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181 恶念放大
“这周围的人造物可能不多，为了避免冲突，我建议大家分头去寻找吧。”
刚刚出门，段沉沙就先提议道。
他这话也不是要拆伙的意思，大家都是从荒野走进客舍的，都知道这一路哪有什么人造物，特别是限定在方圆五公里内，能找到的东西有多稀少都心知肚明。要是不小心和队友看上了同一件，也未免尴尬。
说着，他还招呼道：“石姑娘，咱们两个就先走这边？”
石暮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两个关系倒挺好的，不愧是住了一夜的关系。”万世豪摸着小胡子看着两人的背影，非常猥琐地感慨。
“你恶不恶心啊？都在诡境里了，谁还有空想那些事？”谭茜翻了个白眼，也选了另外一条路走过去。
尤淼皱了皱眉。
她也觉得万世豪这话很恶心，但那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在原作里，荒野客舍是曾经居住过一家六口的普通住宅，只是这一家六口都离奇惨死，化作了幽灵仍然停留在这里。探索者们被分配的房间，其中一部分是一家六口曾经居住过的，住在这里的人就会被原主人的幽灵骚扰，除非找到这些幽灵的真正藏身地，否则时间越久幽灵越强大，一直到杀死住在这里的人。
原作中的石暮和段沉沙也是一起住在302，这里曾经是汉弗莱家族儿子和儿媳的卧房，所以他们在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幽灵袭击，两人经过这一晚结下了战友情，但他们都不是性格热情的人，所以也就是关系平平，远没有现在这么亲近，连外出探索都要黏在一起。
还有可以重复读档的朱海。总觉得，这个副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剧本一样，但内在早就不知道被改成什么样子了。
她拒绝了想要和她一起行动的亚德里安，一个人沿着一条路慢慢往前走。
五公里听起来也就是城市步行一个小时的路程，可放在荒原上，已经足够地形变换到看不到任何熟悉之处了。
尤淼找了一块平坦点的大石头，在旁边坐下来，抽出了那张早上的时候沈阙塞给她的白纸平铺在石头上，又在上面垫了一张纸，取了块从壁炉里拿出来的木炭，在白纸上轻轻涂起来。
凸起的小点，在上层白纸的按压涂画下显出清晰的轮廓。尤淼看到了一个确实很精细、但却比她想象中简单得多的图案。
两个套在一起的矩形，小一点的中间还有一道弧线，猛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垂眸看向下方的眼睛，目光是以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宛如一阵电流闪过心脏，尤淼手指一松，木炭啪地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是这个图案？！
她之前曾经在刑天胸口上看到的图案，还有诡境降临前，黑海城外曾经出现过的墓碑上的符号！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符号可能是代表着游三水，更进一步，可能代表着阴影视界和“天母”，可是，沈阙为什么在这时候给她看这个？！
她努力回忆着沈阙把这张纸交给她时候的表情。她低垂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完全看不出是发现了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最多只是像解开了这个诡境里的一个单独谜题。
等一下，沈阙现在住的303房间，在原作中是原来汉弗莱家族的仓库，因为没有死过人，所以在原作剧情中前三天一直都非常安全，这可能也是朱海一上来就盯上了这个房间的原因。
但是303房间还藏着很多汉弗莱家族的旧物，在故事的后半段，那些幽灵会逐渐汇聚在这里，最终让303房间成为全客舍最危险的地方。
也许沈阙在她的提醒下，从那些旧物里面找到了什么线索，而这个标志就是那些线索里面提到的？
汉弗莱家族，难道会跟阴影视界或者天母有关？？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尤淼的脑袋越来越涨。她晃了晃头，然后决定还是先把东西捡回去再说。
整个荒野的地图都在她的大脑中，所以尤淼很清楚最近五公里内的人造物在什么地方。她把记忆中的路线和现实对照，很快找到了一棵中空的松树，然后从空心树洞里摸出了一块上面刻画了白色符号的石牌。
说来也是巧，她现在找到的这件人造物也是原剧情里面朱海拿到的“住宿费”，如果其他人进展顺利的话，剧情应该不会变化。
尤淼转过身，想要原路返回客舍。可就在她看清眼前景物的刹那，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走过来的时候，是穿过了一片一人多高的草甸的，可是现在，草甸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沼泽。
这里没有多少高大植物，一眼看过去只有稀稀拉拉的枯树和一块块水洼。只是极目望去，却再也看不到本应就在几公里外的荒野客舍。
而在好几百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白底绣着金色星空占星服、眼睛被眼罩遮挡的女人正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她面对面站立着。
*
和队友分开后，谭茜便朝着一条她早就看好的道路走去。
她的身形比所有的队友都要白皙瘦弱，还戴着一副眼镜，这种体型绝对是很不适合在荒原上进行探索的。可她的动作却非常轻盈，一直到身后看不到人了，她才蹲下来，抽出了一本速写本，用铅笔在上面快速涂画起来。
很快，刚才在屋里的时候汉弗莱太太从朱海处取走的那个木雕就跃然纸上。明明当时只是惊鸿一瞥，可木雕却画得活灵活现，每一个细节都和原物件一模一样。
谭茜盯着那张图，又撕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木雕二十七厘米长，最宽处八厘米。肖似人形，在眼睛、腿部有夸张变形。”
“木雕身体和脸部有彩绘，颜料为赭石矿（未接触，存疑），从褪色情况来看，木雕约为800-1000年前制造，彩绘风格和……多有相似，高度怀疑文化同源……”
“生活习俗……聚居地特点……灭绝原因……”
谭茜笔走龙蛇，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白纸，才算是把思路理清。她又跳到高处眺望一番，然后便选定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果断地往深处走。
艰难跋涉了半个多小时，谭茜的脸上已经是汗水涔涔。她看了看周围的乱石，然后走到一片被风吹得宛如鬼怪的石堆旁边，蹲下身摸了许久，忽然脸色一喜，等收回手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半个形状粗糙的陶猪。
所有的人造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在客舍里看到那个木雕被拿走的时候，谭茜就在心中进行了数万字的分析。离开客舍之后她按照自己的记忆和分析出来的方向走，果然是找到了和木雕同源的遗址。
谭茜又找了很久，却没在这里找到其他的人造物，看来是没可能跟朱海一样，带上一大堆的住宿费回去了。
“哟，不愧是博士，居然能这么快就找到。”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谭茜一惊，她快速回过头，就看到万世豪正从一块大石头后面绕出来。他的脸上笑嘻嘻的，可却让谭茜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你不是走了别的路吗？为什么跟着我来到了这里？”谭茜阴沉着脸说道。
