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一觉睡得很长。
下午也依旧热辣的阳光打在玻璃窗上, 又被厚重的窗帘格挡开,屋内昏暗得像是晚上,只有墙角的壁灯点缀着黑暗里仅存的亮光。
夏眠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 动了动,又往回给她压了压被角, 她也幽幽醒来。
睁开眼怔怔的望着天花板, 夏眠只觉得自己头重身软, 鼻子也堵塞得难以呼吸, 还有喉间干涩, 渴得都发不了声。
与她一样渴的还有玉琅清。
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夏眠一人, 她揉着额头坐起身, 猜想自己可能是昨晚洗澡洗太久了,有点感冒。
缓了一会儿, 她起身把空调关了, 又开了窗透气。
窗帘一拉开, 外面的滚滚热浪袭来, 橙黄明亮的阳光也随之洒入眼中,太过亮眼,夏眠不适的眯了眯眼。
夏天好热烈。
站了会儿,回身看到身后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 夏眠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
最后先去浴室洗漱完, 才出来把床单被套都拆了下来,连枕套都没放过。
刚拆完被套,房门被人打开, 玉琅清拿着一杯水进来,看到她起身在换床单动作微顿, 随后才走进来。
“喝水吗。”
她问,声音也是哑的,带着沙感,还有点说出的味道。
夏眠嗯了声,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温水。
玉琅清不愧是医生,夏眠只嗯了一声,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感冒了?鼻音有点重。”
拿着杯子的夏眠沉默了瞬,抬眸看她。她还敢问,她为什么感冒?还不是因为她。
面前的人头发随便一扎,透着随性和刚起床的懒意。
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控诉,脸上很对称的有两团印子,看起来像个……牙印。
不止脸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有些罪证。
脖子,锁骨,甚至手臂。
手臂还好,其他地方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她自己弄的。
玉琅清也沉默了。
两人面对面的无声站了会儿,玉琅清开口道:“抱歉,昨晚喝多了。”
她这样正儿八经的道歉,让夏眠心里那种照顾了醉鬼一夜的怨怼消散得一干二净,相反,还有点说不清的羞意蒸腾而上。
唇瓣磋磨了一下,夏眠说了句没事,话音落下后,又补充道:“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后面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谴责的味道,但天地良心,夏眠没这样的心思只是善意的提醒。
为了以防对方误会自己,她慌张的又开口:“伤身。”
等下夏眠把全部的话都说完了,玉琅清才回道:“好。”
她这会儿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清清冷冷的,看着跟无欲无求似的。
可夏眠看着她,脑海里回荡的只有昨晚她红着脸,红唇微启,像渴水的鱼一样艰难喘息的模样。
玉琅清找出了一套新的四件套出来,也跟着动手和夏眠一起换床单。
两人一人一边,协作动手,床单换得又快又整齐。
等换好收手,夏眠歪着头看了一眼大床,干净整齐得像超市样品,完全看不出在几分钟前的那种大缸酸菜似的皱乱。
“你想吃什么早餐?”
玉琅清把换下来的四件套拿在手上,问夏眠道。
“嗯……有什么就做什么吧,都可以。”其实夏眠心里想的是,这个点吃的东西可不能叫早餐了。
“面可以吗?”
两人也饿了快一天了,煮个面的话很快就能吃。
“好。”
夏眠应下后又从玉琅清怀里把床单那些接过:“给我吧。”
玉琅清没和她争,给她后转身去厨房煮面,夏眠则去阳台把怀里的用品都扔进洗衣机里。
洗衣机在身旁运转,有细微的轻响,夏眠看了眼远处的风景,又蹲下来去看那两株马斯佩拉克。
摸着人家粉色的花瓣玩了一会儿,夏眠发现玉夫人送她的那盆月季花又多了几个小鼓包。
其中原先的那些花苞肉眼可见的长得大了些,感觉这两天就要开花一样。
薄荷也绿意盎然,靠近一点好像还能嗅到那股清凉的味道。
嗯,一会儿就把它们都带回去。
夏眠在阳台转了会儿,又去那面大落地窗前看了看。
跑步机她瞟了眼,没什么兴趣,倒是角落那个天蓝色的瑜伽球,让她想拍一拍摁一摁。
没什么,就想感受一下弹性。
然后,夏眠就真的去摸了。
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瑜伽球,以为是像那种懒人沙发一样软软的,坐进去会陷很有弹性,谁料,好像有点硬,不太摁得动。
夏眠正对瑜伽球表现自己好奇心的时候,玉琅清捧着一碗面从出来厨房。
远远的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又去把另外一碗端出来。
倒是听见动静的夏眠不自觉的把双手都背在了身后,像是被老师抓到捣乱的小朋友一样。
见玉琅清面都做好了,她也没继续探索,去厨房洗了手,乖乖在中岛台边坐下。
面是细面,用番茄煮的,汤水看着粉红,面上还有一个圆圆的荷包蛋,以及两片火腿,卖相和香味都很诱人。
玉琅清在她对面坐下:“家里没青菜了,就没有放。”
夏眠倒觉得有番茄就够了,反正对她而言这两者都算是蔬菜,虽然一个是红的一个是绿的。
昨晚在外面吃的那碗牛肉面,汤底的卤水很浓郁,是那种大气重口味的香。
而玉琅清做的这碗,就像是调胃的鱼粥,看着清淡吃起来却很鲜甜。
第一口下去,那种惊艳感比夏眠第一次吃到那碗牛肉面更甚。
“唔,好好吃,好清甜。”
夏眠发出赞叹声。
好奇怪,一碗面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玉琅清也尝了一口,她觉得和自己以前做的没什么两样。
但是,如果她喜欢的话,那说明她今天煮得很成功。
吃了两口面,在夏眠刚想咬一口那个荷包蛋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双筷子,把她的蛋夹走了。
“?”
夏眠震惊的看向把她蛋夹走的玉琅清。
她碗里不是也有一个吗,这个不应该是她的吗,她为什么要夹走?
玉琅清:“忘记了,你有点感冒,还是先不要吃鸡蛋,一会儿我给你冲包冲剂。”
夏眠抿着唇看着玉琅清碗里两个叠在一块金黄圆溜的鸡蛋,企图再争取一下。
“可是人家说鸡蛋不是有营养吗,感冒了更应该补充营养才对。”
“而且这个蛋刚才在我的碗里待了那么久,我还吃了两口面,它已经不干净了,你再吃的话怕你会被传染。”
“你要是也感冒了怎么办?还是给我吧,没关系的。”
在政治地带上了那么几年班,夏眠也是个会说话的。
从鸡蛋本身说到这个煎蛋对自己的作用再表明这个蛋对玉琅清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一共分三点论述可谓一气呵成说服力十足。
可惜,玉琅清充耳不闻。
只是把自己碗里的火腿夹给夏眠,平静的道:“没事,我身体好,抵抗力强。”
夏眠:“……”
当时那个漂亮外酥里嫩的煎蛋就在她的嘴边,她因为晚下嘴了几秒,它就不再属于她了。
她怎么知道是外酥里嫩?
她看到玉琅清吃了。
玉琅清的那碗面本来就比夏眠少一点,她在夏眠之前放下筷子。
等夏眠吃完自觉想去洗碗,却被玉琅清喊住:“放洗碗机里就行,你过来。”
夏眠把碗放好又洗了个手,到玉琅清旁边坐下,看她拿出了个药箱,茶几面上还有杯已经冲好的感冒药。
玉琅清拿了支药膏,又拿了两根棉签,挤出药膏后轻轻的涂在夏眠面上的青紫处。
夏眠皮嫩,有时候撕一些真空包装都可能会被割到手。
昨晚醉鬼下手又没轻没重的,有些地方跟狗啃了一样,那痕迹乍一眼看下去,还以为夏眠昨晚遭受了什么惨痛折磨,拿小皮鞭蜡烛的那种。
那些地方也不疼,相反玉琅清垂着眸子轻柔的给她涂药时,还有点痒。
两人靠得很近,玉琅清又没戴眼镜,为了看清楚点,她很自然的凑近去瞧。
太近了。
夏眠心里想。
近到她呼吸都忍不住放缓,有一口没一口的憋着、吐出。
可能是她憋得太狠了,突然吐气时身体起伏的动作过大,整个人像是要跳起来,刚给她涂到脖子痕迹的玉琅清下意识的止住了动作。
“弄疼你了?”
她身上的睡裙还是自己的,方领,领口有点低。
夏眠红着脸摇摇头:“没,有点痒……”她总不能说,她差点被自己憋死了吧。
“……”
不想涂药了。
等夏眠发现她没有动作后,奇怪的往后仰了些拉开距离,想去看玉琅清在干嘛。
玉琅清敛了一下眸子,扔开手上的棉签,又去换了一支新的,继续涂药。
夏眠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刚心境的一变,还以为她是在换棉签。
等手臂上的痕迹都涂完,玉琅清问:“还有其他地方吗?”
夏眠沉默的想了想,说没有了。
说完,她看到玉琅清的黑眸定定的瞧着她,夏眠莫名的有些心虚。
好在玉琅清很快移开视线,把药膏合上:“喝感冒吧。”
夏眠嗯了声,捧起温度刚刚好的冲剂,咕噜咕噜的灌完,玉琅清正拿着药箱起身想去放好,就听见夏眠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玉琅清动作一停,回头看她:“不吃晚饭了么?”
夏眠拿着空杯子摇头:“刚吃完,到饭点应该也不饿了。”
没再多说,玉琅清嗯了声,放好药箱,夏眠也拿着杯子去厨房冲洗。
玉琅清进来:“上次去超市买的零食有点多,你带点走吧。”
夏眠本来想说不用,下一秒又想起当时那些零食很多都是她拿的,玉琅清可能不喜欢吃,也就没拒绝。
起床吃了东西又喝了药,夏眠原本觉得昏沉的脑袋也没那么重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回玉家的时候她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现在这套衣服昨天已经洗了干了。
夏眠换回自己的衣服,而昨天穿的那套现在还湿漉漉的在浴室脏衣篓里,和着玉琅清的。
夏眠想带走又不想带的,恰好玉琅清进来卧室,看浴室门没关,她走了过来,顺着夏眠的视线看到了篓里的衣服。
她刚起床是在外边的洗手间里洗漱的,所以没看到篓里的衣服。
“一会儿我一起放洗衣机里就行,”说完她像是才想起什么,问夏眠:“你要带走?”
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夏眠摇头,实话实说:“没事,留一套衣服在这里也好。”
玉琅清先出去了,夏眠跟在她身后,觉得她的背影里似乎、透着点……满意?-
夏眠以为玉琅清说让她带点零食走,就是那么一袋这样,等她看到玉琅清把第三个纸箱送上凯迪拉克的后备箱时,她安静了。
也不是那种很大的纸箱,但也不小。
自己当时真的买了那么多零食吗?
突然觉得自己怀里的薄荷和月季或许不该在今天跟她一起回家。
太委屈。
等坐进了车里,夏眠才问道:“那些……都是零食吗?”
“不是,”玉琅清启动车子,边道,“有些是水果,有些是糕点。”零食就占一箱半这样。
夏眠搓着手机,有些怀疑玉琅清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她是单独一个人住,她给她那么多东西,她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等红灯的时候,玉琅清在车里悠扬的钢琴曲副歌结束后开口:“什么时候请你同事吃饭,你跟我说一声就好。”
她还记得这事。
夏眠点点头,思考了下道:
“刚过完节,工作可能比较多,过几天这样吧,我回去问问他们的想法。”
此时是下午五点,阳光还灿烂得不减分毫威力,整个世界笼在太阳光里,明媚鲜艳。
坐在开着冷气的车内,音乐轻松悦耳,驾驶位上的人双手漂亮如玉琢的艺术品,认真的开着车。
夏眠看向车窗外。
她忽然好像,有点期待秋天了-
东西太多,夏眠一个人拿不完,玉琅清帮她送了上去。
等晚上七点夏眠在餐桌边坐下,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还有对面正在摘围裙的玉琅清,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所以她回家,就是为了和玉琅清,换了个地方吃晚餐?
吃完饭两人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看电视。
两人正在看一个旅行综艺,说的是明星去各地游玩,发掘不同地方的特色和风土人情。
此时电视上的明星刚到了海边,在沙滩上奔跑。
蓝天,沙滩,大海,一切都很美好。
夏眠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嘴里塞个葡萄。
忽然,身边的传来句:“蜜月旅行,你想什么时候去?”
夏眠吃的葡萄的动作停止了,转头看她,玉琅清坐得很随性,但就是那分随性,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优雅感。
她像是稀疏平常的说了一句话而已,感觉到夏眠在看她,她也看了回来。
还有蜜月旅行?
夏眠含糊的道:“都可以。”
“你想去哪?”
听到这句话,夏眠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来真的?
想到她说买戒指就能马上去刷卡的干脆利落,夏眠不免着急道:“嗯……晚点再想吧……你不是还有考试吗?”
玉琅清颔首:“但可以先提前思考想去哪里。”
夏眠也不是不想出去度蜜月,就是觉得和一个人出去旅行的话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是说很多情侣都是出去旅行就分手的吗,两个人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路途上能检验到很多东西。
加上今年往下看都没什么时间,这出去度个蜜月少则不都得要个十天半月的,她还要赚钱买戒指,这要是出去,很可能戒指就买不起了。
“海边需要考虑吗?”
玉琅清继续道。
“还是算了吧,”夏眠迟疑着开口:“你不要看人家去玩有多好多快乐多唯美,这些都是为了收视率。”
夏眠示意了一下电视。
“这个天这个点去海边跟晒场里准备拿来做酱油的黄豆有什么区别。”
“晒黑还是好的,严重一点还会被晒伤。”
而且天气这么热,谁想不开去海边当黄豆。
“如果是冬天或者秋天去的话,太阳是没那么晒,但是也冷。”
玉琅清没说话了。
耳边回荡着夏眠的“酱油黄豆”,眼里再看到电视镜头里顶着大太阳还乐呵呵的明星们,就突然觉得好像哪里变了。
变得没办法直视了。
玉琅清没想到夏眠这么清醒,明明看她看电视时看别人玩看得津津有味,还以为她会也想去体会一下。
度蜜月这事就这样被先搁置了下来,没再提,只说有空或者有想玩的地点时再考虑。
八点,玉琅清起身,准备回家。
夏眠也起身,送她到门口换了鞋,刚想和她说拜拜之类的话,玉琅清回头,轻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低声道:“明年中秋带你去放孔明灯。”
门开了又合上,家里安静了下来,只余电视里明星们的大笑声,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夏眠靠在置物台边缘,人还愣愣的。
过了会儿,她摸了摸嘴角-
周一,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路上夏眠发现前几天路边搭的那些卖月饼的红帐篷全拆了。
可能看惯了之前热闹的样子,现在人家不卖了,还觉得那些地方光秃秃的看着很不适应。
不过一些路口的小角落里倒还有些小贩,卖着成堆成山的裸装月饼。
那些月饼都被去了豪华的外包装,从之前的一盒四个上百块,变成五块钱一个,十块钱三个。
赶节的快消品,应节的时候似乎无论它什么身价都值得被带回家,可等节庆过了,不管价格变得多低廉,都难以让路过的行人多看一眼。
夏眠看了两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早晨的阳光代表着新一天的开始,一切都朝气蓬勃。
夏眠提前十分钟到了办公室,她没去吃早餐,昨天玉琅清给她带的东西太多了,什么饼干面包点心都有,够她吃好一阵。
办公室里还没几个人来,夏眠刚坐下,侧对面的朱巧云就走了进来,和她打招呼:“早呀,你来得这么早呐?”
夏眠笑了笑,边开电脑:“我也刚刚放下包。”
看到她才开电脑,朱巧云也去开自己的:“不去吃早餐吗?”
夏眠拿纸巾擦了擦桌面:“不去了,带了点面包来,一会儿垫垫就行。”
朱巧云点点头,还问夏眠假期都去哪里玩了。
夏眠和她闲聊了两句,渐渐的办公室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朱巧云才停止了问话。
吕子菲是踩点来的,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坐到位置上时还在大口喘气。
夏眠笑她:“怎么跑得这么匆忙。”
吕子菲顺了好大一口气才道:“别说了,玩了两天昨晚怎么也睡不着,三四点了才有点困意,差点起不来。”
假期综合症是这样的。
不过夏眠昨晚睡得倒是挺好的,可能是前晚累到没怎么睡。
三天没见大家似乎都有挺多话要聊,一边做事一边聊两句,吕子菲还问夏眠中秋过得怎么样。
“新婚燕尔的,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怎么样,肯定是月饼都没你们甜吧?”
夏眠没出声。
她想到昨晚自己还擦了擦药,加上今天又化了妆,那些已经变得浅淡起来的痕迹才没被发觉。
十点开会,大家都拿上笔记本去了会议室。因为是刚收假回来,今天的会议是整个科室都一起。
先是各个部门总结了前面的工作,然后就说接下来都有什么工作安排。
等说到发展部时,上面问到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项目的发展打算,陈生部长开口说了几个。
发展部虽然看起来很鸡肋,但这些年尽管没做出什么大热产品,不过小打小闹的也不少,分开看数据可能不怎么样,七七八八的加起来还算可观。
上面就道让部长整理一下,把准备好的策划交上来,通过的就尽快着手发展。
陈生忙不迭的应下。
后面又说到最近的流行病的事,夏眠有些走神,在想项目的事。
她之前给部长说了两个项目内容,策划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等交上去。
之前她是打算做一个就差不多了,毕竟她精力有限,但现在要赚钱给老婆买戒指的事压过来,她就不想那么佛系了。
给自己多点工作也好,要是真的做出点成绩,绩效肯定也少不了她的。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还差半小时就能去吃午饭了。
陈生没走,直接去了发展部办公室,说谁要是有项目策划整理好了的,可以在今天下午三点前发给他,他审核没问题之后就上报。
部长走了吕子菲薅了薅头发。
“感觉这次项目科室都很重视呢。”
夏眠在检查自己的策划案,嘴上回道:“这个季度的项目都反应平平,可能希望下季度有点成绩吧。”
吕子菲一听觉得也是。
“再不冲点业绩,今年就过了。”
办公室里有其他人笑吕子菲夸张,这才刚过完中秋呢,就觉得明年都要马上来了。
夏眠却很同意吕子菲的话,时间一天天的过得太快,不着急点可能到年尾一看,今年又是什么都没做成。
内容只整理好了一份,另一份还没完成就要去吃饭,夏眠就先把做好的那份压缩好,没做好的点了下保存,想着等会儿回来继续做。
几人结伴的起身准备去食堂,朱巧文却没动,只对她们道:“我早餐吃多了还没饿,我再忙会儿,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看看出去随便吃点垫垫就行。”
她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没强求,吕子菲一手挽着夏眠一手挽着邓文秋,嘴里说着自己中秋节都去哪里玩了。
可能看她们刚放完假回来,今天饭堂的菜色还不错,夏眠吃得很满意。
吃完去平时去惯的图书室小憩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去洗把脸,又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两点一刻的时候夏眠把份策划都发给了部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希望她的项目能过吧。
夏眠的盼望还没过多久,五点过快下班的时候陈生忽然过来,喊了夏眠和朱巧云去办公室。
吕子菲闻言皱眉,等陈生一走就狐疑的看两人:“怎么了,找你们干吗?”
夏眠不得而知,看朱巧云也一副懵懵的样子,就没多想,两人还并排着走去部长办公室。
“不知道找我们干什么?”
路上朱巧云小声跟夏眠道。
“可能有什么工作安排吧。”
夏眠如此猜测。
到了陈生办公室发现不止他在,科长也在,正坐在部长办公桌边,看着打印出来的东西。
两人敲门进来,陈生就直接道:“巧云,小夏,你们的策划都是自己做的吗?”
夏眠不明情况,但还是点点头。
旁边的朱巧云也很疑惑的样子,跟着应是。
陈生还没说话,科长就和蔼的问道:“常常看见你们一起去吃饭,关系很好吧?”
“两人在办公室或者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聊过工作之类的呀?”
夏眠心里有诸多猜测,但还是认真在心里想她有没有和别人聊过工作之类的。
还没想出个结论,旁边的朱巧云就道:“科长,我们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做的也是类似的工作,这要是说平时会不会聊起工作那肯定是会的啦。”
“比如有什么难题之类的,都会互相问问。”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还把大家互帮互助的美好品质说了出来,按理是挑不出错,科长那边却是拧了下眉。
“这样那也说得通。”
陈生解释道:“刚收到的策划案里,你们俩都有一份关于干菌子的内容,相似度嘛,四舍五入都写得差不多。”
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夏眠抿了抿唇。
其他事情她不一定清楚,但她记得,她的这两个项目还是不久前才想出来的,根本都没来得及和别人说过。
策划也是自己闷头写的,刚刚才整理完成,怎么可能和别人重合那么高。
她还没来得及表达惊讶,那边的朱巧云就发出了声惊呼:“怎么会?”
完了又问:“我可以看看吗?”
科长也没说话,只是把手上的两份打印出来的策划都递给她。
朱巧云越看脸上的表情越奇怪,看完后又转递给了夏眠,自己轻轻道:“确实很多地方都是差不多的。”
发展部项目开发一般都从产品取材到后续发展营销等方面一条龙的写下来,这两份策划里去哪里收购干菌子,还有后续怎么营销等的方式都是差不多的。
夏眠看完心口一沉。
去哪里收购干菌子的地点相同,那可以说是巧合,那怎么会连后续营销从哪些地方入手都是一样的呢?
策划里的每个字都是自己写的,每个方法都是自己思考琢磨还在网上查了资料,又根据以往经验得出结论才写出来。
难不成她和朱巧云撞脑子了么?
“这份策划写得不错,特别是找饭店合作宣传这个点很有新意,但两份内容都一样的话,肯定是只能取一份的了。”科长幽幽开口。
四个人的办公室,有些话没直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人中,可能有个人“借鉴”了另外一个人的策划。
但现在科长和部长都没指出来,只说可能是大家平时聊天说到然后潜意识里记住,做进了策划里而已。
就是为了让大家不要闹得太难看。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科长和部长肯定是想两人中有一个人自动把自己的策划收回去,所以等着两人表态呢。
两人也明白。
朱巧云还悄悄的去看面无表情的夏眠,似是很犹豫。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夏眠缓缓开口:“巧云,你是什么时候想到做干菌子的项目的?”
朱巧云直接道:“我很久之前就想做这个了。我有亲戚是住在乡下的,上次雨季山里长了很多菌子,他去摘的时候还发了视频到朋友圈,我就看到了,问了一下,然后有了这个心思。”
她说得底气十足,丝毫没有犹豫。
雨季啊,那确实是比较之前一点了。
陈生想了想,夏眠给他发选品表格的时候,还是他们下乡回来吃了菌子中毒去医院出来的事了。
夏眠咬了咬唇,又问:“那策划呢,什么时候写的?”
“写好久了,本来是想留下个季度的时候用,后来今天看科长说要交新策划,我才拿出来。”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展示自己是独自完成的内容,而夏眠越问,科长看她的目光越不一样。
像是在看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本来大家都没打算追究了,你还东问西问,想表达什么?看人家朱巧云这工作态度,下个季度的工作在这个季度就想着了,多认真。
陈生看气氛紧绷,就出来打圆场。
“行了,反正项目都是办公室大家一起做的,小夏这次交了两个项目上来,我感觉都不错。”
“要是真的都通过了小夏应该也忙不过来,而巧云这次只交了一个,不然这份策划就选巧云的吧。”
陈生这话让科长面色柔和了些:“小夏这次交了两个策划?”
