时,射手公会的负责人满面带笑,从1901号房间出来,他边后退边推辞:“您不用送,不用送,希望我们公会能跟塔斯曼海盗国保持长久的合作关系。”
古德绍粗糙憨重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回荡在走廊中。
射手公会负责人带上门,才卸下一脸的假笑。
就在刚刚,他送出了一份价值一百万的大礼,这使得他们即便中了标,也收不回太多的利润。
但这次破费,并不是为了眼下的利益,而是为了打通古德绍这层关系。
射手公会负责人强忍肉痛,捂着心口下了楼。
他走了没多久,长龙公会的负责人就紧赶慢赶上了楼。
一晚上,古德绍收了不少小公会的礼物,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漂亮的红色头发Omega。
古德绍冷哼:“妈的,不识抬举。”
这可是上亿的单子,哪怕对顶级公会,也是不小的诱惑了,鬼眼凭什么这么沉得住气,一个员工都舍不得送过来?
古德绍又等了一会儿,顿觉烦躁不已。
手下有贴心人,喊了那些刚表演完歌剧的漂亮Omega上来,供古德绍挑选。
如果是平常,古德绍肯定会在这里面选两个顺眼的,好好享受一夜。
然而他此刻越是得不到,越是被兰斯勾得心痒痒,他总觉得这些演员的眼神太功利了,不够清纯,他想玩点青涩的,没被Alpha碰过的。
“走走走。”古德绍挥手将演员们赶走,“我上赌场玩一会儿。”
手下忍不住提醒:“可是塞拉尔亲王让您这两天老实点。”
古德绍三角形的眼眶对着手下,肥脸耷拉下去:“我只是去赌钱,碍什么事了?”
手下不敢忤逆他,县官不如现管,把古德绍惹生气了,塞拉尔亲王也不会奖励他的。
古德绍腆着大肚子,提起卡着裆的西裤,慢悠悠出门,带着一帮手下朝赌场走去。
他十分注重排场,也享受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一路上,手下开道,呵退两边的游客,护着古德绍大摇大摆地进入了赌场。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邮轮大厅。
“塔斯曼的大官去赌场玩了!”
“听说真一掷千金啊,好有钱!”
“好家伙,他还带着十个手下,那帮人都不玩,就在旁边保护他,搞得都没人敢跟他同桌赌。”
“哦?他玩的是黑杰克啊。”
“据说有几个小公会得到消息,巴巴的上去陪玩了。”
“呵,可真是狐假虎威,小人得志啊。”
高塔公会等人刚看完歌剧,正在餐厅吃夜宵,烤得热气腾腾的番茄肉酱披萨上洒满辣椒粉,旁边还有一碗酸奶酱。
餐还没来得及吃,消息就从隔壁桌传了过来,几人同时一顿,用余光瞥了瞥彼此。
湛平川卷起披萨,三两口咬完,随后拍了拍手,朝梦境女巫笑道:“琦姐,我吃多了,去消化一下。”
梦境女巫搅合着杯中的咖啡,漫不经心点了点头。
湛平川甩开餐布快步走了。
莉莉舔去唇角的酸奶酱,也跳下椅子:“哎呀,我想去打游戏机。”
梦境女巫抬眼,叮嘱道:“别玩太久,注意眼睛。”
“嗷!”莉莉蹦蹦跳跳地走了,两根蓝辫子甩的欢快。
阿巴顿偷偷掀起眼皮,揉了揉肚子,瓮声瓮气道:“大小姐,我先回房睡觉吧。”
梦境女巫咬了口披萨,含混道:“嗯,去吧。”
阿巴顿站起身,脑袋险些顶到了房顶,他抓抓后脑勺,光明正大地走出餐厅门。
等所有人都走了,梦境女巫将披萨放下,按着后颈眯眼放松了一会儿。
天黑了,又没人打扰,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一个不想与顶级公会合作的财务部长,本就没有了活着的价值,更何况,他还敢觊觎她唯一的弟。
梦境女巫一撩波浪长发,踩着高跟鞋离开了餐厅。
台球室,乌芃狠狠一杆将黑球打飞!
芙伦拉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二逼,黑球不能打!”
乌芃:“你就说我进没进!”
芙伦拉:“进了你就输了!”
乌芃:“打球看的是技术,看什么颜色?”
穆德里前来打圆场:“哎呀好了好了,你随他玩吧,他这浑身肌肉的,哪学过这种运动。”
芙伦拉:“所以才要教他规则啊!”
乌芃:“规则就没问题吗,黑球凭什么不能打?”
三人正在激烈辩论,就听隔壁桌边打球边说起赌场的事。
据说射手公会的人哄着古德绍,几次摸的牌都很好,但愣是没赢。
芙伦拉,乌芃,穆德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芙伦拉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给球杆擦起了巧克粉,乌芃从球网里捞出了那颗黑球,放在球桌正中央,穆德里不动声色地扶了扶眼镜架。
兰斯正倚在窗口喝荔枝海盐鸡尾酒,见吵闹声没了,他才放下酒杯,好奇看向鬼眼公会这几个人。
芙伦拉第一个放下球杆:“打累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乌芃扯了两张面巾纸:“那我上个厕所。”
穆德里:“夜里凉,我去房间加件衣服。”
阿德里安盯着三人的背影不置可否,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小费,放在了台球桌上。
兰斯笑问:“他们真的吃饭上厕所加衣服去了?”
阿德里安不答,只道:“你先回房吧,我去看看。”
说罢,阿德里安也走出了台球厅。
不过一会儿功夫,台球厅就只剩下了兰斯一个人。
他眯眼思索片刻,一口将鸡尾酒饮尽,然后把爬到杯边偷偷舔盐粒的蛾戎翁摘下来,藏在袖子里,迈步走向赌场。
蛾戎翁白色的小圆壳微微有些发红,杯边那点酒精已经把它迷得晕头转向了。
灯光迷离,音乐喧嚣,老虎机上快速转过五彩斑斓的图像,当转动缓缓停住,定格在一幅画面,有人爆发出愤怒的嘶吼,有人手舞足蹈,惊喜尖叫。
随着机器响动,大把的筹码被吐了出来,蓝蓝绿绿,映亮了人们狂热的眼。
老虎机的后方,银色轮盘一圈圈转动,小球在轮盘中颠动翻滚,围着桌子的一双双眼睛紧盯向小球,一旁有红有白的数字上,压着无数筹码。
小球终于停住,指向命运的数字。
“双!黑!大!”随着一声嚎叫,筹码被尽数推翻,获胜者将所有筹码揽入怀中,又热血沸腾的全部压在了下一场豪赌中。
古德绍就坐在那张最大的桌前,口中叼着一枚雪茄,他时不时掀开牌看一眼,然后不断加注着筹码。
十名手下荷枪实弹守在他身边,将好奇靠近的游客拦在古德绍一米以外。
“哟,古部长这把牌这么好,还要加注?”
“今天可真是古部长的幸运日,这短短一会儿都赢多少了。”
“唉,还是我们胆小,没有古部长的魄力啊。”
“古部长财大气粗,器宇轩昂,可比以前那个陈明壁强多了。”
几个小公会的负责人你一言我一语,恭维不停,把古德绍哄得哈哈大笑。
他们之间倒是没有矛盾,因为塔斯曼需要的红鹦晶矿石量大,他们一个公会肯定吃不完,所以也不在乎别人分一杯羹。
好运总是伴随着厄运,幸运极致,危险也悄然降临。
梦境女巫靠在酒台边,一边盯着古德绍,一边取出口红给自己补了个妆。
她对身边的搭讪充耳不闻,只是风情万种地轻抿了两下嘴唇。
很快,古德绍的一位手下目光转过,迅速被梦境女巫吸引,他贪婪地望着梦境女巫,就见梦境女巫妩媚一笑,眼底微微亮起红光。
莉莉盘腿坐在一台老虎机背面,她个子矮,人娇小,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她叼着自己的两根辫子,仰着头,将笔记本举过头顶,用铅笔在上面刷刷写了一行字——
【房顶的水晶吊灯砸在古德绍头上。】
阿巴顿像一坨小山一样窝在墙角,他耷拉着眼皮,扶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
于是无人察觉的牌桌底下,一只亡灵撕破空气,钻了出来。
芙伦拉顶着亚麻色小辫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旁人只当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好奇乱窜,无人看破,她行走的路线,是一张象征死亡的符咒,而古德绍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咒心。
乌芃立在窗前,揉揉肩膀的肌肉,目光望向浓黑的云层,只见他眼球一翻,云层中,一道闪电倏忽劈下。
穆德里到底斯文,他闭着眼,将眼镜摘了下来,用衣服的一角仔细擦拭着镜片。
将镜片擦干净后,他重新戴好眼镜,目光不错地盯向古德绍的方向,然后他用一根手指,缓缓的,将眼镜推了上去。
阿德里安站在赌场的门外,手插在兜里,颀长而立,默不作声。
就在刚刚,发牌的荷官已经变成了供他支配的木偶,荷官手指夹起一张锋利的扑克牌,冷冷盯向古德绍的脖子。
湛平川懒懒散散坐在轮盘桌前,正对着古德绍的牌桌,他的手指把玩两枚红色筹码,看着银色小球滚来滚去。
古德绍扯着嗓子大言不惭:“那些顶级公会们鼻孔朝天惯了,早该有人给他们立立规矩,我跟你们说,今天鬼眼公会有个红头发小O,还一个劲儿朝我抛媚眼呢。”
湛平川嗤笑一声,目光沉冷,两枚筹码从他掌心掉落,一道银色光线闪电般绕过人群,直奔古德绍的口舌而去!