“嗐，我也不想的啊，可我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什么人造物，只能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了。”万世豪啧啧两声，“谭小姐，你不厚道啊，既然早就能分析出这些，为什么在客舍的时候不说？是怕我们跟你抢吗？”
“你不是来抢劫的吗？”谭茜冷冷看着他。
“别说这么难听嘛。我是来求你帮忙的。我们不是队友吗？队友就该互相帮助啊。谭小姐，要不你跟我说说，这附近还有哪里可能有人造物？”
谭茜脸色难看地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你该自己去找。”
“那太遗憾了，要是找不到别的，我就只能……把你这个拿走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非常精巧的折叠弩，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谭茜的头。
纵然在万世豪出现的时候就有了思想准备，可真的看到他图穷匕见，谭茜的脸色还是难看得要命。只是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劣势在哪，立刻就拿出了自己找到的那个陶猪，放在地上自己离远，说道：“你说得对，我们是队友，理应互相帮助，这东西给你，我再去找其他的人造物。”
万世豪因为她的识趣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心情好了很多。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陶猪揣进怀里，可是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谭茜。
“你知道吗？我是坐末班地铁来到这里的。”他突然说道。
谭茜心中一跳，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知道，你之前说了。”
“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一趟地铁能塞不少人。可是那么多人，又大部分都是身体素质很差的社畜，开始大家还能勉强团结，可后面就不行了，有的人哭闹，有的人开始拖后腿。我也很无奈，我能力有限，没办法把他们都带过来，只能先自保。”
谭茜已经不说话了，她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想要思考逃生的办法。
“所以，我现在也是为了自保，你能理解的吧？”
话音未落，万世豪的手指突然扣动扳机，嗖的一声，早就在弦上的小箭飞出，准确地刺进了谭茜的左胸。
砰！
女人面朝下倒在地上，身下缓慢洇开一片鲜血。
“我还得回去，还得依靠大家的帮助才能通关这个诡境。所以……很抱歉，你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再见吧，高分低能的博士。”
万世豪转过身，快速离开了这片废墟。
一直到他离开很久之后，地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谭茜拉开拉链，把胸口处被弩箭刺穿了血袋的木板取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好。她的动作很冷静，只是表情却相当狰狞。
一边挖坑，一边冷厉地低语：“我本来不想的……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走上这条路的！”
第182章 182 存档沼泽
萤火客舍，时间到了中午。
汉弗莱太太开始给每个房间送餐。虽然绝大多数客人都不在这里，但萤火旅馆多年来的服务口碑不能丢，哪怕是对方已经死在外面，也许他们的灵魂也会回来享受这份午餐呢？
她把一份套餐放在了201的门前。这位客人一大早就交了房费，按说今天应该是在客舍内的，但她一直到离开都没看到对方出来拿饭。
用那些人类的话来说，这家伙也许是个宅男？
汉弗莱太太没有在这里耽搁太久，她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上，这一层的203房间的门才从里面被悄无声息地推了开来。
朱海的半张脸在门缝处朝外张望了一下，却什么都没看到。他的表情格外阴沉，一只手在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后神经质地狠狠抠着。
是他失误了，昨天晚上没有仔细看看客舍内的探索者。不然的话，也许他就能更早一点发现多出来的人，还能在昨天晚上利用出现的鬼怪提前解决。
那个穿着占星师服的瞎女人，上一轮诡境的时候根本没有她。而自己冒着生命危险重新开启这一天，最大的倚仗就是知道剧本，要是多了她这么个不安定因素，以后的发展还能按照自己知道的来吗？
必须要在她对事情造成影响之前除掉她！
朱海焦躁地咬着手指甲，在心里再次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最好是那个瞎子出去就能死在荒野里，她连路都看不到，这个可能性其实挺大的。
但要是有人帮她，让她顺利回来了，那他就提前躲在她的房间里，趁她最松懈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反正看她身材也不强壮，还是个瞎子，这应该也不难。
他一心盯着门外的人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也就没留意，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床边一个等人高的毛绒布偶熊慢慢站了起来。
圆滚滚的棉布走在地上柔软无声，它的动作迟缓，目标却很明确，一直走到了朱海身后两米处的时候，它低下头，然后一节血糊糊的人类肠子忽然从那破得露出了棉花的肚子里掉了出来。
啪嗒一声，带着黏液的坠地声，惊醒了注意力全部放在门外的朱海。
他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了身后的巨大布偶。只是没等他惊恐地叫喊出声，布偶突然以和体型完全不相符的速度凶猛地冲了过来，一双男人的手把他死死按在地上，还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朱海剧烈挣扎着，但无济于事，男人肌肉结实的粗壮手臂一只手就能轻松让他动弹不得，更别提就在这时，走廊里又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是一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和里面的人一起把他拖出来，一直拖到了另外一个封闭的房间里。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302房间的段沉沙和石暮，这两个昨天应该才是第一次见面的男女一起盯着他，两人的动作有种配合已久的默契。
他的嘴巴终于被松开，一把刀贴上了他的脖子。
“我问，你答。”石暮简洁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住宿费需要荒野里的人造物的？”
“我……”