陈生点头,把夏眠的另一个策划拿出来,科长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小夏这个也不错,那就这样吧。”
夏眠张了张嘴,陈生给了她一个眼神,夏眠深吸了口气,没再出声。
朱巧云看着科长对夏眠从开始的不待见到后面的又缓和,又看了眼给夏眠打眼色的陈生,也没说话。
两人一齐出来,回办公室。
刚来时两人还有些亲热,走得也近,现在两人中间空得还塞得下两个人。
在快到办公室门口时,朱巧云叫住夏眠。
“小夏,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看了我的策划,但既然事情部长他们也不追究,我也就当没发生过,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夏眠看向她,她一脸我虽然也想生气但我善良还是决定算了的大度表情,看得夏眠笑了一下。
“你真恶心。”
说完夏眠越过她直接回了办公室。
独留朱巧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
见夏眠回来吕子菲想问她部长找她们是因为什么事,但看夏眠脸色不好,也没敢问。
等朱巧云回来,得,又是个脸色不好看起来就不想说话的。
吕子菲也只能按下自己的担心。
邓文秋是办公室的老人了,见过的情况也多。
她在门口那边看着两人回来之后谁也不看谁的样子,又想起刚刚才交了策划案上去,心下有了猜测。
下班夏眠没有食欲,婉拒了吕子菲的邀请就拿起包想回家。
刚起身,朱巧云又柔柔的喊她:“小夏,今晚不去吃饭吗?”
夏眠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办公室里的人还没走完,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友好又亲切的问她。
吕子菲敏感的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暗涛汹涌,看夏眠没回答,刚想替夏眠说话,就听见夏眠温声道:
“哎呀,都说淑味斋太贵了,你想请吃饭的话就请子菲她们去吃就好,我就不去了。”
她说着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为什么非要请我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我良心很不安的”“真是拿你没办法”。
夏眠这话一出,其他还没走的同事都跟着起哄:“怎么了,巧云要请客?”
“还要去淑味斋?不是吧,厚此薄彼啊,什么时候,怎么不叫我们?”
“过分了啊,偷偷吃好吃的不喊我们!”
淑味斋是云城最有名的饭店,开了几十年的那种,好吃的同时价格也不菲。
夏眠转身离去,不理会办公室里的沸腾。
第32章
身后办公室里, 朱巧云本来对着夏眠做出的温和友好面容,在听到身边同事一个接一个的起哄让自己请客时,逐渐变得尴尬了起来。
他们起哄请客, 说见者有份,跟着一起闹闹玩玩, 完全挑不出问题, 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如果有人说别人都没请你吃饭你凑什么热闹时, 他们可以说自己只是故意开玩笑而已, 甚至还会反过来说你小气经不起打趣。
但要是自己真的应了, 他们可不会拒绝,反正, 吃亏的绝不会是他们。
想到淑味斋的名号和价格, 再想到办公室的人数,朱巧云知道这时不该这样, 但还是只能咬着牙故作羞赧一笑。
窘迫的道:“哪有, 小夏开玩笑的而已啦, 我哪能去得起淑味斋吃饭。”
看她这样说, 其他人也感到些无趣,也就没继续说什么了,结伴离去。
朱巧云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一会儿会在吃饭的时候聊什么。
无非是说自己舍不得吝啬之类的,或者说搞小团体等等。
她本来是想给夏眠找些不痛快, 想着她要是没忍住在办公室里和自己撕破脸, 她还能搏得一个善良的受害者名头。
谁料,夏眠不为所动,三言两句倒让她成为了办公室里的众矢之的。
想到这里, 朱巧云的面色一变再变。
最后还是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安静的降低存在感, 也没去食堂吃饭,直接回家了。
吕子菲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完了全过程,后来和邓文秋去饭堂吃饭时还心不在焉的。
邓文秋看她吃饭跟数米一样,一粒一粒的来,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想什么呢,吃饭都不积极了。”
吕子菲可是吃饭跑最快的那个,是“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口号的切实执行者,平日里可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吕子菲想说什么,开口前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八卦了,于是摇摇头:“没事,只是今晚只有我俩吃饭,怪孤单的。”
“好啊你,”邓文秋佯装恼怒,“有我这么大个姐姐坐你对面陪你你还不满足是吧!”
吕子菲连忙告饶,两人笑笑闹闹,吕子菲心情倒是好了点。
快吃完的时候,邓文秋忽然状似不经意的说了句:“晚上没事可以找小夏聊聊天。”
吕子菲记下了-
在办公室里一直忍着还好,一出来之后夏眠心里的火越烧越旺,是气到自己看到路边无辜的垃圾桶都想踹两脚的程度。
同一个办公室,也一起共事那么久了,夏眠从来没想过自己身上会发生这么狗血的事。
自己的策划被人剽窃了不说,人家还明里暗里的反咬自己一口。
什么叫“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还大度的说可以当没发生过?希望她以后别这样了?
这话她不如对着镜子说。
人还在气头上,夏眠也没莽撞的去开车回家,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直到阳光变得温柔,火烧云的晚霞在天边浮现,她才发动了车子。
到家了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夏眠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发呆,心里把自己写策划案的时间和过程都顺了一遍。
可能是太气了,头也闷闷的。
屋里没开灯,阳台外的夕阳逐渐消失在天际,客厅一点点从橘黄的落日调,变成了傍晚的蓝黑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眠起身想去倒杯水喝,门忽然被人敲响。
夏眠脚步一顿。
这时候,会是谁来?
……玉琅清?
她下意识的想到了她。
站到门后时,夏眠轻轻问了句:“哪位?”
“当然是你最可爱最贴心的小宝宝菲菲公主啦~”
夏眠无奈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失落,开了门。
门外的吕子菲嘴里喊着“噔噔噔噔”的四声调给自己的出场配音,顺便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炸鸡薯条泡鸭爪,可乐还不加冰的哦!”
对上她的wink,夏眠侧开身子,给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欢迎菲菲公主大驾光临。”
客厅顶上亮着方形的大灯,电视里放着第二期的旅行综艺,茶几上摆着吕子菲带来的食物,油炸食品的香味混着泡鸭爪的卤味在屋内打着转儿似的飘荡。
两人也没坐沙发,扯了个垫子直接坐地上,边吃着边看电视,随性又放松。
吕子菲明明是吃过饭的,这会儿却觉得自己还能吃得下一整只炸鸡。
夏眠则是刚才还毫无胃口,现在却觉得吕子菲东西买少了,又去掏了些昨天从玉琅清那里带回来的零食凑数。
果然,心情影响食欲。
两人看完了一期旅行综艺,也吃饱了。
吕子菲吸着她那杯加冰的可乐,问道:“你和朱巧云怎么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般时候都会选择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
就算心里对对方有意见也是憋着自己消化,不会拿到台面上来给彼此难堪让他人看了笑话。
“别怪我八卦啊,你们两个的状态太不对了,我……就有点担心。”
可能是气场问题,又或者是因为她俩的位置是并排坐的,靠得比较近,吕子菲和夏眠关系更亲近一点。
而且两人是差不多同一个时期进来的,有四年多的感情,朱巧云才来了不到两年,就算按时间看,也是和夏眠更亲厚一些。
夏眠安静了一瞬,才开口说了今天下午的事。
她也没多说,只说两人交上去的策划很相似,科长看她交了两份,就让她只专注一份。
吕子菲瞪大了眼睛:“什么叫你们的策划很相似?”
“而且,为什么因为你交两份就不要你的那份?做份策划容易吗?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心血,因为相似就能随随便便摈弃你的?凭什么!”
夏眠本来只是自己心里堵得慌,现在听到吕子菲为自己抱不平,就感觉鼻头一酸,眼眶也在发热。
她连忙低头喝了口可乐。
吕子菲猜测过她俩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气得拿着夏眠的沙发抱枕摁在地上一顿乱锤。
“干什么干什么,这个朱巧云,我平时看她不声不响的,没想到还这么会来事!”
“果然是会叫的狗才不会咬人!”
夏眠总觉得她这个比喻听着好像有点哪里不对。
“你……你觉得是她抄我的?”
夏眠看她这就开始骂朱巧云,抿了抿唇问。
听她这样一说,吕子菲揍抱枕揍得更起劲了:“你觉得我会不相信你?”
“你平时跟她话都不多说几句,也不爱去别人位置逛,上班下班都是在自己的位置忙活。”
“倒是她,我以前还以为是我多心,感觉她跟你说话听起来怪别扭的,哼,可能她早就对你包藏祸心!”
等吕子菲把怒火发泄完在可怜的抱枕上,她才冷静一些,问夏眠:“你仔细想想,你什么时候给她有机会看到了你的策划案?”
夏眠摇头:“我这两份策划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因为平时也没有说到这个的机会,她一直都是自己选品,上交。部长说不错了,她才继续进行。
这次的干菌子和人参也是部长在她的一串选品里挑中了这两个,她才写了策划,而且也就是这两周的事情而已。
想到这,夏眠突然记起了什么。
“嗯?我想起来了,上周会议结束后部长不是留我了么,当时就是说选品的事。”
“后来我回来,在准备内容的时候,她过来给我分饼干,还问我部长找我干什么,当时我就在查资料,她是不是那时候……”
“那肯定是了!”
吕子菲气得脸通红:“她肯定是当时看到了你在忙什么,知道你要做这两方面的策划。”
吕子菲又想起一个细节:“……等一下,她今天中午不是没去吃饭留办公室了吗,当时你电脑关了没有?”
哪有那么巧的事,朱巧云平时中午很少不和她们去吃饭的,就今天刚开完会说要交策划,她就不去吃,接着下午交上去的策划就说两人雷同。
其实夏眠想来想去,如果说朱巧云想动手的话,她也只能是今天中午的时候看过她的电脑。
看夏眠摇头,吕子菲扶了扶自己的脑袋。
“第一次觉得办公室里不装个监控不行。”
夏眠沉默。
“你想怎么办?”吕子菲问。
夏眠摇头:“没有证据。”
所以,她很大概率什么都做不了。
吕子菲也知道这一点,更是因为知道才生气,她牙都要咬碎了:“她就是仗着你没有证据拿她没有办法吧。”
夏眠没说话。
没告诉她,朱巧云甚至还想反咬她一口。
隔了会儿,吕子菲自己回过味来:“我的天,那她今天下午,还一副很想跟你好的样子,问你要不要去吃饭?”
吕子菲捂住自己的嘴,满脸嫌弃:“这是绿茶还是白莲花啊,味太冲了吧。”
两人坐着聊了好一会儿,吕子菲一直在想各种千奇百怪的办法,企图给夏眠出口恶气,夏眠安静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刚喝了一杯可乐,有点想上厕所,夏眠跟吕子菲说了一声,就起身进了洗手间。
吕子菲气得脑袋疼,拿起手机在网上找“如何整治办公室绿茶”“我把办公室的白莲花逼到辞职”之类的帖子看,想学点技术,顺便爽一爽。
夏眠刚进厕所,吕子菲的帖子也刚打开,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刚开始吕子菲还没注意到,等了会儿那规律的敲门声又响起时,她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敲门。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厕所,吃得太撑了,吕子菲扶着沙发艰难起身,到门口问了句:“谁啊?”
她这一出声,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就停了。
吕子菲还觉得奇怪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隔着门都觉得像是玉珠敲击玉盘般,清脆动听。
“玉琅清。”
“玉什么?”
吕子菲没听清,拧巴着脸。
怎么有人问是谁回答说名字的,不应该说身份吗,比如,收房租的、修水管这样,带着职业。
“干嘛的?”
吕子菲的嘴比脑子更快,下意识的就又问道。
门外诡异的又沉默了,吕子菲刚听到厕所冲水声时,就听见外面的人同时回道:“找我老婆。”
吕子菲:“?”
吕子菲:“!”
夏眠刚从厕所走出来,拿着纸巾擦手上的水渍时,就见吕子菲风风火火的冲过来,越过她就想往厕所里钻。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夏眠有些担心的问。
吕子菲人在厕所,脑袋在门缝里,只露出个头,一脸惊恐:“怎么办,你老婆来了!”
夏眠:“?”
她来就来啊,你跑厕所干嘛。
吕子菲看懂了夏眠脸上的疑惑,没好气的小声道,很有做贼的那味儿:
“我说你心也太大了吧,大晚上的咱俩单独待一块,那能说得清吗?你老婆知道了还不得多想!我可不能破坏你们的婚姻。”
夏眠:“……”
你要是真躲起来才是真的要惹人多想好吧。
“别闹了,坦荡荡的,躲什么。”
夏眠说着一脸镇定的走去开门。
然而越靠近大门,她这个步伐就越慢。
怎么突然感觉……吕子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她心里还有一种想回头叫吕子菲躲好的冲动。
摇了摇头,把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开,夏眠打开了门。
随着门打开,门外,玉琅清眸色沉沉的隔着金边眼镜看了过来。
她应该是刚下班就过来了,身上是灰色长裤和件小开衫,放着头发。
一手提包,一手拿着一个四四方方包得很严实面积还不小的东西,看起看跟画框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在她的眼神下,夏眠莫名的有些心虚。
“怎么过来了?”夏眠打开门,让她进来。
玉琅清眸子在夏眠脸上掠过,又往客厅里看了眼:“打扰到你了?”
她语速均匀,声调也很平时一样,淡淡的,但夏眠听在耳朵里就是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表达自己的不满故意反问一样。
“不会。”
夏眠捋了捋自己的发丝:“吃饭了吗?”
玉琅清把四四方方的东西靠在鞋柜边,提包放到中间的玄关置物架上,换了鞋,像回家一样的走了进去,直奔厨房洗手。
“还没有。”
夏眠挠了挠头。
都八点多了,怎么还没吃饭。
她家里又没有什么食材,不然就点外卖吧。
玉琅清进厨房时,眼睛已经把这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扫了个遍。
门口有别人的鞋,但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那双没有给别人穿。
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薯条,有两杯可乐在上面。加上她刚才听到了陌生女人的声音,所以可以确定,这房里还有一个人。
不在厨房不在阳台也不在茶几底下,那就只剩下厕所和卧室。
应该不在卧室,也不会在阳台的洗衣机里,那么,是在厕所里。
玉琅清从厨房出来时,夏眠拿着手机靠在餐桌边看她:“你想吃什么?家里没食材了,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玉琅清面上没什么情绪的道:“我已经点了,应该快到了。”
夏眠有些愣。
这是,人和粮草一齐行动?
看玉琅清的眸子扫过茶几上的痕迹,夏眠主动解释道:“我有个同事刚过来找我聊点事,现在肚子不太舒服,还在厕所里。”
玉琅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前几秒还在门口问自己是谁,后脚就进了厕所,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躲她。
两人刚说两句,门又被敲响。
今晚她家门被敲的频率比以前一个月都多。
夏眠去开门,是玉琅清的外卖。
熟悉的包装,夏眠上次住院时,玉琅清给她买的粥也是这家。
“要再吃点吗,我买了不少。”
玉琅清在餐桌坐下,问夏眠。
夏眠扫了眼,确实不少,两菜一汤呢。
她刚吃了炸鸡那些,本来觉得不饿的,不过现在要是再吃点的话,也不是不行。
夏眠应下,又去敲了敲厕所门。
“子菲,没事吧?我老婆点了外卖,出来再吃点吧。”
里面这么久没动静,夏眠都怕吕子菲一个想不开从窗户爬了出去。
好在里面的吕子菲还没失去理智,在夏眠把一次性碗筷拿出来时,厕所门终于开了。
吕子菲一改刚才摁着夏眠抱枕狂揍的气势,站得规矩,和玉琅清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小夏的同事,姓吕,吕子菲,叫我小吕或者子菲都可以。”
然而她的内心在呐喊:
啊,是玉医生!再见还是好有气质,好漂亮!还会给夏眠做早餐!典型的上得厨房下得厅堂!
玉琅清和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玉琅清。”
玉琅清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是不用一次性餐具的,她进厨房拿了副碗筷。
夏眠还在邀请吕子菲再吃点。
吕子菲已经在饭堂吃了晚饭,刚又吃了零食,实在吃不下去了,而且她现在只想回家。
玉琅清刚回到餐桌,她已经在玄关换鞋了:“那个,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哈,拜拜!”
夏眠只来得及和她说了句,让她到家给她报个平安,人就走远了。
吕子菲一走,屋内像是骤然安静了一样,夏眠没想到今晚玉琅清会过来,但也不会去问她怎么来了这样的话。
两人现在这合法关系,她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大酒楼的东西还是有点水平的,夏眠喝了半碗汤,又吃了几口饭,算是吃了正式的晚餐。
“今天上班忙吗?”
两人沉默的吃东西,夏眠忍不住开口找话题打破安静。
玉琅清想了一下:“还好,只做了两场手术。”
“这样。”
夏眠不太懂两场手术算不算忙,只能硬着头皮回道。
“你呢。”玉琅清反问。
这好像还是,她们第一次问对方的工作情况。
有一瞬间,夏眠想把今天发生的事说出来,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有些矫情,她把话咽了回去,只道:“不忙,就开开会那些。”
她那片刻的犹豫,让玉琅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夏眠无知无觉,认真的低头吃菜。
锅包肉外边面皮酥脆,里面的瘦肉薄厚适中,也不柴,配上酸酸甜甜的酱汁,简直是下饭神器。
“最近热感严重,你们那好像想拍支宣传介绍视频,放到网上科普。”玉琅清忽然道。
这事夏眠隐约记得今天开会的时候有提过,但是她当时分心了,在想其他的就没注意听。
“要你们医院配合吗?”
安宜医院在云城的地位不低,里面的医生都很有水平,加上也有很大的信任力,会找她们医院配合也不意外。
“嗯。”
夏眠以为她是想跟自己分享这个消息,仅此而已,就也顺着分析:“这个热感属于传染性疾病,你们准备让什么科的医生来宣传?”
“呼吸道感染科。”
“不过最近病例多发,医生都忙,可能是秦柯过去。”
夏眠表示了解点点头,心里还想起上次打疫苗时秦柯为她们多说了句话,算开了个后门,就把这件事跟玉琅清说了下。
“到时候她来,我请她吃食堂怎么样?还是出去吃顿比较好?”
玉琅清:“食堂吧。”
她都这样说了,夏眠也没多想,还觉得她的提议不错。食堂方便,而且她们的食堂菜色说起来还是可以的。
就是吃多了会腻而已。
两人吃了饭,玉琅清才去把鞋柜边的东西拿过来。
“这是什么?”夏眠好奇的问。
看起来跟画一样。
玉琅清拆开包装,里面的物体真实模样也显露出来。
真的是一副画,是一副春天湖边杨柳随风飘荡,溪水带着嫩黄的小花瓣漂流的景色。
就是……夏眠觉得这幅画有点眼熟。
等这副画完整的摆在夏眠面前时,看到角落的画家落款,夏眠深深的沉默了。
她第一次觉得“Q.S”这两个符号那么刺眼。
玉琅清还在旁边淡淡的道:“上次来看到你有一副这个画家的小画。”
夏眠随着玉琅清的声音,目光看向电视柜边上的那副,沉嫱上次和中秋月饼一齐寄来的随笔画。
耳边玉琅清还在陈述她拿这副画来的缘由:“这个画家虽然笔力稍显稚嫩了些,但很有灵气,料想你会喜欢,就让人给我带了一副。”
也就是说,玉琅清买这幅画来,是觉得她很喜欢沉嫱的画,所以特地买了一副大的来送给她。
夏眠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真相说出来。
“……谢谢。”
“你想挂哪?”
夏眠还在犹豫时,玉琅清已经在墙上选地方了。
夏眠犹犹豫豫的开口:“嗯……那个,还可以……”
在玉琅清等着她接下来内容的注视下,夏眠的“退掉”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是以为自己喜欢才买来送她的,她这要是叫她退掉,说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她不是喜欢沉嫱的画,也没有打算收藏,就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画她随便送自己,自己就随便摆的而已……
会不会太伤人,又……尴尬……
夏眠:“这房子是租的,房东不给随便钉钉子,还是摆卧室里吧,到时候搬了新房,再挂起来。”
既然是送她的,她怎么安排玉琅清都没意见。
把画递给夏眠,玉琅清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夏眠恍惚的点头,看着玉琅清去卧室熟稔的拿了她的睡衣,又找出她之前留在这的内衣,进了浴室。
夏眠坐在沙发上,迎着灯仔细看手上的这幅画,画得好是好,就是……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算了,反正也是给自己好朋友赚的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这个点安慰了自己,夏眠心情颇好的欣赏这新得到的礼物。
画作栩栩如生,连柳树枝条的弧度都完美,看着就能让人真的感觉到画里有一阵春风抚过一样。
溪边角落里还可以看到刚种好的水稻,葱绿可人。
夏眠仔细看看,竟然发现在溪水下面还有几尾小鱼在游来游去的身影。
就像寻宝一样,夏眠这一看就抽不开身了,边看还边想,沉嫱这画工是真的厉害啊,怪不得还能自己开了工作室。
开了工作室后自己天天跑去旅游不画画都能一直有钱花。
玉琅清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夏眠坐在沙发上,如痴如醉爱不释手的欣赏着自己刚送她的画,还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兴奋。
她将一切收入眼底,心里有了个打算-
夏眠洗完澡,乖乖的在玉琅清旁边躺下。
被窝里全是她用惯的水蜜桃沐浴露的香味,两人像是桃树枝头两颗熟透的水蜜桃一样,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
无声的说,快来吃我快来吃我呀。
然后,旁边的桃子……
啊不,隔壁的人就过来了。
夏眠被玉琅清从身后圈进了怀里,她的手臂搂在自己锁骨上,整个人都被她锁住。
“姨妈走了么。”
黑夜里,床上,低低的问句,听得人脸红心跳。
夏眠夹了夹腿:“嗯……差不多吧。”
今天都第六天了,其实她回这话的潜台词就是说可以那什么的意思。
她总不能说“走了吧”,这样多少显得有些急迫。
谁料,玉琅清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动作了,安静睡觉,好像完全没明白她的深意。
夏眠:“……”
被她这样抱着莫名有种安全感,夏眠也没挣扎,就这样睡去。
快睡着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意识到,所以她从玉琅清家跑回自己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晚上还是两个人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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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玉琅清上班早,夏眠还没起床她就走了,夏眠半睡半醒间感觉到她在自己额头亲了一下。
她的唇凉凉的,整个人还带着洗漱后的薄荷味,很清新。
闹钟响起时夏眠很懵的醒来。
可能是玉琅清的那个吻太让人记忆深刻,她刚睡过去时,竟然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极其大胆,玉琅清刚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想走,她就搂着人家的腰不放,还一直往她身上蹭。
想到梦里自己说的话,夏眠面红耳赤,整个人又羞又恼。
梦都是不真实的,都是假的,那怎么可能是她能说得出来的话啊-
“不要去上班了,上我。”
不能想!