兰斯披着件低调的灰色外套,快速从古德绍背后穿过,蛾戎翁从他袖口一跃而起,悄然落在了椅子腿上。
它将须须甩到脑后,迅速攀上古德绍肥厚的身躯,在被撑开的裤腰处,亮出了自己的毒刺。
几乎是同一时刻——
被蛊惑的手下突然抬起PS-01突击手枪,对准古德绍的额头就是一枪!
桌下的亡灵将古德绍的灵魂硬生生拖出来,拽着双腿,向两边撕扯。
画好的符咒开始发动,身处咒心的古德绍仿佛被万剑穿心,血液凝滞。
与此同时,穆德里没有眼镜遮挡的眼中射出两道激光,贯穿了古德曼肥厚的身躯。
云层间,电荷激烈碰撞在一起,汇聚成威力巨大的闪电,紫光骤然劈进窗户,正中古德绍的后背。
湛平川的银丝贯穿了古德绍的唇舌,从后脑射出,荷官右手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扑克牌干净利落地划破了古德绍的喉咙。
蛾戎翁的毒素迅速蔓延至古德绍全身,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彻底爆开。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古德绍睁大三角眼眶,面色绛紫,异能还在指间将发未发,只见头顶的吊灯轰然砸下,将他肥硕的大头砸了个脑浆迸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
“部长被人袭击了!快快快!”
“凶手是谁!找凶手!”
“救部长!”
“恢复系觉醒者呢?快速确定致命伤!让恢复系觉醒者医治!”
“报告,部长身上共有N处伤痕!致命伤是”
“是”
“报告,每个都很致命!部长已经没救了!”
第87章
高塔竞标小队欢乐聊天群——
【兰绮女王:???】
【莉莉要考星大:】
【廖无量是老实人:O.o】
【小红狐狸豢养高手:呃】
【兰绮女王:各位都在哪儿:)】
【莉莉要考星大:游戏厅!】
【廖无量是老实人:房间睡觉。】
【小红狐狸豢养高手:等等,听我给你编。】
【兰绮女王:说实话:)】
【莉莉要考星大:7号老虎机背面。】
【廖无量是老实人:左上角垃圾桶边。】
【小红狐狸豢养高手:玩轮盘赚了三万那桌。】
湛平川后悔不已,他的异能在老浜小队面前展示过,兰绮已经知道了他用银丝和屏障,而刚刚他出手的时候,兰绮身为S级,自然也能看清刺入古德绍口中的银光。
他该怎么解释,他要杀古德绍这件事呢?
总不能说他宝贝儿在鬼眼公会,但被古德绍觊觎了吧。
谁料——
【兰绮女王:卧槽你赚了三万?!】
兰绮居然根本没有问!
湛平川大惊之余,双手打字告诉了兰绮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
【小红狐狸豢养高手:我从小运气就特别好[无奈摊手].jpg】
【兰绮女王:】
鬼眼公会塔斯曼出差群——
【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私自行动怎么不跟我商量。】
【穆德里:嗐,这不觉得都是小事嘛,自己就搞定了。】
【乌芃:是啊是啊。】
【芙伦拉:咳,主管大人,荷官和保镖都是你?你的灵魂置换已经能同时附身两个人了?】
【阿德里安:保镖不是我。】
【乌芃:穆德里,我看见你的激光了,芙伦拉画咒时我就看到了。】
【穆德里:我也看到你的闪电了。】
【兰斯:[茫然].jpg】
他发完消息,轻轻安抚被闪电吓到的蛾戎翁,心道,原来操纵电荷是乌芃的异能。
蛾戎翁耷拉着两根须须,将几只爪爪全部缩进壳内,蜷在兰斯的掌心不敢睁眼。
刚才它吭哧一口咬下去,就见明晃晃的闪电猛劈在古德绍后背,然后古德绍就开始冒烟。
小虫顿时全身一麻,从古德绍身上跌了下来,它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数爪并用朝兰斯飞奔而去,等爬到主人手里,它才爪爪一软,怂怂的缩成了球。
【乌芃:咦兰斯,你是不是穿着灰衣服,你怎么也来赌场了?】
【兰斯:啊。】
兰斯懊悔不已,他走的离古德绍太近了,在动手之前应该仔细摸查环境的。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大家借口离开都是为了杀古德绍。
幸好在这么多伤害的叠加下,蛾戎翁的毒素被悄然隐藏,没人会发现他曾经动过手,他只要解释自己是好奇才来赌场就好。
然而兰斯的字还没打完,群里就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
【芙伦拉:咳!】废话,没看到古德绍的后脑被熟悉的操作刺穿了吗?
【穆德里:咳!】当然是来跟大少爷私会的。
【乌芃:哦哦哦!】
兰斯手指停住,蹙眉不解,咳什么,又明白了什么?
不过既然没有人再追问,他也识趣地删掉了编的瞎话。
【芙伦拉:话说我怎么感觉不止我们?】
【阿德里安:的确。】
【芙伦拉:大吊灯是怎么掉下来的?保镖又是怎么回事?】
【阿德里安:看对面。】
芙伦拉立刻抬头朝对面望去,就见兰绮已经从酒台起身,甩着波浪长发扬长而去。
阿德里安目光一紧,加快脚步拦在兰绮面前。
两家公会终于碰面。
此时此刻,见到彼此,那些多出来的异能,就可以解释了。
兰绮双手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打量阿德里安:“好巧啊主管大人。”
阿德里安:“不巧,高塔公会为什么要杀古德绍?”
阿德里安并不拐外抹角,他看的很清楚,古德绍身上中了那么多技能,有一半都不是鬼眼的手段。
兰绮一笑:“当然是因为他不想跟顶级公会合作了,难道鬼眼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兰绮心道,其实是因为这蠢货敢惦记老娘唯一的弟!
阿德里安淡声道:“自然也是。”
不过更因为,他觊觎了鬼眼的少夫人。
兰绮摊手:“看来我们两家公会真该多交流,早知道鬼眼要出手,我们就不费心了。”
阿德里安:“你们说的话,我不敢信。”
兰绮扯起红唇,眼中狡黠:“不至于吧,至少这次,我们都有了对方的把柄。”
阿德里安:“那就希望大小姐在面对塔斯曼的追究时,也能保守秘密。”
兰绮嗤笑:“没有证据,塔斯曼凭什么追究到高塔身上,难道鬼眼不是因此才肆无忌惮的吗?”
兰绮的异能可以借刀杀人,根本不用担心被追查到,所以她才心安理得的动手。
阿巴顿召唤亡灵,破坏的是古德绍的灵魂,尸检肯定也检查不出异样。
湛平川的S级异能还好,能看见的没有几个,恰好在那时关注古德绍的,就更是寥寥。
最棘手的是莉莉,吊灯掉下来的太准时了,很容易让人看出是做了手脚。
不过幸好,塔斯曼注重搞钱,忽视科技,没有联邦那么高端的仪器,无法提取古德绍身上的异能信息素。
相比之下,鬼眼公会确实猖狂多了。
那闪电,那激光,她看得清清楚楚,吊灯砸下来前,古德绍身上的烟都窜起一米高了。
但同样的,监控摄像无法记录异能,鬼眼公会咬死不承认,别人也拿不出证据,毕竟能造成类似伤痕的异能还有很多。
阿德里安当然不会告诉兰绮,他们这边没有商量,全员私自行动。
他淡淡道:“塞拉尔给顶级公会下马威,我们当然要回敬一二。”
兰绮了然:“没想到主管大人报复心还挺强。”
小丑这便宜哥哥看着沉稳,原来也是个骄傲猖狂的人。
阿德里安敛眸认下,并不辩驳。
赌场里依旧骚乱着,开枪的手下和割颈的荷官很快被控制起来,然而两人此刻眼神慌乱,浑身颤抖,对着古德绍残破的尸体不知所措。
荷官完全没有了刚刚那段记忆,他觉得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再醒来,手上就已经捏着那张沾血的扑克牌了。
“不是我啊先生,我我只会在牌桌上做手脚,我连觉醒者都不是,怎么可能用纸片划破古部长的脖子啊!”
安保队长恶狠狠道:“我怀疑你修炼过东方功夫。”
荷官绝望道:“我都没有去过东方!”
而开枪的手下连为自己辩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古德绍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出这种念头,不知道那股愤怒从何而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冷静下来,古德绍已经是一滩尸体了。
塔斯曼人不断驱赶凑上前看热闹的游客,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古德曼脑浆迸裂,鲜血四溢的恐怖场面,被忠实的记录在镜头里。
“不允许拍照!立刻删除照片!关闭所有邮轮网络和卫星通信!”