他想要胡编乱造点什么，可脖子旁边的刀子往下压了压，他就立刻丢盔弃甲，扯着嗓子喊起来：“我说！我说！其实我已经经历过这一天了，就是没撑到第三天……不过我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存档点，又读了一回档，这次是带着攻略来这里的！”
在石暮和段沉沙的死亡威胁下，朱海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了自己这“一天”的经历。
他是个都市里最普通不过的外卖员，这天像是以往一样沿着熟悉的路线送完外卖回来，结果一低头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荒野中。
他年纪有点大了，本人还有点好逸恶劳。属于是又没脑子又没身体素质的那种炮灰，但他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刷新的地点距离荒野客舍很近，加上还有一辆电动车，就这么磕磕绊绊，在天黑的时候居然顺利来到了客舍里。
他拿到了203的房间钥匙，一晚上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本来以为接下来只要在客舍里探索就行了，他跟着大部队划划水也能混通关，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板娘就逼着他们去荒野中寻找人造物用来付住宿费。
就像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人造物少而人多，并没有人愿意带着他一起。朱海只能自己行动，然后他就不出所料地被怪物杀死了。
可没想到，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又来到了第一天的荒野上，前一天的记忆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中，甚至包括了那些资深探索者们交流时提供的线索和人造物的位置。
朱海欣喜若狂，他坚定自己发现了这个诡境中的bug，而自己只要能好好利用，就可以利用先知优势成为诡境里拿到最多贡献点的人。
接下来，他就按照已知的道路，一路收集人造物，最终平安抵达了荒野客舍，有了他们看到的一系列操作。
“我是算好了时间的，按说我应该还和之前一样，是倒数第二个进来的，还剩下303、304和203房间。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303被沈阙占了，还多出了一个人……”
石暮和段沉沙对视了一眼，段沉沙继续问道：“你说你可以读档，是有什么特殊的核吗？”
“不是核……我第一次来到荒野的时候，遇到了一片奇怪的沼泽，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杀了他……然后，我当时本来已经很疲惫了，可却突然精神大振，就好像是玩游戏的时候喝了红蓝药一样，精力都回来了，我就是这样才能撑到客舍。”
“你还记得那片沼泽在哪里吗？”段沉沙语气和蔼地问道。
“我不记得了。我读档之后又去找了，可原来的位置却怎么都找不到那片沼泽……我怀疑它会移动！不过我记得它的样子，那里的天空都是灰的，一眼看不到尽头，里面有很多很浅的水洼，还有很多枯死的植物……”
朱海一脸梦幻地说道，看得出来他对那里充满了向往，似乎还期待着自己能找到沼泽，然后再开一轮存档。
“是这样啊……”段沉沙轻声说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话音未落，他迅捷无比地出手，只听咔吧一声，男人的脖子被猛地扭断了。
他的表情还定格在难以置信上，他张了张嘴，好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说道：“你们……都在骗我，你们两个其实早就认识！你们从上一次就在骗我！”
石暮和段沉沙都没吭声，一直到确定朱海已经死透了，石暮才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沉沙：“我和你早就认识？我怎么不知道？”
段沉沙呵呵一笑：“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啊，虽然咱俩以前不认识，但我确实是看着你就觉得有缘分，处得来。你看咱俩还凑巧住了唯一一间双人间。要不然就试试？”
他朝她挤眉弄眼着，本来应该让石暮感觉猥琐又恶心的行为，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居然也真的有点莫名顺眼。
只有内心最深处，还有一道被生活压迫久了才诞生的意识还在提醒她：清醒点，你还不清楚自己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吗？这样始终缀在社会金字塔底层的你，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对你一见钟情的？
男人全部都是极其现实的生物，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在诡境里面突然和你谈起风花雪月？
“你要去找那片沼泽吗？”石暮垂下眼睛问道。
“当然要去！”段沉沙志得意满地说道，“那可是能够在诡境里面翻盘的保命东西！我猜，那片沼泽可能是会在诡境里面跳跃移动，朱海第一次可能也是走了狗屎运才碰上，只可惜这家伙没脑子，要不然的话，这次诡境搞不好还真能让他独占鳌头了。”
石暮点了点头：“那就走吧，咱们也去撞撞运气，搞不好就找到了呢。”
而此时此刻，站在沼泽面前的尤淼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她警惕地看着这片原作中根本没有出现过的沼泽，心中充满了震惊。
这片沼泽好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她正站在沼泽和正常荒野的交界处，以她面前为界限，就连天空都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沼泽上方的天是灰蒙蒙的，翻滚着浓云，和同样是灰黑的污泥水泽连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天与地的界线。
只有那个蒙眼的白衣占星师，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她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眼睛被遮挡住看不到她的目光，可尤淼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和她一样也能看到对面的人。
尤淼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在诡境里能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忽然间，那个已经站了很久的人慢慢动了起来。
她抬起了两只手，缓缓放到了脑后的眼罩接口处，看起来就像是要面对着她，露出那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眼睛。
第183章 183 交换物
【观星之瞳】
根据说明推测，是“可以看见宇宙真相”的一双眼睛，但看到的同时，也会是一生的最后一眼。
只是这个“一生”，指的是观察者的一生还是谁的，尤淼一直无法确定，加上眼罩像是加了限制无法解开，所以到现在她都没有尝试过这个金手指的具体作用。
但是现在，对面的这个自己正在解下眼罩，就好像要给她示范金手指的用法一样。
模仿人类的鬼怪会在看到正主的时候直接选择自杀吗？显然不会。
