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她

    他们说话间,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你追我赶的朝夏槐这边走过来。

    “来追我呀,略略略。”其中一个跑在前面的孩子突然停下来,转身对后面那个做一个鬼脸, 然后转身就跑, 因为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夏槐, 直接就往她身上撞去。

    夏槐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一个重心不稳, 脚下一滑,便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她就要往展柜上撞去,江谨昀神心中一紧,千钧一发之际,神色慌张的他伸出手立马圈住夏槐的腰间,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惯性让她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口, 贴着衣服,她还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夏槐依然惊魂稳定, 刚刚差点就撞到那个展柜上,自己摔倒是事小, 但万一破坏了这些贵重的展品,那就麻烦大了。

    他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询问:“没事吧?”

    她攥着胸口的衣服摇摇头, 现在只是腿还有些软,心还有点余悸。

    江谨昀放开了她,神色一默, 变得阴暗冷峻起来。他抓着那两个小男孩的手臂, 责问道:“没看到标识牌吗?这里是奔跑的地方吗?你们的家长呢?先跟她道歉。”

    两个男孩明显都被他严肃的模样吓到了,其中一个撇着嘴, 眼睛一红,“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另一个也跟着呜咽起来,就是迟迟不开口道歉。

    “算了,我也没事,你也唬了他们一顿了,放他们走吧。”夏槐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怕其他人看到对江谨昀的影响不好,只好为他们求情。

    正当夏槐蹲下身子想要安慰那两个男孩,他们的母亲闻声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抱在怀里,看着儿子可怜声泪俱下的样子,心疼不已,柔声询问:“怎么了宝贝,谁欺负你了?”

    小男孩噘着嘴巴,瞥了一眼沉着脸的江谨昀,然后慢慢伸出手指向他。

    那位母亲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满腔的怒火,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江谨昀:“你为什么欺负我儿子!你这么大的一个人,穿的人摸狗样的,欺负一个小孩子,你要脸吗?”

    “他有脸,你没有。”夏槐柔和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脸上浮现了一抹狠色,盯着那位母亲,还没等江谨昀开口,她直接站出来把他拉到身后,然后毫不客气地回怼,“你的儿子在这里追逐打闹,撞在我的身上,我差点摔倒,还差点撞坏这里的展示品,是我的朋友拉住了我,才避免了你儿子闯下的祸端,而你的孩子始终都没有向我道歉,你还想诬告我的朋友,我觉得你也很糟糕。”

    那一刻,江谨昀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思维都因为她的一言一行而停滞了。

    “她是在维护我”反应过来的他,在心中反复喃喃道。

    她不知道,站在他身后的江谨昀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你——”那位母亲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行,我要叫保安,把你们都赶出去!”

    夏槐继续驳斥:“你叫警察都没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摄像头,调出来一看便知,谁对谁错。”

    女人的怒火快要爆发出来,正准备再跟她蛮横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啊,一转眼你们母子俩都不见了?”中年男子明显很不耐烦,语气也很不悦。

    “有人欺负你儿子,还有人欺负你老婆,你管不管?”女人像看到救星,指着夏槐他们,马上就倒打一耙。

    “谁呀。”中年男子露出凶狠的目光,抬头往前望去,看到江谨昀的那一刻,立马又换了一副面孔,哈着腰,堆满笑脸,藏着谄媚和讨好,“是江总!太巧了,竟然在这里遇到您,犬子不懂事,我没教育好,这样,要不你替我打他一顿出出气,或者我请您吃顿饭当赔礼道歉了,只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需要,我和杨经理有什么关系?最多少了一个生意场的合作伙伴,对我没有任何影响。”他冷笑一声,“但你的儿子需要对我身边的这位女士道歉。”

    杨严把他儿子拉了过来,一把按住他的头,呵斥道:“混账东西,赶紧道歉!”

    小男孩哭哭啼啼又不情不愿地跟夏槐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槐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这种教育方式只会让他屡教不改,反正他们跟自己也没关系,也不用在意他们是否真心实意。

    “我们走?”夏槐悄悄扯了扯江谨昀的衣领,小声说。

    他附和着点点头。

    他们从人群走离开,独留下杨严对儿子的谩骂和小男孩鬼哭狼嚎的声音。

    两个人走在人口较少的智能内部控制展区。

    “你刚刚”江谨昀依然低头暗笑,“变脸速度还挺快的。”

    夏槐讪笑,“不好意思啊,江先生让您见笑了,我就是看不惯蛮不讲理的人,其实我也讨厌熊孩子,以前也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说服自己不要跟他们斤斤计较,但刚刚太气人了。”

    “我突然想起了你小时候,也这么袒护过我,为了我,你脸都急红了。”

    夏槐脚步一顿,心中咯噔了一下,向他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小时候。

    “害,都过去——”

    她还没说完,一个外国男子兴致很高地走向江谨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Hi,Mr.Jiang.Nice to meet you here!(你好,江,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江谨昀跟那个老外握了握手,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礼貌回应他:“Hello,Mr. Leicester, its been a long time since we last met. When did you come over?(你好,先生。莱斯特,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很久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I just arrived yesterday and have time to have dinner together?Who is this elegant girl?(我昨天刚到,有时间一起吃晚饭?这位优雅的女孩是谁?)”老外看向站在旁边的夏槐,眼睛一亮。

    看到老外提到了自己,夏槐带着淡淡的笑容,点头致意,很从容地回答:“Hello, Mr. Leicester, my name is Xia Huai and I am He is Mr. Jiangs younger brothers private tutor.(你好,莱斯特先生,我叫夏槐,是江先生弟弟的家庭老师。)”

    “She is also my good friend.(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又随即很淡定的补充。

    夏槐侧头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出为何他要加上这一句莫须有的话,感觉他的行为越来越让她捉摸不透了。

    正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匆忙跑了过来,看模样应该是个集团领导层的人物。

    “啊呀,莱斯特,怎么上个厕所的功夫,差点就找不到你了?”他有些责问道,看到江谨昀后,立马又换了一副殷勤的模样,“小江总,上次再云山球场我都没跟你比一场高尔夫,没想到今天你也来这里了。不过呢,这里的科技产品创意是有的,但科学价值远远大于商业价值,实用性不强,要不是陪莱斯特先生,我也不会过来。”

    “张总,我们年轻人看待科技的眼界也许跟您不一样,这里的展品大多注射着二十一世纪出生的人的血液,不能用过去的目光来放眼以后还未知的时代,您说对不对?”

    张明立马又点头附和,“小江总说的是,是张某的眼光浅了。”

    夏槐站在一边略显尴尬,也不知道他在商界是什么身份,似乎每个人见到他都毕恭毕敬的。

    “那个,江先生,要不我先去其它地方逛逛,先不打扰你们了。”她主动提出来。

    “这位小姐是?看样子很年轻啊,应该还在上大学把?”张明这才注意到江谨昀身边的夏槐,上下打量着她。

    “一个普通朋友。”他淡淡的回应,不经意间向前走了一点,侧身挡住了夏槐。

    “您好,我是夏槐,京城理工大学的研究生,也是来参加AGIC展的。”也是本着礼貌,夏槐简单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刚刚看到江谨昀这个微小的动作,夏槐心里暗暗猜测,也许自己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匹配不了他,会让他掉了价,他才会这样做,于是她在打招呼的时候也很识趣的避开了他。

    张明摩挲着下巴,眼里露出一丝精明的光,很有兴致地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夏槐,“我是星耀科技的董事长,这是我的名片。京理可是国内排名第一的理工大学,太好了,我这人最赏识的就是人才了,算是我这个伯乐遇到你这个千里马了,这样——”

    “她技逊一筹,做事也缩手畏脚的,并不出色,入不了张总的眼。”江谨昀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拿走江明手里的名片塞在了自己的口袋里,语气不是特别和善,“京城人才众多,总有您能找到的,不差她这一个。”

    夏槐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被他这么一贬,心中莫名有一点苦涩。

    —

    江谨昀因为一个突然的电话,有急事先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特地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和交代着她,说商圈水深,不是她这个不涉世的学生能蹚的,有些人也不是表面那般老实本分的,不该理的人不要去靠近。

    夏槐听话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在意他的话。

    展会里的人渐渐变少了,夏槐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明站在不远处,看到她走过来,满脸温善地跟她招了招手。

    “你好啊,夏小姐,又在这里见到你了。”张明笑容亲切又淳朴,很像一位赏识小辈的长者。

    即使他作为商人利益熏心,自己身无分文,无权无势的,她有什么可图的?

    想到这里,她的警惕心稍稍放下来。

    “张总,我要离开了,晚上还要工作。”

    “那我送送你?正好我有空。”张明很是热情。

    即使他没有异心,夏槐也不好意思让一个陌生人特地来送她,于是摇头婉拒了。

    “那我加你一个微信?我这人对人才最是惺惺相惜,我手里就是好几个AI智慧项目,如果有机会我想把你纳入我的团队,相辅相成嘛,你说对吧?”

    “那张总有在虚拟现实领域研究过吗?我现在就是做这个的。”夏槐有些期待地问。

    在大学里上课的时候,一些老师也时不时跟他们提过,在毕业进入社会前,也要多多接触自己发展领域的一些精英前辈,对自己以后的仕途大有裨益。

    “嗯有,当然有,VR前景很好,元宇宙不是现在科技时代一个热词嘛,我们肯定也会在这一方面研究过。”他的回答也很诚恳。

    她心里暗暗激动,拿起手机扫了他手机上的微信二维码。

    夏槐也喜欢结交同行业的人才 ,多认识一个行业领域的人也是有利而无弊。

    最多他就是一个纯为了利益的商人,那夏槐也有一定的能力得到他的帮助,互相利用,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终于定心下来。

    —

    “你一个刚上任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爸还没发话呢,凭什么收回我签字决策和物资调配的权利!我在公司二十年了!你有什么资格?”两个助理拦都拦不住,杨远就这样闯进了江谨昀的办公室。

    “对不起,江总,我没拦下他。”严总助连连道歉。

    江谨昀坐在办公位前,翻看着一沓资料,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摆摆手,淡淡地说:“无妨,你先出去忙吧。”

    他早已经预料到杨远会来这里闹了。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杨远猛拍了几下他的办公桌,怒气填胸地看着他,眼珠子都要跳出来弹到江谨昀的脸上。

    江谨昀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他,而是盯着纸张,细长的指尖轻轻敲打在纸上那几行数据上。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穿上一身西装,就可以人模狗样地管起长辈的事情了!我为公司卖命的时候,你爸妈还没找到你呢,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没人良心,当时就应该不把你带回家,让你在外面受一辈子苦算了!”

    江谨昀手指慢慢顿住,眼眸里有一道凌厉的狠光闪过,随即又消失在眼底。

    杨远还想开口喧扰,江谨直接把桌上的一沓纸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一扔。

    白花花的纸张“哗啦啦”地掉在他的脚边上,上面都是这几年他在南方管理的分公司的经营数据。

    “你自己看,你看看你自己做出的‘业峻鸿绩’。”

    杨远先是一愣,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捡起几张拿在手上来看,全是他近期几个网络工程和通信工程亏损的报告,进出口业务也被他搞得一塌糊涂,经营的那十几个门店已经有百分之八十面临倒闭。

    “你是不是要说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江谨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亏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挪用公司公款,私下交易,从来不向公司报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血口喷人!”杨远咬牙切齿地指着他,脸红的像滴血了一样。

    江谨昀无视了他的骂声,慢慢站起来,朝着他走过来,笑容森然地在他耳边说:“叔叔,一个人平庸无用不丢脸,可怕的是他的心术还不端正。你挑战的不是我的底线,而是整个公司的,我外公好不容易打下的事业,不能毁在一个人手里,您说对不对?我还要去开会,把这些数据捡起来拿回去好好看一看,慢走不送。”

    杨远喘着粗气,怒不可遏地瞪着江谨昀,此时的他哪像一个公司的领导,而是回到以前那个粗蛮无力的混混形象。

    江谨昀出去以后,严总助跟了上来。

    “开会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严总助点点头,全都交在了他手里。

    “十分钟后,杨远如果还不离开办公室,就叫保安上来拖。”

    “是。”

    —

    临近除夕,学校里的人也回家的七七八八。

    宿舍里,除了夏槐,韩婉也留了下来。

    韩婉是孤儿,以前寒暑假也是回老家的,但自从去年跟她最亲的孤儿院副院长去世后,她就一直留在了京城里。

    为了让宿舍也有个年味,两个特地去超市买了春联贴在了宿舍的门和窗上。

    “这是我们在学校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以后就要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去了。”韩婉挽着夏槐的手臂,靠在她肩上,盯着窗户上刚贴好的生肖春联感慨道。

    “反正我们毕业后都会留在京城,不会天各一方,聚到的机会还少吗。”夏槐勾了勾她的下巴。

    “说的也是,如果可以,我们合租,苟富贵,勿相忘!”

    正聊着天的时候,夏槐的手机响了一下,是那个张总发来的消息。

    “是有什么事吗?”

    夏槐拿给她看,并把去展会遇到张总的事情告知了他。

    “人家把一个新的AR项目想介绍给我,说当面聊,大致的内容我看过了,我还挺感兴趣的。”

    “好事啊,正好寒假去实习实习,攒攒经验也是好的。他赏识你说明他有眼光,你也要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

    刚刚还在犹豫的夏槐,想想觉得有点道理。在人才辈出的京城,机会不是靠别人施舍,而是要自己去争取。

    “行的,夏小姐,那我们悦山酒店的包厢见,咱们边吃边说。”张明还贴心的给她发来了定位。

    —

    那天,她还特地穿的得体一些,早早的就前往了悦山酒店。

    服务员把她领到了一个大包厢,幸好她第一个到,她简单补了一个妆,耐心地等待其他人的到来。

    大约十分钟左右,张明穿着一身便服,一脸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身上似乎喷了男士香水,那刺激的味道让夏槐直呛鼻,忍不住偷偷咳嗽了两声。

    “是不是空调打低了,太冷了,这个天感冒了可不好哦。”

    “没事没事。”夏槐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门外,“张总,其他人还没来吗?”