夏眠遏制住自己的回忆,掀开被子冲下床去浴室洗漱,企图想自己清醒一点-
今天上班办公室里的人都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等到后面才意识到,是太安静了,竟然没有人闲聊。
大家不是在盯着电脑就是盯着纸质资料,办公室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哒哒声,还有翻纸的沙沙声。
有心人还发现,现在吃饭的小团体变了,四人行变成只有夏眠和吕子菲一起。
如果邓文秋和朱巧云跟夏眠她们坐一桌的话,吕子菲直接就去了另一桌吃,然后夏眠也会过去陪她,姿态摆得很明显。
几次下来,邓文秋也不和朱巧云一起了,这样,只剩下朱巧云自己。
不过办公室里人也有那么几个,其他人看她落单,也会招呼她一声。
当然,也有那好奇的问朱巧云,和吕子菲她们怎么了,这时候朱巧云就会欲言又止,最后只摇摇头,安静吃饭。
夏眠全当自己看不到这人,她找了几个U盘,把自己的所有资料都分类的从电脑里拷下来,平时去哪也把U盘带上。
陈生后面有找夏眠聊过,说他是相信夏眠的。
策划的产品是他选出来的,夏眠之前并不知道他会选择什么,如果朱巧云真的是在之前就做了策划,那夏眠也不是故意和她做一样的项目。
但要说是巧合也不太可能,重合度太高,说是中译中也不为过。
可夏眠没有证据,朱巧云之前在科长面前还说得言之凿凿,这没证据的事,大家各执一词,实在不好判断。
陈生只能让夏眠放宽心,冷静下来。
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就算这个项目能过,那她后续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成效。
夏眠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安慰自己,还是在作为一个部长,不想让自己的部下闹得太难看才来找她。
又或是怕她在崔女士玉夫人的面前告状,来堵她的嘴。
夏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我们的项目都能过,能不能把方案讲解变成公开讲解?”
之前策划过了的话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后续的方案讲解也是走个过程而已。
提交策划的人把策划方案完整的、加如果方案里的内容出现问题该如何补救等方面叙述一遍,交上去就行了。
部长和科长可能就是随便抽几个看看罢了,毕竟策划过了的话就说明这个项目是有价值的,值得去做的。
策划都过了,方案讲解再卡也没意思。
夏眠的要求部长思考了会儿,没立刻答应下来:“这个我报备一下,如果到时候不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夏眠知道这是他答应了,但他怕领导不同意的意思,没再说什么,道了谢-
晚上下班,夏眠回到家看到了摆在梳妆台上的那副画。她拍了下来,发给沉嫱,问她,这幅画卖了多少钱。
沉嫱完全没往这是她拍的图的方面想,还以为她是在网上哪看到的。
很快就打了语音过来:“哈哈哈,我是不是很火,你随随便便都能看到别人收藏我的画了?”
夏眠:“……”
沉嫱也没在意夏眠的沉默,开心的道:“这副画是我之前就卖出去的,当时卖了二十多万吧,如果现在有人转手卖加个十万块不是问题。”
说到这她还有点自豪,又有点可惜自己卖早了的意思。
夏眠倒抽了口凉气,手指骨节一下下的敲着自己的额头。
痛,太痛,肉太痛。
玉琅清这个败家婆娘!
“怎么了?你也想要吗?那我明年春天也给你画一副,哼哼,不用谢。”
夏眠:“行,到时候我转手就是三十万。”
她这话惹得沉嫱想跑过来握着她的双肩前后摇晃质问:
“卖掉?这个是我画的画,是我亲手画的送给你的画,是我送给你的!你怎么可以卖掉?这是我的心意啊!”
夏眠盯着眼前的这副画,心在滴血:“可它是三十万啊。”
谁能拒绝三十万。
“三十万怎么了?你卖掉了你虽然是有了三十万,但你没卖掉你就是有不动产三十万,那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都是拥有三十万,你保留这幅画的同时你还保留了我对你的心意,这难道不更赚一点吗?”
有那么一瞬间,夏眠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沉嫱在电话里还乐呵的道:“没事,我工作室那边说有个人把我剩下的画都打包了,我这个月小赚了几百万。”
“等下个月我回去,给你送个漂亮包包,值它个三十万!”
夏眠故意拖着语调:“那行吧。”
沉嫱:“怎么,你还不情不愿是吧?那你送我?”
别说三十万,十万现钱现在夏眠都拿不出来。早知道就不存那么多定期了。
“怎么会,我这是太高兴了。”
然而夏眠在心里默默吐槽:到底是哪个冤大头,有钱没地方花,还去打包沉嫱的画。
不是买一副两幅,是打包。
夏眠一下子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人拿着麻袋去沉嫱工作室把画都装走的场景。
……太富贵了。
果然最烧钱的是艺术。
也不知道那个冤大头她有没有老婆,她买画的时候有没有和她老婆商量过,她老婆知不知道她花了这么多钱。
这样看来,自家的这个其实也还好。
夏眠眼前浮现出玉琅清当时把画给她时的眉眼。
漂亮,却清冷得像是没有感情。
可她做的事儿,却让人心里发软。
她也没来自己这里多少次,那画也是她随手摆上的,可她就因为注意到她家里多了一副小画,就去给她买了一副大画回来。
怪破费的。
不行,她真的要多赚钱了。
她也要给她送礼物。
第33章
策划案的事情还没那么快能出结果。
上面走流程审核得比较仔细, 毕竟是决定着发展部未来好几个月的重心方向的事。
而且确认可行了,后续还要拨款开发,涉及到人力和财力, 这些都得小心慎重。
可能是生活里有朋友支持,还有她们提供的快乐情绪, 事情过了几天后, 夏眠倒是平静了许多。
她也能有更冷静的思维和充足的时间去思考, 朱巧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是因为写不出策划案人品不行, 还是故意想恶心自己?
夏眠自认为自己待人和善, 从不与人结仇,根本想不出来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朱巧云。
她早就过了和别人争抢的年纪, 以前想争父母的宠爱, 后来想争陈姨的喜欢,再后来, 她选择都不要。
想不出来, 她也就不想了, 上上班, 处理处理自己的工作,和吕子菲聊聊天,摸摸鱼,一天过一天的, 悠闲又快乐。
下班回家给自己的两盆植株浇浇水, 在网上学点饮品制作,用用那盆婆娑茂盛的薄荷叶子,日子平静, 心情平和又放松。
就是这网上的东西不太能相信,做出来的饮品一点也不好喝, 味道还怪怪的,可怜她的薄荷。
那株月季也开花了,花朵黄中带点绿意,是很清新的颜色,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
夏眠还拍了照发给玉琅清看,说开花了。
玉琅清最近除了工作好像还要分神考证和职称,反正挺忙的,两人这些天都没碰过面,就偶尔在微信聊聊天而已。
玉琅清的消息是在夏眠发过去后快一个小时才回的,回了句,很好看。
夏眠也不觉得她敷衍,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算是有些了解她不爱说话的性格了。
其实也不能说她不爱说话,就是有点……不爱说废话?总归是个话不多的。
夏眠还把花发了朋友圈,她朋友圈里的朋友倒是很给面子,好多都说开得太漂亮了,还问是什么品种。
夏眠只知道是月季,叫绿荫。
沉嫱也在她朋友圈下面留言:震惊,昔日养不活仙人掌的朋友养得出月季花了,到底是什么让其脱胎换骨?是网图还是桃宝?
夏眠:“……”
夏眠微信里还加了些同事和工作上的伙伴,一般这些人她都放在一个分组里,发些不该给他们看到的朋友圈时都会屏蔽掉。
但今天这朋友圈只是晒晒花而已,她就没屏蔽,很多同事包括部长和科长都给她这条充满岁月静好荷塘月色般老干部气息的朋友圈点了赞。
然后,科长还给她发来了私聊:“小夏也喜欢养花吗,这花养得是真好啊。”
夏眠第一次知道五十来岁一向很拿乔的科长竟然还喜欢养花。
经历了上次策划案的事,她对他本来就平平的印象更往下掉了几个度,但他现在都主动给她发消息了,她也不好不回。
夏眠:“就随便养养,陶冶一下情操而已。”
这条消息一回,不知道是哪几个字戳中了科长的点,一下子就发来了他精心伺弄的花图来,与“养花爱好者”夏眠一起欣赏。
夏眠只能硬着头皮的和他聊下去。
后面他还问了句,这月季要是花苞还没开花就焉了会是什么问题呢。
夏眠:“……”
她退出聊天界面后就去百度。
夏眠给玉琅清发图来的时候她正在忙,回她时是她刚结束了一台手术,在自己办公室坐下,喝了口水。
把图片仔细的看了看,想了想,她把图转发到了“家庭关系如何科学稳定发展交流群”里,算是给玉夫人报备一下她的花目前的状况信息。
晚上玉夫人没什么事,就在泡着脚玩手机,看到这图还高兴了一下。
这图片的背景一看就很陌生,说明应该是在夏眠家里拍的。
但这图是她女儿发出来的,四舍五入,她女儿和她老婆关系交流得非常好,现在可能还在人家家里。
玉夫人先表达了对于这花养得不错的满意之情,再接着询问一下玉琅清她们新房装修的进度,最后又要求玉琅清把夏眠拉进群里来。
这个家现在是一家四口了,可这个群人数还是三个人,不够吉利。
玉琅清没有马上就把夏眠拉进来,看到玉夫人的消息后,她先给夏眠打了个电话。
彼时夏眠还在百度里帮她科长找月季的问题,手机突然响起让她怔了一瞬,看到是玉琅清的电话后才点了接通。
“睡了吗?”对方问。
夏眠摇摇头,摇完才想起这时对方看不到,又乖乖的回道:“还没有,你呢。”
她平时睡得也不算早,这个点她还能再玩两个小时。
玉琅清声音有些低,透着一丝疲惫:“还在医院里。”
“今晚上夜班吗?”
夏眠看了下时间,也不早了。
“不是,刚做了台手术。”说完,她又语气平淡的补充了句:“做了四个多小时,一会儿再去查看一下病人的情况,没什么问题就能下班。”
夏眠却听得皱眉。
她就算不懂也知道,医生做手术都是得站着的,这站了四个多小时精神还要高度集中,人得多累。
而玉琅清可能还没吃饭,一会儿下班了她或许还要饿着肚子回家吃外卖。
好艰辛的感觉。
夏眠踌躇了会儿,眼睛看向梳妆台上的那副画,忽然问:“要我去接你下班吗。”
电话那头静了会儿。
夏眠在这份安静里,忽然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这刻的无声像是在蓄热的油锅,只待温度升到顶点,就会沸腾。
“可以吗。”
玉琅清的声音轻轻的,夏眠没有感受到任何拒绝。
相反,不知道是不是她先入为主的想太多,她似乎感受到对方那种有点怕麻烦自己却又隐隐带着期待似的心情。
像是懂事的小朋友明明很想吃糖,却又怕会给妈妈带来负担而小心翼翼的寻问,我可以吗。
呼的一下,油锅下的火被人关掉了。
“可以啊,我现在就过来接你。”
“好,我等你,不着急……路上小心。”
电话挂了,夏眠扔掉手机就从床上起来,丝毫没有晚上被人从被窝里喊出来的那种不满,甚至还有点雀跃似的。
换了衣服,拿过包,把手机钥匙充电器都装上,她还用了一分钟描了一下眉,涂了个口红。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发现玉琅清又给她打来了电话,夏眠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一下。
怎么了,不会是想和她说,不用她去接了吧?
夏眠接通电话:“……喂?”
“刚刚忘记问了,我妈妈想叫我拉你进家族群,你想进吗?”
玉琅清的声线很好听,她平时说话配上她那没什么表情的脸,听着就觉得是有点冷冷的。
但现在隔着电话看不见她的面容,夏眠就突然感觉,她声音听着还怪甜的。
没听到夏眠的回答,玉琅清以为她是在犹豫。
进了家族群,玉夫人肯定会加她微信,现在很多人都不喜欢父母或者亲戚那些有自己的微信,觉得像是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了一样。
于是玉琅清又道:“不想进也没关系,我……”
“可以啊,”夏眠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完全没想到玉琅清考量的那些方面去,认真的道:“那你拉我吧。”
玉家也去两次了,但和玉夫人的微信倒是一直没加上。夏眠这会儿才突然记起被自己遗忘的科长。
嗯……
到时候还可以找玉夫人问问种花的事。
“好。”
玉琅清应下,电话却没挂,像是还有什么要问,可又没出声。
夏眠这边电梯来了,叮的一声。
玉琅清那边也听到了。
“出门了?”她问。
夏眠走进电梯,一边回道:“对,现在刚进电梯,一会儿到了我在路边等你,你认得我的车吧?”
“认得的。”
夏眠觉得自己今晚好不对劲,玉琅清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她竟然还从里面听出了点乖巧的感觉。
电话挂了,夏眠刚坐进车里,微信就来了信息,她一手系着安全带,一手打开看。
是玉琅清邀请她进了一个微信群。
“家庭关系如何科学稳定发展交流群”?
这个群名会不会太长了。
还有,玉家的家庭关系很不和谐吗?
夏眠点开群聊一看,里面人数,加上四人。拢共就四个头像在里面。
玉琅清刚说的是家族群,夏眠还以为是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的那种,没成想,就一家三口。
……现在是四口了。
夏眠刚进去,玉夫人就发了条,“欢迎眠眠/烟花/烟花/亲亲/亲亲”的信息出来。
夏眠也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又贴心的问她吃完饭没有。
玉夫人说自己吃了,还拍了个自己在泡脚的图片来,有来有回的也问夏眠吃了没,在干嘛。
夏眠拍了个方向盘:“我也吃过啦,现在去接琅清下班。”
玉夫人刚还以为夏眠和玉琅清在一块,谁料现在夏眠说去接玉琅清下班,那看来那花的图片不是玉琅清拍的,更大的可能是夏眠拍了发给玉琅清。
看两人这么恩爱,不止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还去接着下班,玉夫人很满意,没多说,只让夏眠路上小心。
夏眠这才放下手机,认真开车。
办公室里的玉琅清在翻着群聊里两人的聊天记录。
看着在夏眠和玉夫人说了拜拜就没出现应该是去开车后,玉先生出来了。
拍了个六十六楼的办公室落地窗俯瞰图,并配文道:没吃,在等人接下班。
玉琅清啪的一下摁灭手机,只当自己没看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准备去巡房。
夏眠在来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在第二次路过一家花店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般的靠边停了车。
走进花店,各式各样的鲜花、各种包装精美的花束琳琅满目,让她看花了眼。
进来前本来是想买束向日葵的,但看到那么多娇艳的花后,她又犹豫了。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好看,这个更好看……到底买什么好。
花店老板是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姐姐,温温柔柔的,穿着这件灰色的修身长裙,头发扎了个辫子,垂在一侧,透着知性的美。
“想买什么花呢?”她在收银台边修剪着花枝边问一脸犹豫的夏眠。
夏眠诚实摇头:“不知道买什么好,都好好看。”
店主姐姐笑了一下:“你想送给谁的?”
夏眠拨了拨脸颊的碎发,眼神闪躲,有些不好意思:“给我老婆的。”
“那就送红玫瑰呗,这是送爱人最合适的了。”
店家姐姐的声音也很温柔,说着还放下手里的工具,过来给夏眠拿了几支养在水里的红玫瑰:“你看,多漂亮。”
夏眠挠了挠头。
她也有想过要不要送红玫瑰,但是她又怕这个会没新意,或者,显得……俗。
想着她就这样问出来了。
店主垂着眼睑,轻笑道:“红玫瑰怎么会俗呢,浪漫永不落俗,玫瑰也是。”
夏眠当机立断,买了。
……
手术很成功,确认病人没什么不良反应后,玉琅清也就准备下班了。
跟着玉琅清的小护士觉得今晚玉医生似乎是下班下得最急切的一晚,从病房回办公室走路的速度都快了点。
她一面整理资料,一面偷偷的去看玉医生,猜测她今晚是不是有什么约会之类的。
等看到玉医生脱了白大褂后只洗了两遍手就擦手时,她震惊了。
玉医生有点小洁癖的事大家都知道,特别是别人看完病人后洗一遍手就行了,她必须要洗三遍的习惯,可以说整个骨科就没人不晓的。
谁叫她办公室里的洗手液是用得最快的呢。
到底今晚玉医生是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急迫,连原则都不顾了。
以往她只见过她洗三次以上,可没见过她洗少的。
好奇,太好奇了。
好奇得心痒痒的护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琅清下班离去。
玉琅清刚跟夏眠说要等她一会儿,她还要巡房,夏眠就以为时间还够。
没成想买完花出来遇到了两个一分多钟的红灯,等她到医院这边时,已经看到门口那个气质出尘的身影了。
夜色朦胧,路灯亮着橙黄色的光晕,安宜医院的周边像是不夜城,晚上也车多人多。
有车子亮着双灯驶过时,光芒映照到门口那站如松的人身上。
她像是处在光怪陆离世界里的一个标点,任由身边车水马龙。
玉琅清站在医院门口,看着对面熟悉的车子开到上面一点,掉头,然后到自己面前停下。
夏眠的车窗贴了防窥膜,她看不清里面,等她一拉开副驾驶,随着车门打开,位置上的那束红玫瑰随之映入眼帘时,她委实愣了。
夏眠耳根通红,好在晚上光线不足,看不真切,她帮玉琅清把花拿起来,给她让出空间能坐进来。
等副驾驶的车门关好后,玉琅清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看向夏眠怀里的花。
夏眠抿了抿唇,鼓足勇气的把花递过去,小声道:“送给你的。”
玉琅清没有立刻接过,夏眠偷偷抬起眼帘瞥了她一下,看到她正盯着自己手上的花看,又极速的把眸子垂下。
买花的时候没有多想,送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冒烟了,来势汹汹的羞意,占领着全部的心神。
想来,这还是夏眠第一次送别人红玫瑰,教师节送老师康乃馨那些不算,她也可以说是,第一次这样亲手送别人花。
和玉琅清结婚时,她想的是,如果对方是想以那种形婚的形式来进行,她也可以。
也就是节假日假装恩爱糊弄一下双方家长,平时各过各的就行。
她没有想过,玉琅清会那么认真的对待这段婚姻。
一个人的用心是能感受得到的,她给自己的,夏眠从不觉得比任何有感情基础后结婚的人得到的少。
她生病时对方会过来给她做饭,喂药,以为她有喜欢的东西,会直接给她买,还会洁身自好,对于别人的接近试探直言拒绝。
她是有来有回的人,别人给她一分,她也会还回去,人际关系需要经营,婚姻也是。
玉琅清认真对待她,她也会用心的对待两人的关系。
只是她不能像玉琅清那样,随随便便买多少万的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以她的力所能及,回馈她。
其实在第一次看到玉琅清家里的那只孤零零的向日葵时,她就有在心里想,要送她一束花,让那个花瓶不要显得那么寂寥。
面前的花束不是大到离谱的那种,就是一束九支玫瑰,点缀着些深绿色的尤加利叶组成,是刚刚好的大小的程度。
秀气又精致。
红得夺目的玫瑰,在灰银色的包装纸下磨去了艳丽,多了些如雪的清冷,银色的蕾丝扎裹,像是云朵缠绕其中。
很漂亮。
玉琅清缓缓的伸手接过,抱在怀里。
夏眠脸也热得厉害,明明车里开了冷气,她还是觉得闷,她下了点车窗,看了下外面,又把车窗升起来,摸摸自己系得稳妥的安全带。
将没事找事无所适从手足无措之类的词语,演绎得淋漓尽致。
等没东西可以摸了,她才看向玉琅清。
玉琅清正低着头,抬手用指腹碰了碰娇嫩的玫瑰花瓣。
似是知道夏眠在看自己一样,她抬头,直视着夏眠勾了下嘴角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夏眠晕乎乎握着方向盘,连怎么把车开回玉琅清公寓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她一直在想。
玉医生……刚才那是,对她笑了吗?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玉琅清笑。
但怎么说呢,就是刚才她看着自己笑和平时她那种对着其他人的礼貌一下笑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当时的感觉,像是她的心,立刻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等把车子熄了火,夏眠理智才回神,想起什么:“你还没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要不出去吃吧?”
说着夏眠又想把车子打火。
玉琅清制止了她:“今天家里阿姨过来打扫,还做了点饺子在冰箱里,煮点饺子吃就行。”
夏眠听她这样说点点头,两人一齐上了楼。
进了屋,玉琅清把怀里的花摆在电视边的架子上,和一些摆件放在一起。
她进厨房洗手,本来是想洗完手煮饺子,夏眠跟着进来,自告奋勇的道:“我来煮吧,你歇一会儿。”
玉医生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自己又过来了,怎么能让她回家连吃个饺子饱腹都要自己动手呢。
玉琅清有些迟疑:“你……可以吗?”
不怪她这样问,她就没见过夏眠下厨。
她去她家的时候,她家里连个鸡蛋都没有,倒是有不少泡面,看起来实在不像会自己下厨做饭的,于是她识趣的没问过。
夏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自然的回道:“当然可以呀,煮饺子我会的。”
“你去坐会儿吧。”
她这如此贴心的模样,玉琅清也不好拒绝,嗯了声,也没去休息,回房拿了衣服去洗澡。
夏眠真的会煮饺子,她平时也会在家存一点速食,不想吃外卖的话就随便煮一点。
饺子而已嘛,那不是把水烧开,然后把饺子放进去等饺子浮起来就行的事儿嘛,简单的很。
不过等夏眠拿到饺子的时候发现了好像有点问题。
这饺子是自己手工做的,也没有放到急冻里还在保鲜那格,看样子玉琅清是本来就做好了今晚要吃饺子的准备。
而问题是,这些饺子比夏眠在超市买的那些速冻饺子大,也就大个两倍这样。
为什么饺子会这么大,这么大的还能叫饺子吗,要是再圆一点,可以说是包子了吧。
夏眠琢磨了一下,自己嘟囔:“这么大的饺子得煮多久,怕是浮起来的时候还没有熟吧。”
于是,等玉琅清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夏眠一手抱着个大碗,一手拿着个勺子,很专注的在锅里捞着什么。
第34章
“还没熟?”
玉琅清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时, 夏眠浑身一僵。
等不到夏眠回答的玉琅清不明所以,站在厨房的玻璃推拉门边,刚洗完澡还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她。
她没带眼镜, 看东西看得不太真切,只知道夏眠的背影看起来, 心虚极了。
“还没煮好?”
玉琅清语气淡淡的又问了句, 抬步走进来。
夏眠盯着锅里浮浮沉沉不知道该说是片儿面还是疙瘩汤的东西, 不敢出声。
在听到身后玉琅清的脚步渐近, 夏眠一咬牙, 眨巴着眼睛回头。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有勇敢面对了, 她才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
“嗯……熟应该是熟了, 就是这饺子好像……这饺子好像因为放太多馅儿了,然后它, 煮着煮着就……爆……开了。”
心怀忐忑的夏眠说着深深的低下了头, 盯着地板上玉琅清的灰色鞋面出现在自己面前。
说来她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 本来煮饺子煮得好好的, 她就是觉得这个饺子太大了,怕它煮不熟,然后就煮得久了一点。
生的东西可不兴吃,会闹肚子的。
加上煮着煮着, 她怕它们会黏在一起, 然后就拿勺子拨了拨。谁能想到,随着时间过去,这锅里的东西就渐渐不对劲了起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 锅里原本白白胖胖的饺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就跟刚眨了下眼而已,它就变得仿佛经历了十场爆.炸似的,变得稀碎。
思来想去,她这煮饺子的过程也没有犯什么错误,至于饺子为什么会这样,夏眠仔细复盘回想,觉得问题得归结于这个饺子太大了这个点上。
这手工饺子是为了要表现出和速冻饺子的不同嘛,为什么这么大个,跟包子似的……
对哦,她干嘛不直接当包子蒸了算了?
失策了,下次一定。
夏眠说完,就胆战心惊又很心虚不安的等着玉琅清说自己,说她连煮个饺子都煮不好之类的,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玉琅清出声。
“……”
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心坠不安。
夏眠没忍住,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下玉琅清。
玉琅清正在看锅里的东西,还把火给关了,发现夏眠抬头了,她才开口道:“所以,你在捞什么?”
