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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你喜欢我?”

    叶珂的吻落在陆判的嘴唇上, 她紧紧贴着他,轻柔地舔吻他唇角的皮肤。

    唇瓣的触碰带来温热濡湿的触感。呼吸在无意识间交融。

    叶珂逐渐感觉心跳加速,体温攀升, 脸颊涌起一股灼热感。

    ——她脸红了。

    但一双手臂却依旧缠在陆判的腰肢上, 如同环抱住一个巨型玩偶般, 紧紧抱住他。

    陆判在叶珂伸手拥抱他时, 短暂地愣了一下。

    随后,他看见叶珂闭上眼睛, 扬起下颌, 十分直接地吻上他的嘴唇。

    一瞬间,他有种想把她从身上扯下来的冲动。

    但最终, 陆判只是垂下眼眸, 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任由叶珂像一只乖巧的小狗般,随着他身形的改变而被迫踮起脚,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冷静地感受着她拥抱的力度,嘴唇的温度和湿度,呼吸喷洒在他皮肤上时微热的触感。

    他在她眼睫煽动, 疑似要睁开眼睛的瞬间, 伸手扯她的头发。

    叶珂立刻痛的呜咽了一声。然后,反应十分迅速地张开嘴,重重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作为报复。

    这真的很接近于动物之间的噬咬。

    但她的牙齿不够尖利。而且很显然, 相比咬住他的嘴唇,她更应该去咬他的脖子——像野兽一样,瞄准他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叶珂始终闭着眼睛,眼睛里残留的泪水溢出, 让她浓密的睫毛变得愈发漆黑、濡湿。

    陆判神色渐沉,不由自主地伸手贴上她的后背,抓住她身上薄薄的一层布料。

    他在将她拉离自己,还是掀开她的衣服,将手探入,触碰她温热细腻的肌肤间犹疑。

    安静的卧室内,李重言就站在距离他们不到两米的地方。

    他的视线落在陆判紧紧按在叶珂背部的手上。

    叶珂刚洗过澡,夏天的夜里,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T恤和质地柔软的居家短裤。

    随着她踮起脚,伸长手臂搂住陆判脖颈,T恤下摆上移,将她一截纤细莹润的腰肢显露出来。

    陆判的手就停留在叶珂后腰上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她的身体。

    察觉到李重言看来的视线,陆判神色微沉,伸手重重拉扯身前少女的头发。

    叶珂顿时痛的叫出声来。

    她十分识时务,察觉这次陆判拉扯她头发的力度不同——一种她要是继续亲下去,她的头皮会被对方直接扯掉的恐怖感,促使她在叫出声的下一秒,便立刻松开搂着他脖颈的手,迅速朝后退了几步。

    唾液凝成的银丝,随着两人距离的拉开而崩断。

    叶珂嘴唇湿润红肿,泛出暧昧的嫣红。

    陆判皱眉盯着她的嘴唇,不明白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他刚才完全没有回吻她。更没有蠢蠢欲动、用舌头或牙齿去舔咬她的嘴唇!

    叶珂态度乖巧地站在陆判身前,在他无声的盯视中,轻轻抿了抿唇。

    陆判的脸色更沉了。

    “你喜欢我?”阴冷的质问声从头顶传来。

    叶珂张了张口:“我”

    叶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她应该点头。毕竟,她主动亲了他。

    但陆判的目光太沉,像是具有某种实质性重量,从头顶压下来,让她无法轻易承认这种心思。

    她无法点头,更无法出声应答,只能继续以一种乖巧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陆判沉眸盯着叶珂。

    五年前,在他身体健康,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侵害的时期,他便无法侵入她的脑海,探知她的意识。

    现在,在他身体受损,连其他人的意识都无法探知的情况下,自然愈发不能得知她的真实想法。

    她的目光不算坦荡,但眼神并不闪躲,乖巧地站在他身前,任由他的视线一寸一寸打量,眉头轻蹙,眼神温驯灵动。

    “你喜欢我?”陆判又问了一句,声音很沉,却让人无法辨知他的真实意图。

    站在一旁,被迫看完叶珂亲吻陆判经过的官曼曼,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她无法挣脱身上的束缚,无法出声,不能动弹,但眼珠可以自由转动。

    在视线挪移间,官曼曼看见斜对面那个叫李重言的男人阴沉的面色。

    ——他们的视线在下一秒交汇。

    李重言侧头,瞥了官曼曼一眼,目光凛冽。

    “放她走。”陆判平静的声音在卧室响起。

    他话是对叶珂说的,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直接盯着李重言。

    叶珂顺着陆判的视线转过身。不过相比李重言,她的注意力几乎立刻就被斜对面的官曼曼吸引。

    她还是想报警。

    但她刚亲了他。

    “那好吧。”叶珂在思索后说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侧的李重言蓦地冷笑了一声。

    叶珂感觉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随着李重言的这声冷笑,降低了许多。她一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迅速转过身,仰头目光疑惑地朝李重言看去。

    李重言神色冷淡地看着叶珂,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想好了吗?”

    叶珂觉得李重言似乎在生气,牙齿轻轻咬住下嘴唇,没有立刻回答。

    叶珂心里觉得很对不起李重言,她大晚上把人从床上叫过来,结果现在因为陆判一句话,又让他把人放了。

    “我不报警了。”约莫几分钟后,叶珂轻声说道。

    她有点不好意思,几乎不敢看李重言的眼睛,眼睫轻轻眨动,继续小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就这么算了。今天谢谢你。”

    说到最后,叶珂终于有了一点勇气,抬眸目光真诚地看着李重言,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李重言说:“吃饭就不必了,你把东西给我。”

    叶珂问:“什么东西?”

    李重言神色冷了下来。

    叶珂被李重言看的有点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晚上的李重言似乎要比白天更具有攻击性。她目光小心地看着她,同时,极力在脑海搜索自己是否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突然,她想到了!

    是安东。她忘了把写给安东的道歉信交给他。

    叶珂整个人轻松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说:“给——”

    她的声音卡在一个尴尬的音调上,余光下意识朝站在斜后方的陆判瞥了一眼。等目光转了一圈,再看向李重言时,轻声说道:“我明天把信给你。”

    她没有提安东。

    身前,李重言似乎耐心耗尽,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没有再等她多说一个字,直接转身离开。

    第22章 “你甚至可以让她给你生一个……

    李重言离开时, 带走了官曼曼。

    他经过官曼曼身旁,脚步没有停留,目光甚至没有直视她, 只一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如同提拎着一个没有多少重量的木偶般, 带着她, 大步走出卧室。

    约莫两三秒后,他在被月光照射的露台停下脚步, 松开抓握官曼曼肩头的手, 转过身,神色冷漠地看向她。

    官曼曼僵直的身体突然得到自由, 整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 立刻朝后退了几步,远离李重言。

    光线黯淡的露台上,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痛苦的神色——被李重言抓握的肩头一阵剧痛,疑似骨头碎裂。扭断的左手腕, 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她死死咬住牙关,抬眸、目光警惕而憎恨地看着对面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

    两人眼神相对。

    片刻后,官曼曼突然从鼻息间溢出一声轻嗤, 语气轻佻道:“你还挺听她话, 她说放人就放人。”

    李重言神色一冷。

    “你喜欢她?”官曼曼问,伸手握住自己疼痛不已的左手腕,站直身体, 侧头朝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卧室看去。

    ——从敞开的露台玻璃门和窗帘的缝隙间,可以看见那个叫叶珂的女生正站在陆判身前,在轻声说着什么。

    官曼曼只简单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再次看向李重言。

    她脸色轻松不少,盯着李重言的眼睛,迅速开口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她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贞洁烈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得到她。”

    李重言没有打断她的话。

    官曼曼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了然,语气轻巧地继续说道:“作为这次事件的报复,我会在不久后找人教训她,或者给她下药。”

    她朝李重言挑眉:“是那种最烈性的春.药。然后,我会立刻通知你。到时候,你可以像今天这样,及时出现,英雄救美。”

    “你可以拥有她,这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是基因更优秀的进化人,完全不必将自己放在和普通人类同等的位置上。我们不需要平等地对待他们,更不必强迫自己与他们友好和平相处,这不是我们的义务。”

    “所以相信我,只需要舍弃一点道德底线,你可以对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你甚至可以让她给你生一个孩子——”

    “这就是你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李重言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你是陆判什么人?”

    官曼曼没有想到他竟然认识陆判,立刻反问道:“你呢,你又是他什么人?”

    她有些紧张,眼神警惕。

    李重言语调平淡道:“我在前年一次国内军事院校与作战部队进行实战演习时,和他分到同一个小组,算是认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圣瓦,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官曼曼闻言松了一口气,说:“他受伤了,你没看出来吗?”

    “他父亲在半年前、一次以私人名义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去世,母亲前不久病亡。他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他又出了车祸,身体虚弱,所以被他父亲的旧友接到星海市养伤。”

    李重言:“他会出车祸?”

    官曼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泽,冷漠道:“当然不是单纯的车祸。他父亲估计得罪了什么人,死因十分蹊跷。不过他母亲倒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工作繁忙,常年积劳成疾去世的。至于他”

    她顿了顿,说道:“车祸后,他体内的第二套神经系统被毁。现在,差不多就是一个废人。”

    官曼曼说这句话时,眼神并不像前一刻谈论叶珂时那般轻视、或带有明显傲慢的色彩。

    显然,即使陆判身体被毁,相当于一个废人,在她眼中,也绝非叶珂那类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她眼神中有对陆判明显的觊觎。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来这里确实是为了陆判。”官曼曼话锋一转:“所以你不该多管闲事。”

    李重言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侧头、经由远处敞开的玻璃门和窗帘缝隙,看了屋内正面对面说话的叶珂和陆判一眼。

    他的视线从陆判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划过。

    尽管陆判身体呈现出极度虚弱的状态,而官曼曼泄露的信息,也表明他遭受到他父亲仇人的迫害,身体被毁,成了一个废人。

    但当李重言的目光从陆判脸上划过,那种高级进化人之间特有的危机感应、生物信息素微妙的互动,都在隐晦地提醒李重言——不要轻视这个男人。

    官曼曼见李重言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沉思,眼珠一转,问道:“我刚才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李重言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是道德底线在约束进化人和普通人类友好和平相处?”

    官曼曼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重言上前两步,高大的身形带来极强的压抑感,垂眸睨着官曼曼,语气强势道:“意思是我今晚不会送你去警局。至于你和陆判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但对别人,不该做的事你别做,不该有的心思,也最好趁早打消。”

    官曼曼闻言,脸色迅速变化,嘴唇却紧紧闭着,没有立刻回应。

    李重言沉眸看了她一眼,不想在这里继续和她浪费时间,径直转身离开。

    他迈步走到露台边缘,脚尖点在露台护栏借力,身形凌空而起,在夜色中,转瞬越过高空的十数米距离,回到隔壁自家住宅。

    直到李重言身影消失,官曼曼才恶狠狠“呸”了一声,骂道:“孬种,连喜欢的——”

    话未说完,她像是隔空遭到某种无形的重击,身体瞬间朝后倾倒,越过露台护栏,直接从三楼跌落下去。

    *

    隔壁李家。

    二十分钟前,李重言收到叶珂信息离开后,颜晔雯在卧室独自待了一会,随后,打开卧室房门朝楼下走去。

    她在廊檐下找到钱婶。

    别墅区位于市中心,闹中取静,小区内公共绿植多,每套住宅又带前后花园,到了夏天,虫蚁便比其它地方要多,需要点香驱蚊防虫。

    这工作一直是钱婶在做。

    夜里九点左右,她按照惯例将庭院各处燃烬的香替换成新的,正准备回房休息,便在檐廊下遇见穿着一件睡裙的颜晔雯。

    钱婶惊讶道:“小颜,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颜晔雯笑笑,说:“我有事找您。”

    “什么事啊?”