“快他妈去叫人!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维持秩序!”
“立刻告知塞拉尔亲王!就说古德绍部长被不明异能刺杀身亡!”
“游客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通知不允许出来!”
几道命令传达下去,人手不足的弊端就显现出来,曼星海号的游客足有四千人,想让所有人从游玩的地方老实回房间,谈何容易。
古德绍的尸体逐渐失去了温度,他手中攥着一把红色的筹码,怀里还揣着塞拉尔赐予他的任命文书。
从他藏在石缝里,意外看到塞拉尔与联邦议员偷偷会面时,他的辉煌人生就开始了。
可他至死都没想明白,这段人生为何如此短暂。
十七层的高级套房中,夜行者公会与七星莲公会终于坐不住了。
“长龙公会和射手公会他们下午就去献殷勤了,我们真的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长龙和射手是什么东西,我们可是顶级公会!”
“顶级公会的脸面就这么重要?你以为,公平竞争我们争的过鬼眼和高塔吗?”
“难不成我们就自降身价,对那种人阿谀奉承?你没看到他对鬼眼公会的小朋友色眯眯的眼神?”
“赚钱有什么磕碜的,你管他是什么人,合同到手才是真的!”
“你们会长能同意?”
“咱俩现在就向各自的会长申报,看看他们怎么说。”
“行啊,要是我们会长同意,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赔笑!”
两人同时拿起卫星电话,拨打会长的私人通讯。
“怎么回事?电话拨不通了。”
“我也拨不通。”
“是不是现在在公海深处了,卫星电话信号也不行?”
“有可能。”
“别打了!清醒一点吧,难不成会长会说让我们去阿谀奉承?他就算这么想也不会这么说!”
“你——”
“你不去我可去了,不就是一张脸吗,能分一杯羹总比白跑一趟强!”
“唉你等等我!”
两家公会做了大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要放下身段向古德绍示好。
然而他们刚出房间,就见塔斯曼的护卫队匆匆跑过,厉声道:“古德绍部长遇刺身亡,烦请所有公会回到自己房间等待!”
夜行者公会:“”
七星莲公会:“”
护卫队匆匆跑向赌场的方向,铺着红毯的长廊里灯火通明,楼梯传来凌乱沉重的震颤,人流如水,倾泻而下。
红色警示铃接踵响起,凄厉聒耳,欢声笑语就此戛然而止。
海风萧瑟,曼星海号彻底陷入肃杀。
邮轮负五层员工内舱房中,陈顺安被警示铃惊醒,他佝偻着后背爬下床,小心地扒开门缝,却意外发现,监视着自己的两个人不见了。
他很快意识到,邮轮里出了大事,人手不够,所以负责监视他的人被抽调离开。
他心脏狂跳,深吸不止,苍白的鬓角瞬间挂上薄汗。
他明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将信息传出去,为自己的儿子,为国王报仇。
陈顺安合上房门,扶着冰冷的铁架走入安全通道,他熟练地绕过几道狭窄的小门,终于看到了有些陈旧腐朽的货梯。
与游客不同,邮轮的服务人员都住在海平面以下无窗的内舱房中,房间极度狭窄,仅有五平方米,勉强能装下一张床,一张桌。
他们是看不到大海的,不仅还不到大海,还要闻着通风口传来的混合炒菜味。
因为这里与冷库和厨房相隔极近。
从被屏蔽的员工房到能接收卫星信号的甲板,共有五层楼高,可以乘荒废的货梯直达。
陈顺安紧握工友的手机,走进了货梯。
数字一格格上跳,他的心也逐渐上浮,手机在他掌心被汗打湿,他的神经也随之绷紧到了极点。
就快要到了
只要他买好通讯服务,就可以发出那两条消息,他早已把国王的两位故人的号码深深刻在了脑袋里。
叮!
货梯停在了一层,随着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大门缓缓张开。
陈顺安迫不及待地挤出去,走到甲板边缘。
黑沉的海浪就在眼前,凄厉的嗡鸣不绝于耳。
陈顺安强迫自己停止手抖,他借着微弱的光亮,输入一串房号与密码,成功购买了一天的通讯网络。
喜悦渐渐跃入了心头,他连忙拨打了第一个号码,只听“嘟”一声,信号被截断了。
陈顺安看着失去显示的手机屏幕,心轰然坠落,沉入谷底。
就在此刻,他听见身后的安全通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监控显示他上甲板了!”
“快追!”
“妈的老小子,果然心怀不轨,趁乱就溜!”
“别让它入水,他是海龟形态觉醒者!”
“哼,他敢入水就试试,我可是鲨鱼形态觉醒者。”
“我看到他了!”
陈顺安回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那是昨夜还与他把酒言欢的厨师朋友,他们甚至热情的将手机借给他,劝说他多跟儿媳和孙子联系。
然而此刻,这两个人正面露贪婪的朝他扑过来,仿佛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勋功章。
原来,塞拉尔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不止一个,塞拉尔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国王。
到了这种境地,陈顺安反倒平静下来了。
图穷匕见,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活下去,但至少死之前,他要为国王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将输入过号码的手机用力砸向铁架,直至支离破碎,然后他转身朝楼上跑去。
安全通道里闪烁着淡绿的幽光,仿佛一条漫长的冥河,通往深邃的地狱。
海龟明明是很慢的,况且他也已经老了,走不动了。
但他耳边分明生着风,他的胸膛好似风箱,剧烈的起伏。
呼——呼——呼——
陈顺安仿佛不知疲倦,踩下一个又一个台阶,他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拼死一搏!
“陈顺安!是不是你!”
“老头,昨天还一起喝酒,怎么今天看见我们俩就要跑呢?”
“劝你老实点!立刻站住,好好解释清楚,你上船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跑了,顶层是直升机停机坪,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陈顺安并不回应,汗水打透了他的衣服,膝盖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楼梯仿佛摇摇欲坠。
五层十层十五层
二二十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跑到安全通道的终结,他年迈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肌肉和骨骼开始剧烈颤抖。
备受苛责的内脏拧成一团,一股股腥甜的热流向上翻涌。
他感到鼻子里淌出液体,喉咙里尝到腥咸,他不确定那是汗还是别的什么,他天旋地转,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辨不清前路。
但他强撑着推开厚重的铁门,冲了出去。
刹那间海风猎猎,扑面而来。
他踉跄一下,勉力站稳,恢复了片刻清醒。
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台,一架黑色直升机正稳稳停在平台之上,举目四望,大海漫无边际,脚下犹如万丈深渊。
两名厨师也接近力竭,他们好不容易追上来,粗喘着气,冲陈顺安冷笑。
“没想到你这么大年纪,还挺能跑啊。”
“别挣扎了,你跑到停机坪有什么用,你会开飞机吗?”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与国王是不是密谋了什么?”
“你好好配合,塞拉尔亲王还能饶你一命。”
陈顺安抬起松弛的眼皮,冷冷看着那两名厨师,风刮起他单薄粗糙的衣衫,拢出宁折不弯的筋骨。
他缓缓摇头,脚步后退。
“陈——”
下一秒,陈顺安决绝地跃下停机坪,他苍老瘦弱的身躯犹如深夜里失控的风筝,轰然砸在兰斯房间的阳台上。
第88章
陈顺安枕在潮湿的阳台上,他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打湿了衣服,将皮肤与木质地板粘合在一起。
那两名厨师缩小为手掌大小,正趴在围栏边朝他愤怒咆哮,其中有一个人跑开,另一个人守在原地盯着他,生怕他再落入海中逃脱。
可他们实在是多虑了,陈顺安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用疲惫的双眼望向深邃的天空,发现乌云散去,漫天的星河向他流淌,犹如六十年前那样——
尤托皮亚城毗邻加勒比海,可他们尤托皮亚人却不被允许学习游泳,那片清澈湛蓝犹如琥珀的大海,成了他们永久的牢笼。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登上那艘离开尤托皮亚的船的。
或许是他的父母,或许是哪个好心人。
总之,他们在同样星河悬垂,安宁无风的夜晚逃离,缝缝补补的小木船划破水面,悄无声息地向远处驶去。
船上挤了很多人,他们必须一动不动的抱膝坐在原地,才能保证小船受力均匀。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已经距离海岸很远,所有人都放松下来,陷入沉睡。
直至变故发生。
陈顺安被刺耳的鸣笛声扰醒,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海浪翻涌,船只在上下颠簸。
一艘漆黑的庞然大物正追在他们后方,用探照灯扫视着海面。
那是属于监视者的船。
小船上的人惊慌失措,低声痛哭,可陈顺安还不明白他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毕竟他那年只有六岁。
突然,他和一个女孩被大人们抱了起来,他们被一双双手臂接力向后传,直传到船头。
有人递给他们两块木板,然后不容拒绝的将他们扔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陈顺安至今仍记得那个中年人的眼睛,那是双绝望又平静的眼睛,那双眼睛在他和女孩的哭叫声中转开,然后毅然决然的将船头调转了方向。
小船上的人站起身,面朝向大船,静静地等待着。
海浪将木板越推越远,陈顺安的哭声和叫喊,被彻底淹没。
他惊慌地望着远离的小船,远离的人们,心中充满了不解。
直到海面上炸起轰然巨响,烈火漫天,浓烟翻滚,小船在炮弹的袭击下,沉入了深海。
陈顺安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水中怎么会有火呢,人怎么会在海里被烧死呢?