那就说明，她解开眼罩是想要对她不利，使用【观星之瞳】肯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
尤淼当机立断，也马上把双手放到了脑后，摸到了眼罩的接口，开始尝试解开。
之前像是摆设一样的结，此刻居然松动了很多，她很快就解开了第一个扣，再松一个就能彻底解下来。
只是她却没有立刻继续，因为她看到，对面的白衣占星师的动作停了下来，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先动作，可此刻却好像是在等着她先一步解下眼罩一样。
难道是，她在故意诱导自己先解下眼罩，所以【观星之瞳】的使用代价还是死亡？
和江述程炫玉那帮人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尤淼现在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直脑筋的小白，别人的一个行为她能分析出八百种害自己的用意，就像现在，她突然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解开眼罩的行为是否正确。
算了，拼了！影子还等着她去营救呢，她总不会给自己一个自杀式的金手指！
心一横，尤淼干脆地解开了最后一个扣。
柔软的金色布条被取了下来，眼前的景物瞬间就变了个模样。
谨慎起见，尤淼没有立刻用这双眼睛去看和自己一样长相的鬼怪，而是把目光落在沼泽上的其他地方。
在戴着眼罩的时候，她看到的世界是二次元黑白漫画的世界。尤淼本来以为等到摘掉眼罩看到的就会正常了，可是并没有，这个世界不但没有立体起来，反而是彻底扁了下去，天空、大地、水泽和那些植物，都变成了无数细密的文字。
一个由文字组成的世界呈现在眼前。
当她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东西上的时候，那上面的文字就会放大在眼前。就比如现在，她看着几根长在水泽旁边的像是枯草一样的东西，组成它的那些小字立刻就浮在了空中，并且自动放大，变成了她能看清楚的大小。
【长势不好的芦苇】
【它还活着，只是缺乏营养所以看起来像是草而已，它也许是这片沼泽中唯一的生命了。请给它一点养料，它会变回充满生机的美丽的样子的】
【您已获知真相（1/3），请在最后一次观望之前，选定您的交换物。】
尤淼：……
虽然这一幕确实非常神奇，但不知为何，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对了，就跟某些独立制作人制作的小成本文字冒险类游戏一样，玩家可以通过文字搜集线索通关。没有建模没有立绘，全靠情怀支撑游戏运行。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观星之瞳】能看到真相了——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一本文字造就的小说啊！
只不过，就跟很多文字冒险游戏一样，如果她想要知道作者没有特别详细描写的一些真相，还是要付出代价。
就是这个代价看起来很随意，似乎是只要她指定一个人，然后让他去死就能抹平账册。
既然如此，那鬼怪的命行不行？她能不能直接用对面那个白衣占星师的命？
尤淼因为这个念头而蠢蠢欲动，只是她还是保守了点，快速扫了一圈确定对面的人仍然保持原来姿态站在原来的地方之后，她又把目光落到了天空上。
【古战场的天空】
【和古战场一起保留下来的天空，但就像是沧海桑田的地貌变化一样，天空也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颜色。请不要努力想办法把它恢复原状了，这里的天空无法再生，也不再有你想要寻找的星星了。】
【您已获知真相（2/3），请在最后一次观望之前，选定您的交换物。】
嗯？
为什么是【古战场的天空】？难道这片荒原，其实是一片古战场的遗址？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交界处，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这片神似童话里黑女巫的住处的沼泽和整个荒原画风格格不入，就像是硬塞进来的，所以，这片天空指的应该只是沼泽上空的天空。只有沼泽才是曾经的古战场。
尤淼还想研究更多内容，但很可惜，获知真相的次数只剩下一次。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把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白衣占星师身上。
它现在也变成了文字，只是冒出来的真相说明却非常奇怪。
【你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看起来正要解开眼罩把你看透，找到你的弱点，然后杀死你。】
【但是她的动作没有你快，而且你算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之一，笑死，就算她摘下了眼罩，又怎么能把你看透？】
【她看起来对你有充足的敌意，似乎很符合你不想滥杀无辜但却必须要付出的交换物标准，请问是否要选择她作为本次观星的交换物？】
【是/否】
她前两个看的所谓真相，展现的格式都是物品名称+说明的形式。可是现在这个家伙，不但没有确切的名字，而且看叙述的方式，反倒是像在阅读一段第二人称的小说。
这个第二人称的切入角度甚至还很像是她自己的脑内思考，乍一看，就像是给出这段说明的主人正在和她同频对话一般。
等等，同频对话？
尤淼又阅读了好几遍这几行说明文字，然后敏锐地发现了其中奇怪的地方。
这段说明看起来是在诱导她献祭了对面那个东西来换取这三次真相，可实际上却非常详细地阐明了那东西的奇怪之处。
首先，可以得知用来交换三次真相探知的必须是生命，不仅限制在人类上，这种非人鬼怪也可以。
这东西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探知真相的能力，虽然说明里提到自己是“造物主”，但这东西应该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如果她真的对自己有敌意，她应该趁这段时间赶紧动手了，怎么会一直这么停在那里不动弹？
除非是，她想要自己死，但是却不能亲自动手，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杀死她。比如……一步步诱导自己杀了她？
尤淼可没忘了，就在她经历的第一个点灯人副本中，那个杀死了猪头屠夫的白誉，最后却因为自己的这个动作变成了里面鬼怪的替身。万一这个家伙也是那种找替身的鬼呢？
不管怎么说，尤淼已经决定不能拿她作为真相的代价了。
那么，该用什么作为交换物？
逡巡四周，尤淼忽然灵机一动——既然用鬼怪都可以，那么同样有生命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行？
这不是巧了吗？刚才探知的真相中提到了，那已经变成了枯草一样的芦苇还是活着的啊！
她点了面前的否，然后意念输入答案：我要使用“长势不好的芦苇”来当做交换物。
一开始没有回应，尤淼又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眼前才再次悠悠浮上一行字：【请问是否确定？】
确定。
点下确定的刹那，尤淼惊讶地发现，整整几百米内的那些枯草一样的东西，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她凝神想要去看看那些灰烬上面的描述，可稍微一用力就感觉到头疼欲裂，而且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旋转，就像是使用了金手指的后遗症一样，吓得她赶紧又把眼罩给戴上了。