    “和重言有关。”颜晔雯走到钱婶身前,神情坦荡,直言道:“我想知道他和叶珂是什么关系?”

    颜晔雯对李重言有某种信任。她不认为李重言和叶珂有任何暧昧,甚至于在他说出那句“我出去看看,她找我估计有事。”时,能从他并非说笑的语气中,迅速判断出事件的严重性。

    ——她猜叶珂应该遇到了某种麻烦,以至于需要请求身为进化人的李重言帮助,所以才主动提出是否需要自己一同前去。

    虽然男女有别,并且是在夜里,但颜晔雯不认为李重言会背叛她。

    他会恪守分寸,保持距离——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距离。

    这倒不是因为颜晔雯自信李重言有多爱她,以至于一定会对这段关系保持忠诚,而是出于对李重言的了解。

    但也因为太了解了。

    她看出他不对劲的地方。

    李重言对那个叫叶珂的女生,有某种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在意”。或者说是某种客观存在,但在主观上,却不曾直面、未曾深入剖析的情绪。

    傍晚时分,在她问钱婶:“你是指安东的女友吗?”,率先回答她的是李重言。

    他说:“他们已经分了。”

    语气很淡。

    但他完全不必代替钱婶回答。他不是一个会过多关注他人感情动态,甚至于即便知情,也懒怠于谈论的人。

    这之后,在钱婶准备给叶珂送饭时,李重言阻止了她。

    钱婶的行为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妥。但这是一件很微小的事,不会对两家的关系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但他还是留意到了。

    还有夜里看见叶珂来电和短信时,他暗沉的脸色——颜晔雯最初以为他是因为情.事被打断而不满,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那并非是不满,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他确实有在生气,但不仅于此。

    微抿的唇角,眼底暗沉但转瞬即逝的神色,短暂停顿的动作,这一切都太过微妙,以至于颜晔雯对李重言的认知有了某种割裂感。

    她感到有点陌生。

    “钱婶,叶珂是重言的前女友吗?”颜晔雯语气认真地问道。

    “怎么会?”钱婶最初听颜晔雯问叶珂和李重言是什么关系时,还有些惊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听她这么问,立刻笑着否认道:“没有的事。”

    “叶珂和重言没有谈过恋爱。这一点,我是可以保证的。而且重言离家早,十五六岁就去了猎鹰军校,一年几乎回不了几次家,和叶珂更没有什么来往。”

    颜晔雯说:“那就是在那之前。”

    她语气平淡,不含丝毫恶意。

    钱婶:“”

    “小颜,你和重言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颜晔雯笑着道:“钱婶,你放心,我和重言没有闹矛盾,也没有任何误会。我只是想知道他和叶珂是什么关系”她顿了顿,补充说:“我是指在他们的青少年时期,他们来往多吗?”

    钱婶盯着颜晔雯,眉头轻轻皱着,眼中带着明显的忧虑。

    但见颜晔雯神情坦荡,话语中的好奇多于怀疑,想了想,便直接说道:“不可能没有来往。”

    “两家是邻居,叶珂生母和太太关系又一向很好,李重言和叶珂年纪相差不大,两个人性格上也都没什么大问题,十几年邻居做下来,不可能没有任何来往。”

    第23章 “这是秘密吗?”

    相比颜晔雯特指的青少年时期, 钱婶对叶珂和李重言关系最深刻的印象,是在他们小时候。

    ——距离两个小孩第二性征发育至少还有好几年,是很纯洁的时期。

    有一年, 李重言生了重病,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院后, 得到医生首肯, 终于可以回家休养。

    他身体过于虚弱,因此回到家后, 继续长时间卧床不起。

    叶珂误以为李重言会死, 在他床前嚎啕大哭。

    她哭了整整三天,谁劝也不听。直到李重言可以下床走动,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小鹿般的眼睛, 好奇地盯着他半响,确认他距离可怖的死亡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后,才放下心,走到他身前, 握住他的手,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是赵金杰给叶珂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他告诉叶珂,死亡正在接近李重言。

    当叶珂守在李重言床前嚎啕大哭, 并且回到家后, 依旧无法止住哭泣时,赵金杰就搂过妻子叶芝的腰,在她耳边, 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看,她很相信我,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她就听了进去。她觉得李重言一定会死。她看上去吓坏了。”

    “卑鄙。”

    “是卑鄙。”赵金杰冷笑道:“玩弄一个小孩单纯的心灵不会给我快感, 但谁叫她是你带回来的孩子。”

    “叶芝,你太容易心软。而叶珂又太过弱小,可以被轻易伤害,却不具备任何反抗能力。最重要的是,她很信任我。但你知道,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父亲。”

    “她只能依赖你。”

    赵金杰说着,轻轻转动叶芝的身体,引导她去看楼下客厅依旧抽噎不止的小女孩,又俯身亲吻她的唇角,触碰她温热细腻的肌肤,柔声道:“所以你要好好表现。”

    李重言和叶珂自这次事件后,关系愈发亲近。

    在易尧和桐月父亲病情好转,他们搬回自己家中居住,或者周末,桐月和易尧需要去医院陪伴重病的父亲,不在叶珂身边时,叶珂通常会去隔壁找李重言。

    在得到父亲或者母亲的首肯后,她会走到隔壁,摁响门铃,问住在隔壁的大人,李重言在不在家?她可不可以进来找李重言玩?

    大多数时候,叶珂不会被对方拒绝。

    即便偶尔李重言不在家,或者正在忙,她也会被前来开门的大人请进家里,在客厅看上一会她喜欢的动画片、吃点零食,或者去花园,和他们一起打羽毛球。

    有时候,临近晚餐时间,在征得叶珂父母的许可后,她甚至会被邀请留下来,和他们一家共进晚餐后,再回家休息。

    叶珂去李重言家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某次,她找到机会,和李重言单独在一起时,她十分诚实地将偷听到的真相告诉了他。

    “我爸爸骗我,说你要死了。”

    这句话十分突然地从年幼的叶珂口中说出,她眼睛盯着李重言,解释道:“所以我一直哭。”

    “”李重言说:“有时候,大人是会开一些很过分的玩笑。”

    “不是玩笑。”

    叶珂耳力极佳,只要集中注意力,静下心,她可以听到一些她平时不曾注意到的声音,刻意压低的谈话声、痛苦的呜咽、亦或是某些她无法理解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叶珂在李重言的目光中,慢腾腾说道:“他让妈妈要好好表现。”

    李重言:“谁?”

    叶珂:“我爸爸。”

    李重言闻言,尚且稚嫩的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他只比叶珂大两岁,还无法理解其中的奥秘,只隐隐察觉这不对劲。至少,这不会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他看向叶珂。

    而叶珂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正安静地盯着他,似乎在等他回答,又或是出于礼貌,习惯性在谈话时看向对方的眼睛。

    “叶珂”李重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隔了一会,他问道:“这是秘密吗?”

    叶珂想了一下,轻轻点头,说:“易尧和桐月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他们。”

    “那就先不告诉他们。”

    叶珂没有立刻同意,她看向李重言,眼神懵懂中又满是疑惑,半响,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字一句说个不停:“我有时候,会听见我妈妈哭。她说,她后悔和我爸爸在一起了,她想要出去工作。”

    “我爸爸让她乖一点,说家里有三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她应该待在家里。”

    “我妈妈在校期间,有做过一段时间的实验室助理,是很厉害的那种。她喜欢工作。”

    李重言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很不对劲。

    好在叶珂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今天来,是特意来向他解释的,她说:“我其实不爱哭。”

    她在撒谎。

    事实上,她是一个爱哭鬼。

    被玫瑰花刺扎到会哭,跌倒会哭,看动画片也会哭,被狗追咬更会痛哭一整天。

    不过李重言没有拆穿她。

    李重言毕竟比叶珂年龄更大。渐渐的,也比她更早知道一些属于成年人的辛秘。

    时间流逝,在某一年一个十分平常的日子,赵金杰看见叶珂和李重言并肩坐在树下,叶珂靠在李重言肩头睡觉,阳光被树叶切割,细碎的光泽落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赵金杰遥遥看着两人,片刻后,迈步朝两人走去,在距他们身前两步远处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唯一清醒的李重言,似笑非笑道:“你喜欢她吗?”

    “她很可爱,而且以后会长的很漂亮,等到了法定年龄,你们可以结婚。”

    赵金杰说着,目光落在叶珂青涩美丽的脸上,补充道:“当然,她现在就很漂亮,她已经开始收到学校里的男孩子写给她的情书了。”

    李重言没有说话。那时距离叶珂因为他卧床不起、在他床前痛哭,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他已经清晰地意识到某些他过往不曾理解的事情——比如,叶珂母亲一直想和赵金杰离婚,她是被迫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

    李重言脸色略微有些发沉,但相比站在他身前,身形高大健硕、神色隐晦的赵金杰,他依旧显得十分青涩。

    赵金杰打量着李重言的脸色,语气平静道:“我觉得相比学校里那些轻浮或者别有用心的男生,你对叶珂而言,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我们两家是邻居,叶珂和你在一起后,不会离开太远,毕竟她母亲一直放心不下她。”

    李重言终于弄清楚赵金杰的真实意图——他不希望叶珂在成年后,离开这个家,因为他需要借由控制叶珂,而达到禁.锢妻子叶芝的目的。

    ——他希望叶芝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关系。

    但李重言没有立刻出口反驳。

    这或许是因为赵金杰是一位气势强大的长辈,又或许是李重言清楚自己无法帮到叶芝母女。

    即使是叶芝的好友安慧,也无法帮助叶芝逃离赵金杰的监视——除非她愿意承担两家彻底撕破脸皮,以及赵金杰不顾一切地疯狂报复她的举动。

    总之,在那一刻,李重言没有反驳。

    这很不对劲。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你是高级进化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赵金杰看着李重言,低声诱哄道:“这意味着你可以轻易掌控她,可以对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叶珂是在约莫半个小时后醒过来的。那时,赵金杰早已离开。

    她睡的迷迷糊糊,醒来后,下意识伸手搂着李重言的脖颈,像小猫一样,半眯着眼睛,用头轻轻蹭他的肩头。

    “我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李重言说。

    “我还想睡。”

    叶珂说,闭上眼睛,继续枕着李重言的肩头,少顷,脑袋一点,整张脸砸在他的胸口。

    夏天,她温热的鼻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洒在李重言胸膛的皮肤上,他没有伸手回搂她,但也没有将她叫醒。

    这很不对劲,李重言想,他不明白赵金杰为什么要向他说那些话。

    他不会这么做。

    他在叶珂第二次醒来后,试探着问她家里的情况。

    叶珂说:“他们最近吵的很厉害,我妈妈甚至从家里搬了出去。”

    李重言问:“你爸爸晚上在家吗?”