没有人可以给他解答,庞然巨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和女孩成为了幸存者。
事实上,他们距离死亡也并不遥远。
他们不会游泳,肚子饿,身体失温,也找不到岸边。
他们早晚,也会沉入深海,成为大鱼的食物。
两个人拉着手,又在木板上漂泊了三天,终于筋疲力尽。
女孩已经虚弱地抬不起眼睛,她断断续续地说:“你可以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活下去。”
陈顺安勉强摇了摇头。
“我是人,不是大鱼。”
只有大鱼才会吃人,人怎么可以吃人呢。
幸好,在他们濒临死亡的最后时刻,桑德罗出现了。
那天阳光很灿烂,海面仿佛洒满了金粉,闪烁着粼粼的金色。
就在那一片金色光芒里,浪花翻涌,显现出一个晶莹透明的身影,随后,一只冰凉的触手伸了过来,在他和女孩的脸上轻轻掠过,似乎是在试探他们的鼻息。
紧接着,触手收了回去,它在海面摆动出一串水花,深海里立刻游来两条海豚,灵活地背起陈顺安和女孩,向远处飞快奔去。
陈顺安昏迷之前,认为自己看到了神迹。
等他再度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房子里,房子轻微摇晃,空气里传来海水腥咸的气息。
一个年轻英俊的Omega站在他床边,蹙眉望着他。
陈顺安从未见过这样高贵的Omega,他肤色微棕,五官深邃,睫毛又浓又密,深紫色的卷发掖在耳后。
他的手腕和脖颈都戴着非常漂亮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醒了?”那人将手探过来,摸了摸陈顺安的额头。
陈顺安才发现他的小臂肌肉非常漂亮,细韧且有力。
“你是谁?”陈顺安警惕又戒备地望着这个人,那场爆裂的火光炸没了他的胆量。
“桑德罗。”
Omega笑了笑,他的笑容也是高贵而温和的。
“你救了我们吗?”
“算是吧。”
陈顺安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塔斯曼海盗国的国王,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桑德罗并没有询问他的来历,在确认他的身体正在康复后,便起身离开,临走前,桑德罗说:“你暂且住在船屋里,将来想上岸也可以。”
陈顺安恢复的很快,只用了两天,他就能下床出门。
他看见蔚蓝的大海,平静的海面,飞掠的海鸟,摇尾的鱼。
他身处一艘用铁皮制成的船屋,与之相同的船屋还有很多,它们被用绳索连接在一起,组成一片独具特色的村落。
有鱼跃上甲板,被人捞起,不一会儿,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一大碗鱼汤被端给他。
陈顺安狼吞虎咽地喝完鱼汤,局促地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衣兜。
大婶哈哈一笑:“不用给钱,我们塔斯曼很富有,国王发给我们的津贴和食物用都用不完呢。”
陈顺安总算释怀地笑出来。
这时,突然有海豚跃出水面,扬起的海水将陈顺安淋成了落汤鸡,他吓了一跳,踉跄跌坐在地。
但很快,他就又笑了出来。
大海向他露出了温和友好的一面。
等他完全好了,桑德罗让他试着自己下海捉鱼。
陈顺安跳下海,没一会儿,吐出一串泡泡,沉了下去。
桑德罗大惊失色,忙用一根触手卷起他,将他捞了起来。
陈顺安大口吐着水。
“旱鸭子?!”
桑德罗十分不理解,为什么生长在海边的人居然不会游泳。
“不哇——不是哇——鸭子!”
“你就是。”桑德罗无情道。
于是,桑德罗开始教陈顺安游泳。
陈顺安由最初只能在海面躺尸,到两月后,可以下潜十米,再后来,他甚至可以下潜一百米,闭气二十分钟。
十岁的陈顺安捞起珊瑚,如游鱼一般摆动着双腿,跃出水面。
他抹去脸上的海水,将最漂亮的珊瑚送给桑德罗。
“喏,超漂亮,我觉得可以给你做王冠!”
桑德罗躺在海面上,拄着下巴,接过珊瑚。
他轻轻一晃,从珊瑚里掉出两只金色的小鱼,小鱼落水游走,桑德罗将珊瑚放在头顶,在海面照了照,满意道:“你的审美倒是还可以,以后可以做塔斯曼海盗国第一位艺术家。”
陈顺安爬上船屋,趴在木板上,歪着头问桑德罗:“我们为什么叫塔斯曼海盗国?海盗不是不好的词吗?”
桑德罗的异瞳冲着阳光,身体在海水中沉浮,他眯眼道:“我们确实靠收取过路费赚钱,而且名字叫的凶恶一点,才没人敢冒犯。”
陈顺安若有所思。
女孩抱着洗好的衣服,从另间船屋里跑出来,爽朗地笑道:“陈顺安!你又缠着国王陪你玩啦!”
陈顺安理直气壮:“国王也想玩的,难道国王就不需要玩吗?”
桑德罗听闻,撩起一捧海水,扬到陈顺安身上,故意板着脸道:“国王才不爱玩,国王都是大局为重,忧国忧民的,此时此刻,我也在思考大计。”
陈顺安将信将疑:“真的吗?”
可是,他分明看到,桑德罗只是懒洋洋地飘在水面晒太阳啊。
桑德罗面不改色:“当然,你是小孩子所以不懂,大人看似在休息,其实在工作。”
女孩朝陈顺安吐了吐舌头:“国王和你才不一样呢,国王日理万机,你胸无大志!”
陈顺安不满:“喂!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日理万机的,我要成为国王最强大的帮手,最棒的朋友。”
桑德罗听闻,撑起头,停止拨弄水花。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陈顺安:“帮手可以,朋友不行。”
陈顺安愣住,他以为他和国王早就已经是朋友了。
国王送给他来自陆地的玩具,给他看以前从没看过的动画片,为他过生日,让他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国王还教他游泳,潜水,捕鱼,学习他早已把国王视为最重要的朋友,不,不只是朋友,甚至是父亲。
陈顺安很受伤。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吗?
他脸色突变,一语不发,转头冲进船屋,嘭的一声砸上了门。
桑德罗担忧地望着他,却始终没追上来哄他。
后来,女孩偷偷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婶,大婶便带着冰淇淋看望陈顺安。
她语重心长地对陈顺安说:“你误会国王了,他不是不把你当朋友,而是不敢有朋友。”
陈顺安不解。
大婶叹息:“国王是灯塔水母觉醒者,他的生命是没有尽头的,他不会变老,不会死去,他注定要看着朋友,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从他身边消失。人的一生能承受多少次分离呢?可这对国王来说,似乎是无止境的。”
“几十年后,我们都不在了,国王还会是如今的模样,那么他想起我们来,就会觉得痛苦。所以他才不交朋友,也不和人结婚,永生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也是诅咒。”
陈顺安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复杂,原来好事往往伴随着坏事,幸运与厄运也只在一线之隔。
从那天起,他就不再提朋友的事情,桑德罗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陈顺安十七岁,他觉醒了。
他成为动物系海龟形态觉醒者,最长寿命可达三百岁。
陈顺安欣喜若狂,他一头扎进大海,灵巧地游向国王的宫殿,他发现他不再需要氧气瓶,不再会被水压困扰,他闯入芦浦树生成的巨大泡泡,奔向国王的寝殿。
“桑德罗!你看我成为海龟了!我会拥有很长的寿命,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你不用担心失去我,至少三百年,我保证!”
桑德罗怔怔看着他,良久,终于笑了。
“好,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了。”
然后,陈顺安成为了海底的艺术家,他为桑德罗设计宫殿,装饰寝宫,摆弄海草,将海底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和女孩结了婚,女孩没能成为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于是他们还是住在船屋,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取名叫陈明壁。
孩子很聪明争气,从小学习就好,就是性格刚正不阿,容易较真。
后来陈明壁成为了国王的左膀右臂,主要负责塔斯曼的对外贸易,这些年都没有出过差错。
陈顺安彻底闲下来,每日没事就陪国王下下棋,或者打磨珊瑚。
再后来,昔日的女孩,如今的老太太去世了。
陈顺安终于明白了国王的心情。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更畏惧拥有。
陈顺安将妻子安葬在海底,国王参加了葬礼,神色也有动容,毕竟女孩,也成为了他记忆里的一部分。
几十年过去了,国王容貌未改,而陈顺安已经成为了老头。
陈顺安佝偻着后背,笑呵呵对年轻的国王说:“我才六十多岁,放心吧桑德罗,我还会陪你很久的。”
璀璨的星辰映在陈顺安失焦的眼睛里,他仿佛在星河里看见了自己短暂又愉快的一生。
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他很想闭上眼睛,却不忍心告别这片天空。
他不怕死,可惜他要失约了。
他好像,没办法陪他的朋友很久很久了。
唰——
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一个有着红棕色头发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皮肤雪白,面容精致,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在看到他的瞬间缩紧。
陈顺安欣慰地笑了。
他没有记错,这个房间,属于鬼眼公会,他在竞标厅里,见到过这个少年。
兰斯听到阳台“嘭”一声巨响,就立刻放下手机,冲了过来。
拉开门,他首先看到一个人躺在阳台上,地上淌了很多的血。
当他借着灯光看清这个人的脸,他的心猛然漏跳一拍。
那个老人!