世界又恢复了二次元黑白漫的样子，别说，跟刚才完全由文字组成的一次元的世界相比，这种漫画世界居然看着都顺眼了很多。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和自己一样的女人，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等等，那个女人呢？她怎么不在原地了？！
尤淼不可置信地看了一圈，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忽然就对上了一张贴得极近的脸。
因为是二次元效果，所以这张脸是完全扁平的，她已经取下了眼罩，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却是两个蜘蛛网一样的凹坑，正死死地盯着她！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眼珠子，尤淼却感觉到一股充满了愤怒和挫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去……死！”
尤淼猛地退后半步，正好躲过了贴着鼻尖划过的刀锋。只要再错一点，她就已经被那东西从下往上切腹了。
再定睛一看，就连那把刀也是自己身上带着的。
武器、技巧、力气……她完美模拟了自己的一切。真要动起手来，那就是和另外一个有金手指的自己打。胜算不大。
更何况，发现自己没有用她的命当做交换物之后，这家伙突然反应这么大，这不是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
因为没抓到替身，所以恼羞成怒了呗。既然如此，自己就更不能杀她了！
尤淼也不恋战，转身就往远处跑去，最开始那东西还在她身后追着，两人的速度都一模一样，可等她跑出了沼泽的范围，那东西却是没办法离开沼泽，只能愤怒地站在边缘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过了十几分钟，才带着几分不甘愿慢慢消失了。
荒原上又恢复了寂静。沼泽的影像突然开始摇曳起来，就像是快要消失的海市蜃楼一般，慢慢变成了虚影。
只是在它彻底消失之前，沼泽里面却忽然又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个长相极为艳丽的女人，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起繁花似锦，想起万国来朝的盛世不夜城。可是此刻，她的影子看起来却比已经要消失的沼泽更加缥缈，仿佛是风一吹就要散掉了一样。
“好，很好。”女人脸上带着几分薄怒，她望着欧菲亚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这次我可没惹你，你先拿我开刀，就别怪我旧事重提了！”
第184章 184 阁楼上的游戏机
尤淼回到客舍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只回来了四个人。
沈阙、程炫玉、亚德里安，还有小胡子万世豪。
“其他人呢？”她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了石暮和段沉沙，他们表情看起来挺急的，应该是还没找到人造物。”万世豪说道，“不过他们倒是告诉我，在外面发现了那个外卖员朱海的尸体，好像还死得挺惨的。哎，他之前摆那么大的谱，我还真以为他有什么杀手锏呢。”
他摇头叹息，倒是没提谭茜，应该是没见到她。
尤淼皱了皱眉，还是感觉不对。
原作中，第一天死在外面的人是谭茜和朱海，这个倒是对上了。但，段沉沙和石暮可完全没有这样单独出去行动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先别管他们了。既然大家都在这，要不来我房间里看看那道楼梯？说不定咱们能想到办法打开活板门看看上面呢。”亚德里安完全没感受到现场的古怪气氛，兴高采烈地建议道。
尤淼犹豫了一下，她是想要找沈阙沟通一下早上她塞过来的那个奇怪符号的事情的，可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也不好开口。
谁知，沈阙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忽然高声问道：“我可以一起过去吗？你说的那个活板门，我也很感兴趣呢。”
亚德里安皱着眉头看了沈阙一眼了，说实话，他不是太想让这个一开始就不合群的女人跟着。可他又瞥了眼欧菲亚，占星师却是已经欠起了身子，像是要欢迎她加入一样。
……行吧，欧菲亚是他很重要的队友，既然她都同意，那就来吧。
五个人都来到了304房间里，看着亚德里安站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从天花板上拉开了一架楼梯。
楼梯的尽头就悬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地方，站在床上就能跳到楼梯上，从而来到上方的隔层里。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楼梯尽头被一块厚实的木板挡住了，万世豪站上去推了推，木板纹丝不动。
“有点麻烦啊，我们都没找到钥匙，这活板门会不会是从上面解锁的？这东西看着也就是普通的木头，要不咱们把它劈开算了？”万世豪跃跃欲试建议道。
亚德里安都想答应下来了，可沈阙却突然出声阻止：“先不要这样。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活板门后面是什么。如果后面是鬼怪，而这扇门是封印它的唯一阻隔呢？要是把门破坏了，那亚德里安先生还能安全在这个房间住下去吗？”
亚德里安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提破门而入的事。
“那这位大姐有什么提议吗？”万世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昨天没有和我们一起，可能不知道，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
“我有不用破坏就打开的办法。”沈阙一句话让他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我住的303房间，以前曾经是一间仓库，那里放着很多这个家庭用过的旧物，刚好，我在那里发现了一枚特殊的钥匙，应该可以打开这扇门。”
她上了床，单手一拉就跳到了楼梯上。她把脸凑得距离活板门很近，一只手拿着一把手电照着一个地方，而也是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就在活板门边缘处，有着一个非常不明显的暗红色的记号，看起来像是一个徽章。
沈阙拿出了另外一枚小徽章，上面阳刻着和活板门上一样的记号。她把两个图案紧贴在一起，活板门的那一边顿时响起了一阵金属转动的声音。沈阙用手又轻轻推了下，咔的一声响，门开了。
“好了。上去吧。”她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房间的主人亚德里安目瞪口呆：“那个……那个记号……”
“啊，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的，可能是汉弗莱家族的族徽。”沈阙轻描淡写说道。
亚德里安不吭声了，但此刻，他心里和很多人一样都响起了相同的呐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个朱海进来就喊着要住303房间了，屋子里藏着这么多客舍的秘密，要是他们住进去，说不定两天就把诡境彻底破解了！