    叶珂摇头。

    自从妈妈从家里搬出去后,爸爸便很少回家。易尧和桐月最近又都回到自己家居住,现在家里,只有叶珂和几名住家佣人在。

    想到这,叶珂不由得伸出手臂紧紧搂着李重言。

    夏天,两个人的衣裳都穿的十分单薄,叶珂身体的温度很快传到李重言身上。某个瞬间,他甚至能察觉到她身体青涩的曲线。

    “叶珂。”李重言低声唤道,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正在逐渐变得艰难。

    “我想要去海边。”叶珂突然说。

    话题转的太快,李重言怔了几秒,语气自然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叶珂说,又立刻开始反悔,“或者明天?”

    “我想买几条新裙子,还有去海边穿的衣服”她像是还没睡醒,想到哪说到哪,絮叨半响,又突然抬头,问李重言:“你会游泳吗?”

    “会。”

    “那你教我。”

    “可以。”

    “在海里——”

    “应该在室内泳池。”李重言说,“在室内会更安全。”

    思索几秒,他建议道:“你应该请一个专业的游泳教练教你。”

    “你不可以教我吗?”叶珂问。

    李重言对上叶珂的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天真,带有明显的疑惑。

    他突然想到前一刻赵金杰说的话。他在心里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叶珂时,T恤的下摆突然被她轻轻扯了扯,于是点头,说:“可以。”

    叶珂低低应了一声,从手臂搂着李重言的脖颈,改为搂住他的胳膊。

    李重言想让叶珂把手松开,但他最终没能成功将这句话说出口。

    ——叶珂太爱撒娇了,而且她总是习惯性搂着身边的某个人,像一只因为社会化太好,而格外黏人的小猫。

    叶珂似乎又要睡过去。

    李重言主动找她聊天,试图让她保持清醒,“你继续睡下去,晚上会失眠。”

    “没关系。”

    “你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叶珂睁开眼睛。

    李重言:“你父母。”

    叶珂脸上的表情顿时显得有点难过。

    他们都记得那个“秘密”。

    “他们有打架,我看到床单上有血,还有”叶珂神色迟疑。

    李重言立刻说:“你不用继续说下去。”

    叶珂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缓缓坐正身体,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李重言。

    李重言:“怎么”他的语气再次变得艰难起来:“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叶珂一双纤细的手臂搂着李重言的胳膊,皮肤相贴的部位,在树下的阴影中逐渐升起几分燥热。她盯着李重言,声音带着少女的娇软和赤诚:“李重言,你真好。”

    赵金杰和叶芝在外人眼中是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即便是长时间居住在赵家的桐月和易尧,也未曾发现两人相处时微妙的不和谐处。更遑论赵金杰和叶芝私下相处时,压抑抵触的氛围。

    叶珂进入青春期后,已经不会在刻意偷听父母的对话,留意他们私下相处时的情景。

    但她知道,那是一种不健康的关系,一种需要扭正的感情。

    叶珂没有将她多年观察得到的信息告诉桐月和易尧。但她需要有人分享。

    这个人是李重言。

    “李重言,你对我一直很好,而且我可以相信你,对吗?”叶珂问道。

    她的眼睛和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像行走在雾气弥漫的森林中的鹿,纯澈、天真,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李重言缓缓点头,“你可以信我。”

    他正要将赵金杰说的那番话告诉叶珂,她便再次朝他靠拢,身体紧紧贴着他,同时蜷缩起双腿,试图将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李重言在迟疑几秒后,将手轻轻搭在叶珂的肩头。

    他想象,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不是一个开始展露身体曲线的少女,而是一只身体柔软温热的小猫。

    叶珂却突然出声问道:“那以后,我让你做的事,你都会做吗?”

    她得寸进尺,又天真无邪,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这些话。

    李重言没有回答。

    第24章 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什么……

    那天过后, 叶珂开始在一个专业的游泳教练的指导下,学习游泳。

    李重言偶尔会去游泳馆看她。

    除此外,李重言在某次私下和母亲安慧单独相处时, 第一次正式向她询问叶芝和赵金杰的事。

    ——他没有提赵金杰对他说的、有关于叶珂的话。

    安慧的回答是:“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 而给我带来麻烦。”

    其实不止是麻烦。自从察觉叶芝和安慧交好后, 赵金杰便一直警惕、防备着安慧。

    而叶芝又是一个不喜欢为他人带来困扰的人, 早在几年前,便拒绝了安慧的帮助, 试图仅仅依靠自身, 从这摊婚姻的泥沼中抽身。

    李重言在那次交谈后,开始格外留意隔壁的动静。

    他在叶芝从公寓搬回家中居住时, 试图私下接近她。

    他没有成功。

    赵金杰将叶芝看的太严, 像对待一个珍宝,又像是对待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囚犯。

    李重言可以想到,将年幼的叶珂弄哭,从而威胁叶芝, 已经是赵金杰做过的最温柔的事。至少他没有真的伤害叶珂

    游泳馆内。

    李重言看着叶珂抓住两侧扶手,顺着延伸进水中的阶梯,从泳池走上来。

    她已经学会了游泳, 最近几天, 一直泡在水里。

    李重言看着叶珂朝他走近,她穿着一件连体式泳衣,是偏保守的款式, 但身体的曲线依旧被紧实的布料清晰地勾勒出来,同时,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完全显露在空气中。

    李重言觉得她或许又会像一只小猫般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走近时, 稍稍朝一旁挪了挪,试图拒绝她。

    叶珂没有察觉到李重言的动作,走近后,她伸手拿起丢在一旁的浴巾,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然后将浴巾披在身上,紧挨着李重言曲腿坐下。

    她坐姿十分乖巧,和年幼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

    她湿漉漉的脚掌将地板打湿,水珠顺着小腿肚的曲线坠落在地,一滴一滴,在阴影下,逐渐汇聚成两滩小小的水洼。

    李重言逐渐感到一种令人难耐的微妙的感觉,他眉头紧皱,有些焦躁地挪了挪身体。

    正在发呆的叶珂留意到他的动作,转头朝他看来。

    她的眼神因思绪的放空,显得乖巧、无害,同时,又像是清澈的漩涡,试图将被她注视的人,吸引进她心底深处。

    她嘴唇动了动。

    李重言赶在她出声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海边?”

    叶珂一怔,思索几秒后,说:“过段时间。”、“我现在不想离我妈妈太远。”

    他们所在的游泳馆就在小区内,距离叶珂家只需步行两至三分钟路程。

    这确保叶珂可以随时赶回家。

    至于为什么要着急回家,以及赶回家后要做什么,她没有说下去。

    但他们心知肚明。

    李重言沉默下来。

    尽管他试图向叶芝提供帮助,但和赵金杰相比,他太过年轻,以至于在成年男性强悍的气势、压倒性的优势下,无法做出任何有力的举动。

    他需要时间。

    时间会让人成长。

    而在那天到来前,他需要持续不断地进步,以确保在成年后,有足够的实力站在赵金杰面前。

    李重言在叶珂偏头靠在他身上时,隐隐明白了那天赵金杰为什么要对他说那袭话。

    这并非是因为两家是邻居,又或是赵金杰认为李重言是对叶珂而言更好的选择。

    ——他之所以说那些话,单纯是因为他希望李重言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

    这会让势态变得更安全、稳固。

    李重言清楚赵金杰的别有用心。但他并不赞同。

    他不会这么做。

    他在某天深夜,接到叶珂的电话后,将她接到自己家中。

    赵金杰和叶芝之间,正在发生一场专属于成年人的战争。

    叶珂被打斗、咒骂声吵醒,她无处可去,只能去找李重言。但这次,她没有摁响门铃,因为时间已是深夜,安慧和其他人早已睡去。

    李重言将叶珂从隔壁接到自己家中。家里有多的客房,但不知道为什么,李重言还是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叶珂十分自然地睡到床的正中央。

    夏天,床上只有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轻易将她侧躺时的身体曲线勾勒出来。

    她看向站在床前的李重言,问:“你要睡在地上吗?”

    李重言足足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想,她或许又是在电视上,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情节,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毫无逻辑的话。

    他压低嗓音应了一声。

    然后,伸手关掉昏黄的壁灯,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叶珂逐渐变得绵长平缓的呼吸走出房间。

    他在隔壁客房睡下,又在翌日天蒙蒙亮时醒来。

    他要赶在佣人起床工作前,将叶珂送回隔壁。他不希望引来任何误会。

    叶珂被他强行叫醒。她只穿了一条睡裙,纯白色,棉麻质地,一晚过去,布料上满是褶皱。

    她睁开眼睛,眼底带着一丝水润的红色,神情因迷糊而稍显沉默。

    “我不能再睡会吗?”她突然问道。

    李重言正在寻找披巾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用来遮挡她肩头大片裸.露的皮肤,以及胸前可疑的凸起,听见她的问话从身后传来,他怔了一下,说:“等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可以继续睡。”

    他没有找到披巾或者别的装饰性布料,而让她穿上自己的衣服,会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奇怪。

    朝阳即将升起,再过十分钟,厨师会起床工作。

    李重言转过身,目光始终保持在叶珂锁骨上方。

    他迈步朝她走去,伸手抓住她垂落在肩后、如同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她头发的触感细腻柔软,如同一袭上好的黑色缎带。他正试图将这片黑色移至胸前,头发的主人便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他感到自己被紧紧抓住。

    叶珂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松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你可以抱我回去吗?”

    李重言赶在天亮前,将叶珂送回隔壁她自己的卧室。

    他没有走大门,而是从顶楼一跃而起,到达隔壁三楼露台,再顺着楼梯下至二楼,按照记忆,进入她的卧室。

    她在床上睡下,薄毯搭在她身上,在黯淡的光影中,留下一个简单的人形轮廓。

    李重言从叶珂卧室走出,安静而迅速地沿着走廊朝前方楼梯口走去,却在下一秒,遇见赵金杰。

    赵金杰眼底带着被酒精熏染出的红色,脖颈上有指甲抓绕的血痕,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显得阴沉而浮躁。

    骤然撞见李重言,他行走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远处叶珂紧闭的房门,语气直接地问道:“你昨晚睡在这里?”