兰斯立刻蹲下身,试探老人的脉搏。
海风将他的长发吹起来,飘打在玻璃窗上,他面色凝重,瞳孔越收越紧。
老人显然已经快要死了,只是不知是一时失足,还是有人动的手。
就在这时,邮轮顶端停机坪处,一个缥缈的男音厉声喊道:“犯人跌落阳台,我们正前往抓捕,闲杂人等立刻远离!”
兰斯听到声音,仰头望去,还不等他看清是谁,他的手腕突然被濒死的老人紧紧抓住。
陈顺安知道自己摔断了脖子,已经无法说话,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颤抖地抬起手指,艰难的在兰斯手上写——
【鬼,高,救,王。】
写完这四个字,他用哀求又执拗的目光望着兰斯,哪怕他已经失去了视力。
兰斯神情凝重,这四个字在他心中凑成一句完整的话——
鬼眼公会,高塔公会请救国王。
他望着那双泪水涔涔的眼睛,看着被痛苦扭曲了的五官,鬼使神差的,就回握了一下老人的手。
老人收到了回应,似乎松了口气,他的力气被逐渐抽走,痛苦也渐渐远去,终于,他彻底垂下了手臂。
嗨桑德罗,看来注定要劳烦你为我伤心了,希望你的伤心可以短一些,希望你不再畏惧交朋友。
虽然我的生命终结了,但你的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个‘旱鸭子’,如我一样装点着你漫长的人生。
时至今日,我仍然想说,能够成为你的朋友,能够来到塔斯曼,是我这一生最棒的事了。
深夜雾重,腥咸的海雾附着在闭合的双眼上,恍若海水弥漫。
兰斯托住老人无力失温的手背,终于想明白,红鹦晶矿石有什么与众不同。
它指向且仅指向两家公会——
质量最高的高塔,和产量最多的鬼眼。
国王要确保高塔和鬼眼同时参与竞标,来到塔斯曼,解决他如今遭遇的危困。
可他究竟凭什么,认为高塔和鬼眼一定会出手相助呢?
毕竟塔斯曼的内政与他们毫无关系。
兰斯的大脑飞速旋转,无数细枝末节在他深邃无垠的灵境系统中被串联起来。
桑德罗执政多年,聪慧过人,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帮手上。
既然老人冒死也要向高塔和鬼眼传达这个消息,就说明国王笃定,高塔和鬼眼会出手。
那么,能够让国王如此信任的,可以随时给竞标小队下达命令的,足以承担介入他国内政代价的——
只有兰闻道和湛擎和!
第89章
乌芃看着阳台地板不断溢出的鲜血,不禁头皮发麻:“他他他还能救吗?”
兰斯眼神一暗:“没有脉搏和心跳了,粉碎骨折,内脏出血,除非楚浮在。”
只有整个联邦最强的恢复系觉醒者,才能够同时修复全身的伤痕,不然老人身上的每个致命伤,都足以让他在两分钟内彻底脑死亡。
乌芃精神一震:“楚楚楚浮!”
兰斯听他话中犹豫,立刻敏感的反应过来:“你们有楚浮的信息素!”
乌芃猛地将呼吸吞了下去,瞪大眼睛。
他觉得不可思议,兰斯为什么反应的这么快,仅通过他的回复就猜到他想说什么。
兰斯已经没空伪装懵懂的大学生了,他当机立断命令道:“立刻去取信息素,然后通知阿德里安和兰绮过来!”
他完全是以白法老的口吻发号指令。
好在乌芃被眼前这一幕搞得神经紧张,再加上信息素在湛平川手里让他心虚,他并没有精力思考兰斯的反常。
“噢!”乌芃知道兹事体大,忙冲出门去找阿德里安。
兰斯再次看向失去气息的老人。
此刻通讯设备全部被切断,他根本无法与兰闻道联系,他所知的仅有老人留下的四个字,以及刻意为之的红鹦晶矿石。
认为兰闻道和湛擎和与塔斯曼国王有不为人知的联系,不过是他信息不足的当下的猜想,一旦判断错误,救了不该救的人,就是把鬼眼和高塔一同拖下水,与塔斯曼海盗国交恶。
但他做事一向不喜欢瞻前顾后,他笃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也付得起代价。
与此同时,塞拉尔的眼线正飞速跑往楼下,他一边跑一边拨打鮟鱇的电话,谁料手机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因为古德绍遇刺,整艘邮轮的通讯都被掐断了,他现在不仅没办法通知塞拉尔亲王,甚至没办法和守在停机坪的队友联系。
Fuck!
他怒骂一声,才握紧手机,跨步一迈,直接跳下十层台阶——
砰!
安全通道里传来急促沉闷的回声。
红色警示铃仍旧连续不断的鸣叫,亮红的灯光咄咄逼人地在走廊闪烁。
乌芃咣咣砸开阿德里安的房门,在阿德里安疑惑的目光中,将兰斯的话极其迅速的交代了一遍。
他甚至没有时间解释具体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快死了,以及那个人在兰斯手上写了什么字。
阿德里安只是沉思了三秒,就立刻让乌芃去楼上通知兰绮。
其实他根本无从判断兰斯的决策是否正确,甚至让一个实习生来支配整个竞标小队做事本身就很荒谬。
但他仍同意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兰斯与湛平川的关系。
而是如果楚浮在场,楚浮一定会救。
楚浮曾经说,人类总是有缺陷的,他救的并不一定是好人,或者对某些人来说是好人,对另一些人来说是恶人,又或者此刻是好人,在未来也会成为恶人,但所有的变故都不是自己的因果,人只需凝视近在眼前的喜悲,随心即可。
这是他在一位叫作黎容的科学家身上学到的。
芙伦拉急道:“信息素可是信息素在大少爷手里啊!”
阿德里安当即拽住芙伦拉的胳膊,对穆德里吩咐了一句‘看家’,随后,他便推开玻璃门,与芙伦拉一起,直接从阳台翻上了湛平川的房间。
湛平川刚解决了觊觎老婆的混蛋,心情大好,正琢磨着该怎么与兰斯见面。
阿巴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看邮轮宣传广告。
电视节目已经无法接收到了,电影也需要联网才能观看,好在他并不挑,他一边看广告,一边给自己削苹果。
阿巴顿人高马大,手掌也厚,邮轮上的小苹果还不足他手掌一半大,他正小心翼翼的不让苹果皮断掉,就听阳台上一震,阿德里安与芙伦拉拽开玻璃门就闯了进来。
阿巴顿张大嘴巴,手里的苹果啪叽掉了下去,保持了好久的苹果皮也被扯断了。
他不可思议地扭回头,去看大门上标识的门牌号。
难不成鬼眼公会连房间也会认错吗?
湛平川愕然盯着从阳台冲到自己面前的阿德里安和芙伦拉,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
他需要阿德里安给他一个解释,难不成图穷匕见,他们要跟高塔公会摊牌了?
那他得提前把小狐狸保护起来。
芙伦拉一个箭步,飞扑过来挡住阿巴顿的视线:“大哥!有件事万分紧急,你快去找你们大小姐!”
阿德里安站在阳台,趁阿巴顿被芙伦拉牵扯注意力,他朝湛平川无声吐了两个字——薄荷。
湛平川怔愣一瞬,迅速反应过来,阿德里安是要他妈的薄荷信息素!
湛平川用余光扫了阿巴顿一眼,见芙伦拉左蹦右跳,将阿巴顿挡得严严实实,他不再耽误,一跃下床,迅速从箱子里翻出楚浮的那管信息素,偷偷塞给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一语未发,也并不耽搁,他接过信息素就跃下阳台,跳向兰斯的房间。
湛平川趴在阳台边,一眼就看到暴露在夜色里的兰斯。
小狐狸单膝跪地,低着头,红发被风吹飞起来,敲打着玻璃窗,他面前躺着个人,鲜血流了满地,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夜色太暗,湛平川看不清那人是谁,况且阳台狭小,此刻也容不得更多人。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听到邮轮顶层,一声愤怒的呵斥:“你们做什么!不许碰塔斯曼的犯人!”
湛平川拥有S级的听力,哪怕厨师的吼声被风浪稀释许多,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猛抬头向上望去,就见一个极小的黑影,在顶层晃来晃去。
不管兰斯和他叔要做什么,被人发现总归是个麻烦事。
于是湛平川没有急着下去找兰斯,反而操纵异能,五指一抬,用银丝缠住上方的栏杆。
他腰腹用力,一蹬栏杆,将自己提了上去。
另一边,乌芃接到命令,飞奔上楼,与冲下楼的厨师撞了个正着。
厨师气急败坏,粗声吼道:“哪个公会的,立即回房间!”
乌芃运气浑身的肌肉,理直气壮的咆哮回去:“我这不是正要回嘛!”