    “没人啊,就我们两个。”

    张明脱下外套,直接坐在她的旁边,还微微挪动了两下位置,靠她那本更近了一些。

    夏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

    “这么大的包厢,就我们两个人,我实在承受不住您这么大的热情,要不我们去普通餐厅吃,我也可以请客的。”

    说着,她也偷偷挪了身下的椅子,离他远了一些。

    “无妨,哪能让你小姑娘做东呢。”他把手搭在夏槐椅子的靠背上,有意识无意识地离她越来越近,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上菜吧。”

    两个服务员,一个布菜,一个打开红酒瓶,给他们倒酒。

    “实在不好意思,张总,我对酒精过敏,喝一点就会中毒。”夏槐连忙拒绝。

    “这样啊”张明挠了挠头发,叫住倒酒的那个服务员,“那给夏小姐拿饮料吧。”

    说完,他还偷偷给服务员使了一个眼神,服务员立马会意,点了点头。

    看着圆桌上十几道菜品,夏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也不过是个学生,这个张总却大张旗鼓地请他吃饭。

    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一边的张明还忙着给她夹菜,“多吃点,这个东星斑啊、鲍鱼、海参啊,都是今天刚从海边运过来的,你看你瘦的。”

    “谢谢张总。”夏槐不自在地笑了笑,“要不我们还是聊聊项目的事情吗?你那个项目的计划我我还蛮感兴趣的,也是我擅长的领域,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考虑我?”

    “我当然会考虑你了。”张明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语气里也慢慢变调了。

    “啊?”

    这个时候,服务员拿着饮料进来了。

    “给夏小姐满上吧。”

    服务员给夏槐倒完了饮料便离开了,张明拿起酒杯,“就当是为以后的合作,我们先干一个!”

    夏槐点点头,谦逊地跟他碰了一个杯,然后轻轻珉了一口果汁。

    “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多喝一点啦,已经给你换了酒的了,没度数的,又不会醉。”

    她有些无奈,只能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都喝了个干净。

    “那就对了,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好好聊。”

    张明着重强调了“好好聊”这三个字,夏槐却没有听出什么怪异来。

    吃饭的时候,夏槐的手机响了,是江谨昀打来的。

    “不好意思,张总我去接个电话。”夏槐放下了筷子。

    “去吧。”

    她站起来的时候,大腿似乎蹭到了张明的胳膊。当时她只想着电话,以为是自己没注意碰到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江先生,您找我。”

    “初七前你都不用辅导我弟弟了,我爸妈带他出国几天。”

    夏槐轻轻“嗯”了一声,不过有些疑惑这些都是小事,让他们家的管家在微信上告知自己一声便可,还麻烦他特地打来电话。

    “你现在在宿舍?”他语气淡淡地询问。

    “不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就是前天的张总,他联系我说有一个项目我会感兴趣,所以就让我和他当面讨论一下。”

    电话那头的江谨昀不禁蹙眉,语气也重了一点:“张明?你去了?”

    “嗯”

    “谁让你去了?”江谨昀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心中又慌又气,“你现在在那里?把地址告诉我。”

    “悦山酒店的一个包厢里。”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快点!你知道张明是什么样的人你就去?赶紧离开,听到没有?”他用着命令的口吻。

    夏槐还是有些茫然,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江谨昀。

    准备去包厢里拿完包就离开。

    “不好意思,张总,实在对不住了,我刚刚打电话突然有个急事,可能得离开。”

    张明脸色立马拉了下来,“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你说离开就离开,拿我当什么?”

    说着,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夏槐身边,一只手直接搭在她的腰间,而且很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摸着。

    夏槐吓得一激灵,立马推开了他,然后连忙拿起椅子上的包就走。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江谨昀刚刚要极力劝阻了。

    可是,当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也终于反应过来那杯饮料肯定是被张明下药了。

    她扶着墙壁,一步步往外挪动,但自我意识却在一点点地被剥离,脚下越来越软。她想要打电话报警,但刚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就被追过来的他抢走扔在了地上,然后被他一下子抱了起来。

    “救命,江谨”她无力地挤出这四个字,然后意识殆尽,昏了过去。

    “到手的肥羊还能让你跑了不成,这细皮嫩肉的,今天肯定能饱餐一顿!”张明再也不掩饰心中那股变态的欲望,看着怀里那个花容月貌的夏槐,眼里都冒出了绿光。

    于是,他抱起昏迷不醒的夏槐,迫不及待地朝着楼上走去。

    —

    “你开慢点,这里是二环,你开这么快不要命了!”温恒玮死死拽着安全带,都做好和他赴死的准备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刚刚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有接。”他眉头紧锁,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副驾驶的温恒玮都不禁冒冷汗。

    他还是没有放弃,一边开车一边联系着她。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直到她手机关机的提示音响起,江谨韵心凉了半截。

    “等会到酒店的时候,你就按我说的做,可以吗?”

    “没问题。”温恒玮立马回应,又有些感叹,“她到底是何方圣神,让你为她这么卖命。”

    江谨昀没有理会他,只是又踩重了油门,向酒店疾驰而去。

    —

    汽车就停在了大门口,江谨昀钥匙都没拔直接跟温恒玮跑了进去。

    “您好,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有预定吗?”前台的姑娘看到他们急冲冲又神色慌张的样子,有点不知所谓,但依然笑着迎接。

    温恒玮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张明老板在哪一个房间?让他滚出来!”

    “啊你说什么?”那位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把你们的齐经理找过来,就说恒创科技的江谨昀找他。”江谨昀紧接着开口。

    前台的姑娘被他阴冷的模样吓到了,立马拨通了经理的电话。

    没过一会,齐经理神色匆匆地跑了下来。

    “江总,你怎么大驾光临了,是来用餐或者人住的吗?要不要——”

    “你们张总在哪个房间,带我过去。”江谨昀打断了他。

    齐经理心虚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心佯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总应该不在这里吧。”

    “我现在已经报警了。”江谨昀不跟他啰嗦,“他现在在实施犯罪行为,而你在为他隐瞒,一旦人赃俱获,你犯的就是包庇罪,你是要坐几年牢呢?现在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你说不说?”

    第22章  他的真心

    “在顶楼的VIP房那边, 刚刚才上去”

    齐经理招架不住,上有老下有小的他怕自己也会受到影响,还是把真相告诉了江谨昀。

    “带路。”他压抑着一腔怒火, 咬牙开口道。

    齐经理看着他双手攥紧, 脸色阴沉得吓人, 仿佛一下秒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一样。他不敢多耽搁,赶紧拿上卡给他带路。

    乘电梯的时候, 齐经理偷偷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眼神锐利的江谨昀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声色俱厉地警告他:“通风报信,那你的下场还和他一起惨。”

    齐经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他只能老实巴交地给他带路。

    来到顶层的最里间,齐经理全身都发抖着地拿出房卡, 一步步挪到房门边。

    “快点!”江谨昀不耐烦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齐经理一刻都不敢耽搁, 拿着房卡就去门上刷了好次,可是一阵提示音后, 房门迟迟不开。

    “好好像里面锁住了”齐经理战战兢兢地解释。

    江谨昀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 直接抬腿就往门上踹。

    一下、两下、三下,门锁慢慢松动了

    他全身肌肉都紧绷着, 手臂爆发出条条青筋, 用劲全身力气向门上撞去,终于把紧锁的房门给撞开了开来。

    “谁呀,敲个门敲这么重, 有病啊!”

    张明正穿着浴袍, 一脸烦躁地从浴室里出来,嘴上还发着牢骚。

    当他看到脸色铁青的江谨昀站在门口, 眼里还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吓得一哆嗦,立马后退了几步,从鞋柜上摸到一根衣架子用来防身。

    “小小江总,你怎么能非法入室?仗着仗着你爸的名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信不信我告你去!”他根本佯装不了淡定,看到江谨昀一步步向他逼近,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江谨昀没有动他,而是径直走向卧室,寻找夏槐的身影。

    看到她衣衫还是完整地半躺在床上,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江谨昀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烫得厉害。

    “夏槐,夏槐,能听的到我说话吗?”他蹲在她的耳边,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呼唤着。

    昏迷不醒的夏槐没有作出回应。

    “破坏我的东西,现在还想扰了我的好兴致,还有没有王法?我现在就叫保安把你拖下去!”张明追过来继续叫嚣着。

    他还真的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等我,我带你离开。”

    说完,江谨昀站起身,一把打掉了张明的手机,然后往他的脸上就是重重的一拳。

    张明往后一仰,栽倒在地上,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一时间爬不起来,只能惊愕的看着居高临下的江谨昀。

    他甩甩手,朝着张明剧烈起伏的胸口又是重重的几拳,这几拳几乎是要了他的命去的。

    张明被殴打的身体都弯成了弓形,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嘴角鲜血直流。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只能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着。

    他半蹲下来,拽起张明的衣领,幽幽开口:“我刚刚砸门叫紧急避险,刚刚揍畜生是正当防卫,你也不用叫保安,我已经报警了,后面监控取证,证人指认,受害者检查等一系列操作,判刑结果还快就能下来。管不住下半身,那下半生,张总就在监狱里度过吧。”

    说罢,他重重把张明摔在地上,转身走到夏槐身边,一把横抱起她,跨步朝着电梯口跑去。

    他们来到楼下的时候,温恒玮已经站在楼下候着了。

    “幸好你有先见之明,知道是张明自家的酒店会有暗操作,果不其然我到监控室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删刚刚酒店进出的视频,幸好我及时阻止,并且恢复了那段时间,我觉得现在就应该交给警察。”温恒玮一边跟在江谨昀后面一边解释着。

    “先不用,人命关天。”江谨昀站在车边上,示意后面跟来的温恒玮,“帮我开门,你来开车,去周宇的医院。”

    江谨昀抱着全身滚烫夏槐上了后座,然后把她小心放平,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汽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江谨昀整个心思都放在了夏槐身上,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轻轻抚了她鬓角的发丝。

    看到她脸颊发红到耳根,全身无力的样子,江谨昀揪心不已,暗暗谴责为什么又会让她受伤。

    “是我没用,以前不能把她留在身边,现在又保护不了她”他兀自喃喃道。

    温恒玮从后视镜瞥向后面,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江谨昀神情有这么沮丧过,他真心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他这么牵挂着。

    不过一刻钟,温恒玮就将车行驶到周宇所在的私人医院,医生和护士也在那里候着了。

    周宇先带着夏槐到诊疗室做了检查,然后把检查报告交给江谨昀了手里。

    “夏小姐体内的药在国内是禁药,这种药效特别强,很是伤身体。而且这个药物里面含有乙醇的成分,夏小姐是不是对酒精过敏?而且在不久前就因此中毒过?”

    江谨昀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周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虽然我不知道这姑娘是你的什么人,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但我想说一句她本来就体弱,身体经不得这么搞,如果下次再这样中毒,也许可能就要做血液透析了。”

    江谨昀没有开口解释,只脸色沉重且难看地一直点着头。

    “还有就是,医院里的VIP病房已经紧缺了,是否把夏小姐转到普通病房区?”

    —

    大约晚上八点的时候,江谨昀去公安局做了笔录,并把夏槐的检查报告和监控一并交给了检查,齐经理也认了罪,把张明给夏槐下药的经过都告知了给警察。

    经过一系列核查后,警察放江谨昀先回去了。

    “我觉得都已经是正当防卫了,刚刚打张明的时候,应该狠狠攻击他的要害部位,让他做太监!”温恒玮为他打抱不平。

    江谨昀眼神里藏着锐利的寒光,咬牙道:“当时我比你更想。”

    甚至他的口袋里藏了一把水果刀,真的起了一刀刺死张明的杀心,只是他知道这样肯定会被判为防卫过当。

    —

    周宇给夏槐排完毒后,江谨昀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宅,让她躺在自己的卧室挂点滴,自己则在床下打了一个地铺,时时刻刻监护着她,也特地等到半夜二点,她最后一瓶点滴挂完,江谨昀才浅浅入睡。

    第二天早上,温恒玮给他带了早饭。

    “本来给你带了红豆粥或者南瓜粥的,我妈做的可好吃了,可惜你啥都过敏,就给你带了糙米杂粮粥,还有我家阿姨做的溏心蛋和苹果派。”他把早饭放在桌子上,一边招呼江谨昀过来,“你昨天跟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篮球,又没吃晚饭,真是你不得胃病谁得?”

    江谨昀虽然受不了他的碎碎念,但还是听话地坐下来用了一些。

    “哎。”温恒玮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凑到他面前,撑着脑袋,好奇地问,“昨晚那姑娘怎么样了?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了她又是把人家招到家里来辅导你弟弟。又是帮她垫付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医疗费。还为了在AGIC上见她,参加了你本来拒绝的商用密码高峰论坛,还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姑娘带回家,她的父母呢?”

    “她父母都不在了。”他顿了顿,眼底黯然。

    “哦。”温恒玮点了点头,继续问,“所以你不会是同情人家才怎么照顾人家的?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还是个大学生吧?”

    向来清闲懒散的温恒玮,除了喜欢玩之外,还喜欢打听自己兄弟的各种八卦,昨天打球打的正兴致高呢,休息的时候江谨昀打了一个电话后,就拉着他急匆匆地离开了篮球馆。

    昨天因为事情紧急,没有空去问,现在的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喋喋不休地打听。

    “她是我小时候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姐姐。”

    温恒玮差点噎着,拍了拍胸口,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是,江谨昀疯了吧,你怎么丢的你不知道?他们一家又是怎么对你的?你还和她联系?”

    “夏槐是无辜的,她没有错,如果不是她我回不来。”他语气加重了一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所以呢?她即使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联系人家?各自安好不是最好的结果?”