    “我送叶珂回来。”李重言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说:“她昨晚和我母亲在一起。”

    赵金杰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哼笑了一声,转而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问道:“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他是指那日午后,在叶珂靠着李重言肩头沉睡时,他私下和李重言说的有关于叶珂的一席话。

    李重言没有回答。

    他清楚,赵金杰诱哄他的言行,只是为了建立一个联盟。

    赵金杰将叶珂和李重言逐渐变得亲密的关系看在眼里。他未雨绸缪,知道只有当李重言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时,他对叶芝的掌控,才会变得安全稳固。

    但李重言不会这么做。

    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什么是不正确的事。

    他成长在一个健全、温馨的家庭中,他母亲安慧甚至因为家庭背景的强大,在婚姻生活中占据明显优势的地位。

    他清楚一段健康、正常的两性关系是什么样。

    李重言的视线从赵金杰脖颈上、明显被指甲抠挖出的血痕上掠过,眉头一皱,心里隐隐为叶珂感到难堪。

    他希望叶珂醒来后,不会留意到她父亲身上的痕迹。

    某些知识,从学校开设的生理课上学会,会比从父母的争斗中学会更好。

    李重言没有理会赵金杰富有深意的目光,他越过他,大步离开。

    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事。

    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第25章 时间会改变一切。

    ——叶芝失踪了。

    当李重言从钱婶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 他第一时间去到隔壁找到叶珂。

    叶芝的离开让那个家迅速变得混乱起来。

    赵金杰为了寻找叶芝,短时间内,能找的关系都找了, 但无论是报警, 还是雇佣私家侦探调查, 都没能得到叶芝踪迹相关的任何有效信息。他变得暴躁易怒, 疑心病严重,甚至因此迁怒安慧——他怀疑是安慧在暗中帮助叶芝。

    两家因此交恶了一段时间。

    李重言没想到他仅仅离开三天, 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他找到叶珂时, 叶珂的表情虽然有点难过,但人并不慌乱。

    她这几天一直在床上睡觉, 似乎在借此逃避母亲失踪, 以及父亲因此变得暴躁多疑的事实。

    她看上去

    李重言站在叶珂床前,借由窗外射入的自然光线细细打量她。

    察觉他的到来后,她慢腾腾从床上坐起,一袭薄毯被她笼在身前, 她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略有些迷蒙,明显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她看上去并没有李重言预想中的糟糕, 反而因为充足的睡眠, 显得皮肤细腻光滑,精神饱满。

    李重言视线缓缓从叶珂脸上掠过,低声问道:“你这几天有准时吃饭吗?”

    叶珂轻轻点头, 抬眸看向他,语气好奇地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李重言说:“去了一趟圣瓦,我外公希望我选择格林军校,但格林军校离星海市太远, 相比之下,我更属意猎鹰军校。所以我去圣瓦,亲自和他谈了谈。”

    叶珂听的并不专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对军校什么的并不在意。

    李重言目光盯着叶珂的同时,细细倾听屋外走廊的动静,确定没有人偷听后,他语气突然却又十分笃定地问道:“你知道你母亲的去向对不对?柒留流巫灵拔巴尓雾”

    叶珂抿紧嘴唇。

    她望向他的眼神十分坚毅,拒绝他探寻叶芝下落的态度明显。

    李重言从叶珂的反应,确认叶芝并非无故失踪,而是有预谋地离开。

    他心里没有太多想法,语气平静道:“你父亲现在还没有怀疑你,但如果有一天,他开始向你询问你母亲的下落时,你不该是现在这副表情。”

    叶珂一点就通,闻言,眼神立刻就有了变化,但嘴唇依旧紧紧抿着。

    李重言朝她走近。

    叶珂抬起眼帘、目光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没有任何防备地倒头再次睡下。

    她并不慌乱。但有点难过,感到生活失去目标,缺乏恢复正常生活节奏的行动力。

    但她的沮丧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赵金杰在寻找叶芝未果后,开始游离在这个家庭之外。他的踪迹变得难以寻觅,没有人知道他在不回家的日子里,具体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事。

    至于家庭生活中的琐事、人员管理,他更是一概放任不管。

    这导致家中的佣人、司机、保镖,因为女主人的离去,以及男主人迟迟不露面、不发工资的行径,而陆续选择离职、另谋生路。

    偌大的三层独栋别墅,因为人员的一一离去,迅速变得空落起来。

    叶珂不得不赶在家中最后一位佣人离职前,设法找到赵金杰。

    赵金杰给了叶珂很大一笔钱,让她开始学习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

    好在叶芝的突然离去,丢下的不仅是叶珂一人,还有桐月和易尧。

    那时距离易尧父亲去世,已有三年时间。他在三人中最为年长,又早早经历了一些事,性格成熟温柔,几乎在叶芝离开不久,便迅速替代她的角色,有条不紊地开始操持起叶珂和妹妹桐月的生活。

    他是叶珂精神上的支柱,让她迅速找到生活目标,恢复正常生活的节奏。

    李重言发现叶珂再度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她眼睛盯着一个人时,专注的目光,像绚烂的朝阳,毫无保留、又不容丝毫遮掩地显露出来。

    她乌黑的眼瞳中映着易尧挺拔瘦削的身影。

    但和她赤.裸、专注的目光不同,她整个人乖顺地坐在篮球场边的阶梯上,双腿曲起的弧度标准,大腿上放着一盒自制的寿司,和一瓶未拆封的矿泉水。

    她盯着易尧的一举一动,直到中场休息时,易尧身边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一个女生。

    李重言顶着一身热汗走到叶珂身前,他的目光从高处落下来,打量她脸上的神色。

    她眼中惊愕、茫然、痛苦等神色一一闪过,直到最后,她紧紧咬着牙关,目光倔强地看着远处举止亲密的两人。

    她显然很痛苦,脸上挣扎的神色明显,眼底有水意漫出。

    但目光始终看向前方。

    她没有发现李重言就站在距离她两步远处,正安静地注视着她。

    直到下半场开始,李重言没有上场,而是以身体不适为名义,在叶珂身旁坐下,和她一同观赛。

    叶珂转头看了身旁的李重言一眼,眼睛因水雾而显得柔软、湿润,细腻光滑的面部皮肤,在夕阳的余晖下,带上昏黄的柔色。

    李重言盯着叶珂,面无表情。

    他审视内心,同时怀疑坐在身旁的女生,和记忆中的少女并非同一个人。

    是谁在制造假象?记忆被现实割裂,连感受也变得不再真实。

    “你最近怎么样?”李重言听见自己问。

    叶珂嗓音很软,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还可以,虽然家里只有一位佣人,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她语气太过温软,让李重言怀疑刚才看见的,她脸上挣扎的神色,眼底的嫉妒与痛苦,只是他的幻觉。她朝他靠近,因为身高的差距,肩膀抵着他的胳膊。夏天,身体接近的部位,体温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对方身上。

    ——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在无意识依赖他。

    他们之间显得很亲密。

    但她的眼睛一直望着球场上的易尧,目光专注,双手紧握着放在腿上的矿泉水瓶。

    李重言看着她,目光像在解构一道神秘、并且具有明显欺骗性的世纪难题。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再次见到叶珂,是在距离那场球赛约莫半个月后。

    依旧是在小区的篮球场上,李重言时隔半个月,再次进入场地。

    叶珂出现在篮球场外,双手空空,像是路过。但她没有移动脚步,并且一双眼睛专注而小心地盯着场内的易尧。

    她像是一片被烈火燎原的野草,潦草,可怜,又十分倔强。

    她很青涩。

    李重言从上次那场球赛后,便没再见过她。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有意识与她疏远。

    但当球赛结束,叶珂悄悄避在一旁,看着易尧和那个女生一同离开。隔着一段距离,她的目光似乎从女生手腕上的银质手链上扫过,随即低下头,皱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李重言打量她片刻,在一种莫名的情绪驱使下,迈步朝她走去。

    他在她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形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下,语气却显得低沉平常。

    “你喜欢那条手链?”

    叶珂抬起头,李重言这才发现她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垂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我买来送你。”

    “我不要!”叶珂眼睛里满是泪水,视野模糊,盯着李重言,哭着大声说道,“我不要你送的,我要易尧送的!!”

    她情绪崩溃,声音带有浓重的鼻音。

    李重言知道,叶珂的视野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他。

    但当她哭着望向他时,他却第一次觉得她的眼神是那么认真,目光专注到近乎有种毫无道理的冷酷。

    *

    夜里。

    李重言回到卧室,没有见到颜晔雯的身影,便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来到一楼客厅。前方隐约传来嗓音熟悉的谈话声。他没有停留,迈步朝声源处走去,步伐很大,走动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别墅廊檐下亮着昏黄的灯光。

    夜风将钱婶的话,一字一句传入暗影中的李重言的耳中。

    他停下脚步。

    “没有的事。”

    “叶珂和重言没有谈过恋爱”

    “”

    李重言在钱婶的叙述中,思绪有片刻的发散,随即,他眉头一皱,脸色隐藏在深重的暗影下。

    钱婶的说话声仍在继续。

    她在否认颜晔雯的猜测,话语中有种长辈特有的笃定。

    李重言等两人聊完,钱婶转身离开,方才迈步走出大门。

    颜晔雯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不免有些惊讶,她问:“事情处理完了吗?”

    李重言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告诉她。

    廊檐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眼神对视,在接下来约莫两三分钟内,他们互相都没有出声。

    直到李重言开口否认了钱婶的话,说:“她说的不完全正确。”

    “我以前可能喜欢过她。”

    “以前?”

    “很久之前。”

    李重言说这句话时,脑海中闪过年少的叶珂哭着看向他,大声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送的,我只要易尧送的!!”模糊画面。

    他朝颜晔雯走近,在她身前停下,脸上是值得信任的、沉稳严肃的神情。

    “五年前,或者更早。”他看着颜晔雯,说道。

    对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五年确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时间跨度。

    当年,在叶芝困顿于赵金杰强势的态度、严格的监视,李重言试图向她提供帮助,却因为太过年轻,在成年男性强悍的气势、压倒性的优势下,无法做出任何有力的举动时,曾对自我进行一番审视。

    他清楚地知道,他需要时间。

    时间会让人成长。

    五年过去,李重言确实有了足够大的变化。

    他没有顺着钱婶的话,否定五年前自己青涩而微妙的感情,而是借此机会,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

    颜晔雯语气温和道:“为什么说是可能?”

    “因为确实过去太久了。”

    李重言伸手揽住颜晔雯的腰,带着她朝屋内走去。很快,他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问道:“你在圣瓦时,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陆判的年轻人。”

    他神情肃穆,眼睛盯着颜晔雯,等待她回答。

    颜晔雯觉察出几分不对劲,立刻问道:“他怎么了?”

    “他来到了星海市,就住在隔壁。”

    颜晔雯表情微微一变。

    第26章 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他应该在古诺岛。”颜晔雯说, “我听说过他。一周前,他发生车祸,手术后虽然抢救回一条命, 但体内第二套神经系统受损, 几乎等同于一个废人, 因此离开格林军校, 去到古诺岛休养身体。”

    “古诺岛?”