厨师被他吼得一愣,险些一脚蹬空,摔下楼梯:“”
妈的,好凶。
乌芃瞪着眼撞开错愕的厨师,大摇大摆的从安全通道往楼上跑。
厨师虽然觉得古怪,但他也顾不得许多,他怕陈顺安还有一口气,从海中逃脱。
虽然这老海龟年纪大了,又受了重伤,大概率跑不远,但迟则生变,今晚连古德绍部长都被暗杀,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咚咚咚咚!
安全通道里顿时有了两道交错的回声,一上一下,争分夺秒。
阿德里安落在兰斯身边,立刻伸手按向老人的颈侧,试探脉搏。
因为楚浮的信息素也不是万能的,一旦心脏暂停供血,脑细胞开始溶解,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兰斯迅速答:“失去脉搏四十七秒。”
阿德里安稍稍惊愕,他没想到兰斯如此冷静,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还能留心计算着老人心脏停跳的时间。
如果只是四十七秒,大脑还不至于死亡。
阿德里安没有犹豫,立刻拧开那管信息素,撬起老人的牙关,尽数灌了进去。
只见淡绿色的信息素流入老人咽喉,迅速蔓延至全身,清幽的薄荷香气漫在空气里,就连兰斯都觉得心旷神怡,头脑清明。
不愧是最强恢复系觉醒者。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近乎达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水平,也就只有楚浮了。
只见薄荷信息素所到之处,老人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摔断的颈骨重新连接,震碎的五脏逐渐归位,他苍白冰冷的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兰斯再握那只瘦弱干枯的手腕,终于感觉到了微弱的脉搏。
“咳!”陈顺安猛地咳出一口积在咽喉的淤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全通道里,一个脚步消失了。
乌芃常年锻炼,肌肉精悍,所以虽然是上楼,他也比养尊处优的厨师快多了。
他加速跑到兰绮门口,再次咣咣砸门:“兰小姐!有事!”
睡不着觉的莉莉率先从床上蹦了起来,她辨别出了乌芃的声音:“鬼眼那个肌肉Omega!”
梦境女巫眯起眼,抬手扯掉面膜,迈步走向门口。
乌芃:“快开门啊!我知道你在里面!”
梦境女巫穿着吊带睡衣,露着性感的锁骨,一把将门拽开:“怎么?”
乌芃定睛一看,眼前一晕,瞬间满脸爆红。
他连忙背过身去,原本组织好的语言也变得磕磕绊绊:“有有有事!你你你跟我下去一趟。”
梦境女巫看他害羞僵硬的模样,撩起头发,微微一笑:“怎么,你要跟我表白么?”
乌芃悚然一震:“你你你胡说什么!有正事!”
梦境女巫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乌芃:“哦,你们鬼眼设下什么圈套等我呢?”
就像阿德里安没办法相信她,她也不会轻易相信阿德里安。
古德绍死了,塔斯曼一定会换新的使者来,他们高塔和鬼眼仍旧是对家,竞争从来没有结束。
乌芃急得跺脚:“我说不明白,让兰斯跟你说!那个人快死前告诉他——”
梦境女巫神色一变,一掌推开乌芃,穿着吊带就冲了出去。
“还不快走!”
乌芃:“???”
他僵了僵,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兰绮。
一定是他的挚诚与焦急打动了兰绮,才使得兰绮顷刻间相信了他的话,愿意跟他下楼一趟。
不过他也没有想明白,兰斯为什么着急通知高塔公会,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们鬼眼内部先商量一下啊。
但乌芃知道自己脑子不快,而兰斯可是顶级高校的年级第一。
肯定有他忽略的地方,只有兰斯注意到了。
少夫人果然厉害!
莉莉本就是爱凑热闹的性格,她听见兰斯的名字,又见梦境女巫匆匆跑了,她忙披上外衣,捞起房卡,追了出去。
塔斯曼全员回房的命令,完全被他们当成了耳旁风!
阳台外。
海浪翻卷,海风怒吼,银色光芒在黑夜中闪烁。
湛平川速度极快,在邮轮侧面的栏杆间如履平地,只用了十余秒,他就抵达了二十层。
厨师探头向下,看到一个敏捷的身影冲自己而来,他浑身一凛,忙向后退,还不忘虚张声势的恐吓:“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塔斯曼海盗国的——”
厨师话还没说完,湛平川已经翻身跃上停机坪。
湛平川充血的小臂肌肉坚硬如刚,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到厨师眼前,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单手扼住了厨师的喉咙。
厨师双眼暴突,惊恐地看向湛平川。
湛平川的手指稍微用力,冷笑道:“哦,你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是塞拉尔亲王的亲卫队,你敢对我动手,塞拉尔亲王一定不会放过你!”厨师嘶声挣扎。
湛平川闻言轻嗤,懒得再与他废话。
不管他是谁,只要他看见了兰斯,会给兰斯带来危险,都不能活。
就在湛平川打算拧断这人的脖子时,他突然听到下方传来喊声——
“老公,别!”
湛平川听清了那个声音,五指猛然一松。
房间里,阿巴顿的苹果再次掉在了地上,他将大脑袋从阳台探出来,不可思议的向下望去。
而兰斯对面的阿德里安虽然依旧是一张死人脸,但仍控制不住陡然放大的瞳孔。
空气逐渐脱离死亡的紧迫,陷入尴尬的凝滞。
但兰斯也是情急之下,别无他法。
等他发现湛平川时,湛平川已经快跃上顶层了。
他知道湛平川是去杀看见了他身影的那个人,但兰斯有更好的办法,那个人还不能死。
邮轮的房间都是一个阳台挨着一个阳台,隔音性未见得有多好。
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湛平川的名字,将湛平川涉于险境。
但老公这个词就很妙,它能有效消除一些紧张的气氛,勾起人暧昧的联想,进而对外面的声响放松警惕。
所以兰斯迫不得已,只好当众丢脸。
他也知道一旦他和湛平川的关系曝光,阿德里安绝容不下他。
但他果断做了取舍,至少在此刻,塔斯曼国王的危机更为重要。
如果通讯一开,塞拉尔知道眼线死亡,那么国王就会迅速落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到时就算兰闻道与湛擎和亲自赶来,也来不及了。
至于闫琦礼的踪迹,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阿德里安久未说话,兰斯也僵硬着,唯有老人虽然还没睁开眼睛,但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
就在这时,安全通道的厨师终于抵达十五层。
他直奔兰斯的房间而去,碗大的拳头粗暴地砸在木门上,他毫不客气的命令:“里面的人开门,有犯人跳到你们阳台了!立刻配合调查!”
兰斯听到敲门声,这才转过目光,冷冷盯视。
“他妈的!再不开老子踹门了!”厨师话音刚落,梦境女巫就赶到了他身后。
梦境女巫不耐烦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要找谁麻烦?”
厨师一回头,看见一个长相惊艳,穿着清凉的妩媚大美女。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梦境女巫还没答,就听乌芃理直气壮道:“这是我房间!”
厨师看见他,惊诧不已:“你不是刚才上楼那个?到底哪个是你房间?”
乌芃:“关你屁事!”
厨师刚要发作,就见门从里拉开,兰斯露出脸来。
厨师猛转回头:“赶紧把那老头——”
兰斯淡漠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对后面那三人说:“砸晕。”
梦境女巫立刻抬起手掌,莉莉也同时抡起小拳头——
乌芃一肘击向厨师的颈动脉窦,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兰绮和莉莉:“你们干嘛,他是对我说的。”
梦境女巫:“”
莉莉:“”
没过多久,穆德里和阿巴顿从阳台跳下来,湛平川也将停机坪那位用银丝绑了下来。
一行人很快将老人安顿在屋里,关死阳台门,聚在一处。
陈顺安虽然已经脱离了生死线,但毕竟精神受创,濒死一次,没那么快清醒。
兰斯将刚刚发生的事,老人在他掌心写的字,以及自己对红鹦晶矿石的分析原原本本告诉了两家公会。
最后他说:“等通讯恢复之后,大家联系湛会长和兰会长,问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算我多此一举,我愿意承担责任。”
阿德里安陷入沉思。
他凝视一旁沉睡的老人,缓缓开口:“我们会长似乎确实与塔斯曼国王有过渊源。”
湛平川意外:“昂?”
他怎么不知道,他爹怎么不告诉他?