夏眠眼睛看向别处去,小声道:“……我想看看还有没有完整的。”
说着她把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碗拿出来:“就找到了一个……”
而这仅存的一个说它是完整的也不尽然贴切,饺子花边的一角已经裂开,里面的白菜猪肉馅都能看到了。
但它和锅里的汤羹肉沫相比较的话,还算是能看得出来饺子的形状。
“嗯,熟了就行。”
玉琅清平和的道,随后另外拿了一个碗,试了一口锅里的味道,转身往锅里适当的加了些盐。
“晚上吃东西不容易消化,吃点汤羹也不错。”
夏眠睁着亮亮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玉琅清,看着她加盐后又搅拌了一下,确认味道适中又把锅拿到了外面的中岛台上。
先自己盛了一碗,又接过夏眠手里的碗给她盛了点:“再吃点当夜宵吧?”
夏眠乖巧点头。
不远处的大落地窗上倒映着屋内的场景。
欧式的大吊灯在客厅顶上闪耀,中岛台边两人相对而坐,在忙碌了一日后,在安静的夜间,享受着这时的静谧。
夏眠看着自己碗里唯一一个形状还算完整的饺子,想了想,把碗推过去:“这个给你吧。”
玉琅清拿着勺子喝了一口不知道该归类为什么东西的汤羹,闻言垂眸看着自己手边的小碗。
夏眠看她没动,又记起来她这人爱干净得过分,解释道:“这是我还没吃的。”
玉琅清没出声,只是用勺子把那个大饺子带到了自己的碗里。
夏眠这才把她自己的碗拉回去。
玉琅清咬了一口那个破烂饺子,还能尝得出里面原本的点点鲜甜,只是因为饺子皮裂开吸饱了水,里面原本的汤汁被稀释过了,味道没那么充足。
她吃过很多美食,也吃过很多馅儿的饺子,龙虾馅牛肉馅的都有,而这个,却好像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个。
“味道不错。”
夏眠正在喝碗里的浆糊,听到玉琅清说的这句话时人呆住了。
嗯……玉医生的口味,还挺独特的。
“你,你喜欢就好。”
吃饺子吃腻了喝口汤是美味满足,但要是不吃饺子只喝饺子汤的话,就不是那么个感觉了。
加上饺子的馅料都在水里,像汤又不像汤,吃着腻人得厉害,吃到最后发现最好吃的竟然是那个饺子皮。
可能自知自己没有做好一顿晚餐,洗漱完躺床上准备休息后夏眠异常的活泼主动。
之前她来例假的时候,因为身虚体弱不合适,只能努力的给玉琅清践行了两晚义务。
现在她生理期终于结束了,按照她们原先商定好的友好公平原则来算,今晚应该是轮到夏眠舒舒服服的躺着歇息了。
不过饺子汤的作用太强,还有想着玉医生今天还上了一天的班,内疚懊恼且自责的夏眠十分善解人意的和玉琅清商量。
说,欠两晚是欠,三晚也一样,其实可以先欠她三晚的。
玉琅清不置可否,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任由夏眠捧着她的脸,将细细柔柔的吻到处落下-
凌晨一点,侧躺着睡的夏眠突然翻过身红着眼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嗓子干哑得快要冒火,腿脚在抽着筋,疼得她闭着眼的抽噎了起来。
“呜呜……我的腿,断掉了……”
身后玉琅清的手轻轻的替她揉着,偶尔在她光洁的薄背上落下一吻:“没断,医生帮你摁着,好着的。”-
今天吕子菲感觉夏眠走路的姿势不太自然,有条腿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样,走路都有点瘸了起来。
整个人也焉巴巴的,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她忍不住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夏眠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垂着眼睛声音充满难过的悲伤陈述道:
“昨晚睡到半夜想喝水,就起床找水喝,太黑了又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到地上一脚还在床上的凌空劈了个叉……人都差点过去了。”
吕子菲清了下嗓子:“咳,这样吗,这也太……哈哈哈哈哈对不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她本来是想努力的安慰她一下的,但她实在没忍住。
“哈哈哈哈——”
看着身旁笑得都快直不起腰的吕子菲,夏眠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最后只能咬着牙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吃饺子了。
旁边夏眠心里所料,吕子菲完全不知道,或许,人和人之间真的很难感同身受吧。
等她吕子菲笑得肚子都痛了,才慢慢缓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不严重吧?”
夏眠摇头。
严重倒不至于,只是像她这种长年累月坐办公室又不爱运动的人来说,韧性本来就不好。
这一下子保持一个姿势那么久,肌肉和筋有点拉伤很正常,等过段时间自己好了就行。
“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吕子菲说着又想笑了,只能努力憋住,状似严肃的道:
“不过你这个下床的姿势就不对,谁下床是一个脚迈下去要再迈另一个脚,人家不都是坐到床边然后把双腿放下去的吗。”
夏眠看着远方的天空一角,语气幽深:“是啊,谁不是这样呢。”
所以,她这是随便编的借口而已,她怎么信得那么深呢。
吕子菲没听懂她的额外之意,还以为她是在懊悔,只好勉励道:“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小心点就好了。”
“嗯。”
不过给吕子菲找的这个借口也让夏眠给科长回消息时有了正儿八经的理由。
说实在的,夏眠本来都差点要忘了科长还在等待她的回复。
好在早上她在处理工作消息的时候自然的往下刷了一下联系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没有回复的消息,然后就看到了他。
记起来这件事夏眠在网上找到了些内容,又在群里问了一下玉夫人。
综合整理过后,她给科长写出了一份共分为五大点有关于可能原因的论述,十个小点的如何应对方案和八种预防措施,一共懒懒散散2000字,给科长发了过去。
并附带了一句:“抱歉科长,昨晚不小心摔到了腿,就没有来得及回复你的消息,希望你能见谅。”
科长那边虽然嘴上不说,但对夏眠自己刚发了问题就不回复的行为还是心有不满的,没成想,他这刚偷偷的自己不满一会儿,就收到了夏眠的消息。
看着屏幕上那的密密麻麻全是字跟论文一样的文档,科长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平时他对待下面的人员是不是太凶了,他不过是简单的一询问,只想像朋友之间或者同行爱好者一样,和夏眠交流一下种花心得,聊一聊而已。
她怎么接着就给他这么正式的发来了一个文档?她这不是在给她自己增加工作量嘛。
他可不是那种下班了还要压榨手下人的科长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作为一个下班了也不想处理公事的人,科长是十分明白做额外不属于自己工作的煎熬难耐。
想着,科长立刻给夏眠回复了消息,表示了自己理解,并询问她伤得怎么样、重不重、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
加着又感谢她这么认真的给自己找寻资料,他和他的花都很感谢她。
不过这么搞一回,科长对夏眠的印象也深刻了起来,他去找陈生部长谈事的时候,还会提到一嘴夏眠。
陈生部长和夏眠因着崔女士的关系,他自认为的两人很熟,还帮夏眠说了不少好话。
包括但不限于工作认真积极向上踏实肯干细心负责等等。
这倒是让科长产生了新的想法:“那她和那个,嗯……朱巧云,两人的策划案怎么会那么像?”
两人都是经营多年的老骨干了,见过的事也不少,这一看就知道有情况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不说破而已。
陈生部长也没说什么决定性肯定的话,只是把夏眠是从什么时候选定了干菌子作为自己的选品内容,又说后面是他叫夏眠选择这两个产品进行策划发展的过程,都和科长说了一遍。
科长听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看来……不过那个朱巧云不是说了吗,大家伙一个办公室的,可能偶尔去吃饭或者什么时候聊聊天就说漏了嘴也不一定。”
陈生部长给科长倒了杯茶:“这个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你想,如果产品能撞的话是巧合,那里面的策划内容这么相似又怎么说呢?”
两人轻酌了口清茶,陈生部长又说道:“就算两个人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产品,选的一样,可策划总得是自己写的吧?”
科长也是个会来事的,听陈生部长这一连串说下来,似乎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道:“你更相信夏眠?”
陈生部长只是又给他加茶:“我的老兄诶,你来我们宣传科也有好几年了吧?”
科长语气幽幽:“快十年了。”
“那可不是,”陈生笑笑,“我来得比你晚一些,但也就晚了两年,而夏眠,我现在还记得,她是当时大学一毕业就考进来的,面试的时候你和我还一块去了呢。”
这么久远的事情科长肯定记不住了,但是陈生既然这样说,他也就顺着点点头。
陈生:“转眼也就四五年了吧,大家都是老伙伴了,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科长没再说话。
当时不追究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事情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这心里还得有个数。
现在听陈生这么一说,他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些。
再者,像在夏眠这个年纪,能沉下心来养好花,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人家都说植物是有灵性的,就像人养动物一样,主人是什么性格,养的宠物也是什么性格。
一个人能沉下心的来养好一株花,这不说明她的淡然坦荡吗。
在办公室和吕子菲讨论今晚去哪里吃小龙虾的夏眠不知道,仅仅是因为帮文艺老青年科长找了一些月季花培养的资料,就让他给自己想了那么多。
甚至还硬生生的让他改变了对自己的看法
可能,这或许就是对一件事太认理带来的蝴蝶效应吧。
就像你本来对一个你不太熟悉的人印象平平,甚至还是有点不看好的。
但是在某一天,你突然发现她和自己爱好相同,都是喜欢一些需要钻研细心的东西,就会突然的对她这个人改观。
当然,前提是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对她的印象也没有差到有多离谱的地步。
……
夏眠和吕子菲说的小龙虾在今晚终于提上行程了。明天周末,今晚玩得晚一点也不怕。
下班两人直接就收拾东西走了,吕子菲本来还给邓文秋发微信私聊,问她要不要一起。
邓文秋因为养生不吃这种重油重盐的东西,就给拒绝了。
两人也没去什么餐厅,下班后先去商场逛了逛,吃着小店里卖的烤淀粉肠一边看衣服之类的东西。
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丝秋天的味道,早秋的衣服也该买起来了。
夏眠逛了好几家店,衣服没看上倒是看上了顶千鸟格的帽子。
帽子很有质感,帽檐有点硬,不是软趴趴没有型的那种。
夏眠试了一下,特别显气质,加上价格也不贵,吕子菲又在旁边夸得她差点都能出本夸夸词的书了,她就买了下来。
准备付款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又在那堆帽子里翻了翻。
吕子菲还以为她是想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的,就劝道:“行了,你就不用看了,这堆帽子里面最好看的就是你手上那顶了,我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
“你买回去以后你配衣服穿起来好看得要死的时候你不要来夸我,也千万不要来感谢我!”
夏眠:“……没,我有打算买这顶的,我就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想给我那个……老婆也买一个。”
吕子菲:“……”
上一秒还骄傲的仰着下巴的她沉默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所以,”吕子菲语气低落,“你只记得给你老婆买一顶,没有记得给我也找一个吗?”
夏眠头也不抬:“不太行。”
吕子菲:“?”
这么伤人的话语真的可以这么平淡且不假思索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吗。
夏眠找到了一个和自己手上的那顶差不多,只是两顶的黑白格子顺序不同,乍一眼看下来都是一样的。
她这才抬起头,嘴里安慰着孤家寡人吕子菲,手上准备又付款:“这堆帽子里面都没有能符合你的气质,我不能随随便便用这些帽子把你的气质给遮挡住了,我们下一家继续。”
吕子菲:差点信了你的邪。
最后以夏眠买了两顶帽子,吕子菲买了两套衣服作为战利品结束了这趟逛街之旅。
两人选吃饭的地方是条有名的夜市街,加上今天周五,人更是多,夏眠的车只能停在对面街,两人步行进去。
一家专卖小龙虾的大排档是她们今晚的目的地,两人运气不错,到的时候有一桌靠门口的人刚走,阿姨正在打扫,两人站了会儿,就坐下了。
夏眠背对着外面,吕子菲坐在里面,两人先来了三斤麻辣小龙虾,又点了一瓶啤酒一瓶雪碧,这才开始聊起天来。
吕子菲想到那晚在夏眠家里看见玉琅清的事情还是觉得尴尬:“可恶啊,当时我怎么那么怂呢,一点都不落落大方。”
“话说你老婆没误会什么吧?”
误会?
夏眠疑惑的沉思了一下。
她和玉琅清之间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吕子菲问了,夏眠才发现,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去想过,玉琅清会不会在外面偷吃。
就觉得,她那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两人似乎也没达到那种需要无时无刻腻歪在一起的关系。
有空了她给自己发条消息,说说今天都忙了什么,或者有事了就联系一下,自然又尊重。
吕子菲看夏眠想那么久,还担心了一下:“不会真的误会了吧?”
夏眠摇头:“她没有误会。”
夏眠要开车,就喝雪碧,吕子菲不用,选择喝起了啤酒。
吕子菲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杯后,哈了一声:“好爽,麻辣小龙虾就得配冰啤酒才行。”
夏眠没说话,戴着两层手套认真的吃着小龙虾,吃得嘴都辣得通红了也不停下。
吕子菲见状也顾不上感慨了:“给我留点!”
完了她也加入了与小龙虾的殊死搏斗中。
两人一口气解决了大半盆小龙虾后,这才中场休息。
啤酒与雪碧碰杯,气泡一颗颗的从杯底升起,又因为晃动荡漾开来,最后被带进了肚子里。
周围人声鼎沸,路过的行人,喝酒的三两好友,还有隔壁炒粉师傅的锅炉铲子与火苗声,组成这时候世界的声音。
上了一天班的人在这一刻终于能做回了自己,在沾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污的板凳上坐下,面前就是世间烟火的味道。
夏眠喝了口雪碧,有些冰,她没有立刻下咽,含在嘴里,想,这就是生活吧。
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吕子菲在两杯啤酒下肚后也安静了下来,托着脑袋看着店外面。
夏眠感觉到手机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一下,是玉琅清的消息。
问她腿还疼不疼。
夏眠没喝酒,这时候脸也红了,她把手机一摁,当自己没看到的又把手机丢回了包里。
真的……太丢人了。
就像信誓旦旦自信十足的跑去跑马场想骑马的,然而中途被马给撅了,还差点小命都没了。
她都说算了要不就先这样吧,有些人却跟失聪了般,毫无波澜。
夏眠现在想想,突然怀疑,玉琅清是不是对她把饺子煮毁了让她吃了碗糊糊汤而心有怨气,然后,故意想法子整治她。
夏眠这个念头刚出来,又自己否认掉。
气质如玉的玉医生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她可能就是,当时比较气,然后没轻没重了些而已……吧?
傍晚时分,可能是落日夕阳太让人惊艳,也或许是这时候的气氛太好,人的表面也变得平静,只余心绪翻飞。
夏眠还在走神想着玉琅清的事,盯着门口发呆的吕子菲却猛地眼睛一瞪,连忙拍夏眠让她赶快回头看出去。
“我的天,你快看快看!”
第35章
傍晚时分, 可能是落日夕阳太让人惊艳,也或许是这时候的气氛太好,人的表面也变得平静, 只余心绪翻飞。
夏眠还在走神想着玉琅清的事,盯着门口发呆的吕子菲却猛地眼睛一瞪, 连忙拍夏眠让她赶快回头看出去。
“我的天, 你快看快看!”
不知道怎么了的夏眠疑惑的回头看去, 却在回头之后明白了吕子菲激动的原因。
是朱巧云。
她换了今天上班的衣服, 穿了身米白色的裙子, 显得特别温柔。
和着一个男的并排而行,两人靠得很近, 朱巧云脸上还隐隐有娇羞的神色, 两人一看就关系匪浅。
那男的她们也认识,是同科室新媒体部门的摄影师, 平时和她们偶尔会有工作交流, 朱巧云和那人认识也不奇怪。
夏眠神色平淡的扫了眼就转了回来, 收回了视线, 看起来对于两人丝毫不感兴趣。
吕子菲却紧紧盯着两人,直到他们从小龙虾店门口路过,身影消失。
夏眠见她眉头紧皱,刚想开口劝她别被影响了心情, 就见吕子菲想起什么的开口:“她旁边那男的你认识吧?”
夏眠点点头:“新媒体办公室的何铭。”
吕子菲一拍桌子:“我就说嘛, 他之前不是喜欢你吗,天天找理由的和你说话,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频率就降低了, 我还纳闷过,没想到是和朱巧云搞在了一起。”
夏眠:“?”
她是在说自己的事吗, 为什么她丝毫没有印象。
吕子菲看夏眠一脸迷茫的事就知道她都没意识到何铭举动的缘由:“你也太迟钝了吧!”
何铭是今年才调来新媒体办公室,可以说算是个新人。他个子挺高,人长得也还行,最主要的是人家上下班开的是奥迪。
于是他才来宣传科不久,就有传闻说他是什么什么二代之类的,背后有人,来这里只是为了生活不无聊,特意找个班上而已。
宣传科几个部门,如果有时候哪边太忙的话都会去发展部借人,谁叫她们部门如果不出差在办公室时看起来就是最悠闲的。
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认识,某些时候一起忙完大活动的话还会去聚餐,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能说是陌生。
吕子菲对何铭印象还挺深刻的,他在酒桌上挺会来事,让人感觉就是社交达人的那类,和谁都能处得好。
不过之前吕子菲感觉他对夏眠有点殷勤过头了,在食堂碰见会主动问要不要一起坐一桌,中途还会去买饮料来分给大家,那双眼睛一直粘在夏眠身上。
就算没有工作接触,下午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还来她们办公室问要不要一起点咖啡奶茶等。
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更甚,整个人就绕着夏眠转,谁料夏眠完全没有反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后来他还来找吕子菲打听夏眠的事,不过当时吕子菲还以为夏眠是对他无感,所以就没和夏眠提过。
现在才知道,夏眠是根本没意识到人家在对她表示好感。
只是吕子菲不太懂,朱巧云又是什么时候和人暗度陈仓的,据她所知,何铭在科室里的受欢迎程度还不低。
夏眠疑惑极了:“有这事吗,他好像没有跟我说过。”
在夏眠视角里,何铭就是隔壁办公室的同事,和她们办公室里的人处得都不错,人也热情,还大方。
就是在工作上感觉不是很积极,效率也慢,她不太喜欢和他一起出外差,废话太多,动作又拖,耽误她下班时间。
吕子菲听完夏眠的话,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的天,这要是换了个其他人不得说心里小鹿乱撞,你倒好,完全没感觉,甚至还觉得对方工作拖拉。”
夏眠喝了口雪碧,没回答,心里却默默的道,可是他工作真的拖拉。
她还记得她某次跟何铭出去拍外景,本来能很快搞定的事,硬生生的忙到了六点多,就因为他和那个拍摄对象一直在聊天,她忍了又忍,才没说他们。
结束后何铭还说请她吃饭,耽误了她这么久,夏眠直接拒绝了,并说下次速度快点就好,就不用破费了。
好像就是从那次开始,何铭后来有事也不找夏眠帮忙了。
毕竟是个一直被人捧着的,哪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吕子菲开始发挥自己充满智慧的脑袋:“所以,会不会朱巧云在之前就喜欢何铭,何铭却只给你卖好,然后朱巧云就记恨了你?”
“又或者是,朱巧云现在和何铭好上了,知道之前何铭对你有好感,就看不惯你,所以想故意恶心你?”
夏眠摇头。
人的恶意有时候就是来的莫名其妙,可能并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错事,和别人结了仇,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看不惯你,想给你找不痛快。
夏眠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吕子菲叹息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确实,就像存在一些反社会人格一样,很多人作恶并不会需要理由。
想了,就做了,这样是对是错,他们都不会在乎。
两人把剩下的小龙虾吃完,只把自己吃得嘴唇都被辣脱皮了才准备回家。
买完单出来,这条街变得更热闹了,行人也多,几乎挤不开身。
各种食物的香味汇聚在一起,混着人声鼎沸,入耳也入鼻。
“明天周末有什么打算?”
吕子菲和夏眠慢悠悠的往外走,边问道。
夏眠:“当然是好好睡个懒觉了。”
昨晚累了一晚,今晚得好好的补补眠。
想到昨晚,她才想起她还没回玉琅清的消息,赶紧把手机掏出来。
她刚才只是太羞恼了,才没回她,没有准备和她冷战不回消息的打算。
等到要回复的时候,夏眠又迟疑了。
说什么,说不疼了?
好像确实不怎么疼了,就是感觉腿累得发软而已。
但要是这么快就说自己不疼了好了,这好像……不能表现她昨晚的辛苦。
斟酌之下,夏眠回了句:“还好。”
完了又加了个微笑天使萨摩耶把耳朵撇成飞机耳的表情包。
虽然已经吃了小龙虾,还吃得挺饱的,但在路过一个连锁蛋糕店时吕子菲又把夏眠拉了进去。
她还十分有理由:“我不饿,我就是看看,再说了,买点明天做早餐也好。”
夏眠疑惑问她:“你买来做早餐的东西,都顺利的活到了第二天了吗?”
吕子菲气急:“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这个点的蛋糕店很多蛋糕都在打折,人还不少,两人像是进入花园里的小蜜蜂,挑得不亦乐乎。
夏眠家里现在零食挺多的,上次玉琅清给她搬过来的那些吃的现在还没吃完,就连月饼都还有几盒,但,没有人可以拒绝小蛋糕。
夏眠拿了盒提拉米苏,想想又拿了盒雪媚娘,想着半夜可以做零食,正当她想去看看吕子菲时,一转身,却对上了何铭。
何铭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夏眠,也是一愣,随后和她打招呼。
夏眠礼貌的笑了一下,还没说什么,朱巧云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的对夏眠道:“好巧啊小夏,没想到能在这碰见。”
她像是两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态度温和友好,甚至友好到过了头,多了分讨好似的意味。
夏眠没出声,只是低头去看手里的两盒蛋糕。
周围人不少,来来往往的,四人杵在这有些奇怪,拿了两盒爆浆草莓蛋糕的吕子菲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们。
在心里暗骂了句晦气,她也走过来:“好巧啊,没想到在这能遇见。”
她一出声,三人都看了过来,何铭也向吕子菲点点头打招呼。
吕子菲护崽子似的拉着夏眠:“你买好了吗,要不先去排队吧,好多人。”
夏眠点点头,没再和另外两人说话,直接去了收银台。
何铭最近也听到了些风声,毕竟一个科室的,他虽然去饭堂去得少,但时不时去一次的时候,确实看到吕子菲和夏眠她们把朱巧云孤立了,几人现在连饭都不在一起吃。
再看吕子菲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态度,他皱了皱眉。
“你们两个是出来约会的吗?”
吕子菲皮笑肉不笑的道。
何铭这时突然想起,以前他还找过吕子菲,问夏眠有什么兴趣爱好,现在没过去多久,他就被她撞见和朱巧云在一起了。
不过,想起只是想起,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夏眠油盐不进的,他还不能换人了。
再说了又没有规定说禁止办公室恋情,而且他和朱巧云又不是上下级关系。
继而他落落大方的揽住朱巧云的肩膀回道:“对,出来约会。”
看着朱巧云一脸娇羞,何铭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吕子菲由衷的道:“真好,你们真登对。”
何铭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但看吕子菲说完已经去找夏眠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一低头,发现朱巧云正望着远处排队付款的两人,那目光里有羡慕又有委屈,加上何铭本来也对几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感兴趣,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朱巧云闻言,失落的垂下了眼:“小夏她们……可能……我本来不希望我们之间成这样的,只是,她们的关系比和我更好吧。”
这些弯弯绕绕的何铭不太懂,看朱巧云这也说不出什么的样子,他就不再问了,亲亲热热的哄着人继续挑蛋糕。
夏眠前面有人在办会员卡,拖延了点时间,等她买好单又等吕子菲买完,两人刚出到门口,身后朱巧云追了出来。
拿了两个小蛋糕在手上,低着头给她们一人一个。
吕子菲刚吃下去的小龙虾都要吐出来了,加上又喝了瓶啤酒,再看朱巧云这做派,酒意一热,火气一下子冒起来。
“你能别跟个白莲花一样搞这些让人想吐的东西吗?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别送了,你少来我们面前晃悠就是送我们最好的礼物。”
吕子菲的声音不大,但身旁的人靠得近的都听到了,一时间全投过来注目礼。
跟着朱巧云出来的何铭也听到了她的这话。
按理他是不想掺和她们之间的事,但是他和朱巧云本来就是在暧昧,刚又因为吕子菲的话他直接搂了人家的肩膀,朱巧云又没拒绝和反驳他,两人这也算在一起的意思了。
那朱巧云现在就是他女朋友,他这也不能在旁边站在看戏,赶紧走了过来。
“怎么了吕子菲,巧云好心好意送你们的蛋糕,你们不要就算了,干吗说这样的话?”