    古诺岛是宏海海岸线外一座相对封闭的岛屿,岛上有着“全球最大安全监禁中心”的国际监狱, 关押着历年来最穷凶极恶的国际罪犯。

    颜晔雯和李重言最初相识便是经由双方家长介绍。但她并非星海市本地人, 而是来自首都圣瓦。

    她不是格林军校的学生,读的是普通大学, 口腔医学专业。但由于家庭背景等因素, 她的交友圈中不乏会在未来走上从军、从政或从商路线的青年才俊。

    她听说过陆判。

    在世界十大军校之一的格林军校,他不是什么著名的风云人物,但近年来,存在感越来越强。

    一周前, 他在距离医院大门约500米的路口,遭遇车祸重伤昏迷时,曾在圣瓦的高级进化人群体中, 引起小范围轰动。

    各种猜测都有。

    但随着他因身体原因, 从军校退学,回到古诺岛休养身体,有关他的讨论便逐渐淡去.

    颜晔雯说:“陆判母亲孙若云是国际狱警, 可以说,他在古诺岛上度过了他的童年时期。”

    她语气严谨道:“据我所知,他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旁系亲属似乎和他家往来不多, 因此手术后,他在她母亲多年好友兼同事的邀请下,回到古诺岛养伤。”

    颜晔雯所知道的有关于陆判的信息,和官曼曼的说法没有太大出入——除去陆判的现实去向。

    古诺岛距离星海市约4800公里,除去私人飞机,要想往返两地,至少需要海陆空三种交通工具。

    李重言怀疑目前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陆判的真正去向——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在叶珂提出将官曼曼送至警局时,他要求放人、并且拒绝出面为叶珂作证的行为。

    ——很明显,他不想招惹麻烦,泄露个人行踪。

    他来星海市绝非是单纯休养身体 ,而是带有其它目的。

    “这件事你暂时不要透露给其他人。”李重言说。

    颜晔雯猜到陆判身上应该有古怪,没有过多探寻,只好奇道:“你见到他时,他身体状态怎么样?”

    怎么样?

    李重言眉头下意识压低,脑海中闪过前一刻,陆判在白炽的灯光下,呈现出的明显病态的身体,以及苍白的脸色。

    *

    赵家,三楼卧室。

    李重言和官曼曼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陆判和叶珂两人。

    他们相距一米的距离,面对面站着,各怀心思地看着对方。

    陆判没有说话。

    叶珂在短暂的冲动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自知理亏,头微微低着,抬起眼皮,视线自下而上、以一种悄然探寻的姿态,落在陆判脸上——他面色苍白,嘴唇没有太多血色,眉宇间神色颓丧、虚弱。

    “你要坐下休息吗?”少顷,叶珂主动开口,声音很轻,“我感觉你现在好像很疲惫。”

    她语气小心翼翼——毕竟她刚才因为私心,在没有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吻了他。虽然她长的不错,但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乐于接受陌生女性亲吻的男人。

    对面,陆判没有回应,继续无声盯着她,眼睛里带着不明显的审视。

    叶珂被他看的有点焦躁,无数次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又很快抬眸与他短暂对视。

    她没有转身离开。但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陆判没有一味保持沉默,安静片刻,他随口问道:“李重言是你叫来的吗?”

    叶珂一愣,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愕,“你认识他?”

    既然陆判主动挑起话题,叶珂便不再拘束,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说:“他就住在隔壁,是我邻居,我刚才发现不对劲后,立刻联系了他,让他过来一趟。不过他不会在家待太久,估计过几天就会离开。”

    她彻底打开话匣子,盯着陆判,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女生是趁你睡着,偷偷潜入你的房间。我听到你叫她滚。”

    陆判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在叶珂说话间,转过身,就近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的动作迟缓僵硬,坐下后,肩背因身体的空虚乏力略显佝偻。

    他没有打断叶珂的讲话。

    “你和那个女生是什么关系?”叶珂语气犹疑地问道,一双眼睛却大胆且直接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男生。

    “你看不出来吗?”陆判说。

    他明显没什么精神,额前的黑色碎发下,脸颊微微凹陷,眼睛缺乏健康的神采。

    但嗓音却并非刻板印象中,重病之人沙哑或死气沉沉的感觉。而是正常年轻男生的音色,温和清澈,只是因为病重的缘故,声音稍显低沉、无力。

    叶珂:“”

    其实不用这么直接,她想,很明显,那个女生是他的爱慕者。

    但那人的性格多少有点偏激,并且手段过于狠辣。

    叶珂这么想着,眉头微微一皱,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脖子。

    平白挨了一顿痛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她叫什么?”叶珂说,“我是指那个女生。”

    陆判闻言,眼帘微掀,用一种幽深、沉静的眼神盯着叶珂,说:“官曼曼。”

    他语气平淡,不等叶珂追问,主动延伸话题,解释道:“一周前,我在首都圣瓦发生车祸,体内第二套神经系统被毁,相当于一个废人,被你父亲接到星海市休养。她打探到我的消息,同一时间跟了过来。”

    “我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人世,目前能依靠的长辈只有你父亲一人。但官曼曼不同,她来自圣瓦的名门望族,家庭背景强大,并且在家中极为受宠。”

    他的目光从叶珂脖颈上被官曼曼扼出的青紫淤痕上扫过,“她实力相当强悍,并且手段很脏,不是会被道德、规则约束的那类人。除非必要,我不想得罪她。”

    陆判的解释非常合理。但正因为合理,叶珂心中的不适才愈发明显。

    “可以报警。”沉思片刻,她皱眉说道,“一味忍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最近几年,国际刑警及国际sts联盟针对进化人的监管非常严格,而且你你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要雇佣一个厉害的律师,并且设法得到证据,根据《普通人类权益保障法》——”

    陆判突然打断她的话:“我父亲去世前,一直在国际sts联盟任职。”

    叶珂被他打断讲话,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神色振奋道:“那你可以试着联系你父亲生前交好的同事。国际sts联盟权利很大,不仅可以影响国际法律制定,还可以插手国家内部官员任免,现在几乎每个国家都设有国际sts联盟分部,你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陆判等她说完,方才用一种平缓的语调说道:“我父亲在半年前一次以私人名义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去世。后经国际刑警及国际sts联盟联合调查发现,他多年来涉嫌倒卖药物,以及利用职权为基因猎人充当保护伞等犯罪行为。”

    叶珂: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他父亲是国际sts联盟的叛徒,是罪犯?!

    叶珂呐呐道:“你父亲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他的过错不应该牵扯到你身上”

    陆判盯着叶珂,沉静的眼神暗藏许多他人无法知晓的心思,他问:“你对他有印象吗?”

    “什么?”

    “你应该见过他。”陆判说,“他是星海市本地人,你父亲和他是多年好友。”

    叶珂闻言,一瞬间想到五年前,当她从那间度假公寓出来,坐上前来接她的车子里时的情景。

    她不由得轻轻点头,小声说:“见过。”

    回忆被陆判唤醒,叶珂下意识皱眉,但再多的情绪便看不出来了。

    “我记得,当时,我爸爸提出让我们两家聚一聚。但后来,我家发生了一些事,原定的聚会被取消。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你父亲了。”

    在叶珂说话时,对面的陆判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

    当她话音落下,他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谈论逝去的陆诚,而是说道:“我知道,当时你母亲离开了这个家。”

    “分居两年后起诉离婚,成功的概率会更大,在这件事上,你更支持她对不对?”

    叶珂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对,还是不对。

    安静片刻,她纠正道:“她不是离开了这个家,她是失踪了。”

    离开的意思更偏向主动,叶珂想。

    虽然,叶芝确实是有预谋地离开,但用“失踪”总结她的离去,会规避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妈妈是离开了,但她还在。她还在这个家。并且一直以来,她希望的都是能过一种正常的、普通人的生活。安稳,然后有还算富裕的资金,支持日常生活。

    她不要再买那些小众轻奢品牌的包包和鞋子了。她应该存够钱,直接买奢侈品牌的经典款。这样可以当作理财投资,至少不会太亏。

    但在此之前,她先要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她不想再花时间和继母协调,避免使用家中唯一一辆车子的时间和对方撞上,给对方造成不便。

    钱都到哪去了?!

    叶珂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没有留意到,对面,陆判正用一种幽深、敏锐的眼神看着她。

    第27章 我们得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你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吗?”陆判问。

    叶珂摇头。

    “一点线索都没有?”

    叶珂继续摇头。

    “她失踪后, 没再试着联系你?”

    叶珂说:“我希望她能联系我。”

    陆判抬起眼皮,说:“你应该很担心她。”

    叶珂被陆判说中了心事,脸上的表情有点难过。

    “我担心她出事。但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又在做什么。我只能等她主动出现、联系我。”

    “你是她唯一的孩子, 如果她还在人世, 我相信总有一天, 她会回来找你。”

    陆判语气平和,闲谈间, 给人的感觉和前一刻截然不同, 让对方感到舒适、放松,倾诉欲明显。

    叶珂几乎要忘记半个小时前, 在她被官曼曼扼住脖颈, 差点窒息时,他就站在一旁,神色冷漠地看着她挣扎。

    “所以你母亲失踪后,家里长期只有你和两名住家佣人?”陆判问。

    “有一段时间是这样。但现在家里除了我和两名住家佣人, 还有我继母和妹妹。”

    这一点,陆判在来星海市前,就已经从其他信息渠道得知。

    当然, 更准确的说法是, 王菀只是叶珂名义上的继母,在法律层面,她和赵金杰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赵倩确实是王菀和赵金杰的亲生女儿, 是一次醉酒、或者说是迷.奸的产物。

    只是凶手不是更具威胁性的赵金杰,而是当时年轻、天真、原生家庭惨烈、过早辍学,又疯狂迷恋赵金杰的王菀。

    在偷偷生下赵倩后,王菀预想中因为女儿的出生, 得以和赵金杰更进一步的想法,并没能实现。

    相反,赵金杰心狠手辣,得知这件事后,直接派人打压两母女。

    如果不是近年来,国际社会对进化人的监管愈发严格,以及赵倩已然出生的缘故,赵金杰会做的或许不止于单纯限制王菀经济这个层面。

    但这也足够令王菀吃尽苦头。

    她不得不在走投无路时,找到叶珂,试图向一个未成年女生寻求帮助。

    那时,赵倩一岁有余,饿的面黄肌瘦,细瘦的手腕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叶珂听王菀讲完来龙去脉后,将身体瘦弱的小宝宝抱在怀里,偏头、动作轻柔地触碰幼儿柔嫩的脸颊,神情关切、倔强。

    她当时太孤独了,知道赵倩的存在后,便十分主动地要将王菀母女接回家中,一同居住。

    王菀最初并不敢住进这个家,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带着赵倩,来到赵家,接受叶珂提供的资金和物质帮助。

    直到某次,她在客厅撞见偶然归来的赵金杰。

    发现王菀出现在家中,赵金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视线从王菀,以及年仅两岁的赵倩身上扫过,转过身、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对面的叶珂。

    叶珂当时多少有点惊愕。

    她没有想到两人会撞见。

    叶珂知道,妈妈的离开和王菀没有任何关系,她并不知情,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

    这一点,不仅叶珂清楚,赵金杰也心知肚明。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赵金杰面色不善,问叶珂:“你是在做慈善吗?”