    江谨昀低头舀着粥,突然缄默了。

    “哎,说句心里话,虽然我比你大两个月,但是我挺想让你做我姐夫的,你跟我姐,郎才女貌,都是商业届聪明优秀的精英,要是我们江温两家联姻,还有我那个小妈他儿子什么事。”

    “别说了,不可能的。”他摇摇头,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你先回去吧,这么大一个公司也不能让你姐姐一个人扛着。”

    做了七八年的朋友,温恒玮了解他,表面倔强,内心脆弱又敏感。所以江谨昀做的决定,他还是充分尊重他,也不再多问。

    对于温恒玮来说,姐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底线。

    江谨昀说的也没错,很多人已经对温家的产业虎视眈眈,特别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成绩优异野心又大,进公司的这两年里已经私下拉拢了过来好几个股东,所以不是个好对付的。父亲去世后,二十二岁的温芮瑄,通过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在很多人的偏见的风声雨声中,她正式接任了父亲董事长的位置。

    小她两岁的温恒玮,从小就被庇护在姐姐弟弟羽翼下,现在这个时候,即使他承认自己无能,也要努力成为她的左膀右臂,时时刻刻护着她

    —

    夏槐慢睁开了眼睛,头疼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因为有些热,她轻轻掀开了被角,想坐起来,一用力却感受到半个身体都麻了。

    “这是哪里?”她无助地张望着,眼里茫然。

    她晃了晃脑袋,一些不好的记忆簌簌涌入她的脑海:

    她去找了张总,喝了他给的饮料,然后晕倒在包厢门口,张明过来抱起来她

    所以自己被下药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坐起身,警惕地环视着这个偌大的房间,心里忐忑不安,一股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一阵轻微的脚步从外面传来,她脸色骤变,东找西望,拿起床桌边上一个玻璃杯,紧张地盯着,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直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夏槐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站了起来,却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脚下一软,直接倒在了地板上。

    她忍不住“闷哼”了两声,想撑着爬起来,但仅有的力气也被自己耗光了,只能作无端的挣扎。

    “夏槐!”

    江谨昀惊呼一声,心中一慌,赶紧冲过去横抱起她。

    “江”夏槐抬头,错愕地看着他,“江先生?”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悬起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她竟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除了我还能有谁?”他把夏槐轻轻放在床上,又给她掖好了被角,语气里带着责备和不满,“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不然呢?”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杯子去倒水,“我离开前怎么说的?这些人你不要接触,你听我的了吗?”

    夏槐惭愧地低下头,艰涩地开口:“对不起,让你得罪张总了”

    江谨昀看到她这副虚弱可怜的模样,批评她时强硬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并非真的对她生气。

    “先喝点水吧。”他慢慢扶她坐起来,然后把床桌搭起来,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又给她拿了一根吸管,“你昨天刚排完毒,只能吃点清淡的,我给你煮了白粥,等会多少吃点。”

    “还是不了吧,我不能再麻烦江先生了。我还是先走吧。”

    她心里过意不去,待在这里只会让她越来越变扭,肯定还会让江谨昀更厌烦自己,所以在他下达逐客令之前,自己先识趣一点地主动提出离开。

    江谨昀本来温和下来的神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她一口一个“江先生”,不知怎么听的他心烦意乱。

    “你就这么想远离我?为什么?凭什么?”他直接坐在床边,看着她张麻木的脸,厉声质问道。

    “不是。”她痛苦地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的父母当年为什么把你带走,又恨他们这么对你,所以你也应该痛恨我,因为我跟他们有血缘关系一直出现在你的面前,只会让你更加不舒服。”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一字一句带着炙热的气息。

    没想到她是这么错意自己的,夏槐对他有这么大的误会。

    他不能再让他们之间的误会越陷越深了。

    江谨昀轻轻捧上她的脸,强忍着心中的愠怒和悲楚,眸光里丝丝缕缕都是不甘,他声音暗哑:“夏槐,我是恨你,我恨的是你当年的无情无义,在我最想要你的那几年,最离不开你的那段时间,你亲手推开了我。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姐姐,当成我的至亲,你呢?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我当时甚至为了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跟我的亲生父母求了整整一天的情,他们也答应了,你呢?你却坚决不跟我走!还笑着挥手跟我分别,你太狠了,夏槐!我当时恨死你那股莫名的正义感了,那一刻我也知道,你根本没把我当成你的亲生弟弟!”

    夏槐脸色茫然,她呼吸一滞,仿佛突然被抽离了所有思绪。她自己都不知道,眼角噙着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第23章  他的愿望是永不分离

    劳动节放假的第一天, 夏招娣早早就起床了,因为明天就是夏彦的生日,她想要给弟弟一个惊喜。

    这小半年来, 她节省了各个日常生活的开支费用, 又通过帮同学做作业、打扫卫生等赚取了一点微薄的辛苦费。

    这些积攒的钱足够给夏彦买一个礼物和一块小蛋糕。

    外面乌云沉沉, 天气又闷热,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带着一把小破伞, 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终于买到了她心念了好久的礼物和那块精致的蛋糕。

    临近中午的时候,豆大的雨滴突然疯狂地砸向地面,地上的水渍越积越深,偏偏那把小破伞这个时候还打不开来。

    没办法,她只能把买的东西死死护在怀里, 在雨中疯狂奔跑, 任凭水花夹杂着肮脏的泥点溅到自己的腿上。

    赶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全身都湿漉漉的, 但只有怀里的蛋糕和礼物几乎滴水未沾。

    夏招娣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蛋糕和礼物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一个惊喜,千万不能让夏彦发现了。

    等她蹑手蹑脚地藏完,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 夏彦懒散地倚在门口,双手抱着胸,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到她全身湿透的样子, 夏彦不禁皱眉, “外面雨这么大,你干什么去了, 鬼鬼祟祟的?”

    夏彦今天一过就是十二周岁了,个子也噌噌地往上长,六年级那年就已经跟夏招娣齐平,到现在已经快接近一米七了。

    少年时期,他褪去了一点点青涩,眉宇间显露出一种稚气未满的俊朗。他的成绩也很优异,每次小考或者大考都能保持在全校前三,奖状墙壁上都快要贴满了。

    “我出门办了点事,主要是那个伞坏掉了。”她有些心虚地笑笑。

    “把衣服换下来,你免疫力本来就低,你不知道这样会感冒?”

    “遵命!”说着,她又听话地关上门,去换自己的睡衣了。

    她明白这个弟弟,平日嘴上没好话,心里比谁都关心牵系着她。

    他没有多问,径直走到卫生间里,从里面扯出一块浴巾,然后默默地等在门口。

    换好衣服后,夏招娣觉得爽快了许多,刚刚打湿的衣衫黏腻在身体里,还真的觉得浑身难受。

    夏彦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半蹲在她的身后,轻轻给她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

    “阿嚏!”夏招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朝着夏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说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夏彦叹了一口气,把浴巾扔给了他,“自己擦。”

    说着,他跑到储物柜前,拿出药箱,翻找出里面的感冒药,又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全都递给了她。

    “等会晚上再吃一粒。”

    说完,他拿过夏招娣手里的毛巾,继续给她擦拭起来。

    “谢谢我亲爱的弟弟。”她喜滋滋地接过水杯和药,就着水一口气咽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咽下去的不是一颗包裹着苦味的胶囊,而是一颗甜滋滋的糖。

    —

    早上,齐雅姿离开前,还特地交代夏招娣,把鸡汤热了给夏彦喝。弟弟在长身体,她还特地在厨房炒了一个青菜和西红柿鸡蛋,给他又盛了一大碗米饭。

    两个人简单的用了一顿午饭,她特地把汤里唯一的鸡腿夹给了夏彦。

    “我不喜欢吃,你别夹给我了。”夏彦语气有些不满,直接又把鸡腿放到她的碗里。

    “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鸡腿肉多嫩多香啊,我们又难得吃一次,乖,吃一个长长肉。”

    她边温声劝说着,边想着把鸡腿重新夹到夏彦的饭碗里,被他一把拦下了下来。

    “小时候喜欢又不代表现在喜欢,你喜欢吃你把它吃了,到时候我就跟妈说是我吃的。而且你比我还瘦,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夏招娣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弯弯,看向弟弟的目光里明亮却不失柔情,“你其实心里想吃的,但是心疼姐姐,所以才让给我的对不对?其实不用——”

    “少自恋了。”夏彦口是心非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就把它倒了?”

    她白了夏彦一眼,最终无奈妥协还,是把鸡腿留在了自己碗里,嘴里碎碎念道:“真是的,为了一个鸡腿还演上‘孔融让梨’了,你不吃我吃了,香喷喷的大鸡腿,你呀真是没口福。”

    在狂风暴雨夹声夹杂着树枝拍打窗户的噼里啪啦声中,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下午,并在傍晚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的消息:

    今天夏国志在外面加班,不回来。

    这对于他们姐弟俩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父亲十次回来的时候有九次身上都是带着熏人的酒气,平日里高兴的时候,倒不会为难他们姐弟两个。但大部分时间因为在外面当孙子被挨骂后,就会板着个脸,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他们身上,动辄打骂出气,别说不认他们这一对亲生儿女,甚至不把他们当作人看。

    最严重的还是夏招娣第一次被他打,那次他为夏彦挡下那几鞭后,背后皮开肉绽,连路都走不了,还是夏彦求助了曾小桃老师,曾老师带着药偷偷上家里来帮她一点点涂的。

    临近十点多的时候,齐雅姿也回房间睡觉了,夏彦和夏招娣则在各自的房间写着劳动节的作业。

    夜间十一点五十分左右的时候,夏招娣轻手蹑脚地出来,透过门底下的缝隙,看到夏彦的房间灯光还亮着,她心中有些激动,又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把礼物和蛋糕都提了上来。

    借着手电筒,她看到客厅的闹钟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二十七秒,她心里默默数着数,一步步挪到他的门口,轻轻摁下门把手,趁着夏彦背对着她没注意到,她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光。

    “五、四、三、二、一”

    她在心里默数着,然后打开了灯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她的声音绵软甜润,带着一点拖长的尾调,盈着笑脸向夏彦款款走来。

    夏彦复习得太投入,刚刚灯突然灭的时候,还以为是停电跳闸了。

    灯亮看到姐姐的那一刻,他先是一愣,因为他自己都忘了这两天就是他的生日。

    反应过来后,他怔怔地看着姐姐端着蛋糕,一步步向他走来,而他的心跳也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地加快。

    他微微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随即又慢慢敛住,抬起了他那张傲娇的脸,红润的眼眶却不会撒谎。

    “生日快乐,小彦,今天的你已经十二周岁啦。”

    她把蛋糕放在书桌上,把分别写着“1”和“2”的蜡烛插了上去,然后用火柴点燃了它们。

    “快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吹灭!”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像星星点缀在天空里,还泛着点点涟漪。

    “姐,你真是的,我都多大了”夏彦嘴上这么说,身体已经诚实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了。

    夏招娣站在他的旁边,静静地深望着他,又轻轻地给他唱了一遍生日歌,心里默默喃喃道:“十二岁往后,我只希望小彦能平安顺遂”

    夏彦睁开眼睛,吹灭了两根蜡烛。

    “许的什么愿望?”她有些期待地问。

    他摇摇头,拒绝回答:“No!很重要,说出来就不灵了。”

    夏招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突然然灵光一闪,偷偷挖了一把奶油后趁着他不注意,立马抹在他的嘴唇边,看着夏彦像长了胡子的模样,她忍俊不禁。

    “行啊,姐,我这人很记仇的。”说的,他也挖了一点,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逃掉,然后在她的两边脸颊上都抹了一点。

    夏招娣微微撇头,但没有躲开,任由他的“报仇”。

    “好了好了,不闹了,不能浪费太多,我们还是吃蛋糕吧,生物老师跟我们讲,多吃点甜的东西可以分泌多巴胺,能让人心情愉悦!”

    她把蛋糕分成三份,最大的一份是给今天寿星夏彦的,蛋糕胚子多的那份等到早上,她会偷偷带给楼下经常喂养的那只流浪小黄狗。

    吃蛋糕的时候,夏招娣把身后的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夏彦。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不是贵重物品,但是姐姐精心给你准备的,只希望你不要嫌隙。”

    夏彦小心拿出盒子,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他,是一个藏青色的盒子,上面还带着一把锁。

    初一的那年,他们班上有个同学偷了他攒了好久的钱,被夏彦抓到的时候,那个同学还拒不承认。后来还是夏彦套那个同学的话,才把真相套出来的。有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也喜欢翻夏彦的东西,所以她给弟弟买了一个带锁的盒子。

    “以后你就把贵重的物品放在这个盒子里,就不会丢啦。”对了,她打开放在夏彦腿上的盒子,拿出了里面的东西,“这里还有一个槐花香囊,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里面放着我摘的洋槐花,加了一点檀香,戴在身边闻闻味道能让你感到更舒心!”

    夏彦低头,轻轻摩挲着香囊上面兔子的图案,这是他的生肖,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了,胸口微微悸动,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看着夏彦默不作声的样子,故意逗着他:“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喽。”

    “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夏彦把盒子紧紧怀里。

    —

    吃完蛋糕后,两个人去卫生间漱了个口,便准备各自回房间睡觉。

    外面突然一道亮眼的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夏招娣浑身一颤,立马躲在夏彦的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她很恐惧电闪雷鸣的黑夜。

    在搬到这里的第三个月,因为被夏国志那副残暴的模样震慑过,她一连好几天都在做噩梦。那天初春的夜晚,她又做了噩梦,梦里夏国志变成了鬼的样子想要掐死她,外面雷声一阵怒吼,一下子把她吓醒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地声音,然后忍不住转头望去,树枝的倒影像一个幽魂一样印在窗户边上,她浑身一颤,吓到出现抽搐甚至痉挛。

    夏招娣把头埋在腿间,紧紧地咬着嘴唇,小声啜泣着,恐惧的感觉如同阴影般笼罩在她的心间,让她一时间呼吸不上来,满脑子思念的都是去世已经的阿婆,泪水早已经从腿间滑落,流淌到硬邦邦的床上。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在慢慢又难眠的长夜中度过了一整夜。

    后来,她只要是雷声的天她都变得应激受怕,只是今天是夏彦的生日,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天气情况。

    “今晚你来我来我房间睡吧。”夏彦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主动提了出来。

    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回房间抱了一床被子来到夏彦的房间。

    现在他们都进入了少年期,即使是亲姐弟,她也不能像几年前那样,抱着小小的夏彦,让他的把头埋在自己的脖颈处,安静地入眠了。

    她盖着自己的被子,睡在了夏彦的另一头,夏彦还特地开了那个多年没用的小夜灯。

    外面的雷声不断,有了微弱的灯光加上弟弟的陪伴,夏招娣却安心了许多。

    “小彦,你睡了吗?”她有细小的声音询问着。

    “没。”

    夏招娣盯着天花板顿了顿,声音沉沉道:“十八岁以后就可以改名字了,四年前你给我介绍了小区楼下的槐花,当时我闻到那个味道我就喜欢上了,‘槐’这个字我特别喜欢,以后我想改成‘夏槐’,意味着对美好的向往,你觉得好听吗?”