吕子菲本来七分的火,在何铭的这话下一下子就冒到了十分。
何铭这不是在说她俩不识好歹的意思吗。
“我可不敢要,我怕我转眼她就说我是偷的。”
“子菲!”吕子菲话音一落,朱巧云红着眼眶看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说着她的眼睛瞥向夏眠,意有所指。
好像在说,吕子菲都是因为听信夏眠的一面之词,误会了她这个好人。
夏眠真的不想进行这些无意义的嘴战。
说来说去除了能让自己气得一肚子火外,完全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实际性影响。
她是不愿意为这些事浪费自己情绪的。
做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已经很难了,能不能别有事没事消耗她的感情。
在朱巧云这一暗示下,何铭复杂的目光也落到了夏眠身上。
吕子菲见状还想再骂朱巧云一句不要脸,被夏眠摁住了。
夏眠对比朱巧云那伤心委屈的姿态,平静得如深潭。
“有什么误会?误会你剽窃别人作品还想反咬别人一口?误会你心思重装模作样装无辜一副受害者姿态?还是误会你恶心得令人看多一眼,都能三天吃不下饭?”
夏眠语速不急不慌,调子都没有扬高,像是在缓缓陈述什么简单的常识一样。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平静的语调,让她的话杀伤力提升到了最大。
要是有熟悉玉琅清的人在这,就会发现,夏眠现在这冷静得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极了平时的玉琅清。
“收起你这个膈应人的姿态吧,小朋友都知道跟自己喜欢的人玩呢,你都这么大了,别人不跟你玩,你不会还要哭着找男朋友给你撑腰吧?”
夏眠这话让何铭背上中了一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给朱巧云出头的样子,真的很像夏眠说的,因为别人不和朱巧云好,他就出来指责别人。
旁边看热闹的人才不顾他们在想什么,一听到夏眠的话都笑了起来。
确实啊,这么大个人了,别人不跟你玩,你难道自己还不要脸的贴上去吗?
再者,听这个冷静的女生之前说的话,那个已经在默默掉眼泪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鸟。
何铭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在大庭广众的嘲笑过,他也不去判别别人的笑是什么含义,只知道自己现在丢脸极了。
等吕子菲坐上夏眠车里,她还兴奋得脸发红。
给夏眠竖了个大拇指,她夸赞道:“没想到啊小眠,平时看你不声不响的竟然还有毒舌的潜质呢。”
“啧啧啧,想想何铭刚才那样我就一阵酸爽。”
“哼,那个朱巧云,我们不找她麻烦就算了,她还一直来恶心人,你不搭理她还显得是你冷酷无情是你不对了,真当咱们没脾气的一样呗。”
“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朱巧云那么有演戏的天赋呢!”
旁边吕子菲絮絮叨叨的说着,夏眠只静静的听,等吕子菲自己吐槽够了停了下来,问她在想什么时,夏眠才开口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撕破她的伪装。”
说实话,吕子菲觉得这有点难。
朱巧云这样摆明了就是笃定夏眠拿她没办法,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故意膈应她。
为的不就是看夏眠生气,最好失去理智的和她撕一场,让夏眠被人看了笑话。
一路无话。
送吕子菲到家时,夏眠落下车窗,对下了车正挥着手叫她路上小心的吕子菲安慰道:“别琢磨了,早点睡吧,且行且看。”
直到夏眠的车开走了吕子菲还在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小夏人真好,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还能来安慰自己-
夏眠停好车后拿了买的帽子和蛋糕,提着包就上了楼,等电梯一打开,声控灯亮起时,她一眼看到了等在自己家门口的人。
身上是件天青白的衬衫,手腕上挂了个黑色的小方格包,一边头发挽到耳后,一边自然顺着脸颊落下,正靠在她家门口正看着手机,不知道等了多久。
夏眠愣了愣:“你……”
听见声音,玉琅清从手机里抬头看她,眸子静静扫过她手上的东西,鼻息间嗅到了她身上的一股辛辣味,却只问道:“去逛街了?”
夏眠点点头,开了家门,心里说不出都是些什么滋味在纠缠。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等多久了?”
玉琅清低头在换鞋:“说了,你没回我。”
夏眠拿出自己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夏眠懊恼敲了敲自己脑袋:“对不起,我没注意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
可能是因为心里一直想着事,她都没有注意到手机电量这么重要的东西。
“没事。”
玉琅清走过来,凉凉的手握在夏眠温热的手腕上。
夏眠整个人身体一僵,呆呆的看着她靠过来。
玉琅清的眼镜反射着客厅大灯的亮光,夏眠看不真切她眸内藏着的是什么情绪,只听到她缓缓的对自己道:“别敲了,再敲会变笨的。”
说完,她松开夏眠的手,去厨房洗手。
独留夏眠心跳如雷,眼前还闪烁着玉琅清刚刚说那话时身上的气息。
有一种,让她快要窒息的危险感。
所以,是……生气了吗。
本来还对人昨晚的强硬有怨言的夏眠这会儿早就不记得了,心里想的都是,玉医生生气了,该怎么办。
夏眠去洗手间也洗手了,擦干净后双手背在身后的走进厨房。
玉琅清正在倒水喝,夏眠进来问:“你吃饭了吗?”
玉琅清嗯了声:“在医院饭堂吃过了。”
她这样子好像跟平时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可能是夏眠心太虚,就觉得她身上每个细节都写着她生气了的字眼。
夏眠靠在流理台上,抬着眼看她,自动自的报备:“下班和同事去吃小龙虾了,就是那个吕子菲,你记得吧,上次在这里见过的。”
玉琅清拿着杯子,点头。
夏眠继续道:“上次不是因为吃菌子中毒了嘛,当时是她把我送去医院的,我就说要谢谢她,请她吃小龙虾,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晚才去。”
说到菌子的事夏眠耳根子悄悄红了。
自己提起自己黑历史什么的,太残忍了。
玉琅清也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眉目间有些平和。
“吃完小龙虾我们又去买了蛋糕,我还买了提拉米苏和雪媚娘,一会儿吃点?”
玉琅清红唇一动:“好。”
完了玉琅清又道:“确实是需要谢谢她,她什么时候有空,我也请她吃顿饭。”
夏眠应下,想着晚点和吕子菲说说这事。
等玉琅清准备出厨房的时候,夏眠忽然抬手拉住她的衬衫袖子:“那个……”
玉琅清回头。
夏眠把自己手心里的钥匙递出来:“之前是想着马上要搬家了,我就没有说把钥匙给你一份。”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你下次来的时候,就自己开门进来吧。”
玉琅清垂眸。
夏眠白嫩的掌心里,是条细长的银色钥匙,打开她家门用的。
她伸手,从夏眠掌心里把钥匙拿下。
动作有些缓。
有那么一刹那,夏眠还以为她们是在做什么重要交接。
气氛安静又严肃得过分。
钥匙被夏眠捂在掌心里不过一会儿,已经染上了她的体温,拿在手里是温热的。
就好像,无论是什么,只要在她身边待久了,都会被温暖。
“我家是指纹和密码锁,下次给你录指纹,密码是000416。”玉琅清把钥匙扣在自己手里,抬眸看夏眠道,“会记得吗?”
互相交换了各自领地钥匙的两人,在这刻静静对视。
夏眠点头:“记得,很好记……”
说着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下。
0416?
嗯?是巧合吗,这也是她的生日日期。
看夏眠若有所思的模样,玉琅清也没打扰她,转身出了厨房,把自己刚拿到的钥匙先妥善的收到自己的包里去。
夏眠从冰箱里拿了两盒牛奶出来,给了一盒玉琅清,自己戳开吸了两口后,想起自己买的两顶帽子,又连忙放下牛奶,把纸袋拿了过来。
第36章
“我们刚去吃小龙虾之前还去商场里逛了圈, 我买了两顶太阳帽,感觉都挺好看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们可以一人一个。”
夏眠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都是特别平和的那种调子,像是天生的带着亲和力。
不是说甜度有多超标, 也不是说很温柔, 但听着就是很舒服的那种。
她的声音回响在不大的客厅里, 连头顶的方形灯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的柔和。
玉琅清闻言走了过来, 等看清夏眠手里基本一样的两顶帽子时, 眸色一深。
原以为她是买了两顶都很好看难以取舍的帽子,现在看来, 她这是……想和自己戴情侣帽的意思?
这两顶帽子不只可以说是很相似, 连说一模一样都行,一般人不可能会同时买两顶这样的帽子。
所以, 她是特意买给自己的。
也就是说, 她在买之前, 就想着自己?
“都很有质感。”
玉琅清不动声色的评价道。
夏眠买的时候也是因为觉得很有质感才买的。
“你想要哪个?”
虽然看起来都大差不差, 但还是可以选一选。
“这个吧。”
玉琅清拿了一顶离自己最近的,还说了句:“谢谢。”
夏眠递给她,不甚在意的笑笑:“你喜欢就好。”
玉琅清低眸看自己手里的帽子,嗯了声, 心里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她喜欢就好?
去逛商场, 还会特地给她买礼物。
那是不是说明,她一整天都有想着自己,连逛街的时候也是。
夏眠不知道身旁人的心思, 成功的把礼物送出去她心里的压力又减少了一分。
两人在一起好像一直都是玉琅清付出得多一点,她心里总会有种愧疚感, 老想着也要回报她点什么才好。
送礼物无疑是个好办法。
“明天周末,你能休息吗?”
夏眠边去把自己刚买的提拉米苏和雪媚娘拿出来,边问玉琅清道。
“可以。”
玉琅清摸了摸不到两百块的帽子,认真的放在了自己D家七万多的小方格包上。
放好后才转身说出自己今晚过来的原因:“戒指那边说可以取了,明天一起去拿吧。”
“这么快?”可能是因为那个戒指太贵重了,夏眠心里都没敢怎么去想,一时没注意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可以去取了。
“嗯。”
夏眠看玉琅清平静的模样,心里暗暗想,或许,其中还有很多钞能力的力量所在,才能这么快拿到。
“你想吃哪个?”
把一盒雪媚娘和一盒提拉米苏都摆出来,夏眠又拿出小勺子,问玉琅清。
雪媚娘一盒里面有两颗,提拉米苏有五层,不过只是四四方方巴掌大的一小块而已。
“吃一个这个吧。”
玉琅清点了点雪媚娘,又起身去厨房洗了个手。
夏眠闻言把提拉米苏推到了一边,这个她原本也是想留明天吃的,今晚就想吃个雪媚娘过过嘴瘾。
刚好玉琅清来了,现在可以一人一个,之前她还怕太腻了自己吃不下两个。
把雪媚娘的盒子打开,夏眠正想拿出一个吃,耳边突然听到玉琅清在洗手的声音,她这心里莫名的也觉得自己手脏了起来。
默默起身,又去洗了个手。
等她回来时,玉琅清已经在沙发的一边坐下,把牛奶戳开,喝了一口。
夏眠自己先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再把另一个连着盒子一起递给玉琅清,等玉琅清接过,她才遮了遮雪媚娘底下的纸托,双手一起用上的咬了一口。
这个时间是水蜜桃的季节,买之前夏眠就知道里面有一个是桃子味,一个是芒果味,而她现在吃到的这个就是清甜的水蜜桃口味。
白白胖胖的雪媚娘里边,包裹着奶油和几块切削成小块的桃子肉。
夏眠先把表皮咬开一小口,吮着里面的奶油,直到雪媚娘整体扁了不少,她才咬了一大口。
外面裹着奶油的糯米皮香糯黏牙,一般吃多了都会觉得腻,夏眠却格外喜欢这个口感,比起馅她更爱这个皮,一时吃得有些陶醉。
专注着品尝甜食的夏眠没注意到,旁边拿过雪媚娘的玉琅清并没有立刻吃。
盒子和勺子好好的拿在手上,而她只是侧着脸望着她非常用心品尝的模样。
当看到夏眠如何吸吃雪媚娘里面的奶油时,玉琅清扶了扶眼镜。
因为嘴上要用点力的吸着糯米皮里的奶油,以至红唇有些翘起,她嘴角两边还形成了两个小小的凹陷弧度。
好像未足月的小奶猫,轻轻柔柔的吸着口粮,有时候吸得轻了,没喝到什么,还会着急的皱着眉用力。
乖得一下子让观望的人挪不开眼。
夏眠嘴里还嚼着沾了奶油的桃子果肉呢,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过来,沙发一重。
她刚转头过去,还未看清什么,一个吻就堵住了她的嘴。
客厅的灯晃在夏眠眼里,像是接触不良一下,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可夏眠知道,灯好好的,电流也好好的,接触不良的是她,是她眼中此刻的光亮,时不时被人遮挡住,时不时又因为自己脑海里的混沌,而被忽略。
唇被轻咬着,还没吃到肚子里的桃肉被人强势冷硬不讲情面的收刮卷走吃掉。
可能又有点良心发现,觉得抢了小松鼠囤着的食物,吃掉果肉后还有来有回的冒险回头,送进来几缕桃子的芬芳。
夏眠从一开始的发懵,到后来的从善如流,只用了三秒。
整个套房里,最亮的灯是客厅的方形灯,此刻它就在她们头顶上亮着,照亮着两人的每一个角落。
小小的雪媚娘被两人分食得干净。
眼眸半眯间只觉得灯太亮了,亮光打在自己身上,宛如在舞台上被灯光照亮。
无处遁形夏眠像是临时被送上台的演员,脸红耳热的小声道:“不早了,洗澡睡觉吧。”
这话总算是让有点小洁癖的人回了点心神,玉琅清身体遮盖住了些许本该要打到夏眠身上的灯光。
她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下来扔在茶几上,现在那双漂亮的眸子无遮无拦,氤氲着雾沉沉的气息,下巴抵在她肩头,就这样抬着眼帘看她。
对上她的眼,夏眠心跳得像刚跑了八百米,实在承受不住那絮乱的频率,只得自己先别过眼去。
她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两颗眼珠子,怎么有些人的,就想内藏魔法一样,让人难以抵抗。
玉琅清一头长卷发散落,原本整齐的天青白色的衬衫略微发皱,有些发丝还落到了夏眠的身上,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盖住了她。
两人发丝纠缠,青丝与凝脂交织,黑与白在这时对比格外鲜明。
“那现在要去洗澡吗?”
近在咫尺的声音,沙得很有质感,而对方说话时热气还烘在她的肌肤上,汗毛敏感的跟着竖起。
“嗯……”
因为预算有限,加上夏眠刚开始出来租房子的时候手上余钱没有多少,她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没选多好多大的房子,于是只选了这个小窝。
几年下来,虽然手上已经有存余,自己的实力也可以支撑她选更好的房子,但在这边住惯了,加上环境也没多差,小是小了点,自己一个人却也足够,于是就一直在这住下来。
现在夏眠觉得,对比玉琅清的房子,她这里确实是小了点。
每次看着风光霁月的玉琅清在她的小窝里,她总觉得自己仿佛在暴殄天物。
她值得享用更好的东西-
一觉睡醒时夏眠还有些懵,她平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幽幽的旋转着很多东西。
其实,雪媚娘也没有多好吃吧,自己为什么要买呢。
最后决定以后把这个甜点拉进继饺子之后,又多了一项的禁忌食谱里——特别是芒果味的,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起床拉开窗帘,外面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仰头看,天上蔚蓝一片,半片云也没有,今天有一个很好的天气。
把床单扔进洗衣机,倒了洗衣液,又去洗漱,直到在房里磨蹭得连角落的窗帘都被人抚出一个平整的弧度,夏眠才出了房。
早上吃的是肠粉,是点的外卖。
夏眠戳着自己盒子里的猪肝瘦肉肠粉,眼神却飘向阳台上正在认真晾晒床单的身影。
看到那张床单,夏眠心一梗,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丢人,太丢人了。
肠粉也很无辜,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人用两根筷子戳到得稀巴烂。
吃过早餐,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过,夏眠躺在沙发上看剧,偶尔往嘴里塞块水果,悠闲得很。
玉琅清把床单晒了,又把地扫了一下,给夏眠的果盘里加了点新切好的水果,又去找出替换床单把床铺好,完了还主动去给夏眠的薄荷和月季浇浇水。
把开得娇艳的月季花剪了几朵下来,找了个矮圆瓶插上放到餐桌,整个小屋忽然就焕然一新了起来。
明明和之前好像也没多大区别,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忙完这些,玉琅清还摘了几片薄荷,用冰箱里的饮料加水果给夏眠做了杯精致又爽口的冷饮。
饶是整个人懒洋洋的夏眠,被这样伺候得一愣一愣的,那种愧疚感还是浮了上来。
看玉琅清在旁边坐了下来,夏眠挠了挠头,爬起身,看着自己已经喝了半杯的冷饮,夸赞道:“你做的饮料真好喝。”
“是么。”玉琅清淡淡的道,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拿过夏眠的杯子,自然的就着杯喝了一口。
“还可以。”
她浅浅的给出自己的评价。
夏眠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喝她喝过的饮料,像是枉然忘记了自己的那点小洁癖一样,愣在原地。
过了会儿,夏眠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不就是喝她喝过的饮料而已嘛,她差点把自己都当水喝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想是这样想,劝也是这样劝自己,可想起昨晚她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样子,夏眠就觉得自己腿软。
想跪她面前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没忍住。
嗯……或许玉医生的洁癖是对外面的细菌而产生的,或许她也不能算……
停——
夏眠选择终止思考这个得不出答案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眠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休息,直到三点多云层飘来把太阳遮住了,两人才出门去拿戒指。
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人,夏眠以玉琅清的718太烧油了为由,开了她自己的小车去。
于是,到了商场,在VIP位置上停好车之后,夏眠下来时,就看到旁边的法拉利车主,一言难尽的望着她,又望了望和他的红色法拉利并排着放在一起的不知名轿车。
夏眠:“……”
放心吧,她车技很好,不会刮到他车的。
玉琅清今天穿得简单,身上是件白色的短袖针织衫,衣服有些薄,镂空处可以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肌肤。
搭配了一件牛仔裤,细腰翘-臀长腿,无不吸人眼球。
夏眠在那个车主目光游离到玉琅清身上时,走了过去,一手宣誓主权似的揽在了她的腰上。
还侧目瞥了那人一眼。
惹得那人看了看自己的红色跑车,又看看夏眠的小白车,摸着下巴开始思考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玉琅清正在回发小群里的消息,没注意到旁人,等腰上夏眠的手搂过来时,她打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夏眠。
今天……这样主动?
难道是觉得她昨晚,做得不错?
身体舒畅,所以心情很畅快?
玉琅清垂下眸子,在心里记下了什么。
上电梯时玉琅清问夏眠,什么时候有空,杜倪那几人催着说要去国外看展玩。
夏眠没想到她们说去真的马上就要去了。
算了算最近的假期,她有些歉意的道,好像除了请假,就只能在国庆的时候去了。
玉琅清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夏眠却觉得很不好意思。
之前答应人答应得痛快,现在准备要去了又说没时间。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有空一起的话,就把时间告诉我,我请假试试?”
如果真的要去的话也不是不行,加上周末请个几天假能去玩的时间也不少。
而且只要她的项目还没有开始,她也不算太忙,到时候项目要是开始了还会更忙。
玉琅清只道:“没关系,不用迁就她们,你看着你自己的事情安排。”
夏眠摇头:“没有迁就。”
玉医生都有时间去的话,她还能忙过她么。
玉琅清定定的看了她几瞬,才道:“好,我看看时间。”
戒指在上次来的时候就看过一次了,可真会儿再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惊艳,特别是知道它以后要属于自己了。
两个戒指都在内侧刻了字,玉琅清那枚里面刻的是“XM”,夏眠的是“YLQ”。
今天店里还是没有其他客人,店长给两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后,确认没问题了,才把戒指放到绒盒里,递过来给两人。
玉琅清拿出了夏眠的那枚,缓缓帮夏眠戴了上去。
冰凉的金属质感从指上传来,顶上的粉钻配着周围的一圈碎钻闪着耀眼的光芒。
夏眠心尖发颤,手都不敢动。
这是普通的戒指吗,这明明是把房子戴在了手上!
玉琅清也没催夏眠,等着她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的,拿起她的那枚,替她戴在了中指上。
两枚戒指终于戴在了各自的手上,交相辉映,玉琅清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眠也在发愣。
之前好像还没有多大的实感,直到现在把戒指戴上了,这种结婚的感觉才更多了几分。
两人都不说话,旁边的店长柜姐那些还以为两人在想什么东西,诸如对哪里不满意之类的,心惴惴不安。
好在等两人回神后,都没说什么,玉琅清把尾款付了后,两人携手离去。
现在也五点多了,两人今天就吃了一餐,既然都出来了,也不想跑远,就打算上楼顶的西餐厅把今晚的晚餐解决了。
西餐厅在十二楼,不算特别高,但靠窗的位置还是能看到很多风景。
环境也很惬意,餐厅中央还有钢琴师在演奏,整个餐厅里流淌着宁静舒缓的气息。
两人点好餐后,夏眠借口说自己要去上厕所,东拐西绕的跑了出来,然后去了刚才买戒指的珠宝店。
到了门口,原本两人刚才来还一个人都没有的店铺,现在多了好几个人在选购,夏眠心里浮现了个猜测。
刚才玉琅清……
不会是包场了吧?
她们下午三点多出的门,到这里已经是四点过,而她们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人了……那她,是从什么时候包的场?
这个败家婆娘!
气归气,肉痛归肉痛,夏眠还没忘自己偷偷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店里面的人还是刚才那一批,夏眠一出现在门口就被认了出来。
那店长本来还在彬彬有礼的给其他人说着什么,一被手下的人提醒夏眠来了就立刻笑容满面的跑过来。
有些试探性的问:“夏小姐怎么了,怎么了又回来,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还是……是戒指有什么问题?”
问出最后半句话时店长小心脏都在抖。
夏眠摇头:“没,只是我想要一下,刚才和我一起的玉小姐的手指尺寸。”
店长这才笑开颜,一边给夏眠找一边道:“玉小姐经常在我们这边买饰品的,她的手指和手腕的尺寸大小我们这里都有很详细的记录。”
“她也很喜欢我们这边的一些款式,如果您是想给她一点小惊喜的话,其实也可以在我们这里挑的。”
夏眠点点头,顺势看了几款,但想着时间不够也没多看,把玉琅清的尺寸拿到了就走。
等夏眠再回到餐厅时,前菜已经上来了,玉琅清看向发丝有些凌乱的夏眠,敛去眸内目光:“厕所很多人吗。”
夏眠悄悄的顺着气,含糊的应了一下,又转移话题:“唔,这个蘑菇汤还不错诶。”
玉琅清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完饭后玉琅清问夏眠想不想逛逛衣服,夏眠看时间还早就没拒绝。
两人牵着手,钻戒在指间熠熠生辉。
夏眠还不太习惯,偶尔得去看一下,确保自己手上的东西还在,玉琅清发现了,问:“戴得不舒服?”