    叶珂有点紧张。

    “你妈知道你在悄悄接济她们吗?”赵金杰问,话语中带有隐晦的试探。

    叶芝在计划离开前,曾向叶珂承诺,会在安顿下来后,尽快联系她。但那时距离叶芝离开,已有整整一年,期间,她从未联系叶珂。

    叶珂不知道她的具体去向,无法联系上她,心中焦躁不安,既担心她出事,也担心自己会被她抛弃。

    听到赵金杰的问话,她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赵金杰的试探,而是被勾起伤心的情绪,当着赵金杰的面直接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赵金杰语气不耐。

    叶珂实话实说,哽咽道:“我只是,有点想她。”

    “既然你心里还有你母亲,就不要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走进这个家。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钱是谁给的?!”

    王菀闻言,脸色一度变得尴尬怯懦。一旁,年仅两岁的赵倩被赵金杰凶狠的态度吓到,挣开妈妈的手,下意识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朝姐姐跑去。

    叶珂伸手一把抱住她,也不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目光柔软脆弱,嘴角抿出倔强的弧度。

    赵金杰沉眸看向她。

    少顷,他像是自嘲,又像是刻意报复,冷笑道:“也是,你妈对这个家毫无感情,想必对于其他女人的入住,也不会在意。既然她可以抛夫弃女,那你多一个继母,也合情合理。”

    叶珂觉得赵金杰这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但和王菀似乎也没有太大关系。

    虽然在那之后,王菀便在赵金杰的明示下,带着赵倩搬到家中居住,并且对外宣称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只有叶珂知道真相。

    不过她认为生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任何变化。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但现在

    叶珂看向对面的陆判,他一脸病容,坐在沙发上,肩背佝偻,眼神沉默。

    “你要休息吗?”

    她终于想到,她已经打扰他很久了。

    陆判说:“在休息前,我应该先填饱肚子。”

    对啊!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叶珂下意识看向陆判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想到她刚吻过他,心里隐约有点别扭。但当目光从他五官清秀立体的脸庞、瘦削的身体躯干上划过后,她的心神被他身上与易尧的相似性吸引,那丝别扭便立刻消失无踪了。

    她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

    吃什么?

    外卖不太健康。她的厨艺又不是太好。王菀现在大概率正在给赵倩讲睡前故事。

    叶珂一边思索着,一边抬眸看了眼对面墙上的挂钟——九点十五,时间不算太晚。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叫你”叶珂说,想到赵金杰在陆判面前,将这里比作高级酒店的事,迟疑两秒,问:“你是下楼吃,还是需要我送餐上门?”

    “送上来。”

    果然。

    叶珂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陆判孱弱的身体,眼神沉默、关切。

    “明天阿姨会开始上班,在你来之前,她主要负责一日三餐,以及一楼和二楼的保洁。她的工作量太大,可能没办法照看好你。”

    “我不需要照看,日常生活我可以自理。你只要注意,不要让她们上楼打扰我就好。我喜欢安静。”陆判平静道。

    叶珂轻轻点头,但还是保证道:“我会尽快再招一名阿姨。这样,可以减少现在这位阿姨的工作量,让她只负责一日三餐。你在饮食方面有什么喜好或者注意事项,可以现在告诉我,我明天转达给她。”

    叶珂在等待陆判回答时,在心里想到——这需要一笔额外的钱。

    家庭年度开支是固定不变的。这笔钱会在年初时,由赵金杰的秘书打到叶珂账上,叶珂再将总金额分作一大一小两份。王菀拥有数额更大的那份资金。

    但现在不同。

    家里多了一个人,并且是病人。叶珂想,她得找时间和王菀坐下谈一谈,重新规划家庭生活开支的各项占比

    叶珂走后,露台玻璃门前垂下的窗帘突然被人掀开,一个身材高大,年龄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迈步走进卧室。

    “那个叫李重言的人是高级进化人,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齐翰刚一走进卧室,便说道。

    陆判坐在沙发上,眉宇间神色虚弱,像一个电量即将耗尽的机器人,语气淡淡道:“不用担心他。他可能会暗中调查我们,但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齐翰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转而说道:“你之前告诉我,世上有一个介于普通人和进化人之间的人类时,我还存有怀疑。但现在看,她确实有古怪。”

    官曼曼之所以在一开始就对叶珂下死手的原因,是因为在手机铃声泄露叶珂的踪迹前,官曼曼丝毫没有觉察她的存在。

    但那时,叶珂就站在卧室外,距离官曼曼只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门,以及大约两米的距离。

    不仅是官曼曼,在暗处窥视的齐翰也没能立刻发现她。

    她走动间悄无声息,像一只狡诈、且经验丰富的大型掠食动物,连五官敏锐的进化人也无法轻易捕捉她的踪迹。却又奇异的,不具备丝毫攻击力。

    “你觉得她会是人体实验的产物吗?”齐翰问。

    十五年前,陆诚除孙若云、陆判以外的所有直系及旁系亲属,皆死于一场化学试剂泄露事故。

    他一直在追查这件事的真相。

    他的努力并非没有任何结果。

    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表明,十五年前,星海市存在一个邪恶的人体实验基地。实验基地具体从哪一年开始建立,规模多大,暂时无从知晓。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基地建立以来,便只有一个研发项目——生化改造人项目。

    既利用生物科学技术,改造普通人类基因,使其拥有和进化人等同的超强能力。

    这类人在国际机密档案中,被称作生化改造人。

    十五年前,那起令陆诚亲人丧命于火海的化学试剂泄露事故,便是由生化改造人XR一手造成。

    据推测,XR应该是生化改造人项目中,相对成功的案例。但后期却不可避免地迎来身体机能恶化、神经错乱等副作用。

    身体机能的恶化,导致他的内心逐渐变得阴暗。

    从实验基地逃离后,他开始滥杀无辜,蓄意报复人类,又在生命的尽头,一手造成化工厂特大爆炸事件。

    ——而在那片化工厂约百米深的地下,便是制造出生化改造人XR的人体实验基地。

    事后,在匿名黑客组织爆料,指向这起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时,人体实验基地背后的势力为了阻止国际刑警深入调查下去,与当时国际十大恐怖组织之一的卡尔森恐怖组织达成协议。

    由卡尔森恐怖组织出面,声称对此次事件负责,并在接下来一段时间,蓄意发布“普通人类是低等生命”等极端言论,制造针对平民的化学武器袭击,以此转移国际社会的注意力。

    以上种种,皆是陆诚多年来暗中调查得知。

    十五年前,旧的人体实验基地毁于一起特大化工爆炸事件。

    十五年后,新的人体实验基地存在于更隐蔽的角落,并且不合法理的生化改造人项目仍在持续进行。

    陆判此次来星海市的目的,便是为了找到新的人体实验基地的具体位置,以及摸清基地背后的各股势力。

    只可惜陆诚太过多疑,生前并未与陆判、或是其他人,就这件事进行太多交流。

    他所掌握的足以揭露人体实验基地、生化改造人项目的关键证据,都随着他的离世,被躲在暗处的那股势力摧毁。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叶芝。

    “你应该有留意到她说的是‘我只能等她主动出现、联系我’。”

    齐翰分析道:“叶芝失踪五年,至今下落不明,她却依旧抱有极大的希望,等待叶芝主动联系她。”

    “这说明她们之间一定有某种约定,而且她本身就有古怪”

    齐翰适时停住话语,又在片刻后,盯着沙发上的陆判,沉声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第28章 他的身体被破坏严重。

    ——撬开她的嘴。

    齐翰话音落下, 陆判十分突兀地回忆起叶珂红润的嘴唇,以及唇瓣相贴时,柔软的触感。

    他身体朝后倾靠, 抵着沙发椅背, 眼睑下, 眼神疲惫、冷漠。

    “你有具体的想法吗?”

    齐翰没有立刻回答。

    按照计划, 他今天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陆判是从消息相对封闭的古诺岛出发,乘坐私人飞机直接前往星海市。目前知道他现实去向的人并不多。

    但他要在星海市活动, 行踪便总有暴露的一天。为了防止人体实验基地背后的势力, 发现他的踪迹后,对他产生怀疑, 狗急跳墙, 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他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比如:整个行程中,只有他一个人。

    赵金杰是他父亲生前好友,而他身体严重受损,被赵金杰接到星海市家中照看。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至于齐翰,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察觉官曼曼不知从哪个渠道,得知到陆判的具体行踪, 并且第一时间追了过来。

    官曼曼不是善茬, 最近几年,身上疑似担了不少桃色事件导致的人命,但最终都被她家暗中摆平。

    如今她又盯上陆判。齐翰担心陆判出事, 便立刻赶了过来。

    但他不能露面,至少明面上不能。

    “这主要看你。”齐翰语气沉稳道。

    他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一幕画面。

    有时候,女人缘不是三两句就能说清的事。它没有固定的标准、依据,但令人信服, 简单而言,便是存在即合理。

    “我觉得她不是很难应付的那类人。”齐翰说。

    “你有想过对她用刑吗?”陆判的话语非常突然,但一字一句,清晰而确定。

    “”齐翰:“她不是罪犯!”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她甚至不能称之为嫌疑人。”

    “我指的是用某些特定的药物。”

    “你知道目前所谓的‘吐真剂’的作用存在一定程度的夸大,并且副作用明显。”齐翰语气严谨道,“而且按照程序正义的标准,我不认为我们能成功拿到所需要的药剂。”

    陆判看向齐翰,眼神平静,又因身体的孱弱与疲惫,在寂静的夜里,带出一丝稍显阴冷的沉重。

    “有更直接的方法。”陆判说。

    不知道为什么,齐翰立刻想到钓鱼执法、精神恐吓等诸多不符合程序正义,但十分高效的手段。

    他语气迟疑:“据我所知,她今年才十九岁。”

    其实和年龄无关。

    官曼曼在叶珂这个年纪的时候,做的事,几乎可以用半部《刑法》来概括。

    但叶珂不同,她不是一个坏人,而且看上去不够坚强,齐翰想。或者说,她一看就是那种胆小、怕痛,容易哭出来的女生。

    齐翰眉心扯出一道微深的褶皱,抬眸看向对面的陆判,不得不将话说的更明白一点:“陆判,她刚亲了你。”

    “她对你有意思。”

    “只有你会信。”陆判说,语气冷静,话语带有明显的讥讽。

    “什么意思?”齐翰问。

    “如果你看见她的眼睛,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齐翰当时躲在暗处,目光只能通过一条略窄的窗帘缝观察他们,并且为了避免踪迹被官曼曼、李重言察觉,站位距几人有一定的距离。

    因为角度与距离的关系,他看不见叶珂的眼睛,自然无法留意她眼中细微的神色变化。

    “至少她对你有某种想法。”齐翰语气自然地提起刚才看见的那一幕,“没有女生会随随便便亲一个男人,而且”

    你还见死不救。

    陆判闻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齐翰看了他一会,确认他对这个提议,不会再给出更多的回应,便不再多提。

    “你没告诉我,你们之前见过。”他转而说道。

    “是在五年前。”陆判说,“当时我在星海市度假,赵金杰和我父亲关系很好,便约着两家找时间聚一聚。但叶珂母亲、也就是叶芝随后失踪了,原定的聚会不了了之。我之后也没再见过他们一家。”