    她太不喜欢现在这个名字了,像是给她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让她一直被困在封建的漩涡之中。

    “嗯,这是你的自由,我希望你能实现。”

    “那你以后就是夏槐的弟弟啦。”

    “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夏槐。”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我不管叫什么,你都得叫我姐姐。”她半开着玩笑着。

    凌晨将近一点钟,外面的雷雨都停了。他们都有了睡意,最先睡着的是夏招娣,寂静的夜晚传来她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夏彦微微侧头,借着昏黄的夜灯,偷偷看着另一头的姐姐,手不自觉地举了起来,在空中一笔笔描摹着她脸的形状。

    他的姐姐可能还不知道他默默许下的愿望,也可能不知道他睁开眼睛后满眼都是她:

    “希望我的姐姐今后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最后得偿所愿。也希望我和姐姐相伴永远,永不分离……”

    第24章  残酷的真相

    到早上的时候, 因为下了一场立夏的大雨,虽然外面依然阴沉沉的,但天气格外的凉快, 槐花幽香味都从楼下钻上来, 扑到了她的鼻子上。

    夏彦姐弟两个都在前两天把假期作业做完了, 所以两个人打算搞定齐雅姿布置的任务后,偷偷跑去出去玩。

    天气凉爽, 外面吃完饭散步的人也有挺多的。

    “呀,招娣呀,带弟弟出去干嘛呀?”一个拄着拐杖的邻居奶奶看到他们跑下来后,跟他们打起招呼,还挥挥手,“哎呀, 跑慢点, 别摔着!”

    “奶奶,我现在改名了, 叫夏槐,不叫招娣了, 我们是出去帮妈妈跑腿。”她一边拉着弟弟跑,一边忙着解释。

    “啊?啥时候改的名字啊?”

    夏招娣没有听到老奶奶讲什么, 他们早已经跑远了。

    跑出小区后, 她终于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吓死我了,幸好就被一个陈奶奶发现了,不然我们就惨了, 这些邻居的嘴太碎了, 你说你告状就告状吧,还喜欢添油加醋, 他们是不是就喜欢看到我们被打啊…“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着。

    齐雅姿除了有买东西的任务交给他们,不然不会随随便便让他们出门。

    有次夏招娣看到弟弟一直困在房间闷闷不乐,就想着带他去附近的公园放风筝散心。

    夏彦在公园玩了半天后,人明显开朗了许多,但是他们逃出去玩的事也被齐雅姿发现了,夏彦主动认下错,说自己拉着姐姐去的。虽然这样,齐雅姿还说罚夏招娣关在房间里,一天都不能吃饭。夏彦冒着一起被罚的风险,把自己所有的吃的都送到了她的房间里,他饿死也没有关系,但姐姐绝不可以再饥一顿。

    所以,刚刚他们下楼后,走了一路小道就是想躲着那些在楼下散步的老人。

    “夏夏!”

    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本来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夏彦脸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是陈百乔,他姐姐的朋友,跟姐姐同届但比她大一岁。只要见到陈百乔,夏彦就能看到他时时刻刻都黏在姐姐的身边,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他来干什么?”夏彦脸色有些阴沉地质问着夏招娣。

    她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弟弟,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夏彦明明对秦臻和周海昭两个人的态度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对这个陈百乔,不知道怎么的,就充满了敌意,夏彦每次看到他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来陪你玩的,他还给你带了礼物呢。”她摸了摸夏彦的头,解释道。

    没想到他根本不领情,“我不需要他陪。”

    夏招娣更是哭笑不得,两个人别说深仇大恨,就连小矛盾都没有闹过,真不知道为什么弟弟把陈百乔当成仇人一样看待。

    “听姐姐的话,等会见到人家客气点,百乔哥哥是好心来陪我们的,嗯?”

    夏彦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

    “我是不是来晚了?”陈百乔穿着一身休闲的汗衫和短裤,满面春风地朝着他们这里跑了过来。

    “没有,我们也刚到。不是百乔,这还没到夏天今天又格外凉,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啊?”

    “我觉得这样穿的舒服啊,你是不是担心我呀,夏夏同学?”他没了个正经。

    夏彦咳嗽了两声,冷着脸开口:“人家又不是傻子,穿多少还用的着你关心?还有,我们到底走不走了?”

    “哦,我对了,实在对不住,你看我这脑袋,差点就忘了。”陈百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礼物递给夏彦,“生日快乐呀,小彦弟弟,又大了一岁,感觉在过两年个子就要超过我了都,这是我给你买的坦克积木拼装玩具,男孩子都喜欢玩。”

    夏彦没有伸出去接,而是有些阴阳怪气地对他讲:“你当然会忘记,因为你根本不是来为我过生日的,心思都在我姐姐身上了。还有,你只比我大三岁,别像一个长辈一样跟我说话。”

    夏招娣立马拍了拍他的脑袋,对夏彦的态度有些不满,“不准没礼貌,不然姐姐就要生气了啊。”

    说着,她接过陈百乔手里的礼物,帮着夏彦说话,“我替小彦谢谢你的礼物,对不起啊,小彦十二岁可能青春期了,再加上还没睡醒有点起床气,所以说的话有点欠揍,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

    “没事,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很正常,不过睡到现在才起来可不是个好习惯。”

    夏彦白了陈百乔一眼,心里还是有些不屑。但他听姐姐的话,虽然对他的态度依然傲慢,但没有再出言不逊。

    陈百乔带他们来到他最常玩的游戏厅,那边老板是他朋友的哥哥,给他们多送了好多游戏币。

    “夏夏我带你去玩赛车!我可是这里的‘赛车一哥’,我带你飞,还有小彦,哥教你怎么玩。”

    夏招娣刚想回,没想到被夏彦接了话:“陈百乔,我们比一场,我赢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一个假期别来找我姐,我输了,要求你随便提。”

    陈百乔很是疑惑地看着他,在他的眼里,夏招娣和夏彦都是好学生的形象,平时是不会碰游戏的,为什么他看着夏彦的眼里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而且还带这样一股火药味。

    “混小子。”她又在弟弟的脑袋上呼了一巴掌,“小小年纪下什么挑战书,而且人家百乔哥很厉害的,知道你聪明但不要盲目自信。”

    她有些费解,平日里虚心的夏彦今天好胜心怎么这么重。

    陈百乔附和,“对呀对呀,今天你生日就是玩玩开心,不会玩赛车又不丢人,像我这样不好好学习才是丢脸的。”

    “你是不敢吗?”夏彦挑了挑眉。

    “我?”陈百乔指了指自己,激将法成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行啊,那就比一场。”

    “环游世界”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赛车类游戏机,两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前,打开了厅内竞技模式。

    陈百乔含了一根棒棒糖在嘴里,悠闲地抖着腿,明显没有把看样子没有一点经验的夏彦放在眼里。

    “百乔。”她走到陈百乔的旁边,蹲在他耳边悄悄地讲,“小彦可能好点面子,等会你稍微放他点水,别让他太落后了。”

    陈百乔打了一个响指,“你放心,小彦也是我弟弟,我肯定不会把全部的实力使出来的,到快终点的时候,就稍稍比他快一丢丢,来个险胜就可以,我无所谓的。”

    规则很简单,谁先到终点谁就算赢,中途可以碰撞对方的车来干扰对方。

    两个人比赛正式开始,一出起跑线的时候,陈百乔先在前面,他一加速,两个人就拉开了距离,一系列流利帅气的操作,他还不忘回头对夏招娣痞痞一笑。

    在陈百乔悠哉悠哉往前开的时候,夏彦神色淡然地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然后把油门的键位踩到底,剑走偏锋走了最难的一条路,一下子追平了陈百乔的车,然后突然猛打方向盘,把陈百乔的车一下子挤到墙边不停地摩擦。

    陈百乔一下子就慌了,想要加速和动方向挣脱,却被夏彦的赛车牢牢压着根本动不了,刚刚云淡风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夏彦又向右一转,陈百乔的车一下子被甩在他的身后,他立马加速,转弯、漂移动作很是流畅又迅速地朝着终点驶去。

    “game over!”机子上出现了显示。

    最后竟然夏彦胜利了。

    陈百乔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出现的“YOU LOSE!”这两个字。在这个游戏厅玩了五年来,他可是“赛车王”的保持者,除了夏彦,到现在还没有打败他的人。

    虽然他平日里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但诚实地讲,这确实有点伤他自尊了。

    “对不起啊,我赢了,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他双手抱着胸,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陈百乔。

    “不是,弟弟,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玩过?这不像个初玩者。”

    夏彦摇摇头,“的确第一次玩,但原来看别人玩过几次,键位都看过了,所以操作起来就很熟悉。”

    夏招娣有一些小小的自豪,“小彦,没想到你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所以,愿赌服输,陈百乔,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不要来打扰我和我姐了。”夏彦把游戏币全都还给了陈百乔,拉着夏招娣的手就往外走。

    夏彦看着瘦,但力气特别大,夏招娣根本停不下脚步,只能无奈地跟在夏彦后面,还不忘回头跟陈百乔交代:

    “实在对不住百乔,改天我请你吃饭,游戏币你先保存着,以后我们再玩!”

    陈百乔无奈地笑笑,只能点点头,跟他们挥手告别。

    —

    出了百货楼的大门,夏彦终于放开了她。

    “不是小彦。”她有些好奇地询问,“是不是陈百乔哪里惹你了,为什么会这么对他这个态度呀?”

    “他没有眼力见,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一个外人还出现在这里。”

    她噗嗤一笑,捏了捏他有些泛红的脸颊,绵声细语道:“我以为多一个伙伴会多一份热闹,你会更喜欢,而且百乔哥不是外人,他和他的阿婆一直有帮助我们,下次见到他不许这样了啊。”

    他轻轻“嗯”了一声。

    “真乖,那今天就我们两个人玩,走,先带你去个地方!”

    夏招娣带着他来到一个商场外面的一个亭子里,是拍大头贴的地方。

    现在这个时代,大头贴的热潮其实早已经过去了。想着她和弟弟到现在都没有一张合照,所以想在特殊的日子里照一张,她去问过影楼的价格,却贵到远远超出她的预支,所以她选择来拍大头贴,虽然像素没有影楼好,但是可以拍出很多,也是很好的回忆。

    “拍不拍?”她还是先征求了夏彦的意见。

    没曾想,她还没问完的时候,他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夏招娣坐在那里,选择好滤镜和镜框,又选择好拍照模式,然后给自己和弟弟都理了理头发。

    “准备好了吗?等会不管做什么动作,都要笑哦。”

    夏彦听话地点了点头。

    夏招娣靠近夏彦,带着春花绽放般的笑容看着镜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三、二、一,茄子!”

    在镜头捕捉的那一刻,夏彦的右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头又悄悄靠过来,露出了无限柔情的笑。

    两个人拍了好几张,最后她挑挑拣拣,选了六张最好看的印了出来。

    “你看,我的小彦本来就帅,笑起来更好看了,多笑笑,别一直板着个脸。”她细细看着手里的照片,轻轻摩挲着,然后小心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包里,“等你我和你上了大学,这个照片咱们一人一半,到时候如果想对方了就拿出来看看。”

    “行,我以后就对你笑。”

    “你小子,长大了喜欢逗我是吧!”她佯装想要要掐夏彦,其实在他腰间挠了一把痒痒,她知道弟弟特别敏感怕痒。

    两个人一路嬉笑打闹的走在小镇的路上。

    乌云渐渐消散,拨开阴翳,竟在下午三点的时候,迎来了久违的阳光

    —

    晚上的时候,又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齐雅姿和夏国志今天晚上都要加班,最早也要十点才回来。

    趁着外面凉快,夏彦姐弟两各自抱着一张躺椅上了这栋楼的天台乘凉。

    因为上天台的那个门上了锁,大家都以为进不去,其实夏彦早就发现这个门边上已经生了锈,使劲一点推,就能把它打开了。

    两个人把椅子搬到天台最佳的位置。

    夏招娣一躺下来,就望见了漫天的星星,闪耀而又璀璨,点缀着无垠的夜幕。

    “哇,好漂亮。”她一下子就入了迷,不禁感叹道,“如果有个相机就好了,那我一定会把这么美丽的天空拍下来。”

    寂静的夜晚,楼下传来绵延而又清脆的蛙鸣声,小区里的那几只流浪狗大约已经休憩了,叫了几声就没了动静。

    夏彦盯着一颗最耀眼的星星,不禁开口问:“姐,你说我们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她想了一会回答:“以后的我们,先是都能平安幸福,然后都能实现各自的理想,越走越远,走到属于自己的天地之中。”

    “那你的以后里会有吗?”

    “当然啦,你一直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会是我生命里不可缺的部分。”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夏彦转过头,深望着她,语气更是凝重,“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走到哪里,以后上大学也好工作也好,我都不想和你分开。”

    夏招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咦,你个小傲娇,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依赖了?”

    “你先答应我。”

    “行行行,答应你,姐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阿婆没了,爸爸妈妈又不爱我,兜兜转转,你已经是姐唯一的亲人了,我也离不开你你放心,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的!”

    听到姐姐的承诺,夏彦又转头望向天空,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他开始臆想着以后,可以和姐姐一起共赴憧憬的未来,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想要做的事情。

    一颗还没发芽的种子悄悄种在他的心里,它期盼着那一天能悄无声息的发芽

    —

    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劳动节假期,姐弟两个兴致很高地去上了学。

    但生活还是要悄悄给她使个小绊子,夏招娣因为早上走的匆忙,语文假期作业落在了家里。她是断然不敢打电话让她的父母给送过来,也只能趁着中午的时候回去拿。

    上午最后一节一下课,她就拿着钥匙一路小跑到家里,在自己房间临时搭建的小书桌里找到了自己的作业本,刚揣在怀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她不禁蹙眉,这个时候谁会来家里,她顿了顿,还是躲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看情况。

    “臭娘们,不听话了是吧?刚刚在那边打我的脸!我告诉你,我决定好的事情,永远改变不了!”

    夏招娣心中一惊,是父亲的怒气声。

    “招娣才十四岁啊,你要她嫁人?对方还是个四十几岁的二婚男,你把你女儿当成牲口卖了?你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嫁人?父亲什么意思?是要把自己卖了?