夏眠感受了一下,摇头:“不是……就是太贵重了,有点怕掉。”
玉琅清皱眉,在夏眠以为她会说什么尺寸合适不会轻易掉之类的话宽慰她时,她说:“掉了再买。”
夏眠:“!”
真是好一个败家娘们!
“那……那如果被抢了怎么办?”
没办法,夏眠一直秉承着的是财不外露的思想,看着这枚戒指,这样的想法她实在无法遏制自己不冒出来。
玉琅清握着她的手用力了两分:“那你在别人想抢的时候,就扔过去给他,然后跑。”
虽然但是,她就不能说,“平时可以不戴”,这样的话吗。
不过,像自己这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大款的,就算戴这样漂亮的钻戒,别人的第一反应,应该先会觉得是假的吧。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安全的夏眠放了点心。
然后,一抬头,发现玉琅清说的和她逛逛衣服,却是带她来了一个有名的内衣店。
内衣,衣服,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个商城整体说是个销金窟也不为过,几乎都是有名的大品牌入驻,拢共二十二楼全是卖的奢侈品名牌。
连一家看似普通的内衣店价格也不普通。
夏眠随着玉琅清进去,玉琅清一出示自己尊贵的VIP身份后,立刻有人拿着本新款的册子来给她俩看。
册子还是烫金的,做得很有水准,摸在手里都觉得精致得很。
夏眠第一次看衣服,是坐在舒适的沙发里靠翻册子就行。看到有喜欢的,还会马上有人去找拿实物过来,送到手边。
W家的内衣全球有名,在国外每个季度还会开好几场的内衣show,近几年越做越大,很受欢迎。
他们的衣服舒不舒适夏眠不知道,毕竟她还没穿过,但看着确实件件都是精品,很好看。
她们手边还有一个平板,可以看每套内衣穿在模特身上的样子。
里面的模特身高腿长,气质与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等玉琅清在册子上选了四五款后,一侧头,发现夏眠拿着平板已经看入迷了。
“……”
夏眠无知无觉,遇上自己喜欢的衣服还得把那个十几秒的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个三四遍。
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时,身旁传来玉琅清冷淡的声音。
“好看么?”
夏眠下意识的点头。
这头一点完,她就反应了过来,对上玉琅清凝视着她的眸子,夏眠补救道:“你看这套,我感觉特别适合你。”
玉琅清闻言这才垂眸看向夏眠手里的平板电脑。
第37章
这个商城整体说是个销金窟也不为过, 几乎都是有名的大品牌入驻,拢共二十二楼全是卖的奢侈品名牌。
连一家看似普通的内衣店价格也不普通。
夏眠随着玉琅清进去,玉琅清一出示自己尊贵的VIP身份后, 立刻有人拿着本新款的册子来给她俩看。
册子还是烫金的,做得很有水准, 摸在手里都觉得精致得很。
夏眠第一次看衣服, 是坐在舒适的沙发里靠翻册子就行。看到有喜欢的, 还会马上有人去找拿实物过来, 送到手边。
W家的内衣全球有名, 在国外每个季度还会开好几场的内衣show,近几年越做越大, 很受欢迎。
他们的衣服舒不舒适夏眠不知道, 毕竟她还没穿过,但看着确实件件都是精品, 很好看。
她们手边还有一个平板, 可以看每套内衣穿在模特身上的样子。
里面的模特身高腿长, 气质与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 等玉琅清在册子上选了四五款后,一侧头,发现夏眠拿着平板已经看入迷了。
“……”
夏眠无知无觉,遇上自己喜欢的衣服还得把那个十几秒的视频翻来覆去的看个三四遍。
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时, 身旁传来玉琅清冷淡的声音。
“好看么?”
夏眠下意识的点头。
这头一点完, 她就反应了过来,对上玉琅清凝视着她的眸子,夏眠补救道:“你看这套, 我感觉特别适合你。”
玉琅清闻言这才垂眸看向夏眠手里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此刻展示的是一套浅绿色的情·趣内衣,一根细细的挂脖带子作为支撑, 胸前就两片柳叶一般的布料,下面更甚,连柳叶都没有了,只剩下更细的藤条。
穿在模特身上,好像穿了,又好像没穿。
玉琅清微微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带夏眠来看bra是个错误。
这哪里是带她来看衣服,分明是来看不可描述的诱人犯罪视频。
然后,两人交换。
玉琅清把平板拿了过来,把小册子给了夏眠。
夏眠一边翻着只有衣服图片的小册子,一边想,玉医生这事做得不厚道,好东西自己占着看,甚至都没邀请她一起欣赏。
有点可惜。
最后夏眠选了套布料最多的,玉琅清选了两套,一套是夏眠刚说的绿色柳叶的那套,还有一套白色的。
只是玉琅清要尺寸的时候,绿色那套报了她自己的,白色那套竟然说的是夏眠的尺寸。
夏眠有些意外的抬头,想去看她给自己选的那套白色的长什么样。
玉琅清动作有点快,夏眠没怎么看清,只看到好像有白色的绒毛,一眼扫过还挺可爱的。
除了夏眠选的那套,其余两套都是情·趣款。
夏眠出了店门,耳根子还是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实在燥得慌,夏眠就提议说不逛了回家,玉琅清没有意见。
回家途中,华灯璀璨,车水马龙,偶尔路过一些路口,还能看到各式的小推车,卖着各种各样的小吃。
周六的夜晚总是格外的热闹。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投射进来的细碎灯光,夏眠车里一直有股清甜的桃子味,此刻萦绕在玉琅清鼻间。
玉琅清侧眸,看向驾驶位上认真开车的人,随后又看向车外。
她们路过了很多车子,也路过了很多行人,可她们一直在同一辆车上。
夏眠手上的戒指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下依旧自然的闪着它能借助到的一切亮光,玉琅清低头,指腹轻抚过自己手上戒指上面的钻石,又摁紧。
紧到能感受到戒指内壁的字母缩写一般-
周一是个雨天。
雨是从凌晨三点开始下的,早上起来了还没停,整个世界都湿透了,路上全是积水,空气里还多了分凉意。
夏眠其实还挺喜欢雨天的,前提是不用出门。
到政府门口停好车,她打着伞快速的从车里钻出,关好车门就往大门跑,不过四五十米的距离,然而后面的裙摆还是被淋湿了点。
好在鞋穿的是凉鞋,湿了就湿了。
她在门口甩了甩雨伞上的水,刚好邓文秋也来到,两人打了个招呼。
“这雨真大啊。”
邓文秋也在给雨伞甩水,感叹了一句。
夏眠跺了跺脚,想着一会儿去厕所冲一下:“好像是有台风来了。”
“好像确实是,”邓文秋回道,“前几天我看说有台风入境,我还以为不会经过我们这儿呢。”
两人进入大厅的时候夏眠回头看了外面一眼,雨势依旧没有缓,树梢还微微晃动,似乎在昭告着这仅仅是暴风雨的开始。
到了办公室夏眠拿纸巾擦了擦裙摆,把纸巾摁在布料上面吸水,虽然这样裙摆还是湿的,但坐下来时裙摆下垂,也没贴到皮肤上,她就不理了。
打开电脑忙了会儿,有点饿了,她摸出抽屉里的面包,撕开,刚咬下一口,想起了什么。
这个面包还是和玉琅清去超市那次买的,那次两人真的败家,那些零食到现在还没吃完。
想到玉琅清,又想起她周六时和自己报备,说她这周要考什么证还是什么试来着,她不太懂,不过总归是和提升个人能力有关。
想着,夏眠打开和玉琅清的聊天窗口,给她发了句:“下雨了,记得带伞,可以的话多带套衣服,别淋湿了。”
又发了句:“考试加油!握拳.JPG”
那边没有马上回,夏眠三两口解决面包又去忙自己的。
十点多的时候隔壁有些动静,好像是安宜医院来新媒体部门那拍热感知识的讲解和宣传视频。
吕子菲闻言凑过来:“安宜医院,来的是谁你知道吗?你老婆会不会来?”
夏眠被她说得心一跳,下一秒理智又让她否认:“她是骨科的,这个不是她的领域。”
而且今天玉琅清都不在云城。
吕子菲一听也是,顿时歇了去看热闹的兴趣,百般无聊的整理着自己项目的报表,一脸痛苦。
夏眠看她这样,回忆了下玉琅清上次和自己说的:“不过来拍摄的医生好像是那个秦柯医生。”
吕子菲眼睛一亮,被工作折磨得黯淡无光的脸上也重新焕发了生机:“秦医生!”
夏眠她们几个住院的时候秦柯是主治医生,加上还有上次打预防针的事,吕子菲对秦柯印象还挺深刻的。
“那我们一会儿去凑凑热闹?”
夏眠点头:“还可以看看到时候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我们还可以请她去食堂吃一顿。”当做感谢。
吕子菲一听就给了夏眠一个不乐意的眼神:“人家秦医生上次可是救了你的小命,把你从小人跳舞的世界里拯救了回来,还给咱卖面子让人晚点下班给咱打针,你就请人家吃个食堂就行了?”
夏眠一脸无辜。
这不怪她,是玉医生说的,请吃食堂就够了。
当然,这话现在是不能说的。
“这不是外面下雨吗。”
夏眠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吕子菲无话可说。
两人刚聊两句,门外隔壁新媒体办公室的部长就过来喊:“同志们,大家手上活都多吗,能不能帮忙救个急。”
今天下大雨,还有台风要来,新媒体派了好几个人出外勤去拍素材,现在办公室里人都没几个。
而安宜医院的宣传拍摄又是上周就安排好的,人家医院也忙,不好叫人改期,现在人都来了,只能来发展部借人了。
新媒体的部长话音刚落,陈生也过来动员:“我们发展部的事情不算急,就先帮帮新媒体部门吧。”
说着他点了几个人,包括吕子菲和夏眠她们。
就算陈生不来开口她们也得过去帮忙,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吕子菲起身的时候还和夏眠小声道:“我看新媒体部门就是有恃无恐,明知道自己部门现在人都没了,也不怕说不能完成拍摄。”
夏眠笑了笑,也小声道:“我们发展部就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这话惹得吕子菲也笑了起来:“后盾太好听了,叫我备胎。”
“替补。”
邓文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也加了一句。
三人苦中作乐的说说笑笑,一起去了摄影棚。身后朱巧云动作稍慢,看着前面三人亲亲密密的背影,抿了抿唇。
之前,她们是四个人的。
也不知道夏眠使了什么手段,说了自己多少坏话,自己就这样被排挤了。
原先她就觉得夏眠会装不简单,现在看来,真是手段高明,自己都斗不过她。
到了摄影棚才发现,新媒体办公室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拍摄,一个入镜的,剩余的布景和打光都得她们发展部的来。
安宜医院来了两个人,秦柯和她带的一个实习生,算是助理吧。
两人此刻在角落站着,秦柯正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白大褂,妆她自己已经画好了。
负责拍摄的是何铭,今天下雨他不想出外勤,就留在了办公室。
看见发展部的人来帮忙很自然的吩咐她们把拍摄要用的小白板和笔摆好,又让人去找打光板之类,吩咐得是井井有条。
夏眠刚进来,正想去找打光板,就被秦柯认出来了:“小夏!”
夏眠过来和她打招呼,秦柯笑得灿烂,又把实习生介绍给夏眠认识:“这是我带的小徒弟,小杨,这位是玉医生的家属,你喊夏姐姐就行。”
“夏姐姐好。”
小实习生乖乖打招呼,夏眠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我就说今天肯定能遇见你,前两天还问玉琅清要不要也一起过来,她可以给我当助手,可惜啊。”
秦柯一脸玉琅清不听她的建议实在惋惜的表情。
在旁边的小实习生不敢出声。
也就她师父了,医院里谁敢把玉医生当助理。
虽然她不是骨科的,但玉医生的传闻她可也没少听,只是没想到,玉医生真的结婚了。
想着,她又偷偷看了眼夏眠。
漂亮的鹅蛋脸,五官分开看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那类,可组合在一起看却分外的柔和精致,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移不开眼的那挂。
长长的柳叶眉,眼神很澄澈,特别是她的瞳孔,颜色有点淡,像是琥珀一样,第一眼她还以为对方戴美瞳了。
身上是件花领白衬衫搭鱼尾裙,身材好到爆炸。
小杨瞥了眼夏眠的胸前,又默默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原来人比人之间,真的不能比。
对方整体就是温婉大姐姐,很有耐心的样子。想到不苟言笑的玉医生,小杨忽然觉得两人真的很般配。
一冷一热的,不得交相融合,密不可分。
“她今天好像有事。”
对上秦柯的调侃,夏眠只是轻轻的道。
秦柯了然的点点头:“这人就是不能太厉害,你看,忙不过来了吧。”
和秦柯聊了几句,夏眠发现秦柯性格挺好的,怪不得能和玉琅清处成朋友。
“感觉你们感情很要好。”
夏眠试探性的问道。
秦柯撩了撩头发:“那可不,我们以前可还是大学同学呢,不过她后面出国了,谁知道一回来,诶,还是在同一个医院里。”
“好巧。”
是巧到夏眠都有些讶异的程度。
两人还想再多聊几句,何铭在那边催:“来帮忙的就别偷懒磨蹭了,一会儿下班了都没搞定。”
夏眠收起了想从秦柯这边多了解玉琅清的心思,歉意道:“我先去帮忙了,中午你们要是不忙的话,可以留下来一起去我们食堂吃顿饭。”
秦柯应了下来,摆摆手让夏眠先去帮忙。
在发展部的几人努力下,何铭要的景终于布置好,秦柯也走了过去开始拍摄。
夏眠帮忙打着光,在一旁扶着打光板。
今天阴天,光线本来就不好,打光就显得重要了起来。
夏眠要打光,就比较靠近秦柯,何铭在后面一点的操控着摄影机,朱巧云站他后面,看着何铭在秦柯拿小白板记案例说时固定机位,从摄影机后露头,去看前面拍摄的场景。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旁边的夏眠身上。
披肩的长发扎了个松垮的低马尾,鱼尾裙很修身,那胸腰臀的轮廓浑圆分明。
脚上是双银色的低跟凉鞋,露出的脚踝又细又白皙,好像一手就能控制住,连十个脚趾都如葱白般细嫩。
何铭看着看着,目光就有些收不回来了。
别说何铭,朱巧云看着都忍不住眼里冒火。故意的吧,站那么前,故意想吸人眼球是吧。
角落里秦柯的助手小杨拿着手机,疯狂在她们的实习生群里尖叫。
“我看到玉医生的老婆了!居然是吃铁饭碗的!好漂亮啊!身材一级棒!说话也很温柔!鲨死我了!”
“呜呜呜呜以前我羡慕得到玉医生的女人,现在我羡慕玉医生!”
群里的其他人:“无图无真相!”
小杨:“偷拍不好吧,我不敢嘤嘤嘤嘤……”
其他人:“要你何用!”
小杨:“这样吧,我给你们拍一下认真拍摄的秦医生。”
说着,小杨举起手机,偷偷摸摸的拍了张上面扬着微笑讲解热感预防知识和不幸中招后该怎么治疗的秦柯照片。
秦柯长得也不错,眉目间还有些英气,眼睛很有神,看着就是个做事干净利索,很果断的人。
小杨刚把图片发到群里,群里又是一片尖叫:
“呜呜呜还是秦医生好,想看就能看到。”
“秦医生上班时真的好帅,就是那种就算我病得快死了,看到她我就觉得她一定能把我救回来的那种!”
“这是什么,这是她给我们的满满信任感!”
小杨正想吐槽这群人不知道变通的时候,群里有人发现了重点,把照片角角的一个身影圈了出来。
“我敲,这是什么神仙姐姐,怎么照片这么模糊都这么漂亮啊,看起来气质好温婉啊!”
“!说真的,这照片要不是因为上面是秦医生,我会一眼看到她。”
“杨咩咩,这是谁?!”
小杨:“啊,不好意思,不小心把玉医生家属拍进去了呜呜呜呜/害怕。”
“!!!”
等后面玉琅清回到医院时,就觉得医院里的那群实习生,每次看到她,都莫名其妙的向她投来一种……似乎饱含羡慕的目光。
讲解一下热感知识的事对秦柯来说不算难,她稳稳的把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内,中途都没出错过一次。
素材拍好后还要做后期,但这不关发展部的事了,夏眠临走前和秦柯说了声,自己就在隔壁办公室,一会儿可以一起去吃饭。
秦柯表示记下后还要和新媒体的确认后期的内容,夏眠她们就先回了办公室。
回来吕子菲喝了一大杯水,撂下杯子压着声音跟夏眠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对那人有意见的缘故,我总觉得他满脸的颐指气使,搞得我好像他手底下的小工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夏眠就明白她在说谁了。
看了一下侧对面,朱巧云还没回来,夏眠颔首:“可能不是错觉。”
吕子菲差点气落泪:“真的无语,天天过去帮忙,不好好表示感谢就好了,当我临时工吗!”
夏眠琢磨了一下:“下个季度让项目赚个十个点,部长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去帮忙了。”
这话听得吕子菲心里顿时来了一股豪气:“说得也是,我下个季度给你们升十个点,年底大家多几千块,别说部长,科长都得供着我!”
当然,这番豪言壮语得说得再小声一点。
有夏眠这样的劝慰,吕子菲也不想和谁计较了,争分夺秒的投入工作中,连那些小蝌蚪一样的报表也变得可爱可亲了起来。
新媒体那边结束后部长想请秦柯出去吃饭,秦柯拒绝了,只说外面下雨,在食堂吃点就行。
新媒体部长没想到秦柯这么好说话,又把他们的饭堂夸了夸,转身去给她们拿饭票。
看还有十分钟才到十二点饭点,秦柯和小杨就去上了个厕所。
秦柯先出来,在厕所门口站了站。
这栋大楼是近十年才新建完成的,宏伟大气,保养得也很好,现在看哪哪都还感觉是新的。
也可能是这里透着一股正气,就觉得每个角落都很庄重肃穆。
秦柯看着有些出神,等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杨出来了,一回头才发现是个有些眼熟的女的。
好像还和夏眠是同一个办公室,刚才在拍摄的时候有一起来帮忙打下手,以前在医院也见过几次,和夏眠她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打预防针的时候她也一起。
“秦医生,你好。”朱巧云扬着礼貌的微笑和秦柯打招呼。
看她好像是来找自己的样子,秦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嗯了声:“你好。”
朱巧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听说秦医生和夏眠的老婆是好朋友?”
秦柯点头,有些困惑的望着她。
朱巧云深吸了口气,看起来是在心里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来的,尽管很难以启齿,她还是艰难的出声道:
“是这样的,因为我不认识夏眠的老婆,所以,能不能劳烦秦医生和夏眠的老婆说一声,让她……”
朱巧云咬了咬唇,如同是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般,最后凭着一口气快速道:“让她管管夏眠,能不能别去招惹别人的男朋友了。”
像是把心里堵着的气都宣泄出来了一样,朱巧云眼眶发红的直视秦柯:“这样很不礼貌,也很打搅人。”
秦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录个公益视频还能遇到这种事,她张了张嘴,人都傻了。
“呃……我……”
秦柯嘶了声,下意识的问:“你男朋友?你男朋友是谁啊,夏眠和我朋友都领证了,这说明她俩取向都是女的啊,你男朋友是公的啊,会不会有哪里弄错了?”
朱巧云一愣,没料到秦柯还会问这个。
按理来说,一般听到这种惊天大瓜,不应该傻愣愣的,又看她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帮帮她才对吗。
秦柯说完这话,更是给对自己的所言表示肯定的点点头:“你男朋友是哪个,很优秀吗?”
夏眠看着就是个温顺的,人很有礼貌,就是踏踏实实认真过自己小日子的那类,怎么会像这人说的那样。
“而且,你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可以当面说啊。”秦柯还有句话没说:找她算什么事嘛。
看朱巧云没说话,秦柯心里警铃大作。
别是自己不小心踏进了什么浑水里面了吧,以前就听说过办公室里竞争很激烈,她别要被别人借刀使了吧!
秦柯接着道:“应该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朋友很优秀的喔,海归医生,目前还博士在读,再过一年半载的就能升副高了。”
“副高你知道嘛,就是副主任医师,很牛的。”
完了秦柯欲言又止:“你男朋友真的很优秀吗?夏眠……应该不至于,还看得上你男朋友吧?”
第38章
秦柯的一番话反问下来, 朱巧云张着嘴,愣是被她一句接一句的问得哑口无言。
耳边听着秦柯像是海浪般一波随着一波拍袭过来的有关于夏眠老婆的夸奖,对方有多厉害多优秀的话语由耳入心, 朱巧云心里更是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什么意思,讽刺她男朋友不够夏眠老婆厉害, 夏眠根本不可能看得上自己男朋友, 她是在没事找事杞人忧天是吗?
本以为秦柯和夏眠关系没那么亲厚, 听了她的请求肯定会回去把自己的话告诉夏眠老婆, 这样, 夏眠的生活里指定能多点不痛快,甚至连被扫地出门都有可能。
没成想, 这个秦柯竟然也是个死心塌地就觉得夏眠单纯无辜的货色, 夏眠到底有什么法子,哄得这些人那么无条件的相信她!
朱巧云垂在身侧的手紧握, 她牙咬了又咬, 面色变幻了几瞬, 最后也只能是把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来。
她凄然一笑, 不解释,也不回答秦柯的问话,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解释。
只是道:“算了, 我在奢求什么, 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萧条又落寞, 就好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诉求无门,只能硬抗着接受现实给予的一切似的, 让秦柯看得都不禁陷入深深的自我反思。
一丘之貉?她干吗了她?怎么就跟成什么冤假错案里同流合污的人一样了?
“等等!”
听到身后秦柯的声音,朱巧云步伐一顿,心里有刹那的喜悦浮现。
这个秦医生,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朱巧云这样想着,还是保持着满面愁容的状态,微微侧身回头,语气悲伤低落:“您还有事?”
秦柯三两步走上来:“什么一丘之貉,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啊?夏眠怎么你了?得了,你也别在这凄凄惨惨了,这样吧,我们直接去找夏眠一起问个清楚。”
说着秦柯越过朱巧云就想往办公区域那边走。
“?”
朱巧云人都傻了,怎么三两句就变成要去找夏眠对峙一样了?
她偷偷摸摸的来找秦柯,可不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啊,只是想让夏眠家里失火罢了!
眼看秦柯就要冲到对面办公室去了,朱巧云顾不得什么,赶紧上前想去拉住她。
朱巧云丧着声音道:“不用了,大家都在这里上班,而这是我们的私事,我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不然会被领导骂的……而我也不想被人看了笑话。”
秦柯皱眉,如果说她刚才对朱巧云的莫名举动是心存怀疑的话,现在基本上就能确定对方有猫腻了。
哼,什么东西啊,以前还和夏眠是好朋友呢,现在竟然想借刀杀人,而自己在她眼里就是那把可以借的刀。
要使她,也得先问问她乐不乐意吧。
秦柯不顾她的劝阻正气凛然的道:“骂什么,现在马上就要下班了,下班时间处理私事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事要是夏眠勾搭你男朋友的话,该被人笑话的也是她,你一个正宫撕她怕什么?”