    陆判眼睛闪过一瞬间的晦暗,但语气极为冷静:“我怀疑叶芝失踪和我父亲有关。”

    “赵金杰对叶芝的感情十分极端,接近于病态。这也是叶芝为什么想和他离婚的主要原因。但她多年来一直处在赵金杰的监视中,仅凭自己一人,不可能躲过赵金杰的监视,顺利隐去踪迹。”

    “她需要有人帮助。”

    叶芝是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尽管福利院提供的教育资源十分一般,但她天资不错,凭借自身的努力,一路顺利入读初中、高中,并最终考入重点大学。

    她读的生物医学。硕士毕业后,曾在导师名下的实验室,做过一段时间的实验室助理的工作。但半年后,便自动离职,和赵金杰结婚,成为一名全职太太。

    从叶芝乏善可陈的履历可以发现,她唯一有可能和人体实验基地、生化改造人项目产生联系的阶段,便是在她的研究生时期。

    国际刑警从这一点进行挖掘调查,很快找到一个可疑人物——许硕。

    他是叶芝研究生时期的导师,也是她短暂工作过的实验室的主人,全球最顶级的生物学家,但不幸在十五年前那起特大化学爆炸事故中遇难。

    线索再次中断,他们只能再次将重心转移到“失踪”的叶芝身上。

    但他们能“抓住”的只有一个叫叶珂的十九岁女生。

    幸好她成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齐翰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他抬起眼帘,目光看向对面的陆判,想到前一刻,在这间卧室发生的事

    “在想什么?”陆判问。

    齐翰很多时候都觉得陆判太过敏锐,似乎能洞察人心。

    他叹了一声道:“我在想官曼曼。”

    齐翰不知道官曼曼具体是什么时候盯上陆判的。但被她看上或是喜欢,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她性格恶毒,手段残忍,被她看上的男生或突然消失、音讯全无,或于酒店坠楼。即便有勉强从她手上全身而退的,也被折磨的精神崩溃,再无法投入到正常生活中。

    那些人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绝非简单的情趣或误伤可以解释。

    她亲手制造数起血腥、残酷的事件,早在几年前,便被控故意杀人罪与虐待罪,却因为狡猾的个性与强大的家庭背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现在,她又盯上了陆判。

    齐翰眉头紧皱,稍显沉重的目光落在陆判瘦削的身体上。

    那起“车祸”并非意外,而是谋杀。若非陆判反应及时,以及他们及时赶到,调遣人手守在手术室外,陆判是否能从手术台上醒来,或许都是一个疑问 。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齐翰语气略有几分严肃。

    陆判面色苍白,眼睛也缺乏神采,闻言,他看向齐翰,等了一会方才语气淡淡地说道:“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可能会没有力气回话。”

    齐翰:

    沉默良久,他低声说道:“官曼曼这边,我会想办法让她不再打扰你。马上要到九月,军校最后一年,她爷爷不会允许她在这种关键时期,长期滞留在外地。”

    陆判语气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他脸上没有表情,情绪被掩藏,也不需要任何安慰。

    齐翰神色担忧,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话语简洁利落:“那我先走了,我手上还有一堆事,要尽快处理。”

    齐翰走后,陆判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沙发椅上,头微微低着,肩背因身体的空虚乏力,略显佝偻。他就这样长久地坐着,一动不动。直到某一刻,休息够了,他站起身,拖着迟缓僵硬的身体,转身、再次朝浴室走去。

    他没有掩饰他的脆弱。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的身体被破坏严重,像一具表面完整,身体内部却破烂成条絮物的人偶。

    第29章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夜里, 叶珂站在三楼卧室门前,屈指叩响房门。

    她按照约定,在半个小时后, 准时送餐上楼。屋内没有人回应。她不由得加重力道, 让叩门声更响, 但节奏不变, 两长一短。同时,每间隔一分钟, 会再次叩响房门。

    走廊一片安静。

    叩门声再次落下,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叶珂想到半个小时前,她提出会准时送餐上楼, 而陆判没有拒绝, 思索几秒,试着伸手轻推房门,房门锁死,又转而走到露台玻璃门外。

    露台玻璃门维持着李重言带走官曼曼时, 敞开的程度。室内垂落的窗帘缝隙,隐约透出一丝光亮。

    叶珂隔着垂落的窗帘叫了几声陆判的名字,见没有人回应, 低声说了句“我进来了”, 便掀开垂落的窗帘,迈步走进卧室。

    室内明亮的光线瞬间将叶珂笼罩在其中。

    对面大床上,陆判躺在上面, 眼睛闭着,呼吸轻缓匀称。不知是闭眼浅眠,还是身体不适、陷入昏迷。

    叶珂正犹豫是否要走上前将他叫醒。床上的人轻轻挣动眼睫,似乎下一秒便会睁开眼睛醒来。她眼尖瞧见, 立刻迈着大步走上前,将手上提着的餐盒放在床头柜上,解释说:“我刚才敲了很久门,你一直没应,于是我绕到露台。露台玻璃门没有锁死。我看你房间亮着灯,便走了进来。”

    叶珂解释的话语落下,床上的人也彻底睁开眼睛醒来,灯光下,柔和立体的五官削减了几分苍白的面色带来的脆弱感,漆黑的眼瞳散发出冷静、深邃的光泽。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

    叶珂注意到陆判额头满是湿汗,头发也湿漉漉的。而且他还换过衣服。

    “你刚洗澡了吗?”她脱口问道。

    陆判看了她一眼,视线掠过她,在床头柜上的餐盒上停留一瞬。

    叶珂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她在一楼客厅、时隔五年再次遇见陆判时,他穿着普通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后来,他换了一身衣服。现在,他身上又是与前一刻完全不同的另一套衣服——白色T恤和浅灰色运动短裤,整个人呈现出明显的居家感。

    那条纯棉、宽松版型的运动短裤,一看穿着就很舒适。

    很明显,他在短时间内,换了两次衣服,洗了两次澡。

    “是因为官曼曼吗?”叶珂性格开朗,尽管陆判表现冷淡,但作为目前唯一能照看他的人,她依旧有很强烈的和他交流的想法,“你不喜欢她贴近你。所以在她走后,又去浴室洗了一次澡。”

    这是叶珂的猜测。

    但当她视线一转,发现床榻另一侧的垃圾桶里,正丢着陆判前一刻穿的衣服时,这个猜测便成了事实。她一点也没怀疑到自己身上。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自己的原因?”陆判沉声发问。

    叶珂:“”

    她不想表现的太没自信,沉思几秒,大声说道:“我觉得她的原因更大!”

    陆判确实是因为官曼曼的原因,才再次走进浴室 。他将身上的衣服直接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如果精力足够,他甚至想将床单换掉——官曼曼曾单膝跪在上面,垂眸俯视他。他怀疑床单上,残留有她的香水味。

    但他不确定,即便没有官曼曼,只是叶珂,他是否就不会再去到浴室冲洗,或者重新换一身衣服。

    相比官曼曼,他对叶珂的排斥并不明显。

    他可以确定,她没有威胁。

    “你现在可以走了。”陆判说。

    “我也没吃晚饭。”叶珂小声道,眼睫微抬,一双像被水洗过的漆黑眼睛盯着陆判。

    她的目的不免太过明显。

    陆判视线在叶珂脸上停留几秒,问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是。我厨艺不太好,而且动作很慢,所以请了隔壁的钱婶帮忙,我在一旁打下手。”

    叶珂主动介绍:“因为时间太晚,所以都是一些健康、味道清淡的菜式,水煮虾,清炒时蔬,和一道据说很温补的莲藕排骨汤。”

    陆判没有立刻将叶珂赶走,他想要知道,她还会再说些什么。

    “我刚才其实有在想一件事。”叶珂眉头紧皱,脸上担忧的神色明显,“你说官曼曼不是会被道德、规则约束的那类人。但你又坚持不报警,那么我们,你该怎么办?”

    “这和你没有关系。”陆判语气冷淡。但态度并不尖锐。

    “我想要帮你。”叶珂发自真心地说道,“你身体不好,而且没有家人,我想在这段时间照看好你,避免你承受不必要的打扰。”

    不仅是“打扰”,官曼曼的行为,已经达到触犯法律的程度。

    身体不好。

    陆判朝后一倚,后背抵着床头。

    对于叶珂的判定,他没有否认,他现在确实不再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他身体孱弱,内里破败,连呼吸都散发出一股无限接近于死亡的颓败气息。

    “你看上去很脆弱。”叶珂把握用词,尽量不伤及他的自尊,同时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自己所能照看好你。每个人都会生病,会有脆弱的阶段,你不需要推却我的好意。”

    陆判眼睛盯着她,带着打量。

    叶珂正在思索,如果陆判紧接着问“你确定没有别的想法吗”,她要怎么回答,便听他语气淡淡地说:“你有去照镜子吗?”

    叶珂:“”

    陆判视线从叶珂被官曼曼扼出青紫淤痕的脖颈上扫过,目光又在她微肿的左侧脸颊上一点。他眼神深邃,不带有嘲笑,但有明显的审视,似乎在怀疑她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叶珂脸红了。

    她想要反驳,她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因为什么?

    总之,她挨了一顿打,始作俑者不是她自己,也不是陆判。而是一个叫官曼曼的年轻女生。据说,那是一个不受道德、规则约束的极端分子,性格狠毒,手段残忍,并且家庭背景强大。

    除此外,叶珂脸上的伤,则来源于上午的时候,安慧给她的那一巴掌。

    今天一天,她经历了太多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太过疲惫。

    虽然性格开朗,并且有很强烈的、和陆判交谈的愿望,但此刻,叶珂突然便不再想开口说话。

    她需要休息。在休息前,需要先填饱肚子。

    叶珂看了陆判一眼,伸手提起床头柜上的餐盒,转身大步朝露台走去。在即将踏出卧室前,她回头看向陆判,说:“我要在露台吃饭,你要一起吗?”