    听到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眼里闪烁起不安,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

    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客厅。

    “呸,早嫁人晚嫁人都是要嫁出去的,她还想指望我供她读高中大学?人家给三十万的彩礼,这就是她一个女的唯一的一点价值,不然我养她五年干嘛,我吃饱了撑的?!”

    夏招娣靠着门口,慢慢蹲了下来,捂着胸口越来越呼吸不上来,她知道父亲脾气恶劣,喜欢拿他们出去,但不知道他会这么没有人性。

    “你姑娘成绩很好,长的也漂亮,将来长大,能找个好的工作,嫁个更好的人家,你下半辈子就是享清福的,给你带来何止三十万的财富的,夏国志,我告诉你,你这样你后悔的!”

    齐雅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平时畏畏缩缩、一味服从的她第一次红着眼反驳了夏国志。

    母亲对她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打她骂她都会有个轻重,后来因为夏招娣,除了再维护弟弟上会悖逆她,其余时候都会表现的特别乖巧,齐雅姿对她还算满意。

    但夏招娣却再也不敢在母亲被打的时候,帮母亲拦着凶神恶煞的父亲。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就因为五花肉烧糊了一点,夏国志把齐雅姿按在地上痛打了一顿,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楼道,夏招娣实在忍不住,生出巨大的勇气,偷偷拿走母亲的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来了解情况,从验伤和找证人后,本来夏国志坐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最后母亲竟然妥协了,签下来了和解书,放夏国志出来。

    那一刻,夏招娣的天都塌了,她知道自尊心强的父亲肯定饶不了他们。果不其然,回到家的夏国志,把夏彦锁在房间里,然后把瘦弱的夏招娣狠狠毒打了一顿,打的她全身上下都皮开肉绽,夏彦疯狂砸门,砸到手背都冒出血泡来,他都没有救下姐姐。

    十岁的夏招娣,根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保护自己,就这样担惊受怕地跟着父亲生活到现在,她也无时无刻想着带弟弟逃出这个地狱般的深渊。

    “我后悔什么?我只后悔娶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让你生了一个赔钱货后就生不了了,还要我上医院偷别人家的孩子!每次看到那夏彦个野儿子长的跟我不像,我就嫌恶心!什么传宗接代,流的血都不是老子的,怎么传?还招娣招娣,以后叫贱女好了!”

    父亲一字一句的吐露的话,让房间里的她犹如晴天霹雳,浑身僵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凝固了,甚至忘了怎么喘气。

    是父亲说错了话,还是自己听错了,夏招娣始终不相信这个真相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关我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么无耻!我已经受够你了!是因为生下女儿后,你长期抽烟喝酒查出了无精症,不然当年你有点小钱,在外面到处滥交为什么一个种都留不下来!是你自己不行!要不是你妈当时知道真相后,跪下来求我不要跟你离婚,谁要跟你这个烂人待一起!”

    被戳穿自己痛处的夏国志恼羞成怒,怒气一下子爆发到极点,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抡起拳头,直接朝着齐雅姿砸去。

    客厅里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夏招娣瘫软在地上,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深深打击了她的心,让她痛不欲生,只能在绝望的边缘挣扎着。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成一片废墟,也拦住了她看向弟弟的视线。

    泪水模糊,眼前突然出现了无尽的黑暗

    第25章  小彦的身世

    秦臻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只是回去拿个作业,夏招娣下午三点才回到校。然后从坐到位置到放学她一直是魂不守舍的状态,课上着上着就忍不住趴在课桌上, 盯着窗外发呆, 老师走到她跟前她都没有一丝发觉。

    问她怎么了, 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解释说自己只是跑累着了。

    做了她将近五年的好朋友, 秦臻对她的了解不言而喻,她在撒谎,肯定在刚刚知道了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或者经历了什么。

    秦臻很担心她这种浑浑噩噩的样子,但这个时候也不好问,只能再另想办法。

    夏招娣他们三个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夏彦已久在路标处等着她了。

    周海昭和秦臻回家的方向跟她不顺路, 所以在校门口三个人就得分开。

    “你以前有什么烦心事都会跟我们说的, 所以我不会多问,但是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跟我们说, 千万不能自己扛,知道吗?”秦臻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又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先回去好好休息。”

    夏招娣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跟秦臻告了别, 然后走犹豫着走向夏彦,脚下像绑了铅球一样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姐,你今天怎么有点晚?”夏彦带着懒洋洋的笑容, 看上去心情不错, 还把手里的吃的递给她,“呐, 这是你的好弟弟特地一下课就跑出去,在对面那家小吃店买的奥尔良鸡腿,新鲜出炉的,你趁热吃了。”

    思绪紊乱的她,内心困在了另一个维度里,拼命挣扎却掏出来,她一时没有听到夏彦在讲什么。

    “姐?姐姐?”夏彦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看到她神色呆滞有心事的样子,心里也立马担忧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小彦啊,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反应过来的她却一时回答的风马牛不相及,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

    他看着姐姐的样子,脸色也里面沉了下来,迫切地问:“是不是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了?是谁?你告诉我。”

    夏彦了解姐姐,她的成绩优异又能保持平稳,她不会在学习上有烦恼的事,即使有她也能很快解决。

    所以她心情糟糕,也只能是在生活上出现问题,他也就猜到了人际交往的方面。她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难免会招人妒忌和陷害,原来也是发生过的。

    “哪哪有的事情?”她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却不敢抬头看夏彦,“我就是学习有些累了。”

    他神情凝重地攥紧手,没有再多问,只是暗暗想着明天一定要学校打听一下,到底夏招娣经历过什么,如果发现是哪个同学欺负了她,自己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先把鸡腿吃了填填肚子吧,不然会饿的。”

    —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夏国志已经坐在沙发上,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客厅的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酒臭味,茶几上摆满了立着或倒着的啤酒瓶。

    “爸妈妈呢?”夏招娣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夏国志涨红了脸,“呸”了一声,唾沫星子乱飞,然后恶声恶气地讲:

    “不会下蛋的臭娘们,还敢忤逆我!被我打了一顿,关进房间里了,你们两个小畜生最好不要来惹我,不然一起打!”

    夏彦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下意识把姐姐护在自己的身后。

    得知真相的夏招娣心里清楚,夏国志要把她卖了,为了卖个好价钱,大约暂时不会打她。

    “我们走吧。”夏彦轻轻在她耳边说,然后拉着她的手就走。

    两个人回到夏彦的房间,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块面包放在她的手上,“鸡腿肯定吃不饱,你再吃点,夏国志喝酒没多久就能昏死过去,到时候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

    “那你也吃一点啊。”她把最大的那块面包递给了夏彦。

    “我不饿。”

    说完,夏彦转头,从橱柜里找出药箱,带着箱子出了房间。

    —

    夏彦踮着脚尖,趁着夏国志不注意,溜进了主卧。

    灯没开,里面黑暗得如同死寂一般。

    他一步步挪进去,看到母亲齐雅姿侧躺在床上,弓着腰,身体小幅度地抽搐着,头发凌乱。他走近细细一看,她的胳膊和脖子间都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新伤覆盖再各个时间出现的旧伤上,再这般下去,她真的会被活活打死。

    夏彦和夏招娣都各自求救过警察一次,证据确凿,足以给夏国志安上一个故意伤人的罪,判上个十年八年,但两次齐雅姿都签下了谅解书,甚至当地的妇联找过她,她都不为所动。

    “妈”夏彦轻轻地唤她。

    躺在床上的齐雅姿听到夏彦的声音,手指轻轻颤抖了两下,但没有回应他。

    “我是来给您上药的。”他自顾自地坐在床上,把药箱的碘酊拿了出来,然后用棉签蘸了蘸了,“可能有点疼,妈你忍忍。”

    说完,他轻轻把碘液涂到齐雅姿的手臂里,小心翼翼的,每一处明显的的伤口都没有漏掉。

    可能碰到血肉模糊的地方,齐雅姿忍不住哼了两声,然后把头埋在手心里小声啜泣。

    夏彦手顿了顿,心中不免一紧,那种压抑的复杂的酸涩感情涌上了心头。

    他对母亲有恨有同情,但不知道有没有掺杂点对她的爱。

    “妈,你脖子抬一点,我给你涂脖颈处的伤口。”

    齐雅姿不为所动,夏彦看着她沉默了半晌,犹豫着收回手,整理起药箱。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齐雅姿起身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处,抽抽噎噎地开口:“小彦妈对不起你们姐弟俩,特地对不起你姐姐夏国志在外面赌债欠钱,想把你姐姐嫁给比她大好多的二婚男,我把卖掉我嫁妆的钱给了他暂时抵债,又磨破嘴皮子地劝他,暂时打消了他这个邪念,但我知道他死性不改,万一他又反悔了,所以”

    她坐起身子,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夏彦,语气更加强烈,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我是逃不出去了,高考后,你一定要带着姐姐逃离这里!”

    齐雅姿的字字如珠玑,句句是箴言。

    “那为什么你不报警?明明证据确凿为什么还要签下谅解书。”夏彦终于把困在心里许久说不出口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能报警,夏国志抓进去了,我怎么办?还有,他就关个十年八年,出来一定会把我杀了的。”

    夏彦实在不理解她的逻辑。反驳道:“他进去只会对你好,他出来会怎么样都是十年后的事情。”

    齐雅姿似乎已经被封建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剥夺了她自由和思考的能力,只能一味着顺应她觉得应该依附的人。

    可是那些人甚至还有她的亲人,只是把她当作一样交易的工具。

    也许她想逃过,没逃脱出去,所以彻底放弃挣扎了。

    “你还小你不懂!这些话你别再说了,被他听到,你会跟着我一样遭殃,你出去吧。”

    齐雅姿抹了一把眼泪,推来了他,撇头望向已经慢慢落下夜幕的窗外。

    夏彦没有多说什么,拎着药箱退回了出去。

    —

    晚上九点的时候,夏国志带着一身恶熏熏的酒气进了主卧,夏彦终于可以出来给姐姐煮一碗面填填肚子,可打开夏招娣房门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夏彦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又退了回去。

    他不知道,姐姐下午到底经历了什么,从放学到现在,她都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甚至没怎么搭理过他。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等夏彦离开房间后,夏招娣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有睡,甚至没有一点睡意。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夏彦,那个真相一下子砸碎了她心里一点点堆叠起来的对他们未来的幻想,如同万千只蚂蚁在她心里啃噬疯咬。

    所以,她到底该不该自私一点,遵循内心的想法,把这个真相吞咽到嘴里,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什么。

    “不行!”夏招娣一下子坐起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头,嘴里喃喃,“不能有这么混蛋的想法,不能有”

    痛苦与煎熬不断在身体里蔓延,整整折磨了她一个晚上,被褥的一大片泪痕沾满她的绝望,她的灵魂仿佛被无数个小人用铁链束缚着,看着她出丑。

    第二天,她没有等夏彦,在他起床前就离家上学去了,还在他的床前留下了早餐和纸条,解释学校里有事就先提前走了。

    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在路上,路过电话亭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秦臻,说自己有点事情想让她帮忙给班主任请个假。

    “嗯,没问题。”秦臻刚刚起床,声音有些哑,她顿了顿最终没有多问,只是道,“夏夏,一切顺利,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们。”

    “嗯,好。”夏招娣心中温暖了些许。

    她凭着一些记忆,又问了一路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找到了镇上的唯一的那家机构:

    “宝贝回家。”

    她抬头,挡住有些刺耳的阳光,细细看着上面几个字,确定就是在这里。

    来来往往的行人慢慢变多起来,时不时还有吆喝声。

    夏招娣在外面驻足了很久,双手插着口袋,来来回回地踱步,心情一团乱麻,手心已经被指甲扣出血的印迹。

    昨天想了一晚上的话又一遍遍回溯到她的脑海里:

    “小彦的亲生父母一定很着急,我不能自私把他留在我身边。”

    “如果逃离这个地狱,肯定有更好的生活,也许他知道后会很开心吧。”

    “他迟早知道真相,早一点告诉他反而能减轻他的痛苦。”

    “小彦是被夏国志偷来的,他是罪恶至极的人贩子,如果能举报成功,他一辈子就能呆在监狱里,这个毒瘤就再也伤害不到别人。”

    她沉思熟虑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考虑过自己。她终于坚定了内心的决心,眼眶酸涩,但泪水已经在昨天流干了。

    她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装着她早上偷偷在他头上剪下的头发,然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那家机构。

    第26章  失去你,会要了我的命

    夏彦带着沉闷的心情来到学校, 他心系担忧着姐姐又有点生气,于是早自习一下课他就去初三一班打听姐姐的情况。

    巧的是,他一过来就看到秦臻拿着杯子从教室里出来。

    “秦臻姐。”夏彦叫住了她。

    秦臻一愣, 抓了抓头发, 一脸疑惑地朝着他这里走过来。

    “小彦?你怎么来了?”

    “可以喊一下我姐吗?我有事想跟她聊聊。”

    她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了, “夏夏不是早上请假了吗?你不知道吗?”