说完,秦柯还加了一句:“我这人平生就好路见不平,你既然都让我蹚进这趟浑水里了,我可不喜欢被人误会。走,我们一起去质问个清楚。”
朱巧云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小心思都被对方看得透透的了,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
早知道她还不如找那个跟她一起来的医院小实习生呢。
而这会儿备选小杨也已经从厕所出来,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走廊上自己的师父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在说什么,那女的还想伸手去拉她师父。
一时间,小杨都不知晓自己应不应该出现。
“别……”
朱巧云急得脑门冒汗,心里不断的浮现出秦柯冲到办公室之后质问夏眠时的场景。
届时自己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无凭无据的事,她刚才是看在拍摄的时候何铭那双眼睛都快粘在夏眠身上了,她气不过才想到这个法子。
这要是拿出来说,能说什么啊,别人只会觉得她多嘴,还去找夏眠老婆的朋友告状……
而办公室这么严肃地方,她要是真和夏眠闹起来了,别说夏眠,她怕自己也得写检讨送去进行思想教育。
越想朱巧云越觉得不能让秦柯去办公室里闹,她干脆扒拉住秦柯:“秦医生你干什么,你不帮我就算了,你现在还想毁了我的工作吗?”
她力气也不小,秦柯被她拉着衣服袖子,衣领都差点被扯烂。
秦柯:“什么毁了你的工作,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啊,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省得你一天到晚把事情憋在心里,苦了自己!”
后面的小杨越看越不对,这女的怎么都要和她师父打起来了,小杨连忙跑过来:“你哪位?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先松手?”
另一头新媒体的部长拿着食堂饭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穿着蓝白衬衫和黑西裤的秦柯医生,此时正被发展部的朱巧云紧紧的扯着衣服袖子。
秦柯医生举起双手拦在胸前,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连刚整齐的盘发都乱了。
可朱巧云不依不饶,依旧使劲的往回扯着她。
新媒体部长:“……?”
他不过是转身去找了两张饭票的时间,这怎么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
恰好此时到了下班时间,饭点,办公室里的人都收拾东西从角落那头出来,准备去饭堂吃饭。
谁料,她们刚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夏眠想着要找秦柯请饭,和吕子菲动作很快,是头两个出到门口的。
刚一到门口,就见远处的两人推攘在一起,还都是熟人。
吕子菲直接发出声惊呼:“朱巧云干吗呢!”
朱巧云听见声音回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几个办公室门口都有人出来,此刻一大群的就站在门边看着她们,就连夏眠也在列。
众目睽睽之下朱巧云连忙松手,无措的站好:“我……”
旁边的秦柯深深的叹了口气,捋了捋自己的衣服。
后边的小杨三两步过来,把朱巧云挤开,细心的询问秦柯有没有伤到哪里。
刚朱巧云只是一时着急的扯她衣服想拉住她而已,秦柯没什么事,只是觉得朱巧云这道行不太够,这就沉不住气了。
“没事没事,大家去吃饭吧。”
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给两位解围,招呼大家先去吃饭。
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是一个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跟村口闲话组一样盯着吃瓜,只能先三三两两的去吃饭。
“我们要先走吗?”吕子菲问夏眠。
夏眠想想,点点头,和吕子菲顺着大部队一起去了饭堂,还给秦柯打了个手势。
秦柯了然点点头。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陈生瞪了眼朱巧云,和新媒体的部长过去询问两人这是怎么了。
朱巧云手扣着指甲,心咚咚的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倒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秦柯还在这,要是秦柯一开口,她就掩盖不住了。
在朱巧云想着秦柯要是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说出来后,她应该怎么办,要不要顺着说下去吓得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发抖时,秦柯笑着开口:
“害,能有什么事,你们这儿的同志都太热情了,非得说我忙了一上午辛苦了,要请我去吃饭。我说我去饭堂吃就行了还觉得会怠慢,这不,就给大家看了笑话。”
朱巧云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秦柯,秦柯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又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起来自然极了。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她找理由,明明刚才她不是……等等,所以,刚才她是在故意戏耍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出糗?
想到这,朱巧云眼里几乎冒出火光,好不容易才按压了下去。
“这样……”
这话秦柯说得出来,陈生和新媒体的部长却不敢信,两人刚才那模样,看着可不像什么热情好客得太过的架势。
但秦柯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再问下去,免得大家都尴尬。
新媒体部长:“行了,既然秦医生想在饭堂吃那我们就去饭堂吧,我饭票也拿来了。”
陈生:“那是那是,我们饭堂的菜色也是很不错的,走走走,吃饭堂。”
说着几人笑着就往楼梯口走去,陈生和新媒体部长走在前面,秦柯路过朱巧云时,压着声音道:“就这点水平?”
秦柯确实想给朱巧云一点教训,但把事情闹大势必又会牵连到夏眠。
她们这种部门最看重的就是个人思想和纪律那些,这种事情拿出来说,不管做没做,作风问题肯定得被人诟病。
她刚只是想吓吓朱巧云,也没有说真的要借着这事闹得天翻地覆一样。
这又不是什么菜市场。
朱巧云嘴都要被她自己咬出血了,跟着几人往前走了几步,就低着头快速说自己要先回去拿手机,然后就没跟着了。
几人也没管,还贴心的让她快点来,随后就表面热闹的笑着一起下了楼。
到了饭堂的吕子菲一边拿餐盘跟夏眠排队打饭,一边好奇道:“朱巧云和秦医生有什么纠葛吗?”
她现在一想到自己刚才出来看到的那幕,都还会忍不住替朱巧云尴尬到脚趾抓地。
夏眠也很疑惑:“不太清楚。”
不过看刚才秦柯衣服都要被朱巧云扯掉的样子,两人这纠葛看来还不浅。
不止吕子菲和夏眠在好奇这件事,其他人也在议论,甚至脑补出了很多故事情节来。
这场闹剧最终在大家心照不宣之下被拂过,人总要维持表面的得体。
只是暗地里有多少版本流传就不为当事人所知了。
夏眠和吕子菲在饭堂打好饭后,刚坐下来没吃几口,秦柯几人也姗姗来到。
这会儿过了高峰期,排队的队伍不长,秦柯和小杨很快就轮到。
选好了饭菜后秦柯和两位部长说了一声,就捧着她的餐盘来了夏眠她们这桌,小杨也跟着过来。
两位都是女士,新媒体部长和陈生两人也不是非得要和她们一起。
看她们想和夏眠她们坐,而且一张饭桌就只能两两面对面的坐四个人,也就识趣的没凑过去。
夏眠和吕子菲选的位置在比较角落,周边还有根大柱子,说话压低点声音还是挺隐蔽的。
秦柯先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又评价了一下她们饭堂,最后才说到朱巧云。
吕子菲都好奇死了,忍不住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个看样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会在一起拉拉扯扯,不顾场合地点。
秦柯看了眼也睁着眼睛好奇望着她的夏眠,想了想:“还是先吃饭吧。”
免得她说出来之后,一会儿她们就吃不下饭了。
她这样说两人就以为她是不想说,于是也就没说话,只谈论饭菜和天气。
“这雨看样子要下好几天。”
夏眠开口道。
吕子菲点头:“台风好像今天下午来吧,现在只是有一点点小风过来而已,听说得有十级呢。”
他们这里虽然是内陆不靠海,不用担心出海的船只,但风大雨大的话还是很危险。
“台风这么大的话,那飞机应该飞不了了吧?”秦柯倒是想到了玉琅清身上,“玉医生昨天去的首都,本来说明天就能回来,照这天气看她得在那边多停留会儿。”
夏眠也想到了这个。
不知道怎么的,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想到好几天玉琅清都不在云城,这心里的感觉还有点奇怪。
“玉医生出差了呐。”
吕子菲问了一嘴。
夏眠点头,没多说,心里想着对方还没回她早上的信息的事,也不知道她在干嘛。
几人又说说话,最后又聊到了热感上。
秦柯:“现在这天气啊,要是到时候台风走了,到处湿润润的,又热起来,这个热感更是不得了。”
闷热的天气细菌最容易滋生了。
而且现在热感的威力还是挺恐怖的,预防针的作用有点,但也不能敢确保真的万无一失,只能说还是得做好预防工作。
夏眠想得更远一点:“我看看能不能和上面提个意见,抽空到乡下做些宣传,送送酒精和做些预防工作。”
秦柯赞许的看向夏眠。
她是医生,救死扶伤是刻在灵魂里的四个字,看到别人这么为广大群众着想,心里忍不住肃然起敬。
吕子菲也跟着点头:“现在台风天,可能也要去下面的镇看看。”
乡下有些地方很多建筑都是上了年代的,年久失修,风大雨大就很容易塌陷,每年雨季的时候都得发生几例这样的情况。
小杨听着她们聊天,眼冒星星。
三人真的好厉害,跟心怀天下一样,相比较之下,就觉得自己好像局限了,只会想着雨好大好适合睡觉。
等大家饭都吃得差不多,饭堂的人也变得稀稀拉拉起来时,秦柯才开口说刚才朱巧云找她是为了什么。
听完秦柯的陈述,小杨震惊的瞪大双眼,差点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宫斗剧,而吕子菲已经拍桌子了。
“我服了!这人要不要点脸啊?她男朋友?何铭吗?什么东西啊,她自己当个宝别以为别人都和她眼光一样低下好吧!”
“我靠,这人也太恶毒了,她竟然还想从秦医生这边下手,想搞小夏的婚姻关系?我真的要吐出来了!”
吕子菲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柯刚才说要等她们吃完饭再说了,她也是真的沉得住气。
不过她要是在刚开始说的话,这顿饭真的是吃不下去。
夏眠唇也紧抿了起来。
她原以为朱巧云偷她策划还想反咬她一口已经够恶心了,谁知道对方还能更无止境。
就像暗处里的老鼠一样,找不到机会咬她一口,就给她扔颗老鼠屎,恶心她。
吕子菲:“她是哪里来的脸啊,竟然还敢去找秦医生,我是真的服气了。”
接下来秦柯又从吕子菲这里知道了朱巧云和夏眠两人之间的事,也是被膈应得直皱眉头:“就没什么办法教训她一下吗?”
机关单位普通的办公室不能安装摄像头,加上朱巧云又没留下什么痕迹,怀疑和猜测根本算不得实际性证据,于是她就如此有恃无恐了。
夏眠摇摇头:“谢谢你秦医生。”
如果秦柯真的听信了朱巧云的话,帮她去跟玉琅清说自己在外面如何不安分,虽然不知道玉琅清信不信,但可能心里疙瘩还是有的,而自己也会因为被泼了脏水气得不像样。
朱巧云或许还想秦柯回医院多“宣传”一下,让玉琅清没脸之类的,那更是符合了她的意。
然而,她没想到秦柯完全不接招,把她明里暗里的损了一遍不说,还把她吓了个半死。
“不用说这个,”秦柯摆摆手道,“我也是见不惯别人把我当枪使,这不是利用我么,她当她是什么诡才吗,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秦柯吃完饭和小杨回医院了,夏眠到了图书室准备午睡却没有丝毫困意。
吕子菲已经躺椅子里闭上了眼睛,夏眠放轻脚步走到窗边,看着窗户上的水帘,和外面随风摇曳的树枝有些出神。
水似乎越下越大,下得人心乱如麻。
夏眠拿出手机,玉琅清还没回她消息。
应该是还在忙吧。
夏眠把手机关了,抱着手,头靠在窗户边的墙上,侧身看着外面的雨幕。
周围很安静,中午的大楼像栋空楼,大家不是回家了就是在安静午睡,角落里的吕子菲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心里忽而有丝寂寥,如春雨下的新藤一样,疯狂爬出。
总是这样。
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别人却会把恶意对准了她。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朱巧云时,她微微笑着,带着点新到一个地方的不安,看着就很青涩。
可那样的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一点点的变了。
也可能是,自己从来没认识过她。
她一直友善待人,可为什么总是得不到善意回报。
雨像是不会停歇一样,啪啪哒哒的下着。
平日里住在公寓楼上,已经很少能听见这种,雨落到地上,树叶上,拍打着墙体的声音了。
混沌的记忆里,有些远古的画面浮现出来。
夜晚,狭小的土屋,她躺在硬木板床上,旁边是熟睡的奶奶,她听着屋外的雨声,睡不着。
脑海里想的是,隔壁家的小胖今天因为不吃饭被他妈妈揍了,揍得好惨,哭得嗷嗷叫。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吓得跑回家了,她站在围墙下,却有些羡慕。
她也有妈妈,有爸爸,但他们从不会打她,也很少来看过她。
准备上一年级的时候,奶奶把她带到了城里,她才知道,爸爸妈妈不是工作很忙,是她多了一个妹妹。
妹妹躺在漂亮的摇床上,穿得粉粉嫩嫩的,像过年时街上卖的芭比娃娃一样,跟个公主似的。
她以为自己会能跟在爸爸妈妈身边,和着妹妹一起。
但妈妈说,他们太忙了,没空照看她,妈妈生她养她已经很辛苦了,希望她能懂事一点,和奶奶在一起,好好读书,以后报答爸爸妈妈。
奶奶把她带回了乡下,她不想回去,但奶奶捂着她的嘴,把她带走了。
“嗡——”
夏眠刚想到这里,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看向手机,啪嗒,一滴水珠落到了屏幕上,晕开了上面的玉琅清三个字。
夏眠随手把屏幕上的水渍抹掉,又用手背擦了擦脸,拿着手机出了外面,到了楼梯中间的平台接了电话。
“……喂?”
一开口夏眠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得厉害,她清了下嗓子,又问了声,“玉琅清?”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是我,打扰你了?”
“没有,我刚吃完饭,准备睡一下,你吃饭了吗?”
玉琅清的声音一如平日里一样,淡淡的,可夏眠却听出了让人安心的魔力:“刚忙完,现在准备去吃。”
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事说,夏眠手指无意识的在窗户上划拉着,隔着玻璃摸外侧的水帘:“首都下雨吗?”
“下,”玉琅清那边声音有点嘈杂,似乎还在外面,“下得很大。”
“嗯,”夏眠应了声,想起秦柯的话来:“那飞机,是不是不飞了?”
不飞的话,玉琅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刺啦——
夏眠刚问完这话,眼前突然电光一闪,昏暗的天被一道闪电划破,雨像是因此受到了催促一样,下得更急切了起来。
第39章
“好像是有很多航班停飞了。”
滴滴答答的水声隔着一扇窗传来, 电话里,玉琅清的声音还在。
“轰隆轰隆——”
闪电过后,是骤然的几道震耳雷声接踵而至, 像是在自己头顶炸开一样。
夏眠整个人被吓得一抖,雷声之大就连玉琅清也通过手机听到了。
“打雷了?”
玉琅清问。
夏眠悄悄的吸了口气, 远离了窗户, 躲到了墙角处, 嗯了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 夏眠能听到手机里玉琅清那边的细碎声音, 但她不确定,玉琅清能不能听到她这边的雨声。
“睡得着吗?”
隔了会儿, 看夏眠没出声, 玉琅清又问。
夏眠揉揉了眉心,她平时中午都会睡一会儿, 现在也确实是有些困了, 可她心慌慌的, 总觉得下一秒还会有雷声落下一样。
很困, 但睡不着。
夏眠眉目间全是疲倦,声音却若无其事:“睡一下就知道了,你快点去吃饭吧,都下午了, 我去眯一会儿。”
玉琅清沉默了瞬, 随后应了声好。
等夏眠想挂电话时,玉琅清忽然道:“我带了伞,也带有备用衣服。”
所以不用担心她。
夏眠微微一怔, 下一秒连自己都没发觉嘴角扬着上翘的弧度:“唔,那就好。”
电话挂了, 雷声也没再响起,好像刚刚的那几声响动只是上天突如其来的乐趣。
夏眠没关掉手机,顺手打开天气一看,一整天都表示有雨有风,中间还有一行大字:雷暴大风天气,请注意出行安全。
下雨还好说,雷暴天气航班是真的很难飞了-
下午朱巧云没来上班,办公室里还有人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八卦她怎么没来。
夏眠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专心处理工作,还抽空打了份报告,关于热感知识下乡的事。
旁边的吕子菲心里替夏眠气得够呛,恨恨的和着其他朋友用聊天软件吐槽,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工作忙得飞起。
下雨大家也都不想去外面吃了,中午邓文秋回去换衣服就没在食堂吃,晚上三人才能又坐一桌的吃饭。
邓文秋看夏眠和吕子菲两个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忍不住问两人怎么了。
朱巧云的事她来上班后也听到点风声,但具体什么事她不清楚。
吕子菲憋不住事,加上她来到发展部之后一直都是邓文秋带她,她心里早把邓文秋当成自己姐姐一样,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都说了个遍。
邓文秋皱眉,之前她有猜到点什么,只是不想插手,但没想到朱巧云的小动作这么多,还差点把她自己给作折了腿,她不禁摇摇头。
看了看夏眠没什么反应的样子,邓文秋想了想,闲聊似的开口道:“策划这种东西,其实说到底都是纸上谈兵,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实践。”
“我还记得以前有个部门的同事,要做什么新年策划吧,策划写得满分,然而一放到实践的时候,两眼抓瞎一抹黑,差点把年会都给毁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安慰两人,夏眠也没多想,只是听在耳里,吃饭的动作也没停。
吃完饭从饭堂出来,才下午六点,天已经全部黑沉下来,到了要开车灯的地步才行。
往上看,云层翻涌,黑云密布,雨滴一串接着一串,下个不停。
下了一天的雨,城市里的排水功能瘫痪得差不多,路上全是积水。
夏眠车开得很慢,很小心。
自己不小心陷进水坑里还是小事,要是溅到路过的行人才是造孽。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加上堵车,愣是快一个小时了才到家。
畅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夏眠又给自己泡了杯热牛奶,收拾完后早早的就躺到了床上,想今晚早点睡。
九点多的时候,她还没睡着,外面的雷声却开始一阵接着一阵的响起,伴随着沙沙的雨声。
很密集,像是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一样,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夏眠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声的雷声而抖动。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害怕打雷,但每次雷声响起时,她总会很不安,心悸得厉害。
就好像杞人忧天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想得太多,心情会因为天气而变得悲观。
雷声一响,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在风雨中飘扬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抹浮萍,渺小得如海中的沙砾。
闭着眼睛又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夏眠拿过手机一看,十点十几分。
她又打开了搞笑视频,可以前有滋有味的东西,在这会儿突然变得很是乏味了起来,她无趣的刷了几条,又退出了应用。
不知不觉的点进了微信,群聊里很多人在说今天这雷声一阵阵的,风呼呼的刮,感觉这次台风有点严重。
朋友圈里还有一些人拍了雷电的视频发出来,与大家一起惊呼。
夏眠呼了口气,打开了和玉琅清的微信聊天,两人的对话框最下面,还是她今早发过去的那几条信息,像是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
但夏眠知道,她有回复自己,在电话里。
这么晚了,还是别打扰她了吧。
夏眠想着又扔开手机,被子一卷把自己紧紧的包起来,像包春卷一样,被子捂着耳朵,空气不流通的被窝里,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安静。
真的好安静。
安静到,有种孤寂感生起。
乱七八糟的想着,夏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又好像没有睡着,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她迷茫的从被子里钻出来。
虽然房间里开着空调,但她卷得太严实了,整个人出了一身汗。
空调还在运转,紧闭的窗帘外还有雷声轰轰,她摸了摸自己,背后的睡衣全湿透了,枕头抚过去也是润的。
夏眠干脆坐起身,把自己的湿衣服给脱了,还不忘物尽其用的擦了擦脖颈间的汗渍。
她身上穿的是睡裙,一脱就不剩什么了。
可能睡前喝了杯牛奶,现在还有点想上厕所。夏眠眯着眼睛,揉了揉后脑勺的发尾,掀开被子下了床。
房间里开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不算太明亮,但对刚醒的人来说也足够了。
夏眠找到了自己的拖鞋,趿拉着就这样走去浴室,也没想再找件睡衣。
等手扶上浴室门把了,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着此刻紧闭的浴室门,还有里面透着的光,鼻息间缠绕着她用惯的沐浴露的香味,依稀间还能感受到里面的水汽。
夏眠不太清醒的小脑袋瓜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是,她刚没关灯吗?
下一瞬,耳边听着里面水声响起,她眼睛忽而一瞪大——谁在里面洗澡?
她不是自己在家的吗?
她家里就只有她自己,而现在她站在这里,那里边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在洗澡。
她是在做梦吗?
各种想法在心里飘过,夏眠的动作比她的理智更快,等夏眠一回神,她已经把浴室门打开了。
笼罩着蒙蒙水汽的小小浴室里,花洒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温水冲刷。
水流从她的脖颈间,蜿蜒滑落。海藻似的蓬松秀发被水打湿后凌乱的贴在白皙的肩头上。
温水荡漾而过,留下热气,氤氲着袅袅白烟,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雾气里。
是出水芙蓉,也是天庭仙子。
夏眠还没睡醒的脑袋,更迷糊了。
所以,她是在做梦是吧。
何德何能啊,她最近也没受什么刺激,怎么还能梦见仙女洗澡啊。
听见开门声音的人似乎愣了下,侧头来看她。
门外的人一脸没睡醒的傻意,眼神都是迷茫的,看她的眼神像是不认识了一样。
想来应该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浑身上下只穿一条浅橘色的内裤,就跑来看她……洗澡。
“你……”
玉琅清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门口的人走了进来,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门一关好,她就在洗漱台上的柜子里拿了根小皮筋,三两下的把头发扎好。
玉琅清的话一下子就止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扎好头发,戴上浴帽……完全没有迟疑的走过来,双手一动,揽住了她的腰。
一连串动作下来自然又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般。
直到两人相拥,夏眠蹭了蹭玉琅清的脸,才发出了一声轻叹:“唔,好暖。”
玉琅清头发已经清洗干净,自己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整个人被温水洗了这么久,皮肤温度表皮有些高。
而夏眠刚出了一身汗,身体正是散热完毕发凉的时候,一冷一热,像是正负极接触,又像熔岩汇入冰川。
夏眠头上的浴帽擦过玉琅清的脸,玉琅清竟是连躲都忘了,呆愣的站在原地。
本以为她会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可她却话都不多说半句,实力演绎人狠话不多。
以为自己在做梦的夏眠此刻仿佛换了一个做主的人格,热水哗啦啦的兜头浇下,夏眠紧闭着眼,睡出一身热汗后洗个热水澡,格外舒爽-
帮人弄干头发后,夏眠也不嫌累,乐此不彼的拿着吹筒吹着那一头秀发,只是吹吹两下,那吹筒就不只吹头发了。
到处乱吹,以为自己拿的是什么武器,嘴里还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梦里长着玉琅清脸的仙女哪里都是又香又软又精致的,夏眠直到躺在床上还不忘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恨不得偷偷的藏着。
雷声混着雨声的乐曲响了一夜,雨也下了一夜,夏眠是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突然醒的。
整个人好像骤然清醒了一样,感觉到自己嘴里咬着什么,手里还搂着一个细韧的腰肢,正和人相拥而眠。
一睁眼,嫩滑的肌肤斑驳可怜,夏眠心虚极了,启唇,怯生生的微微抬眼,对上了玉琅清熟悉的脸。
房间被窝里,光线昏暗浅薄,人的轮廓也变得朦胧,但因为靠得近,夏眠能细致的看清对方的。
又或是,她用心看清了。
此刻玉琅清睡得正熟,双眼闭合,长睫挺而翘,鼻梁看到人想上去玩滑滑梯。
夏眠悄悄后退了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没有做梦。
可能是她的动作大了些,玉琅清蹙了蹙眉,把她往自己怀里压了一下,又拉了拉被子,只是人没有睁眼,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夏眠乖乖的任她拥着,人还是傻的。航班不是停了吗,玉琅清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她上次给过她家里的钥匙,她能进来也不奇怪,她奇怪的是,首都和这里几百公里,她怎么回来的?不是还刮台风,不是还着下大雨吗?