沈阙很有风度，她退了下来，让其他人先上去探查。等轮到欧菲亚的时候，她发现对方一直盯着她的手的方向。
哦，对了，这姑娘眼睛看不见，所以大概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意识到这点，沈阙便笑着把那个徽章塞到了欧菲亚的手里：“给，你先拿着玩吧，记好这个标记，下次万一看到了，还能注意一下。”
她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一句：“说不定，你还能在上面发现一点‘小惊喜’。”
尤淼：……
果然啊！她就说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汉弗莱家族的族徽，虽然看上去特别复杂，可明显是能看到它是脱胎于那两个矩形套起来的“眼睛”的图案的！
看来，沈阙在自己居住的房间里还找到了别的东西，所以才能如此准确地画出简化后的标记。
只是为什么汉弗莱家族会和游三水有关系？原作里面可是一点都没提到这个啊！
活板门上方果然是一个隐藏的阁楼，这里没有窗户，甚至也没有灯光，地方狭窄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几个人挤在这里，后面的人甚至直不起腰。
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台老式的方脑袋电视机。它的屏幕还亮着，只是上面却是一片雪花点。程炫玉试着拧了拧换台旋钮，又调整了几下天线，却仍然看不到任何节目。
“电视的散热器很热，看起来应该是很久没关过了。”程炫玉沉思道，“它和正常的电视机一样后面还有很多插孔，也许它不是用来收看电视节目的，而是用来做别的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另外一边有人喊道：“找到了！这里有食物残渣，还有一套铺盖，这里一直有人住！”
食物的残渣还很新鲜，看上去就像是昨天才刚吃过饭。铺盖倒是破破烂烂的，有的地方还露出了棉花，但里面灰尘不多，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使用的。
这里还住着一个人，虽然非常邋遢，但他会在这里吃饭、睡觉。
就在亚德里安昨天晚上睡着的时候，也许他就在正上方睡着，也或许……他会在那时候打开活板门，从隐秘的阁楼里遛下来，站在沉睡的探索者身边观察一会儿，再从这里潜入到更深的黑暗中。
想到这个可能性，亚德里安的脸色变成了在黑暗阁楼里也肉眼可见的青黑。
“先别害怕，你忘了吗？之前老板可是说过，这里住着她和她的老父亲呢。说不定这个地方，就是她父亲的住所？”
欧菲亚的一句话好似天籁，让亚德里安的勇气一下子又回来了。虽然诡境里的NPC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确定是活人NPC和鬼怪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前者让他觉得自己还能奋力一搏。
“要真是她父亲的话，这可真是个挺特别的小老头啊。”程炫玉幽幽说道。
他弯下腰，从破烂铺盖旁边又找到了一堆东西。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游戏机，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游戏卡带。
游戏机是诡都世界四十多年前曾经流行过的8bit红白机，卡带却都是他们没听过的。每一张卡带上面都用贴画写了名字，程炫玉一张张看过去，有《甜蜜的家》《脱皮怪谈》《流浪者监狱》……游戏的类型还挺丰富。
程炫玉检查了游戏机的线和电视机后面的接口，终于确定这台游戏机平时就是插在电视机上的。换言之，这台连接不上任何节目的电视机，很可能就是给那个老头躲在这里打游戏用的。
中世纪西幻风格旅店里面喜欢躲在阁楼上打游戏的死宅老头……听起来，嗯，好特别的人设……
万世豪都无力吐槽了，他也找到了点东西——被整齐排在墙边的，一列穿着各种奇形怪状服装的塑料小人，刚开始他不知道这是啥，看到游戏卡带上面的贴纸就悟了——这玩意儿就是这些卡带系列的游戏手办啊！
大爷你这么潮，你女儿知道吗？！
亚德里安突然说道：“对了，谭茜不是说她的房间里面也有很多游戏卡带吗？要不我们把这些带出去让她看看，也许有和她房间里面一样的卡带呢？”
万世豪的眼睛闪了闪，犹豫道：“谭茜现在回来了吗？我们把这些东西拿下去，万一这里的主人回来了发现了怎么办？”
“我们快一点，到时候让亚德里安再偷偷还回来就好了。”
“喂，那我……”
几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那个一直很沉默的盲眼占星师突然厉声喝道：“都别出声！有人回来了！”
阁楼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万世豪立刻就想往外跑。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占星师是个盲人，她的耳力肯定是要比他们这些人都要灵的。
可谁知，没跑出几步，他的后脖领子却被人一把拽住了。
她的力气太大了，让万世豪甚至都懵了一下才开始发怒。
“你干什么？！那东西要上来了，还不赶紧跑？！”
“来不及了，现在出去，我们会正面撞上他的！”
她越过万世豪，弯腰下去把垂落下面的楼梯先拉了上来，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他们。问道：“你们谁有能躲藏的东西？先藏起来再说！”
第185章 185 皮
吱呀——这是活板门从外面被推开的声音。
咚，咚——这是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爬上阶梯，然后跳到阁楼上的声音。
众人躲在【阴影纱帐】中，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屏住呼吸看着那个满头凌乱白发的肥胖老男人熟练地拖过自己的铺盖垫在屁股下面，然后把游戏机插到电视上，开始聚精会神地打起了游戏。
他们又等了很久，可男人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挪窝的意思，就连知道剧情而最有耐心的尤淼都有些等不及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欧菲亚小声说道，“宅男这种生物，你们懂的，除了吃饭上厕所他能一直这么待着，我们可不能一直陪着他。”
“那要怎么办？”万世豪有些烦躁，他觉得刚才就应该趁人没过来之前冲出去，反正他跑得快，肯定能在NPC进来之前逃走的。至于其他人？那是他们自己动作慢，难不成他在诡境里还要做老妈子保证所有人不死？
欧菲亚沉默片刻，道：“稍等，我想想办法。”
说完，她就把手伸到脑后，解开了一直覆盖住双眼的眼罩。
阴影纱帐中，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次从打游戏的老男人身上转移，一个个呆呆地看着露出了双眼的女人。
不对，那不应该被称作眼睛。
她没有眼白，甚至也没有虹膜角膜瞳孔等一切正常人类应该拥有的器官。原本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深的空洞，如果仔细往里看过去，就能看到黑色虚空上浮现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就像是宇宙星空。