    夏彦茫然地摇了摇头,心里莫名生出一些慌乱。

    “什么?我以为你知道的!”秦臻偷偷凑过来, 悄悄打听,“你能方便告诉我,她昨天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以为你知道?”他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她没有告诉我。”

    姐姐和他上学的时候心情还很不错,放学的时候才变得恹恹的,他本以为姐姐是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如果是这样, 那作为姐姐好朋友的秦臻肯定就知道。

    还有,从前的姐姐对他无话不讲, 但他茫然不解,为什么这次她要选择隐瞒。

    “哦对了, 你姐昨天作业忘带了,午休的时候回去拿了, 本来一来一回一个小时候就够了, 可是她下午最后一节课才赶到教室,状态也是从那个时候变差的。”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夏彦的心底又沉郁了几分。

    回到教室上课后, 夏彦脑子里放着都是姐姐的影子, 根本没心思做题。

    他迫切地想得到答案,他想帮助姐姐解决心中的那道坎, 一些不详的预感和结果总是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夏彦没有别的要求,他只想要他的姐姐顺遂无虞,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她

    —

    初二吃饭的时间比初三晚十分钟,他没有去吃法,而是直接奔上了三楼去蹲夏招娣。

    远远从窗户外望去,夏彦看到姐姐已经坐在了教室里,默默低着头书写着什么,看样子还没有吃饭。

    因为教室里就她一个人,所以他径直朝着她的位置走过去。

    夏招娣听到动静好奇地一抬头,看到夏彦的那一刻,她露出来慌张的神色,连忙用手臂遮盖课桌上摊开的那本笔记本,挡住了上面的字迹。

    “小小彦,你怎么来了?”看到他脸色沉沉的样子,她不免有些心虚。

    看着她慌里慌张躲他的样子,夏彦的心中阴郁又沮丧,他忍着一些怒气,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出去。

    “到底怎么了,小彦?”他的力气有点大,夏招娣被他拽的手腕生疼,她只能在离开座位前腾出一只手把那本笔记本塞进了抽屉里。

    夏彦把她带到一个空教室里才放开她。

    夏招娣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很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姐,这句话我想问你,你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夏招娣沉默了,她不敢说但也不想对夏彦撒谎。

    他继续往下讲:“是夏国志威胁你让你嫁人?还是你生病了?你告诉我可以吗?如果是夏国志对你做了什么,我会帮你解决,哪怕我现在辍学打工帮他还债,我不会让他对你的想法得逞,哪怕是杀了他我也不怕。如果是你生病了,你更不能瞒着我,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不想失去你,这会”

    一些肺腑之言从他嘴边倾诉起来,他声音慢慢变得沙哑,嘴唇颤抖得差点讲不出话来。

    “这会要了我的命的”

    说完,他的眼眶也红润了,怔怔地看着夏招娣,恳求她的回答。

    在三年前,姐姐就成了他的底线。没有她的出现,他在那种不堪的家庭里长大,甚至对生活已经失去了任何欲望。是她的到来,给他的人生逐渐上了色彩,也让他看到了和姐姐的未来。

    她第一次听到夏彦情绪激动地说出这么多话,一字一句落进她的心里,只觉得像一根根针扎着她的内心,她却无法挣扎着去解释很多,只能一味逃避:

    “没有,没有这些,小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最近有些失眠累了。小彦,姐姐希望我们彼此都能快乐,好不好?也许有些选择,可以让我以后的生活过得更好。”

    他听的云里雾里的,他和姐姐的成绩都很好,他当然知道以后他们会有更富足的生活,那为什么姐姐确是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样子。

    “姐”他的目光里有些许哀求。

    他以为姐姐看到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会上前给他个拥抱,说出一些让他心安的话,给他足够的安慰,但这回她没有这么做。

    夏招娣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却伸出一半的时候顿在空中,然后讪讪地收回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乖,先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个午觉,千万不要多想。”

    姐姐在刻意的慢慢疏远他,让他怎么能不多想。

    —

    放学回去的时候,夏槐斟酌了很久,终于开口问秦臻:“你们家有没有录音笔或者微型摄像头这类的东西。”

    “有啊,当时我妈为了抓小三,拿到我爸婚后出轨的证据,什么道具都用到了。”秦臻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你是要?”

    “放在我爸妈房间里,搜集证据。”她没有细说具体是什么证据。

    秦臻很理解地点点头,只是有些曲解了她的想法,以为她是想要搜集她父亲打她母亲的证明,于是大力支持她,“我就说你早该反抗了,先把证据保存起来,万一以后夏国志绳之以法,在法庭上死不承认的话,这些证据就是你最好的武器。那个摄像头反正现在也不用,明天我就拿给你。”

    “谢谢我的小臻臻!”她捏了捏秦臻有些婴儿肥的脸。

    “切,肉麻死了。”秦臻一脸傲娇,心里却有些窃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神色凝重地补充,“做这种事情千万要小心,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知道吗?”

    “我会的。”

    —

    夏彦依然在校门口等着她,但脸上没有了原来的笑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插着口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在路上的两个人第一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夏招娣想要追上去,快步走了两步速度又慢慢降了下来,然后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躯壳跟在他后面。

    下午又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小道上,泥水裹挟着残枝败叶,有些泥泞,还夹杂着难闻的土腥味。

    她深望着夏彦的背影,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叹气。

    如果真的要分离,她有一万个舍不得,就像五年前失去了阿婆那样,会让她心如刀绞一样,但这一天也许迟早要来。

    但如果这样一点点地跟他关系生疏,在离别之际,大家都能好过一点吧。

    “这一定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暗自安慰自己,但心比任何人的都不好受。

    —

    第2天,秦臻就把家里的微型摄像头带了过来并交她怎么使用。

    她中午又请了一个假回去,趁着家里没有她偷偷溜进主卧,千挑万选,最终把摄像头放在电视机罩子上面,因为电视机两年前坏掉了,到现在还没有修,电视机外壳上还沾着不少灰尘,看样子许久也没有打理过,所以这里暂时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说话次数也越来越少,夏彦想接近她,但她却一步步后退,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决。

    夏彦实在心里黯然又委屈,甚至看她做的那么决,他还有些生气。

    他背后偷偷调查了许久,夏国志后来没有再威胁过他,她也没有生病,学校和小区里也没有人跟她发生过矛盾。

    几天来他夜不能寐,在周五的晚上,他下定决心这个周末要好好再问问姐姐,无论如何都要从她口中得到那个实情。

    可是,还没等来姐姐的回答,却先等到了那个让他晴天霹雳的真相。

    在他扫地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他想都没想就去接了。

    “您好,是夏招娣女士吗?这里是宝贝回家机构,我们根据大数据DNA匹配,已经帮你们找到了夏彦的亲生父母,并且对方有强烈想要与你们相见的意愿,这边我在确认一下,是否同意见面,见面位置是否不变?”

    夏彦僵在那里,听话筒随着“啪嗒”一声,掉落在上,网线也被拉得笔直。

    这个时候,夏招娣正好洗澡出来,看到他木讷地站在客厅里,电话机的听筒被扔在了地上。

    她困惑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知道了什么。

    “小彦”她喃喃地唤了他的小名,却不敢和他对视。

    夏招娣把注意力放到那个座机上,她快步走过去,捡起了电话筒,放到耳边,里面还有声音。

    “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对明天下午就要见吗?好的,就是原来的地址,你们过来就行,嗯麻烦你们了”

    夏招娣硬着头皮,在夏彦面前打完了电话,挂断电话的手还在忍不住地颤抖。

    她本来想填楼下小卖部的电话,让小卖部阿姨转达给她,但那个阿姨不是个嘴严的,希望外说,秦臻和周海昭的手机又被没收了,所以她铤而走险,直接选择填了家里的座机电话,顺便把地址也给了那个机构。

    夏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瞪着她的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越来越暗沉,双手被他死死攥紧,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的。怒气在他的胸口翻腾,仿佛要将一切的怨怼都焚烧殆尽。

    “所以这就是你瞒着我偷偷做的事情?”

    第27章  原罪

    这一天总归要来的, 她终于把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雨声覆盖住, 说着说着, 她也逐渐低下头, 开始胡乱扣起她的衣角。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不能接受, 但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的亲生父母这么急切地想来找你,他们肯定很爱你,如果你跟他们走,肯定好过在这里生活。”

    “呵。”他冷笑一声,“原来你一切都帮我安排好了, 你是不是觉得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我是不是要特别感谢你?”

    “我——”

    夏彦没有听她解释,二话不说, 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 重重地摔上了门。

    只留夏招娣一个人蹲在地上,抱着双腿, 无助地抽泣着。

    她只觉得愁肠百结, 积郁在心底的忧思变成了一个个心结。

    今天这个夜晚,注定有两个人难以入眠。

    —

    第二天上午,机构又打来电话, 说下午六点左右就会到这里。

    他的亲生父母是从京城赶来的。

    京城, 是印象中最繁华的都市,高楼林立, 灯火辉煌。她只在电视上和报纸上见过,还听很多人说过,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亦是向往之。

    夏彦关在房间整整一个上午,夏招娣坐在沙发上每分每秒也很煎熬。

    今天夏国志不加班,五点半左右就会回来。

    大约十七点十几分的时候,夏招娣鼓足勇气,按下座机的“1”“1”“0”键。

    “喂,您好,警察先生,我要举报东港新村十五栋三零二的夏国志先生,有拐卖儿童的嫌疑,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证据”

    刚打完过了一刻钟,夏国志就摆着一张臭脸回到家,看到餐桌上没有饭菜,肌肉变得更加扭曲地看着她,咒骂道:

    “怎么还没有做饭啊!你是不是存心想要饿死我,你个赔钱货!就该烂在你妈肚子里!”

    知道他等会的下场后,夏招娣生出了很多的勇气,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了从前的怯懦。

    “我忘了。”她如实回答,还不忘激怒他,“故意忘的。”

    夏国志先是一愣,因为他也没想到原来畏畏缩缩的夏招娣会突然硬气起来。

    随即,怒火在他心里一点点点燃,他举起手就要打她。

    外面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他暂时停了手,带着一脸怒气开门,结果看到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站在门口。

    “你好,我们是三余县公安局民警。”一个警察亮出了他的警牌,“刚刚接到报警说你们这里有拐卖儿童的嫌隙人,所以我们来着做一下调查,请问你是夏国志先生吗?”

    夏国志看到警察后瞬间慌神了,他呆愣在原地一时说不上话来。

    “警察先生,你好,是我报的警。”夏招娣走了过来,她已经做好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视死如归的打算了,“是的,他是夏国志,十二年前他在京城第一人民医院当保洁的时候,偷走了一个婴儿,我有很多证据证明,而且我已经找到了被偷小孩的亲生父母,他们也许也可以为我证明。”

    因为夏国志没什么本事,只会窝里横,如果在家找不到任何人错处,就会拿陈年往事来添油加醋地嚼,搞一套施暴者对受害者的有罪论。

    所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十天来,摄像机拍到了不少他和齐雅姿的对话,十二年前他抛弃母女北上去京城打工,他亲口承认了夏彦是他从京城的某个医院的婴儿诊疗室里偷抱出来的。

    “那行,那你们都跟我走一趟,接受调查。”

    “可以等一下吗?受害者的家人马上到了。”

    刚说完,楼下传开急促又快速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华丽的妇女慌不择路地站在门口,脸色却有些苍白,透着一股明显的疲惫和虚弱,却又满脸写着焦急。

    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子也跟了上来。

    那位年轻的女子她见过,是机构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跟她保持通话的那个姐姐。

    “我…”那位中年妇女急切地冲进来,到处张望,带着点哭腔,“我儿子呢?我可怜的孩子在哪里?”

    大脑刚刚一片空白的夏国志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平日里胆小怕事的夏招娣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地搞大义灭亲。

    “阿姨,小彦……在那个房间里。”夏招娣指了指夏彦紧闭的房门。

    那对中年夫妻顺着她指的方向,一前一后慌张地奔到他的房门口。

    中年妇女紧张地搓了搓早已经冒汗的手心,全身止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期许与激动,她按下门把手,想打开房门,却发现上了锁。

    “孩子,小昀”她敲了敲门,迫切地等待里面的回应,声音哽咽,“你开开门,是妈妈呀,妈妈来找你了,你快把门打开。”

    说了,许久,里面始终没有动静。

    她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夏招娣。

    夏招娣也有些疑惑,她走过去,靠着门向里面呼唤:“小彦,可以开开门吗?你的父母都在外面等你,他们都想见你。”

    还是没有应声,夏彦很倔强,但他却很听姐姐的话。

    “不行就砸门吧。”中年男子提议道。

    “不行!”她本来想拒绝,因为夏彦自尊心很强,但转念一想,不能一直拖着,弟弟关在房里快一天了,万一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那砸吧。”

    中年男子三两下就把门撞松了,门开的瞬间,夏招娣却看到夏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彦!”

    她第一个冲过去,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小彦,你别吓姐姐!”她无助地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头。

    —

    夏国志被暂时扣到警局审讯,夏招娣也把证据交给了警察。

    本来夏国志还死不承认,但警察找到了当年跟他一起北上打工的朋友,那个朋友害怕被他连累,直接把他供了出来,再加上她提供上来的一些证据,给他定罪是迟早的事情,最后夏国志实在撑不住,还是因为恐惧招认了。

    夏国志和齐雅姿结婚结婚八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结果千盼万盼,重男轻女的夏国志盼来的是一个女孩,夏国志气不过,觉得都是齐雅姿的错,所以想要和她离婚再娶,结果齐雅姿把一张夏国志“无精症”的报告甩在他脸上。

    夏招娣出生前,他还只是得了弱精症,很细小的一点几率让齐雅姿怀上了孩子,但夏招娣生下后因为天生孱弱,父母又对她不管不顾,是阿婆把她捡回去细细养着,阿婆是夏国志的亲生母亲,也是封建时代的受害者。夏国志上面有五个姐姐,被她的婆婆硬生生流掉两个,送掉三个,她把残缺的爱毕生都弥补给了夏招娣。

    后来,夏国志因为吃喝嫖赌,伤了根本,齐雅姿偷偷给他做了检查,发现他已经彻底变成“无精症”,而且没有治好的可能,这意味着他以为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他死要面子,知道这个消息后恼羞成怒,把齐雅姿痛打一顿,还催眠自己说这是她的错,是她生不出男孩。后面他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他这副样子,没有人再回要他。

    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他在京城工作的时候就生起了歹念,想偷一个男孩延续他们夏家的血脉。

    而他,依然需要一个可以伺候他、任他发泄的“保姆”。

    被封建恶毒的观念洗脑的齐雅姿,就很合适。

    警察还想找夏国志的现任妻子齐雅姿来问话,但齐雅姿似乎提前得知了消息,已经收拾了东西逃跑了,夏招娣联系不到她,娘家也没有她的身影。

    偷到婴幼儿的罪行可以初步定论下来,只是给他量刑还要一点时间。

    夏招娣坐在警察局的大厅做完笔录,本来想要去医院看看夏彦,没想到他们的父母也来到了这里。

    “那个偷人家孩子的畜生在哪里,我要去弄死他!这个畜生!”

    怒不可遏地在大厅叫骂的是夏彦的爸爸江海川,听说是京城公司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就是,警察同志们,拐卖儿童的人是丧尽天良的,是恶魔,你们千万不能放过他啊,一定要无期徒刑,不!要死刑!”

    接话的是他的母亲杨梦娢,好像是开美容公司的。

    几个警察拦着了情绪有些崩溃的这对父母,其中一个安慰道:“你们不要冲动,这样的罪犯我们绝不姑息,你们相信国家相信法律,后面会你们一个交代的!”