夏眠还在想着,头顶忽然传来玉琅清沙哑的声音:“睡醒了?”
她也醒了?
夏眠大气都不敢出,想着自己不出声她可能就会继续睡。
然而,玉琅清直接低头,和夏眠四目相对。
夏眠:“……嗯。”
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应该是真的醒了。
“再睡会儿吧,”玉琅清清了下嗓子,声音里少见的透着疲惫,“还早。”
夏眠又嗯了声,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她:“不是说航班停了吗?”而且原定的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她现在像个十万个为什么。
“嗯,坐的动车。”
夏眠:“……”
她竟然没想到这个。
“事情忙完了?”夏眠又问。
“差不多。”玉琅清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又要睡着了。
动车要五个小时这样,她可能是事情一忙完就直接去赶了今晚的车回来,怪不得声音里都是疲倦。
夏眠人往上睡了点,圈住了怀里的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柔着声音道:“睡吧。”
静默了两秒,夏眠又小声问:“怎么那么着急着回来?”
“……怕你害怕。”
低低的声音,如同呢喃。
夏眠在昏暗却柔和的光线下眨了眨眼:“我害怕什么?”
“打雷。”
“……”
玉琅清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就吐在自己肩膀上,但夏眠却没有丁点睡意。
她怕打雷吗?
是怕吧,每次一打雷她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脑海里明明什么也没想,但整个人还是慌得不行。
可玉琅清,怎么会知道?
是白天的时候和她打电话感觉到了她的异常?
那也太敏锐了吧,她中午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这要是能猜出来,就太神了。
四点多醒的后果就是,夏眠快六点了才睡着,睡着之后闹钟响起她再次醒来时头像是快要炸了一样,闷疼闷疼的,整个人困倦得不行。
心里不禁发出灵魂一问:这个班,她是要非上不可吗。
或许吧。
夏眠摁着头起身,随着她的动作,被子被拉起,床上另一个人的身形也露了出来。
夏眠不经意间的垂眸一看,人都傻了。
好家伙,那些作案痕迹都是她留下的吗?她……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不应该啊
夏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夏眠一起身,拉开被子,空调努力下的冷气就跑了进来,冷得玉琅清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看她眼皮一动,夏眠吓得立刻把被子给她压好,动作之快像是要掩盖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一样。
“咳,你今天还要上班吗?”夏眠问。
玉琅清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素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揉了揉太阳穴。
夏眠瞳孔却是看得一缩,自己是魔鬼吗,为什么连手臂上都有草莓印?!
夏眠生怕玉琅清发现了她自己身上的印子,企图吸引她注意力的嘱咐了一长串:
“那你可以继续睡会儿,我收拾收拾先去上班,我十二点下班,你要是起早了可以点个外卖吃,起晚了我大概十二点半这样能把午餐买回来。”
玉琅清耷拉着眉眼,应了声。
虽然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看着还有点冷淡,可夏眠却莫名的觉得她乖得不行。
夏眠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快睡吧。”
手却是默默把她伸出来的手捉住送回了被子里,还确保玉琅清除了脑袋外身体的一丝部位都没露出来。
玉琅清撩起眼皮,看了眼夏眠,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说,夏眠这掩耳盗铃似的姿态,怪有趣的。
夏眠换了衣服进浴室洗漱,一关门,就觉得自己这浴室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怎么花洒是垂下来的,都不挂好。难道玉琅清用了之后不收拾?她还有这种犯懒的时候?
夏眠把花洒挂好。
浴巾都扔地上的吗?
夏眠认命的捡起来,想着一会儿扔洗衣机里去。
等夏眠准备拿牙刷刷牙时,看到了储物柜下的那条卷起来的浅橘色的布料,她漱口杯都没拿稳,掉在了洗漱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吓得夏眠花容失色。
这下,昨晚自己大胆又放荡的行径全部都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了,根本无法否认无处遁形。
夏眠也不先刷牙了,拼命的捧着冷水洗脸,一捧又一捧的往脸上泼,试图让自己冷静。
要不还是告诉她,那些都是梦吧。
夏眠终于洗漱好,想上个厕所,刚转身,看到那个马桶,脑海里有什么快速闪过。
夏眠盯着它眨了眨眼,最终还是迫于人体生理需求,动作一卡一顿的坐了上去,好似生怕马桶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长出刺扎她一样。
那个扯着玉琅清要求她帮自己脱毛的人,真的是她?-
玉琅清躺在床上,听到夏眠慌乱得跟被猛兽追赶一样的脚步声消失在大门口,随后是轻轻合起的一声关门声响起,知道她出门上班了,玉琅清才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真的困,昨天忙了一天,会谈一结束后又立刻打车赶去高铁站,手机里还全是秦柯发来的一大串的语音。
玉琅清第一次觉得首都和云城隔得那么远。
到了云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出租车少得可怜,她直接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她,到夏眠这已经是十二点多。
一进门,就看到她在床上跟只蚕蛹似的,卷成一团。
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
有人说,睡觉喜欢钻进被子里,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玉琅清想抱抱她,想亲亲她,可自己浑身风尘仆仆的,她受不了,更不想弄脏她,就先去浴室洗澡。
没成想,澡还没洗完,蚕蛹先自己化茧成蝶的飞了过来。
还像是庄周梦到的那只蝶子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庄周,大胆又热情,和平时完全不同。
这一扑蝶,就又闹了两个小时,中途又醒了一次。细数下来,昨天根本没怎么睡。
想到这,玉琅清咽了下喉头,起身,随意找了件衣服穿上,本想慢慢踱步去厨房倒杯水润润嗓,低头却发现床头柜上有一杯,还带点温度。
她喝了半杯,还是出了客厅,去夏眠放药品的盒子里摸出了一支凝胶,是上次她给夏眠送来的,拿着凝胶进了浴室。
过了十五分钟这样,玉琅清从浴室出来,回了床上,嗅着满满的蜜桃清甜香,继续补眠-
昨晚台风肆虐了一晚,今早出门上班路上每个角落都留下了风的痕迹。
雨终于小了一些,风也变得一阵阵的,但威力不减。
等红绿灯的时候夏眠眼睁睁的看见一个人的伞被风卷走,主人追了几步,最后放弃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小伞飞走。
路边的绿化树一夜之间都被吹断了不少的枝桠,有穿着制服的绿化工人在紧急处理。
雷电倒是消失了,就好像昨晚的狂轰滥炸似是没来过般。
天色也亮了起来,变成了灰白色。
看着远处的天空,夏眠昨天压抑了一天的心情,仿佛也随着这时的天霁,一齐明朗。
第40章
昨晚的坏天气终究还是造成了些影响, 除去对农作物的摧害,乡下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屋子在大风大雨之下还坍塌了。
目前是否有人员伤亡的消息还没整理好,夏眠一到办公室就看见其他部门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她也转头投入了工作里。
这一忙就是一上午,连朱巧云今天依旧没来她都没注意到。
想着玉琅清还在家里, 夏眠也就没去饭堂吃了, 到点快速收拾好东西, 驱车去了鼎香园, 打包了三菜一汤拿回家。
鼎香园似乎是玉琅清常吃的店, 无论是她给自己带,还是她上次自己点外卖, 吃的都是这一家。
带着外面的一身雨气, 夏眠打开家门。
往里张看,家里静悄悄的, 夏眠差点以为玉琅清已经走了, 看到鞋柜上她的鞋还在, 才松了口气。
三菜一汤呢, 她可吃不完。
应该是还没起吧,餐桌也不像被用过了的样子。
夏眠一边换好鞋把伞放伞桶里,一边想,很少能见到玉医生这么不自律的情况, 昨天自己应该是把她累到了吧。
想到这里, 夏眠心里浮现出深深的愧疚。
她当时刚睡醒,精力充沛,而玉医生千里迢迢的回来, 忙了那么久都没有休息,又累又虚的, 自己还那样折腾她,太过分了。
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到餐桌上,夏眠洗了个手,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才打开卧室门。
卧室窗帘还拉着,小灯也被人关掉了,乍一进来还以为瞬间进入了晚上般,到处昏昏暗暗,连床上起伏的弧度都看不真切。
外面也没有太阳,就算卧室门打开了投射进来的亮光也不过聊胜于无。
在这样黑漆漆的环境下,确实很适合睡觉。
夏眠凭借着记忆走到了床边,把晚上开的小灯打开。
橘黄色的亮光在灯的周围晕开,把床上的风景也照了出来。
玉琅清侧躺着,有些黑发被压在脸下,眉目宁静,还睡得正熟。
本想叫她起来吃饭的夏眠犹豫了,再配上心里的那些愧疚,更是自责。
她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把灯关了,转身想出去让她再继续睡。
还没走两步,床上的人声音有些闷的喊她:“夏眠?”
“嗯?”
夏眠倏地转身,小心翼翼的问:“你醒啦?”
“嗯。”
玉琅清似乎换了个姿势,变成仰躺。
夏眠又走了回来,但这次没开灯:“饿了吗?我打包了鼎香园的菜回来,你要吃点还是再睡会儿?”
玉琅清没回答,只是问:“十二点多了吗?”
夏眠应是。
还差十几分钟就一点了。
夏眠心里想,这个时间点起床,不知道对一向自律的玉医生来说是不是种新奇的体验。
“我起了。”
玉琅清这样说着,慢慢坐起身。
夏眠这才去又把小灯打开。
侧头看,玉琅清靠坐在床头,眼眸还轻阖着。
从夏眠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乌羽般的睫毛盖在眼下,挺翘如小扇,整个人带着点慵懒颓靡的气息,勾人得很,夏眠心不受控的跳得快了点。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她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夏眠有些不放心的走近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是温热的,没有滚烫的触感。
玉琅清缓缓睁开眼睛,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夏眠掌心里刷了一下,有点痒。
“没发烧,可能有点感冒的前兆。”
玉琅清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哑意,低低的道。
夏眠闻言,愧疚像是个麻包袋,已经把她装里面了。
肯定是她昨晚缠着玉医生在浴室里面待太久,玉医生又湿着头发,这才感冒了。
“那我们先吃饭,我一会儿给你找包冲剂喝。”
自从上次她因为打预防针生病后,玉琅清来过一次,还帮她把药品都整理好的放在一个盒子里,夏眠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家里都有什么药品。
夏眠把空调关了,把窗口开了个小口子,拉开了点窗帘,又找了件薄薄的开衫给玉琅清披上。
等玉琅清下了床进到浴室,发现甚至连牙膏都被挤好了。
她顿了下,才拿起来,洗漱。
等她洗漱好出来,餐桌上摆着用打包盒装好的三菜一汤,她的位置上还放了杯温水,夏眠正蹲在茶几边拿着几包冲剂在研究。
玉琅清瞥了一眼:“喝那包绿色的就行。”
夏眠说了声好,把其他的又收拾好放起来,拿着那包冲剂走到餐桌边:“饭后吃还是饭前吃?”
问这话的时候夏眠还在观察玉琅清。
她一起床洗漱过之后,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头发用夹子夹起,虽然还穿着睡衣,但气质难掩,看着还是清清冷冷的。
“饭后。”
夏眠点点头,收回思绪,先把冲剂放在自己手边,也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的吃饭。
玉琅清另外拿了双筷子,每次夹菜都用那双筷子夹到自己碗里,再另外拿一双吃。
夏眠看见了,有些不解。
难道她是在暗示自己,夹菜要用公筷?
可是之前两人吃饭的时候,也没需要这样,都可以一起夹的呀。
夏眠一时没明白过来,也另外拿了双公筷夹菜。
玉琅清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干嘛?”
夏眠好生无辜:“我干嘛?”
“不嫌麻烦?”玉琅清用眼神示意她的两双筷子。
夏眠抬着眼看她,也瞥向她的两双筷子,用眼神明晃晃的说,你自己不也这样。
玉琅清看懂了她的意思:“……我感冒了。”
感冒容易传染。
夏眠:“……”一时忘了。
夏眠把一双筷子搁到外卖袋子里,丢弃不用,又对玉琅清道:“没关系,这样吃就行了,换筷子太麻烦了。”
玉琅清没动,继续两双筷子换着用:“你抵抗力不强,还是小心点好。”
直到吃完饭了,夏眠才回过味儿来。
玉医生说她身体抵抗力不强,不就是在侧面的说,她身体虚吗?
她虚吗?她哪里虚了?她身体杠杠的。
吃过饭夏眠又给玉琅清端来了水,还洗了些大青枣放到水果盘上给她,这才去给她泡冲剂。
等冒着热气的冲剂也送到了面前,被伺候得明明白白的玉琅清依稀懂了,夏眠这架势,有点像在赎罪的味道。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夏眠干脆也不睡午觉了,找了包咖啡出来喝,算是提前提神。
喝完她又去把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晾出来,忙完才到沙发上坐下。
玉琅清正在看手机里的信息,手指滑过秦柯的名字时,又想起她昨天和自己说的事。
于是转头看了眼夏眠。
她捧着杯咖啡,小口小口的喝着,又摸出了一袋蛋卷,正配着咖啡吃,还一边看电视。
在吃完饭的不到十分钟里,开始了她的下午茶。
夏眠眼角感觉到玉琅清忽而抬眼看了她一下,她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扭头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出声。
最后还是夏眠先开口问:“怎么了?”
玉琅清眸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昨天秦柯去你们那拍宣传视频了?”
她这一说,夏眠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昨晚那么急着回来,大抵是因为秦柯和她说了什么。
想来也正常,两人是朋友,秦柯会和玉琅清说也不出奇。
夏眠点点头,想了想,评价道:“秦医生特别专业,视频拍得很快。”
完了又像报备般说:“我们还一起吃了食堂,不过部长给她们拿了饭票,没用我请。”
所以,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是需要请她一顿饭。
她说的这些都不是玉琅清想听的。
看夏眠不打算要说的样子,玉琅清直言问:“听说,你还有个同事,脑子有点问题?”
她一本正经的问出这个问题,夏眠却忽然有些想笑,特别是她说朱巧云脑子有问题的那句话,好似真的在讨论什么病情研究般。
原来没打算和她说这些事情的,可她既然都知道了,想必秦柯也会和她说得很详细。
四舍五入,秦柯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夏眠也就没隐瞒。
“是有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同事,以前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没想到有天她会突然出一份和我很相似的策划案,后来还使出了些恶心人的操作。”
夏眠三言两句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下,说完玉琅清还在看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就默默移开了视线。
秦柯和玉琅清说这事的时候言辞激烈,气得像是恨不得要把朱巧云解剖了一样,可玉琅清从夏眠这里听说这事的时候,她却很平静。
平静到像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玉琅清抿了抿唇,也没说话。
这会儿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就有些凝固了。
夏眠眼睛落到电视上,心神却浑然飞远,电视里放的什么她都不知道,心里想的全是,玉医生为什么不说话,她在想什么。
隔了会儿,夏眠侧头看若有所思的玉琅清,语气轻松的问:“所以,你不会是因为秦医生和你说了什么,你才那么快的跑回来吧?”
“我还没问你,你的事情真的都办好了吗?”
夏眠说这话的时候,想的是说点什么打破尴尬,说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可等她说完才察觉到不对劲。
什么为了自己跑回来之类的……像是自己把自己放到了对对方来说很重要的位置上一样。
有些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味道。
夏眠说完一咬唇,自己先垂下了眼帘,不知所措。
“事情都处理好了。”玉琅清好听的声音响起,很平静的语调,可她接着说的话却是——
“确实是因为从秦柯那知道了你的事,才回来。”
嗡——
平静的湖面,一块灼热滚烫的陨石从天降临,刺啦一声,陨石的高温让冰冷的湖水被迫沸腾,水花四溅。
夏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身体僵硬的直愣愣的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头脑发懵。
她……知道了自己的事,就连夜跑了回来……
这个前因后果意味着什么,夏眠不敢去想。
以前要说玉琅清对她好,她会把那些都归类到,两人结婚了,这是是她对另一半的态度上。
现在夏眠不太明白了,她不知道这个态度,包不包括这些。
夏眠舔了舔唇,眼神呆呆的,说出的话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试探:“回,回来干嘛,我……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玉琅清没再看向夏眠,目光焦点投回手机上。
两个人坐在同一条沙发上,一个看着电视,一个看着手机,嘴里说的话明明是在和对方说的,可就是互不相看。
“怕你半夜,偷偷躲着委屈哭。”
轻轻的声音,一字一字的飘进夏眠的耳朵里,夏眠整个人也像飘起来了一样,落不到实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笑的回玉琅清:“拜托,我今年是二十六岁的人了,又不是十六岁的小姑娘。”
玉琅清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抬眸看向夏眠。
夏眠意识到什么,也慢慢的看了过去。
她没戴眼镜,眼神看人的时候特别专注,专注到,如同一片深情的大海,里面汪洋的海水,快要让夏眠溺亡在里面。
“没有区别。”
夏眠一怔。
玉琅清看着她,继续道:“不管十六岁的你,还是二十六岁的夏眠,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夏眠想,她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她这样看着她,说这样的话,别说她了,就是路过的狗,都得……心跳加速。
夏眠嘴里还有咖啡的醇香味,带着点苦意,又有牛奶的奶香和白糖的甜,让人如同在探索宝藏一样,想一尝再尝。
夏眠跨坐在玉琅清身上,脚上的拖鞋啪嗒两声的掉落在地,无人理睬。
她双手捧着玉琅清的脸,指腹下有她微凉的黑发触感,还有弹软的肌肤。
额头相抵,夏眠看着她眼里自己的倒影,唇瓣微动。
“玉医生。”
“嗯。”
“你好会说话。”
“……”
这个吻绵长悠久,不急不缓,像是品茶一般,一小口,又一小口,抿在嘴里,含在嘴里,直到满齿留香,才咽下。
唇与唇厮磨,津液像是光泽,在四瓣唇上氲开,水声啄吸声,声声入耳。
缠绵悱恻,又黏又娇。
玉琅清的手掐在夏眠的腰上,直到她气喘吁吁的想下去时,却被人摁着坐在腿上,夹着她的腰。
“白用两双筷子了。”
拇指碾过她嘴角的水痕,玉琅清望着夏眠的脸道。
夏眠抿着嘴角上扬的唇,为自己辩解:“我身体很好的。”
说着还想咬一口嘴边的手,不过被躲开了。
玉琅清不予评价。
夏眠却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害怕打雷?”
这是昨晚玉琅清半夜睡醒时,夏眠问她为什么回来时她说的。
知道她怕打雷是其一,其二是知道朱巧云的事,两两相加,所以她昨晚非回来不可。
气氛甜得要命,夏眠却突然问这个,玉琅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什么时,她已经波澜不惊似的回了一句:“好像是听夏夫人说过,就记下来了。”
暧昧到一触即发的气氛,一点点散去。
夏眠没什么反应,只是应了声,然后看时间不早了,拿了几个青枣就又去上班了。
可能夏眠的身体底子真的不错,又或者是玉琅清已经喝了冲剂的缘故,夏眠没有被传染到,玉琅清喝了包冲剂后也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夏眠去上班了,坐在温馨的屋里的玉琅清却有些懊恼。
她揉了揉眉心,把自己的不仔细归在感冒身上,是它影响了她的思考。
之前她不知道夏眠的情况,两家见面的时候大家都其乐融融,也看不出什么,直到中秋节去了夏家,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夏眠和家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融洽。
如果家庭关系不融洽的话,她家里的人是否了解她都是一个未知数,更别说会知道她怕不怕打雷。
可她刚才,还说是崔女士说的。
夏眠可能早就在心里藏了疑问,所以刚刚才看准机会,逮着她没来得及思考的时间,出其不意的问她。
人都会有懈怠的时候,玉琅清对自己的不小心并没有多大的恼怒。
玉琅清微微放松的坐在沙发,垂下手,抚上下唇。
眠眠怎么还是那么聪明。
可爱死了-
夏眠明面上不动声色,到了车里却发起了呆来。
夏夫人,崔女士……
她会知道自己的事?她有这心思还不如去想想她的事业,还有她最爱的阿歆。
那玉琅清又是怎么知道的?
夏眠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自己是不是写了什么日记放在哪里没注意被她翻出来看到这种可能性都排除了一遍。
想不出来。
夏眠开车的时候还在琢磨,难道医生都这么恐怖,如此细心,只要有一点苗头都能推断出“病因”?
嗯……也有可能是玉医生修过心理学,自己刚动一下,就已经被她看透了内心。
可恶,她绝对不能被看透,这样跟在她面前没有穿衣服有什么两样。
在夏眠这里已经被赋予了钞能力和超能力的玉医生,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夏眠的小屋。
她回了自己的公寓,放好行李后开了车又去了医院。
请了几天假,医院里已经堆了不少的事,她也睡够了,就想来看看。
刚到医院,换上白大褂,玉琅清正带着护士想去巡房,刚一出来迎面却遇上了夏主任。
夏经安身边跟了两个医生,不知道是准备去干嘛,戴着眼镜,面上表情温和,看着就像是古代满腹经纶的儒雅夫子。
他看见玉琅清还有些惊讶。
“琅清不是请假回学校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我昨天还听说云城的飞机停了不少。”
夏经安问出这话时还在心里把玉琅清这么快就回来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这几天台风来袭,大风大雨的,从首都回来可不轻松。
是医院又接了什么疑难病例?还是有什么紧急手术需要她回来操刀?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可能要紧的事。
玉琅清白大褂如袍,垂到膝盖,两手插兜,脊背挺直如松,见到夏经安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她笑了笑,笑容礼貌但很浅淡。
“台风天,想回家陪陪小夏,忙完就回来了。”
夏经安一愣。
玉琅清说完和他旁边的两位医生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说自己还要去查房后就走了。
剩夏经安自己一个人,心里升腾起些说不清的奇怪滋味。
自己的女儿,虽然平时不会想起,但在某天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发现她不知何时起已像不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成为了别人要守护的人。
那种感觉……像是自己放在柜顶日常不会用,扔了很可惜的物品,被人突然的拿走了般。
“夏主任?”
身旁的两个医生询问似的喊了他一声,夏经安才回神。
“走吧。”
天可能就是,还不习惯而已。
和夏经安路过后的玉琅清,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也逐渐散去,只剩下面无表情。
一家三口,无一清白。
前面的玉琅清身上在冒着寒气,后面跟着她的实习护士却在心里冒粉红泡泡。
原来传闻是真的!
昨天有人在实习群里说玉医生老婆超漂亮,人见人爱,和玉医生超级配,玉医生爱得要死!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她刚才看到玉医生突然出现在医院也很惊讶,明明之前听说玉医生请了四五天的假,要回学校去处理什么学术著作的事,得好几天不在云城。
谁料,这才两三天呢,外面还在下着雨刮着风的,玉医生却回来了。
吓得她拼命的回想自己的工作是不是出了什么疏漏,惹得玉医生要回来给她收尾,原来是因为台风来了,她怕老婆独自在家害怕所以才着急的赶着回来陪老婆!
天啊,这还是玉医生,是那个看人骨头断了哭得嗷嗷叫也能面不改色充耳不闻冷酷无情的替人处理的冷面医生吗。
凉了,她现在已经不能正视玉医生了,满脑子都是什么冷酷医生在家睡觉却要老婆抱着哄哼哼唧唧的画面呜呜呜呜。
玉琅清走到病房门口,刚准备进去,一侧头,却发现跟在她身后的实习生像是失了魂一样的往前飘,都过了病房门口还不自知,依旧往前走。
“……”
“小谢?”
玉琅清拧着眉的喊了实习生一句。
实习生小谢:“?”
“!!!”
“抱歉冷医生,我走神了!”
玉琅清:“?”
什么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