梦境女巫拄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爸好像也对塔斯曼的发家史如数家珍。”
她回忆起与兰闻道的那次聊天,兰闻道说的很多内容,应该都发生在被联邦销毁的历史中,寻常人应该像她一样,一知半解,但兰闻道明显很清楚,甚至还知道国王的异能。
兰斯挑眉,微不可见一笑。
老兰这是瞒着他多少事啊。
第90章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开始广播——
“针对古德绍部长被刺杀一事,塔斯曼护卫队将对所有到访赌场的游客进行问询排查,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在房间等待,排查将从二层游客内舱房开始。”
游客内舱房,是邮轮中价格最为低廉实惠的房型,它可以享用邮轮提供的绝大部分服务,除了房间小一些,还没有窗。
同样,遇到特殊事件,它也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
众人同时望向房间内的挂钟。
兰斯的思路格外清晰,塔斯曼人从二层搜查到十五层,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们需要做两件事:
一,让老人和两名眼线都归于原位,不引起塞拉尔的怀疑。
二,修改老人和两名眼线出现的监控。
当然,他还要多解释一件事,就是他和湛平川的关系。
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兰斯刚要开口,没想到平躺在沙发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陈顺安望着明亮的灯光,洁白的天花板,一时之间陷入恍惚。
他记得他应该死了,难道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事出突然,打乱了兰斯的节奏,可现在不是关心老人的时刻,他知道用过楚浮的信息素,老人的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
“你没有死,高塔和鬼眼都在这儿,现在时间不多,简短告诉我们塔斯曼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顺安如梦初醒,立刻坐起身来,望向屋内的一众人。
果然,正是他之前在竞标厅见过的高塔和鬼眼成员。
“我叫陈顺安,是国王的亲信。”
他佝偻着后背,小心的用双手撑着沙发,目光落在兰斯身上。
陈顺安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的,但他十分清楚,自己能够被救,鬼眼与高塔的人会聚集在这儿,全靠面前这个年轻人。
这个人不仅条理清晰,而且胆魄过人,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很多年长者都做不出的判断,背下了大多数人都不愿承担的责任。
他很幸运,濒死前遇到的是这位年轻人。
其实陈顺安最初的计划,是直接联系兰闻道与湛擎和。
他带着国王的一句话——
【若你们还记得岑与黎的意志,请务必救塔斯曼于水火。】
陈顺安并不知道岑是谁,黎又是谁,但国王目光悠远,声音很轻,只说:“如果他们忘了,那就是塔斯曼气数将尽。”
但陈顺安知道,国王对这两个人是信任的,所以才愿意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与国王演了一出君臣离心的戏后,陈顺安出走塔斯曼。
他本打算购买前往港谭的机票,可他很快发现,自己一家正被严密的监视着。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的通讯设备都被入侵,他们的护照也因被在系统中清除而无法乘坐任何交通工具。
陈顺安明白,一旦他尝试向外界求救,国王必定深陷险境。
他只好忍耐了下来。
但让他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竞标小队身上。
红鹦晶矿石是国王留下的后招,他知道此举必定能吸引高塔和鬼眼前来竞标,一旦陈顺安无法将消息传出去,国王还可以趁与竞标小队会面的机会,想办法透露。
所以陈顺安选择了上曼星海号打工。
得益于国王定下的政策,任何海洋生物形态觉醒者,只要愿意,都可以自动获得塔斯曼的国籍,因此,陈顺安失效的护照并不会被曼星海号阻拦。
他打算想办法接触竞标小队,哪怕只是传递一张纸条。
但果不其然,塞拉尔的眼线也随他上了船。
今天在竞标厅时,他就想跟阿德里安透露一二,但不出意外的,有人在监视他。
于是他只好按兵不动。
谁料到了晚上,邮轮上突发混乱,陈顺安以为这是个机会,便打算冒险一试。
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没去敲两家公会的房门,而是用别人的手机拨打高塔公会的电话。
塞拉尔果然狡诈多变,让两个明线每天在他眼前晃,干扰他的判断,同时将两个暗线按插在他身边,与他做朋友,引诱他放松警惕。
幸好,因为这个年轻人,一切都没偏离轨道。
“一年多前,我儿子陈明壁被联邦邀请,前往首都城参加商业交流会。与此同时,弗比斯湾打算举办现代艺术展,邀我做主理人。总之,国王身边的亲信被以各种正当名头支走,海底只剩下很小一部分力量。”
“塔斯曼太平了太久,大家已经习以为常,谁也没想到,那天会出事。”
“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国王已经受重伤消失了,塞拉尔当时还只是警卫队长,他带着人找了五天五夜,几乎将海底掀翻,但仍然没有找见国王的踪迹。”
说到这儿,陈顺安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当时我们作为国王的身边人,都没有怀疑他,而且大家虽然着急,但并不非常紧张,因为我们都知道国王不会死,他只是进入了幼年状态,失去了记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曾经国王就因为在地下城中不慎受伤,导致失忆,大家等待了他一年,他就再度归来,我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可塞拉尔却显得非常愤慨,他不仅锲而不舍地搜寻国王的踪迹,还经常接受采访,在媒体面前痛斥偷袭者的卑劣,以及表达对国王的思念。”
梦境女巫想了想,她好像就是在新闻上听说了这件事,那段时间此类新闻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难。
后来,塔斯曼方面联系了联邦政府,联邦政府热情相助,让所有公会帮忙留意桑德罗的踪迹。
兰斯心道,好有手段的野心家。
群众的情绪最容易被强烈的爱恨挑拨,在群龙无首之际,塞拉尔站出来,先为大家设置一个敌人,即背叛之人,让塔斯曼人群情激奋,以至失去理智。他再不断抒发对国王的思念,让大家对他完全信任,将他视为国王唯一的救星。
自此,任何不以同样烈度斥责偷袭者的人,都将被视为对国王不忠,任何不表达对国王思念的人,都将被汹涌的民意谴责。
塞拉尔顺理成章的掌控了这个国家的话语权,成为激进派的精神领袖。
果然,阿德里安也说:“他通过挑起大众情绪,凝聚人心,控制言论。但这些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功绩。”
湛平川了然挑眉:“所以他抓住了背叛之人,为国王复了仇,然后民心所向,你们就再也撼动不了他了。”
陈顺安深色暗淡,点头叹息:“不错,背叛之人对罪行供认不讳,塞拉尔在追捕他的过程中还受了伤,当时报道的媒体很多,他也因此成为大家眼中的英雄。”
“到这时,我都没有怀疑他。但明壁很心细,他认为塞拉尔作为海底最强者,且带着大量警卫队员,不该在追捕的过程中受伤,就算受伤,也不该告知媒体,这种做法,除了引起民众对他本人的怜惜外,毫无意义。”
“明壁脾气倔,说话刚直,他直接指责塞拉尔的越界,认为塞拉尔不该以塔斯曼发言人的身份接受媒体采访,甚至该为国王受伤一事负责。”
兰斯扯了扯唇角。
这位财务部长可真够耿直的。
“不出所料,明壁受到了塞拉尔拥护者们的强烈指责,认为他在国王失踪后表现冷静,让人失望,贡献不及塞拉尔之万一。唉,当时就连我都指责明壁太过刻薄。”
陈顺安显然心痛到了极致,苍老的眼中蓄起泪水。
阿德里安淡声道:“可见塞拉尔已经完全掌握了舆论。”就连身为父亲的陈顺安,都难逃舆论的支配。
“明壁势单力薄,却始终没有放弃抗争,他集结了一些国王的亲信,想通过舆论扳倒塞拉尔,给这件事降温。他们做的很好,渐渐有人从狂热中理智下来,也认为塞拉尔的行为有些喧宾夺主。”
“但他们的表述始终是理智的,和缓的,远不及塞拉尔的口号有感染力,很快,两方支持者爆发了冲突,甚至产生了互相仇恨的情绪。”
“与明壁一同抗争的人都被失去理智的民众攻击,或死或伤,明壁本人也在工作中突发疾病身亡。然后,塞拉尔主动站出来反思自己,呼吁大家冷静,团结一心。”
兰斯简直要为这精彩的操作鼓掌了。
“所以他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领袖的素养,隐忍,宽容,大局为重。”
陈顺安苦笑:“我没能见到明壁的尸体,他们禁止我去看我儿子,此刻我已经察觉到塞拉尔的野心,但理智派也已经没有力量再与其斗争了。”
“或许塞拉尔唯一的疏漏,就是国王。他始终没能找到国王,也就无法将国王控制起来,所以一年以后,国王恢复记忆,回来了。”
“我们自然要向国王告状,把自己的怀疑,以及一年间发生的所有事说给他听,包括塞拉尔擅自增加过路费,以此收买人心,却引得周边国家怨声一片,还有他暗自培植自己的力量,将仅忠于国王的人驱逐出塔斯曼。”
“国王当即宣布调查明壁的死因,不料却受到层层阻力,他当众斥责了塞拉尔的手伸得太长,但这件事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不利于国王的声音甚嚣尘上。”
“他们开始埋怨国王,认为塞拉尔承担了本该属于国王的责任,现在反倒被斥责。有人说国王被权力迷了眼,有人说国王忠奸不分,有人说国王疑心病重,还有人说塞拉尔更适合领导塔斯曼。他们完全忘了,当初塞拉尔就是打着忠于国王的名号,才获得了他们的信赖。”
兰斯毫不意外。
人常因走的太远,而忘记为何出发。
陈顺安继续道:“当然,在老一辈眼中,国王还是无可替代的,而三十岁才加入塔斯曼的塞拉尔,只能获得年轻人的追随。”
“就在这时,塞拉尔突然向国王求婚了。他给了所有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只要他和国王成为夫妻,塔斯曼就不用再分裂,争吵,对立,于是国王的意志变得不再重要,大家都需要他为了稳定做出牺牲,哪怕国王从未爱上任何人。”
“国王很快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因为这样一来,塞拉尔才算彻底掌握了整个塔斯曼。于是,他假意被塞拉尔的深情打动,答应了这件事,然后与我演一出戏,将我驱逐出塔斯曼,找机会向你们求助。”
陈顺安讲完了,走廊里的广播再次响起——
“再次提醒,请所有游客留在房间,等待询问,否则一律视为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予以逮捕,谢谢配合。”
穆德里闪出门,去观察护卫队检查到了几层。
陈顺安用力握了握沙发,站起了身,他驼着背,摇摇欲坠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救了我,可眼下我还是暴露了,一旦塞拉尔失去这两位暗线的消息,必然会对国王不利,我死不足惜,可国王”
他话音刚落,被湛平川用异能裹成粽子的厨师就呻吟了一声,大有转醒的架势。
湛平川这才明白,兰斯为何不让他杀这两个人。
但在塔斯曼的邮轮上,把两个活人藏起来,威胁他们为自己所用,还不能被塞拉尔察觉出端倪,会不会太难了点?