    江海川情绪稳定了下来,但杨梦娢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她痛苦地蹲下身子,紧紧揪着衣领,靠在江海川怀,已经哭不成声。

    “好好好,不哭了,还好我们的孩子已经回来了。”江海川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我十月怀胎,每天都盼着他的出生,结结果不过才见了他一面,他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他,那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后面我无时无刻都不想念着我的孩子,即即使小昱出生,都弥补不了我心中的那块空缺”

    夏招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抱在胸膛,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眼早已经失去光滑,满眼无神地听着小彦母亲的苦诉。

    骤然失去至亲,那是深入骨髓的痛,夏招娣尝过那个滋味,所以她知道他的亲生父母肯定也不好受。

    “你们知道吗?我孩子营养不良加情绪波动太大才晕倒的,我给孩子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背上、腿上都是伤痕,我都不知道我的孩子在那边遭受多少非人的虐待,为什么偷了我的孩子,还要这么折磨他,我可怜的孩子”

    杨梦娢越说情绪波动就越大,哽噎到差点喘不上气。

    她还不忘在警察面前跪下来,恳求他们:“我不需要赔偿,不需要道歉,我只希望你们能给这样的禽兽重重地判刑。”

    “对。”江海川附和道,“我们在寻亲路上费了半生精力,我们还为寻亲机构捐了好多好多钱,帮好多家庭都找到了他们的孩子,我们积攒了那么多年功德才找到了自己的孩子,警察同志们,你们千万不能寒了全国上下这么多拐卖妇女儿童受害者的心啊。”

    一个警察赶忙扶他们起来,“请你们放心,法律面前,公平公正,我们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罪犯。”

    几个围观的群众也开始纷纷讨论,为他们抱不平:

    “拐卖小孩啊,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死刑都是便宜他的,因为做成人彘,让他一辈子这样痛苦地活下去。”

    “就是就是,妇女儿童甚至是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人贩子哪有什么人性,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觉得除了那个人贩子,他的家人肯定也不无辜,都是知情不报的帮凶。”

    蹲在最不起眼地方的夏招娣缓缓站起身,她已经麻木,身体也随之僵硬。

    明明是做了一件好事,为什么她会恐惧、会无助、会愧疚,是因为和那个他们口中恶魔有相同的血脉吗?那她也要承担下这份罪恶吗?

    可是她也早已经把夏国志当成了没有人性的怪物,只是为了学业,只能暂时苟活在他的眼下。

    一个人的身世,是原罪吗?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门外。

    她想去看一看医院里的夏彦,但又不敢面对她,害怕夏彦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会用多吗痛恨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敢想,也无法去想。

    下午一点多,她眯着眼望向天空,头顶的艳阳越来越夺目刺眼。

    明明期待已经的夏天快要来了,明明离他们的未来更近了,为什么她又感觉要置身于一个无底的深渊,渊底非常寒冷。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大厅又传来一阵动静,一个小警察向他们队长报告:

    “我刚刚接到报警,说南环路口那边发生了一起车祸,其中有一个人已经当场死亡,死亡的人就是我们要找来问话的齐雅姿。”

    第28章  再不相见

    齐雅姿突然的死亡, 让夏招娣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怅然。

    或许都有,她对夏国志没有一点父女之情,但对母亲还尚存着一点微薄的感情, 也只是有一点点, 长时间被她压迫着, 总归存的怨念会多一些。

    母亲的后事都是夏招娣一个人操持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家的事后, 没有人愿意帮她。齐雅姿的遗体拉到殡仪馆放了一天后就火化了,夏招娣把她的骨灰洒进了海里。

    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望着安静的海水,心底也慢慢归于平和。

    “妈,希望你来世你投到一个好的人家,不再有今世这样的苦果了,我们无缘, 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当母女了。”

    说完, 飞向天边的海鸥传来几声鸣叫,海面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浪, 夹杂着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齐雅姿对她的回应。

    不知道谁传的, 邻居们都知道了夏国志偷小孩的事情,对他们家议论纷纷, 对夏招娣避之而不及。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 学校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夸大其词,说夏招娣也是拐卖儿童的帮凶, 又说她其实早就知道夏彦的身份, 所以才对他好,只是想向他的亲生父母多讹些钱。

    谣言纷纷四起, 很多人都躲着她,还有些抱不平的人往她的课桌里塞各种恶心的东西,甚至更可恶的还有食堂里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扔菜叶子的。

    而秦臻、周海昭和陈百乔始终站在她这一边。

    秦臻会站出来毫无顾忌地维护着她,帮她斥责那些施行暴力的同学:“你们九年义务制教育都快学完了!还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有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啊!”

    夏招娣也想为自己辩驳,为自己洗冤,却发现大家只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因为她的身世,所以她一定是错的。

    因为夏国志拐卖儿童进了监狱是石锤,夏招娣又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也是罪恶之身,是需要群众公愤的对象。

    夏彦找到家人的事情也登上了通川市的报纸,很多人都知晓了这件事,一些记者在采访机构的时候,还给他们送来了锦旗。

    记者还采访了夏招娣的邻居,邻居们也是一边倒,趋利避害,添油加醋甚至为了给他们塑造一个正面形象不惜造谣十四岁的夏招娣:

    “我当时看他们家的小儿子,就觉得面相跟他们不一样勒,那一家三口面相都是凶凶的,小儿子就很温和。”

    “一家子都对那个小孩很不好哦,爸爸妈妈还有他那个姐姐都喜欢打他,他姐姐还经常抢他饭吃,天天使唤他,这孩子可怜的,瘦的咧。”

    “这小孩很可怜的,我看他可怜总是给他一些吃的,结果被她姐姐全抢走了。”

    邻居一个个诉说着,都快把璞玉浑金的夏招娣描黑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陈百乔护送她到家,但路上,她的后脑勺还是被一个蒙着脸的陌生人用石头砸中,流了一手的血。

    “你给我滚出来!故意伤人犯法的知道吗?”陈百乔气不过,四处寻找着那个不理智的陌生人。

    “对!你们躲在背地里的小人给我出来!我们当面对峙!”夏招娣这么多天隐忍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眼泪也随着自己的倾诉簌簌往下掉,“你们这些造谣的人够了!我的名字里有招娣两个字,你们就该想想我在家是什么处境,为什么你们伤人的谣言张口就来,为什么没有脑子,要听信一些没有道德的人讲的话?我忍受了他们的遗弃,又忍受了他们长时间的家暴,难道还要被你们所谓的正义者施暴吗?”

    一股脑地说完之后,她头一阵眩晕,差点栽在地上。

    “夏夏!”陈百乔赶紧扶着她,“你没事吧?”

    夏招娣摇摇头,但神色却越来越虚弱,她已经彻夜失眠了整整三天了。

    “把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对你是好的!”陈百乔一边说着一边背起她,“你后脑勺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包扎!”

    在诊所包扎完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医生还说她气血严重不足,一定要补充营养。

    陈百乔又护送她回家,借着微弱的走道灯光,他们看到她家的门口已经被喷满了各种油漆,什么“丧心病狂的一家人!”、“下地狱去吧,祝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还画满了各种妖魔鬼怪的符号,门把手上、门缝里还残留着他们扔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陈百乔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东西,而夏招娣已经释然了,其实他们做的没错,夏国志确实该死,齐雅姿知情不报也不无辜。

    他们这样伸张大义的举动也不是没有道德的事情。

    陈百乔主动提出来:“夏夏,这里不安全,你后面跟我住吧,反正我家就我和奶奶两个人,楼上还空出一个房间呢,你暂时搬过来住,这马上要中考了,你千万不能影响了!”

    “不行,我这会连累你的,我不能再拖你们下水,过段时间他们就不会再闹了,没事的。”

    “害,我这个成绩已经没有下降的空间了,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过去暂时避一避,不然万一有什么过激分子一生气,等会再背地里攻击你,要你命怎么办?你还有想要考的高中和大学,还有梦想,你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了!你还有未来呢!”陈百乔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诚心诚意地跟她讲。

    她犹豫了片刻,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拿上她要学习的书本跟着陈百乔走了。

    离开前,她还特地找了夏彦生日那天和他拍的照片,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她心中有些慌乱,又怕陈百乔等的太久,只能暂时放弃了。

    “小夏,快进来快进来,早跟百乔提过让你过来住了,这个臭小子现在才把你带过来。”陈百乔的奶奶非常欢迎她,看到她后立马挽着她的手带她进去,而且对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奶奶给你去炖点南瓜粥,我记得你最爱喝了,还蒸点腊肉和香肠,就着米饭吃可香了!”

    夏招娣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用了,奶奶,我来打扰你们已经很对不住了,这个千万不能麻烦你们了。”

    “奶奶,我也饿了想要吃。”陈百乔在后面笑嘻嘻地说。

    “你吃什么吃?”陈奶奶瞪了他一眼,“快看看我房间里还有没有牛奶了,没有的话出去买一箱回来,晚上让夏夏热了喝下去,好好睡一觉。”

    抬头拗不过陈奶奶的热情,喝了整整一碗的粥,还吃了好几块肉,胃暖了,心也跟着暖了。

    陈百乔还给她贴心地整理了房间,铺好了被子。

    做好一切后,他摸了摸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缺的到时候我再买,你先住着,这个被子被套我奶奶上个月刚晒过,你先盖着,等明天天气好了我再给你晒晒。我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

    她感动地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给他来了一个短暂的拥抱。

    “谢谢你,百乔哥,我永远不会铭记你和陈奶奶的恩情。”

    以后,她应该再不会有自己的家人,那以后陈百乔就是她的亲哥哥,等以后自己有了经济能力,一定会好好报答他和他奶奶。

    这个拥抱,让陈百乔瞬间从脸红到脖子,刺激了他每一根神经,然后蔓延到他全身。

    悸动的心,像迅速升温的火焰,久久不能平息。

    “我我先走了,牛奶记得喝,祝祝你睡个好觉,晚安。”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十点多的时候,她躺了下来,被子很软很舒服,她也渐渐有了睡意。

    但夏彦的身影又一次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想去医院看看他,但是在医院地门口徘徊了几千步,最终还是退缩没有进去。

    以为自己能勇敢地活着,到现在发现自己心底还是藏着一个胆小鬼。

    抵不住思念,她想在晚上偷偷地去看他,哪怕是透过门窗,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可是等她上去的时候,从护士那里得知,小彦已经出院了。

    至于他们去哪了,她不知道,也断然不会让她知道。

    对于他们来说,她是罪犯的家属,定然是要远离她的。

    “是不是上次的分离就是永别了,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京城,以后”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喃喃道,“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

    第二天是周六,趁着放假的时候,她还想回家里找一找东西。

    她是趁着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小区里的老人这会都在睡午觉,没有会注意到,她像做贼一样,带着问陈百乔借的鸭舌帽,东躲西藏地回到家。

    刚开门的那一刻,却看到夏彦站在客厅里,怔怔地看着她。

    夏招娣浑身一颤,跟他四目相对,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住。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她只感觉百感交集。

    明明两个人也就分离了八天,却感觉过了半个世纪一样,那八天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很想上前抱一抱弟弟,诉说心中的思念。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你还敢回来?亲爱的姐姐。”夏彦冷冷地看着他,深黯的眼底透着他的愠怒和落寞。

    夏招娣攥紧双手,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向她,没出息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对不起,是我们全家对不起你,小彦”

    “别这么喊我,我现在不是你的弟弟了!你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是不是很伟大?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感激你?”

    他声音暗哑,一步步逼近她,毫不留情地质问着他,一字一句直戳她的心底。

    “没有。”她拼命摇着头,看到他这么错意自己,她心底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然后有气无力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没有其它的要求。”

    “呵,我准备回京城了,只是回来拿了些属于我的东西,但好像有些拿不走”他的眼底也逐渐酸涩,心里的滋味越来越不好受,气话忍不住接二连三地说了出来,“我非常的开心,我将会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你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吧,我们算是永别了。”

    说完之后,一滴清泪从他眼眶里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掉在他的衣角处。他瞬间又后悔了说出这么重的话了。

    “好这是一件喜事,我也很为你开心,你逃离了苦海,以后肯定能一帆风顺。”

    这样的回答让他怒火更盛,他背起自己的包,跟她擦肩而过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夏招娣瘫软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一块巨石无情地堵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又让她体会到与至亲分别时那种无尽的窒息感。

    晴朗的午后,屋里却是一片死寂

    —

    一个月后,夏招娣中考终于结束。打扰了陈百乔和陈奶奶这么多天,她很不好意思,所以又搬回家中。

    暑假的两个多月里,她打算利用一半的时间学习高中的知识,一半时间用来打工攒学费。

    法院的结果也出来了,夏国志被判了十六年,剥夺政治权利十八年。

    她也真正地安下心来,只觉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恶魔下半辈子就该待在监狱里。

    六月底,中考成绩也出来了,她以全市第十一的成绩考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理想也越来越靠近她,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上正轨。

    七月的第二天,她用完午饭后,有人来敲他们家的门。

    “谁?”她先警惕地问。

    “是我。”声音很陌生,“小昀的妈妈。”

    小昀是谁?夏招娣疑惑地摸了摸脑袋,但还是给她开了门。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鲜艳的连衣裙,拎着一个小巧的手提包。

    她的模样很是熟悉,夏招娣脑袋飞速旋转,突然就从记忆里抽取出来。

    是小彦的亲生母亲?!

    她心中一惊,想说的话如鞭在喉,又尽数咽了下去,只能慌神地看着她。

    “你是夏招娣吧?我就不进来了,直接就在这里说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接开门见山,“你亲生父亲的罪行你应该知道吧?他罪不可恕,你是她的女儿,血脉相连,所以你也不可能无辜的,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你也还小,我没必要把仇恨发泄在你身上。但是你要记住,帮我儿子找到家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只能算戴罪立功,不能算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不要急着去邀功,听到吗?”

    夏招娣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听懂了前半段,但后半段却不知道为何意。

    “阿姨,我从来没有邀过功,我帮小彦”她下意识发现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帮他找到家人是想让他过得更好,没有别的要求,阿姨您不要瞎想。”

    “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我的儿子现在非常恨你们,不管以前你们感情如何,从现在开始你们毫无关系,以后,也不要在见面。”

    “好,我发誓。”她的心一阵钝痛,“我和他,这辈子不会再见!”