有的恒星光芒稳定持久，那是青春健康的星星。还有的过于黯淡或者明亮，那都是生命已经走到了末期的红巨星和超新星。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点光芒都没有的石块，那是恒星的尸体，它们已经死去了，却永恒地漂浮在宇宙中，经过亿万年之后，尸体的尘埃又会变成新星球的一部分。
这个女人……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双眼睛？
只是很快，他们就没有精力再去疑惑了，观察那双眼睛最仔细的几个人开始感觉到精神恍惚，头痛欲裂，好像再思考下去，整个人的灵魂就要从躯体中被抽离出来一样。
尤淼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异常。当世界变成一次元之后，她对细节的观察力可以说是完全丧失了。而且她也不能把宝贵的注意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现在她还没选好交换物，只能在第三次使用次数到来之前先找到面前这家伙的弱点，然后再把眼罩蒙上。
反正我三次真相都没探知完呢，你不能这会儿跟我要价对吧？
【你现在看到的是汉弗莱家族的唯一家主，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完全没有斗志的老男人了。】
【他遗忘了自己祖先的荣耀和责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间客舍内。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他甚至都不会离开这间阁楼。】
【他的游戏构成了他全部的生命。又或者是，他生命的开始，就诞生于这样几盘游戏。】
【您已获知真相（1/3），请在最后一次观望之前，选定您的交换物。】
尤淼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金手指的一些特点。比如，虽然它号称能得知全部真相，但实际上一些非常重要关乎诡核本质的NPC和鬼怪都是没办法看得很明白的，它们的真实名称无法读出，说明也不完整，只能说是能从这些描述中看到一些很重要的线索。算得上是Plus版本的【诡境说明书】。
所以，看到老宅男的描述又是一连串好像游戏文案一样又臭又长的说明，她也没时间一一分析，而是很快从中抓住了重点。
“看看时间，现在是几点了？”欧菲亚问道。
“晚上六点四十分。”程炫玉快速答道。
“快要到晚饭时间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欧菲亚说道，“再稍微等一下，等他去吃饭了，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万世豪指着地上的食物残渣，小声而急促地说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看到那些了吗？他都是在这里吃饭的！到时候可能是有人进来送饭，这里就是两个人！我们要怎么在两个人的注视下离开？！”
他的话音未落，众人忽然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哧哧声。
就像是游泳圈放气一样的声音，伴着这声音，电视机前坐着的汉弗莱先生忽然一点点地缩小了下去。就好像他只是个充气玩具一样，有人拔掉了阀门，于是就彻底瘪了下去。
不过几分钟时间，原本的肥胖老男人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变成了一摊皱缩的皮。
“这……怎么回事？！”亚德里安惊骇地看着那堆东西。
他是相信欧菲亚说的汉弗莱会离开的话的，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人，可是不是应该是下楼去吃饭吗？怎么会是……变成了这么一摊不可名状的东西？！
“别愣着，有人来了，快点走！”欧菲亚猛地推了他一把，楼梯边上的人拉开了活板门，一群人快速走过那一滩皮，从出口又走了下去。
尤淼在经过汉弗莱原来坐着的位置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下，她低头仔细看了看那一堆，甚至弯下腰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
确实是人皮的触感。但是也只有人皮而已。
骨骼、内脏、器官……全部都不见了，又或者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只是停留了很短的一瞬，便跟着众人离开了阁楼。他们迅速恢复了活板门和楼梯，然后马不停蹄冲出了门外，只是他们也都默契地没有远离，而是躲在走廊的拐角处，静静等着什么。
终于，所有人都听到了欧菲亚提到的脚步声。
轻盈，松快，旅馆美丽的老板手中端着餐盘，慢慢走到了304房间门口。她先是抬手敲了敲门，等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才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听到了熟悉的拉楼梯开活板门的声音，应该是汉弗莱太太把晚餐送了上去。
他们没听到尖叫声，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没过多久，她又端着空盘子离开了房间。亚德里安注意到，她还特意把门缝处自己本来用来确认是否有人进入自己房间的那根头发又夹了上去，伪造成没人来过的假象。
众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这才离开走廊，来到了程炫玉的202房间。
“怎么会这样啊？我怎么会住进这种房间里啊？”亚德里安几乎是有点神经质地叨叨着，“不仅是我屋里顶上住着个随时可能出来的怪老头，我不在的时候老板也经常进入我的房间，鬼知道她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你们说今天晚上，那两个人会不会联手先杀了我？”
在今天早上，亚德里安还很庆幸，自己昨天晚上度过了平安无事的一夜，算是这些人里面休息最好的。可他确定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不敢合眼了。
万世豪注意到的却是别的地方：“你们看到了吗？汉弗莱太太送过去的确实是人吃的饭，而不是打气筒诶。”
“那个男人只是看起来变得像是一张皮，又不是真正的充气玩具。”沈阙沉思道，“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为什么到了吃饭的时间，他会变成那个样子？而且老板似乎还很习惯他变成那个样子……你们说，会不会这间客舍其实只剩下汉弗莱太太一个活人了？这个家族的其他人都已经被她杀死，而之所以还留着汉弗莱先生，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明面上合法合规的继承者。而在很多文化里，女性其实是没有继承权的？”
这实在是个脑洞大开的猜测，可从沈阙口中说出来却总让人觉得她并非信口开河。程炫玉看着她问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沈阙微笑回视：“我确实知道了一些东西，也不介意和大家分享，但你要先对我保证，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向你个人表达好感、表达感激、表达任何善意，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尤淼：……