湛平川看向兰斯:“宝咳,不杀他们,你想怎么办?”
兰斯拄着下巴,盯着那两个人,蹙眉作沉思状:“要是老天能让这两个人失忆就好了。”
梦境女巫:“”怪不得要特意把她叫来,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湛平川:“不是,宝咳,这种事咱不能靠许愿吧?”虽然小红狐狸天真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这时,粽子厨师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环视屋内,瞳孔缩紧,立刻愤怒道:“你们做什么?立刻放开我!好啊,我明白了,桑德罗的救兵就是你们!”
乌芃一拳锤在他颈动脉窦,让他再次晕过去。
随后,乌芃急道:“失忆是不可能了,不然我把他们都揍傻吧!”
梦境女巫扯唇一笑,理了理挂在肩头的吊带,迈开长腿走了出来:“谁说不能。”
乌芃:“?”
他的眼睛刚转过去,又被兰绮傲人的身材逼得扭了回来。
只见梦境女巫收起笑容,眼睛微眯,张开五指,悬在其中一位厨师头顶。
她掌心亮起一团莹白的光芒,紧接着,光芒如刺般扎入厨师的大脑。
梦境女巫抬起手,从厨师大脑中抽出了一条血色的雾气,这是灵境系统的具象化。
紧接着,她眼神一厉,直接将小臂长的雾气在凭空掐碎,雾气霍然荡开,散尽空气里消失不见。
她又如法炮制,抹除了另一名厨师的记忆。
动物系狸猫形态S级觉醒者二阶能力【记忆入侵】。
能力所有者可以侵入他人的灵境系统,剪切他人的记忆。
鬼眼公会众人震惊,没想到还真有这种能力!
兰斯蓦然睁大眼睛,眸中满是惊喜:“这位姐姐好厉害!”
梦境女巫看着兰斯一笑:“是呢。”我唯一的弟。
“咳。”湛平川看着两人目光对视,心里酸酸的。
穆德里探查回来,对众人道:“他们已经搜查到七层了,时间来得及,不过也要尽快了。”
阿德里安点头:“嗯,找人把他们送回去,然后继续演戏。”
湛平川提醒道:“别忘了监控,虽然现在断网,监控录像都在存储卡里,一般不会有人翻看,但以防万一,还是要修改一下。”
兰斯拧眉:“的确,这要好好筹划,但想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中控室也很麻烦。”
高塔已经习惯了有度玛的能力,完全不用为监控发愁,但现在网络中断,联系不上度玛,他们只能用传统的方式。
可修改录像本意是不打草惊蛇,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又怎么避开监控潜入中控室呢?
湛平川偷瞥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开口:“不用担心,我的能力【灵魂置换】可以附在邮轮工作人员身上,光明正大的修改监控。”
梦境女巫挑眉:“哟,主管大人好特别的能力,真是栽赃嫁祸的好帮手,不知道这能力的限制范围是?”
阿德里安当然不会告诉她。
穆德里:“那咱们就分头行动?高塔公会负责送厨师和陈先生回去,我们等你们到位处理监控?”
阿巴顿瓮声瓮气:“噢,我力气大,我抗他们。”
轻松愉快地商量完正事,空气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们都知道,还有一件关系到两家公会,非常关键的事没有解决。
兰斯的那句‘老公’,不止阿德里安听到了,留在房间的阿巴顿也听到了。
阿巴顿掀起眼皮,又落下,再掀起眼皮,再落下。
他心道,小少爷和少夫人的关系被对家知道了,他们走后,对家会不会对小少爷不利?
梦境女巫住在船的另一侧,还不知道这回事,她刚要转身出门,却见好几个人都没动地方。
她面露狐疑:“你们怎么不走?”
兰斯突然开口对阿德里安道:“主管,我有件事要坦白。”
与其被人戳破,不如主动交代,还能为自己赢得先机。
阿德里安微微一顿,他其实不是在等坦白,而是在回忆陈顺安的话,兰斯一提他才想起来,刚刚兰斯与湛平川的关系暴露了。
但因为惯性使然,阿德里安已经把这件事淡忘了,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好在阿德里安对外一向是沉得住气的形象,他沉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解释。”
兰斯低头苦笑,神情暗淡:“高塔公会的实习生湛平川,是我男朋友,我们各自申请了寒假实习,但没想到,被派到了同一个项目里,一直没有坦白,是怕自己被开除,不过请你们放心,我没有向高塔公会透露机密。”才怪。
芙伦拉屏住呼吸,缓缓歪过头看了阿德里安一眼,然后才夸张的表演起来:“什么!你居然和对家实习生是羡煞旁人,珠联璧合的一对!”
兰斯:“抱歉。”
但是在这种时候就不要秀成语了吧。
芙伦拉其实被自己的演技尬得直扣大腿,而乌芃直接焦躁的在原地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少夫人愧疚了,焦虑了,伤心了。
我该怎么安慰?为什么偏偏是我跟少夫人一个房间啊!
梦境女巫被兰斯突如其来的坦白打懵了,她半晌才回过神来,略微僵硬地转向湛平川,配合着表演:“所以你和鬼眼公会的人”
既然老婆都承认了,湛平川也没办法瞒了。
只可惜对黑灯会的调查要因此中断了。
他揉揉鼻子,主动过去揽住了兰斯的肩膀,惭愧道:“抱歉啊绮姐,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灵魂相通的一对。”
梦境女巫:“”我们正常人道歉的时候一般不夸自己。
穆德里一推眼镜,泥鳅一样钻到众人中间开始打圆场:“唉,这种情况确实很棘手,但我们都知道,兰斯工作认真,学习努力,人又乖巧懂事,不争不抢,也不能因为谈个恋爱就否定了他的优秀啊。”
阿巴顿下意识跟着点头。
对的,我们小少爷确实优秀。
乌芃晕头转向:“对对对,我们Omega为自己代言,两条腿的Alpha满大街都是,兰斯一定会以事业为重的。”
湛平川:“?”
芙伦拉一巴掌抡到乌芃后脑勺,咬牙切齿:“胡说什么?这个爱,情,也,很,重,要!”
莉莉扯扯梦境女巫的袖子:“小湛平川先生救过老浜小队,我觉得他不会坑我们的。”
湛平川:“。”看来还是小孩子好骗啊!
穆德里松了口气,对方应该也没有难为大少爷的意思。
阿德里安思虑片刻,沉声对兰斯道:“既然这次竞标的目的已经改变,那我们和高塔也就无所谓竞争,你还是继续留下来。”
兰斯:“嗯?”
这就完了?
你们不记得卧薪尝胆之仇了?
阿德里安担心自己放过得太过轻易,又补充道:“不过你的身份确实敏感,所以实习期结束之前,我会一直观察你的表现。”
芙伦拉一边扣大腿一边绷着脸:“盯着你哦!”
乌芃在背后拼命摇手。
别再吓少夫人了!万一吓哭了我晚上要怎么哄!
芙伦拉咳嗽一声,声音软了许多:“就偶尔盯盯。”
穆德里推推眼镜,适时和稀泥:“事有轻重缓急,咱们与高塔现在非但不是对头,可能还要合作,所以主管,兰斯与那小子的关系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阿巴顿嘴笨,又跟着对家点头。
对啊对啊,我们小少爷和少夫人在一起当然是好事。
阿德里安皱眉,深以为然:“嗯,不然我和兰绮都不能彻底相信对方。”
梦境女巫看见台阶,拎着裙子就往下跑。
她假装冷笑:“既然鬼眼公会都这么大方,那我们也不能让人看轻了,湛平川暂且留下,我们也会继续考察,鬼眼别想趁虚而入。”
阿德里安:“不会。”
梦境女巫:“最好不会。”
兰斯的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心中觉得古怪,但穆德里的逻辑又让他挑不出错处。
现在两家目标一致,他与湛平川确实能化解矛盾,促进交流。
最后他只好认为鬼眼公会的做人底线还是太高了,怪不得总被他爸坑。
湛平川松一口气,他亲了亲兰斯的红发,不动声色为自家公会打call:“宝贝儿,原来鬼眼公会这么善解人意啊。”
兰斯眸中含笑,回道:“老公,没想到高塔公会对你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