    第29章  一场注定以各不相欠为结局的假戏

    大年初二那天, 夏槐特地联系了她在京理读本科的时候,她排球课的搭档周惜漾,她是心理学专业的, 毕业后就在京城里和两个学姐合资开了一家心理咨询中心。

    周惜漾也不回家过年, 留在京城看店, 所以夏槐当天下午买了一束鲜花和一箱猕猴桃,去跟她聚一聚。

    夏槐坐了高铁二十几分钟, 下来走一千米左右就到了咨询中心。

    “夏夏!真的好久没见了,虽然都在京城,但毕业后咱们都没有空见一面。”周惜漾早早站在门口等她了,看到她走来,就上前来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怎么又瘦了, 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

    夏槐浅笑着摇摇头, 半开玩笑道:“学习和生活的双重压力,让我吃的肉马上都被消耗光了。”

    “那你在我这里住两天, 我妈从老家给我带了好多年货,我保证喂胖你。”周惜漾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带进店里, “这外面冷的,我们进屋说, 哎呀, 你来就来还带东西”

    心理咨询中心很大,夏槐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贴在墙壁上介绍和照片:

    “周惜漾,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国家高级心理绘画分析师, 京城市心理协会会员”

    “小漾, 看这个简介感觉你好厉害,平时会很忙吗?”

    周惜漾给她倒了一杯水, 又拿来一个果盘,然后回答道:“去年下半年我就诊疗了两个病人,我做心理医生不在于赚多少,而是走进每个人的内心,先不说能彻底治愈他们的心结,最起码能走进他们的心,慢慢感化他们,我就很满足了。”

    夏槐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温水,犹豫片刻便缓缓开口:“那我有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她最近在感情问题上遇到来了问题,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咨询一下你。”

    说完,她还低着头,心虚地抿了抿嘴唇。

    “哈哈哈,当然没问题。”心思缜密的周惜漾一下子就看破了夏槐,“我是一名心理师,会守护好每一位咨询者心底的那道坎,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就用第一人称表达出来,千万别见外,我也能更好的了解。对了,这个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者亲情?”

    “哎,你们心理医生读心真的很厉害,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对不起,我刚刚瞒了你,其实那个同学就是我,算……算亲情吧。”

    只不过是一段名不副实和虚无缥缈的亲情罢了。

    夏槐把她和江谨昀那段有些复杂的故事诉说出来,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到四天前她和江谨昀的最后一次见面,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夏槐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也不知道周惜漾听了会不会以为她在胡诌。

    “我真的不是在编故事,我以为他恨我是因为我的父母,没想到是因为我小时候亲手送走了他而记恨我。你觉得他是不是有情感障碍或者精神分裂?还是斯德哥尔摩?毕竟小时候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正常人知道自己有个优渥的家庭肯定逃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还舍不得呢?”

    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的声音。

    “他不是舍不得那里的生活,他只是舍不得你。”周惜漾的神色有些凝重,“我举一个不是特别妥当的例子,就像一个人在很饥饿的时候,突然找到可以让他填饱肚子,暂时生存下来的食物,那个食物将会是那个人艰难时期唯一的活下来的东西。后来那个人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了,但他也永远忘不了以前吃的那个食物,即使它再难以下咽,他以后肯定也想拿出来回味,但如果已经找不到了,会成为他心里的缺陷。”

    举完例子后,她又进入正题:“所以,他可能在感情上有一点精神分裂和情感认知障碍,小时候他遭遇如此不测,是你的出现给了在地狱的他一道光亮,那五年是他最幸福的时候,所以你是他的救赎,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的精神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如是这样那就根本没有现在的他,甚至他可能都活不下去,而你又在他最依赖你最离不开你的时候,亲手送走了他,他自然对你是又念又恨的。”

    夏槐低着头,细细聆听她的回答,手指不禁微微蜷曲,摩挲着有些出汗的手心。

    她说完后,气氛又恢复了一阵缄默中。

    “那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应该尽快远离他?”

    周惜漾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不,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需要重新扮演好姐姐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弥补他心中的遗憾,填补他心里十年的缺陷。我说一句不太好听但是比较现实的话可以吗?可能你的心里会不舒服。”

    “没事,你尽管说。”

    “好,他是京城的公子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圈子,我们和他终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也许他找到你只是他的一个执念,你以姐姐的身份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也许他得到满足后大约就会腻了,那时候你便可以退出,以后你们不相干了。但是”周惜漾抿了抿嘴唇,对上她的有些茫然的目光,慢慢开口,“如果你对他已经没有姐弟之间的感情,那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你还有,那我刚刚说的话就当我没说,因为多多少少会对你有一定的影响,我怕你陷进去”

    夏槐攥着衣角,眼神有些黯然,沉思和冥想让她又有了焦灼的情绪。

    “的确,我和他是两个阶级的人,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也不会影响到我,我就按你说的,试一试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话里还藏着几分假了。

    她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跟自己心里期望的背道而驰,会不会酿成更糟糕的后果。

    小时候是真真切切的姐弟之情,而现在,不过是一场注定以各不相欠为结局的假戏罢了。

    他们二人,终究不是一个轨道的人,怎么还能真的再续姐弟的缘分呢

    —

    年初七,夏槐准时来江家上课,自那天她离开江谨昀的房子后,已经有整整十天没有和他联系了。

    江谨昱假期间没有温习,夏槐刚刚给他做了完型填空和阅读理解各一篇,错误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从上到下好几个红叉叉,心中无奈地想这孩子是忘性太大还是玩性太多,怎么这又有倒退的趋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后面必须每天都得给他加强训练了。

    中途休息的间隙,夏槐拎着一个纸袋子走出房间,穿过走廊,走上三楼,然后再最尽头的那间房间前驻足下来。

    她抬头望着那扇门,心中隐隐有些紧张,停留片刻后,她然后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是我,夏槐。”

    他似乎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进来吧。”

    江谨昀坐在书桌前,敲击着键盘,目光虽然落在屏幕上,整颗心扑在慢慢走过来的夏槐身上,眸光微动,充满了探究之意。

    那次他一时冲动,便倾肠倒腹,将积攒在心里多年的肺腑之言说出来,把还没痊愈的她吓了一跳,他看到夏槐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瞬间就后悔了。

    夏槐几乎是仓皇而逃的,留下来的江谨昀也很狼狈,两个人就又以僵硬的方式收了场。

    后面几天,江谨昀念她,却又不敢接近,怕又吓着她,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能整日整夜待在公司里,一半心思放在工作里,一半心思想其着如果能解开他们彼此的心结。

    令他没想到的是,夏槐今天居然主动来找自己,江谨昀即使知道,多半是来和他讲江谨昱的学习情况,但心里还是会隐隐窃喜。

    夏槐怕打扰到他,轻轻把袋子放在他的书桌上,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声地开口:“小时候你很喜欢吃第一中学校门口边上的那家玫瑰酥饼,瑞桥路那边有一家做的跟原来吃味道很像,我就买了一点,就是一些不贵的食物,不知道你现在的口味有没有变,江先”

    她的话音停住,踌躇了几秒,声音有些颤抖且试探着改口道:“小彦?”

    夏槐叫出他小名的那一刻,他握住鼠标的手猛然一颤,心里也跟着悸动。他抬起头,对上她真情实意的目光,满脸不可置信。

    第30章  情绪失控

    “你说什么?”此时的江谨昀特别害怕自己听错了, 又问了一遍。

    “我说这个酥饼——”

    “不是,是你刚刚叫我什么?”

    书房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静到似乎能听见彼此心跳加快的声音。

    夏槐这才反应过来, 以为他讨厌这个小名, 立马又改了称呼:“对不起, 江先生,打扰了, 我现在就走。”

    说着,她便识趣地拎着袋子离开。

    她以为作好以这种为结局的准备,也知道了这样的方法是行不通。

    “你别走!”他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一下子站起来,阔步走到她身后拉住她的手臂。

    夏槐转过身,眉毛微微颤抖着, 很是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应该不想见我吗?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有, 你原来一口一个‘江先生’,不是叫的挺顺口吗?为什么突然又改口了?”

    她愣在那里,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想这问的是什么问题, 不叫他“江先生”,那叫他什么?江总?

    江谨昀慢慢靠近她,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我当初以为你恨我, 是因为夏国志把你从你亲生父母那边偷走,让你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我又是他的亲生女儿, 所以得知真相后, 你理应恨我。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的恨是因为我把你送到你的亲生父母那里。现在知道了, 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做姐弟,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因为我们两个,现在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人。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挺想你的,当初这样做,也只是想让你回到属于你的家庭,有更好的生活,我没有异心,如果你能开心了,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说着,她默默垂下头,鼻尖一酸,眼眶泛红。

    “那现在呢”他哑声问,心里迫不及待得到她的回答。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那我们试一试以姐弟——”

    夏槐还没说完,江谨昀一把抱住她,紧紧把她拥入怀里,好像要把她融入自己身体里一样。激动的情绪像一股涌流,冲破了他所有的束缚。

    “姐,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小彦’。”他的声音近乎带着哽咽。

    这个称呼,他已经念了想了好多年了。

    夏槐靠在他的波动起伏明显的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犹豫地腾出两只手,慢慢覆上他坚/挺的后背,然后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安抚着。

    时隔十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他叫的“姐”,之间的回忆瞬间又涌入她的脑海,她似乎又看到了弟弟那张傲娇但目光清澈明亮的脸。

    “小彦。”她终于试着叫出口,声音很是生涩。

    江谨昀眼尾泛红,眼眶更是酸涩。他微微弯下腰,把脸埋进她的脖颈处,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她肩膀上,湿润了整个黑夜。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所有藏在心底的话都倾诉出来:

    “姐,我真的太想你了。在京城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能放下你,但我始终忘不掉,我来到这里,好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但我又很想入眠,因为在梦里我就能看到你了。”

    他句句真切,带着一些藏不住的委屈,他又贴近她一些,像少年时那样依偎在她柔软的身前,又继续道:

    “我费尽心思找到你,看到你的时候,我的确心中又有恨,恨你抛下我,但终究抵不过想你,我就拼命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是唐德教授最满意的学生之一,又有做家教老师的经验,我就特地放出消息,他一定会举荐你,你需要钱也一定会来。”

    她真的来了,推门重逢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他差一点就失控了。

    “那为什么你要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喝那碗粥?”

    听到夏槐提到这个,他又记起了那天晚上不堪的回忆,想起来自己幼稚的举动,一时失去的分寸,让他差点失去了她。仿佛有无数根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疼痛又懊悔不已。

    他不能让误会,他只能极力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愚蠢,你第一次见我时,我就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我当时只是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心疼我,会不会像从前那样关心我,但没想到你会错解我的意思,你又会这样想我,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说了违心的话,我即使再恨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真的害怕你误会我,害怕你又一次远离我,对不起”

    说了这么多,他的嘴已经止不住地在颤抖了,喉咙也感到感到一阵干涩。

    夏槐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地抖动着,她不禁攥紧拳头,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欣然还是难受。

    但这些情绪她都不应该有,这只是一场让他释怀的戏,她不能陷进去,不然后果她实在不敢想。她说服着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他们永远不可能是一条道路上的人。

    “好了,小彦,不过是一场误会,我没有怪过你,前面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抱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上来,那个酥饼,你要不要去尝一尝,现在应该还有些温。”她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先宽慰道。

    他这么放开夏槐,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提着袋子,带她坐在沙发上。

    夏槐偷偷瞧了他一眼,他的眼眶湿润,鼻尖泛红,想不到平时孤傲清冷的江谨昀,今天却这么失态,像个求关心的小孩一样,她觉得还挺新奇的。

    “你等一下。”他离开座位,蹲在书桌前,打开最下面的柜子,拿出里面那个藏青色的盒子,然后回到夏槐身边,把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很小心地用钥匙打开了它。

    “这个是盒子不是上次从垃圾箱里翻到的那个吗?”

    江谨昀有些失落地问:“你只记得这么多吗?”

    夏槐点了点头,眯眼又看了看,盒子有些褪色了,颜色看起来比较暗沉。

    记忆重塑,她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送给他的那个盒子,跟这个特别像!

    “是我送你的那个密码盒吗?”

    “你终于记起来了。”他苦苦一笑。

    那天雨夜,夏槐帮他找盒子的时候,他特别害怕被她找到,发现自己的秘密,又害怕找到的时候,她记不起来这个盒子。

    江谨昀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绣着小兔子图案的香囊、一本日记本和一些照片。

    夏槐心头一颤,瞪大眼眶看着这些他保留的物品。

    “你居然还留着?我以为这些东西你都不会想要拿走”

    弟弟离开的时候,夏槐想去他房间里找出那些曾经属于他们两个的合照,可是翻遍整个房间都没找到能缓解她思念的照片。她有怀疑过这些照片可能是被他扔在哪个角落,或者已经被他扔掉了,但她从没有想过这些照片被他带回了京城,珍藏这里。

    “你这样想我,怎么能让我不难过。”他心中多了一份苦楚,“我让佣人在家中的花园里,种了一棵槐花树,每到春天的时候,我就会摘一些下来,放在香囊里,然后时刻带在身边,等花谢没有味道的时候,我才会把它收回去。”

    他越说,夏槐心中却越愧疚,他是一个长情的人,而自己却拼命想忘掉那段回忆,拼命想放下那段感情。

    而重建起的这段姐弟感情,也只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分离,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

    夏槐只希望他以后能慢慢腻了有她的生活,慢慢从这段回忆里解脱出来,她会渐渐淡出他的视线,他便可以真正过回属于他这个天之骄子的人生。

    “好啦,我知道小彦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是姐姐错怪你了,这个你能不能原谅我?”她亲切地笑了笑,像小时候那样还摸了摸他浓密的头发。

    说完,夏槐打开盒子,拿起一块玫瑰酥饼,递到他的面前,“尝一尝,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了?”

    江谨昀接了过来,大口咬了一块,三两下就全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又没人跟你抢。”夏槐拍了拍他的后背,看着现在的江谨昀急切的样子跟原来那个斯文优雅的他大相径庭,她哭笑不得,有些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只要是你给我带的,都好吃。”

    说着,他像饿了好几天一样,一下子咽了好几块。

    “姐。”他突然停顿下来,问出了藏在心底好多年的秘密,“当年,我想让妈也带你来京城,她也同意了,她过来接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过来,为什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夏槐愣住了,想起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他的亲生母亲是来找过她,但根本不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