    她像是在征求意见。但说完这句话后,嘴唇紧抿,眼睛也圆睁着,眼神略显“凶狠”。

    陆判怀疑,如果他开口拒绝,在明天的太阳升起前,他不会再见到叶珂,以及她手上的餐盒。

    叶珂决定给陆判考虑的时间。

    她转身离开,将餐盒放在露台的木桌上。在陆判出来前,将露台的灯光全部揿亮,拿出手机,将木桌上的水杯当作手机支架使用,打开之前没看完的电影,一边看,一边不紧不慢地将餐盒一一打开。

    陆判出来前,叶珂正将全部的餐盒盖子打开,电影也播放到高潮部分——男女主在下着大雨的深夜分手。

    女主角独自走在街上,全身被雨水淋湿,眼泪融进雨里,满脸苦涩。

    男主角则站在窗前喝酒,下一秒,转身将手中的酒瓶重重掷在桌上,伸手扯开领带,动作粗暴,张合的嘴唇吐出恶毒的咒骂。他在咒骂自己。

    当不知道第几声“f*ck”从面容英俊的男主角嘴里吐出时,坐在手机屏幕前的叶珂突然毫无预兆地、深深吸了吸鼻子,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

    陆判站在卧室通往露台的门口,倚着门框,夜里有些幽冷的视线,径直朝坐在昏黄灯光下的叶珂看去。

    她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无论是她本身免疫异能的能力,还是涉及她母亲去向的问题。

    但她没有威胁。

    尽管身体被破坏严重,但陆判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杀死她。

    至于撬开她的嘴,从她嘴里得到有关于叶芝、亦或是人体实验基地的消息,甚至称不上一件具有难度系数的任务——他没有必要事事和齐翰商量,更不必强迫自己遵循某些规矩。

    陆判走到叶珂面前时,电影正播放到男女主在某场宴会上,意外重逢。

    昏黄的灯光下,陆判瘦削的身体投射出存在感明显的阴影。

    叶珂余光盯着陆判的同时,一双眼睛念念不舍地黏在手机屏幕上,等男女主结束一个法式深吻后,她按下暂停键,抬眸朝身前的陆判看去。

    她脸色嫣红,一双水润的眼睛,在灯光下,透出细碎柔软的光泽。

    “我希望你能尽快养好身体。”叶珂盯着陆判的眼睛,突然说道。

    虽然她心里怀疑他是否能彻底恢复健康,亦或是恢复到受伤前的身体状态。但叶珂认为,她至少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不是官曼曼,无论从感情上,还是行为上,都不是她。如果我的某些行为给你造成了误会,或是打扰到你,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她神色坦荡,在说到“打扰”二字时,下意识皱了一下眉。

    叶珂想,在脖子上的淤青、脸上的红肿彻底消失前,她绝对不要再出现在陆判面前。

    叶珂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了陆判的注意力,他垂下眼眸,目光淡淡地从她泛着青紫淤痕的脖颈上扫过,打消了心中某些危险的想法——譬如,用刀在她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威胁她,恐吓她。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确定,只要下手狠一点,她会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叶珂将另一份米饭推到陆判身前,抬起眼眸、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陆判盯着叶珂的眼睛,顺势在木桌前坐下,又侧头,无声扫视隔壁被漆黑夜色笼罩的露台。

    从叶珂身上挖掘出叶芝的消息是他来星海市的主要目的。这很重要。但在他的身体有所好转前,不是一件紧急的事。

    第30章 我想要你。

    陆判不知道其他被强行废除第二套神经系统的进化人, 在日常生活中会是什么表现——或许他是唯一活着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人。

    他开始陷入一种无比混乱的生活状态。

    维持身体正常运转的系统遭遇破坏。白天,他会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困倦打败,等再次醒来, 已是夜里。而在夜晚, 他的脊椎会不分时段、突然一阵剧痛, 身体冷热交替, 以至大汗淋漓。

    他开始尝试复健。

    三楼是独属于他的私人空间,没有他的允许, 轻易无人打扰。

    陆判没有选择去医院复健科, 或通过齐翰叫来国际医生,设法避开人体实验基地背后势力的监视, 暗中上门协助复健。

    三楼的活动面积, 以及花园露台的设计,对于目前保持长时间行走或站立,都会消耗大量精力的他而言,已远远足够。

    在入住赵家的第三天, 他开始不再任由自己随时随地陷入昏迷。白天,当他实在扛不住倦怠想要闭上眼时,他会设定一个闹钟, 确保白天的昏迷时间合计不超过两小时。

    同时, 他开始尽可能地活动身体。

    *

    一周后。

    陆判坐在靠近露台边缘的椅子上,转过身,让后背和脖颈接受尽可能多的日晒。

    斜前方的晾衣绳上, 晾晒着他刚刚搓洗过的T恤和运动短裤。

    对于现阶段的陆判而言,打扫卫生也算是一种锻炼。

    从最简单的叠衣服开始,锻炼手臂的肌肉,再到扫地, 除尘,给露台的植物浇水

    这些家务劳动陆判从没做过,既琐碎又陌生。但并不难。最开始不会,动作生疏,慢慢来,多试几次,也就会了。

    经过一周时间的休养和适当锻炼,身体的乏力感终于稍稍减退。

    但还不够。

    陆判伸出手,手掌下压,尝试捕捉潜藏在空气中、无所不在的一股自然力量,试图将其转为自己所用。但最终宣告失败。

    阳光落在他英俊苍白的脸上,额前的黑色碎发下,几丝阴翳从他眼中闪过。

    他沉默许久,方才收回探出的手掌,移开视线,看向站在楼道口、探头探脑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叶珂已经站在楼道口,观察了陆判近十来分钟,神情安静乖巧,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她身旁的赵倩十分听话,被她带上三楼,又突然在通往三楼露台的楼道口止步,也不曾言语,而是学着她的模样,目光好奇地盯着露台上的年轻男人。

    这是自那个夜晚后,叶珂再一次见到陆判。

    她有一周时间没有上楼。

    期间,陆判也未曾露面。他一直待在三楼,一日三餐由佣人定时送餐上楼,按照他的要求,在固定时间上门打扫卫生。

    王菀对于陆判并没有太多好奇,她心里清楚自己并非这个家的女主人。她甚至称不上是这个家的客人。因此,对于被赵金杰接回家、并安置在三楼养伤的陆判,从一开始,便对他保有充分的尊重。

    至于家中的佣人,拿钱办事,对于工作范围以外的人或事,自然不会过多关心。

    只有叶珂是个例外。

    叶珂一直在等脖子上的淤青彻底消失。这花了她整整一周时间。期间,她一直有留意楼上的动静,试图和陆判有一次或者两次的“偶遇”。

    陆判一直没有露面。

    叶珂只能在淤青彻底消退后,带上赵倩,上楼找他。

    叶珂一直觉得,那天晚上,陆判看她的眼神似乎有误会。

    他觉得她喜欢他?对他有所图谋?亦或是在他看来,她和那个叫官曼曼的女生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什么原因,那天晚上,叶珂给他留下的印象都不会太好。

    叶珂这几天一直在想着陆判,想要见到他,和他聊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安静地看着他。她不认为自己对他有所图谋。即便有,她也不认同。

    她和官曼曼不同。

    至少,她的心思很纯洁。

    “我说过不要上楼打扰我。”露台上,侧头朝她看来的陆判直接说道,语气微凉,眉宇间神色阴郁。

    赵倩顿时吓得握紧姐姐的手。

    如果那天夜里,她有看见陆判对姐姐叶珂见死不救的场面,她绝对不会上楼。不仅自己不会上来,还会拼着死劲,阻止姐姐接近对面一看就脾气不好的男人。

    但她不知道,所以轻易被叶珂一句“我带你去见住在三楼的哥哥。”打动,傻傻地跟着上了楼。

    赵倩站在楼道口,一时间不知道是进是退。

    一旁的叶珂却没有因为陆判冷淡的态度,而感到伤心,或有所动摇。

    她在那天夜里经历了“大风大浪”,心理承受能力和赵倩不同。

    而且她成年了,和年仅六岁的赵倩相比,会更懂得欣赏异性的美,比如他英俊的面容,以及瘦削英挺的身体。

    她很容易就从陆判身上发现优点。

    而且她肯定,早在她和赵倩上楼时,陆判便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既然没有第一时间驱逐她们,那么她和赵倩也没有必要立刻就转身离开。

    赵倩压低眉头,一张巴掌小脸满是愁色,正犹豫着是否要就此转身离开。

    身旁的叶珂却在一瞬间挺直身体,牵着赵倩的小手,大步迈进露台,一路目标明确地朝前方的陆判走去。直到来到陆判身前,才停下脚步。

    “这是我妹妹赵倩,我带她来见见你。”她语气自然,神态大方。说罢,又指使赵倩,“叫哥哥。”

    赵倩一脸胆怯,许久,“哥哥”二字才磕磕绊绊地从她嘴里吐出。

    陆判视线在赵倩黝黑的面部皮肤、单眼皮、小翘鼻,以及略窄的下巴上停留一瞬,眼皮一抬,转而看向一旁被年仅六岁的赵倩衬托,因而显得个子更高的叶珂。

    叶珂松开牵着赵倩的手,拍拍她的头,让她去一旁玩。

    赵倩忙快步跑开。

    “你身体好点了吗?”等赵倩走后,叶珂语气关心地问道。

    她的目光从陆判面上缓缓扫过,觉得他的气色比一周前明显要好上许多。

    虽然身体依旧十分瘦削,但病态感减弱,一眼看去,平添几分清俊的少年气,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你上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叶珂说,想到他对她似乎有误会,忙抓住这个机会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单纯只是想带我妹妹上楼认识一下你。”

    陆判对上叶珂的视线。

    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但嘴巴却在说意思完全不同的另一番话。

    “虽然我是女生,但和官曼曼不同,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做坏事不是人人有份。那天晚上我的某些行为确实有些冒失,冒犯到你,我感到很抱歉。”

    “但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当时只是太难过了,想要有人安慰自己”

    叶珂眼睛里有赤.裸的目的,细碎的光泽在她眼中闪烁。黑色的瞳仁像被水洗过,清晰映照着陆判的面容。

    她看陆判的眼神,就像一只家养的小狗,望着路人递到她面前的火腿肠。

    叶珂觉得陆判似乎没有在认真听她的解释。

    她说了很多话,说的口干舌燥,到最后,忍不住蹲下身,平视着坐在靠背椅上的青年的眼睛,问道:“陆判,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和官曼曼不同。”

    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日后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我会开车,对星海市很熟悉。如果哪天你想外出走动,我很乐意作为你的司机和导游。”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每天见一面,聊聊天,一起共进晚餐。

    如果各自都没有问题,可以牵手。

    待在露台角落的赵倩其实并没有在玩,她想要离开,但更想带着姐姐一起走。

    她眼睛盯着姐姐,目光偶尔在那个叫陆判的男人面上扫过。在姐姐话音落下后,隔了许久,才听见他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这个“你”是指姐姐叶珂。

    叶珂一愣,“我有”

    “你知道那天晚上,官曼曼为什么会对你下死手吗?”陆判问。

    “因为我在偷听你们讲话?”

    “不。”陆判脸上露出一个十分莫名的笑,“因为她没能在你靠近时,立刻察觉你的行踪。你步子很轻,呼吸像融入空气,让人难以察觉。她认为你是更具威胁的进化人,所以才会对你下死手。”

    “我不是。”叶珂说,“我当时差点死在她手里。”

    她到现在还一阵后怕。

    “你当时不帮我,是想知道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吗?”叶珂问。

    但随着话音落下,她眉头轻轻皱起,眼中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她似乎有所期盼,又对他的见死不救感到生气,但由于她本身性格很好,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因此在那一瞬间,眼神显得有点可怜。

    ——在那一刻,她似乎想站起身,立刻转身离开。

    “你在期待什么?”陆判问,声音很轻,但语气不容置疑,“你知道,我是一个病人,我没有能力救你。而且我确定我们再次见面时,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你在期待什么?”

    他在叶珂即将开口时,出声提醒:“你可以诚实一点。”

    低沉温和的语气,似乎不具备任何威胁。

    “我”叶珂张了张口,她对陆判突然间的问话没有任何准备,表情有点无措。隔了许久,才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他,语气柔软但异常肯定地说道:

    “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