啊，听起来，沈大佬和程炫玉之前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惨烈过去啊。
“……我知道之前我们有误会……好吧，我发誓，无论您对我表达任何态度，我都不会误以为是示好。”程炫玉的脸色难得有些僵，但还是顶着周围人古怪的表情保证道。
沈阙这才慢悠悠掏出了几张人像图来，有的是旧照片，有的看起来则像是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的。她把那几张人像一张张摆在众人面前，解释道：“我说过，我的那个房间曾经是汉弗莱家族的仓库，我在那里找到了不少关于这个家族过去的东西。虽然没有最重要的文字性的记载，但是从一些旧物和这些照片上也能看出很多线索来。比如——这一代的汉弗莱家族，应该只有六个人。”
那些照片上，他们能认出的只有年轻一些的汉弗莱太太和刚才那个白发老男人——在照片上他还没有那么颓废，看起来也是个颇有风度的中年绅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和汉弗莱先生年龄仿佛的贵妇人，一对更年轻些的夫妻和一个小女孩。
“啊。”万世豪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他指着那个跟汉弗莱先生一样年龄的贵妇说道，“昨天晚上在我房门外拿着菜刀砍的就是这个人！她身上还带着血，看上去确实像是……”
像是被人杀死的。
仅仅是一张照片，已经让万世豪对沈阙那看似天方夜谭的推理没有半点怀疑，他再次看向其他三个他没见过的人，等看到那个和年轻夫妇站在一起的小女孩的时候下意识开口：“这个小女孩抱着熊，难道是……”
“应该是我那个房间的主人。”
欧菲亚的面孔正对着桌面的照片，虽然大家之前都以为她看不到，可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没人敢说那双不似人类的眼睛会是普通的盲人了。
“我住的房间里放满了玩具，晚上还有响动。我觉得……应该是每个房间的主人，都会在夜里回到自己居住过的地方。”
第186章 186 另一个游戏机
每个房间的主人会在夜里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这是原作中曾经出现的设定。现在虽然看起来是这样，但说出口的时候，尤淼已经清楚，剧情在骨子里肯定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但其他人觉得这样说并没有问题，至少表面上看非常顺理成章。
亚德里安还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理：“我看那对年轻夫妇里面的男人长得有些像是汉弗莱先生，所以他应该是这个家庭的亲生儿子吧？旁边的年轻女人和小女孩应该是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好，302房间也是一对年轻夫妻的房子，全都对上了啊！”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选房间的时候，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就注定了？选择那些有人住过的房间，就会被幽灵杀死，而凑巧到了其他房间，就会安然无恙？这不公平！”
万世豪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一向觉得自己善于钻营，聪明又不择手段，不管发生了什么状况总能活下来。可是现在得知自己的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甚至有了种想要把其他人手里的房间钥匙抢过来的冲动。
对哦，这座客舍里面，老板没有给出任何限制，是不是说，这种抢夺钥匙活下去的方法才是被默许的？
“我觉得不是这样。我们的房间应该也只是暂时安全而已。算是这个诡境里给大家提供线索的地方。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一起活下去。”程炫玉微笑着说，“就比如我这里，你们看到这些怪物模型了吗？到了晚上他们都会活起来攻击我。昨天晚上我只顾着杀怪了，倒是没注意到什么线索。这样吧，今天也晚了，大家各自回去，等到明天我们再看看有什么新的变化好吗？”
别管万世豪心里转动着多少阴暗的念头，他看了看拿到了那几个没有人住过的房间的人——程炫玉、沈阙，暂时就按下了念头。这两个人都比他强得多，真要抢也得从长计议。
大家纷纷离开了202房间。走廊里灯光昏暗，所以也没人注意到，程炫玉房门上有一块木纹，组成了一张像是人脸的形状。
它的颜色比昨天晚上看起来更深了，眼睛也不再是两个空洞，那里面似乎有了眼珠的形状，随着一个个人离开，那双眼睛还愉快地弯了弯，一直等到程炫玉出门查看的时候，才彻底隐没在普通木纹里。
他们在上楼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回来的段沉沙和石暮。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非常疲惫，问他们为什么这时候才回来，段沉沙也只阴沉着脸说他们花了好久才找到人造物，没有过多攀谈的意思。
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间，走到最后，三楼走廊里只剩下欧菲亚和沈阙还在并肩行走。
“怎么了？”
看到欧菲亚停留在301的门前，正准备进对面303房间的沈阙问道。
“谭茜不知道回来了没。”她说道，“她没参加今天的会议。我想把我们的发现告诉她，顺便问问她那里有没有汉弗莱先生那里的几盘游戏卡带。”
沈阙走过去，直接抬手敲了敲房门。
无人应答。房间的主人还没有回来，也可能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不过，哪怕是昨天晚上一起热络地把大家拉在一起的万世豪，可能都不会在意这一点。
“诡境里的联盟就是这样脆弱，根本还没爆发什么决定性的冲突，大家就已经各怀心思了。”沈阙转过身，轻描淡写说道，“你要早点习惯。”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拒绝和程炫玉合作，但是也并不揭穿他的吗？”
沈阙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女人正仰面对着她，尽管看不到眼睛，可她此刻却有种被盯死的戒备感。
无人知晓，沈阙作为最强散人，她最引以为傲的并非那些让人羡慕到眼红的永久核心，而是她对危险的直觉。
就像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而是一面墙，一座山，一种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
……对了，就像是刚才，她解开眼罩的时候，露出的那一片死寂与空旷的宇宙。人在其中连尘埃都算不上。
沈阙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背后的冷汗还没有干，可她仍然让自己尽量保持从容，就像是之前很多次她曾在死亡边缘游走时那样。
她认真回答：“不是这样的。看起来你也知道程炫玉是什么样的人了，那你也应该清楚，他虽然极端了些，但被他杀死的人绝对没有冤枉的。这人就像是被古代皇帝豢养的疯狗，虽然看谁都想咬一口，可只要你没惹到他的主子，他就是暂时无害的。”
尤淼：？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神奇的言论，本来只是随口问一句，可现在看到沈阙一副“我有大瓜要切”的样子，她又好奇地继续问了下去：“那他的皇帝是谁？”
“是一个可笑又可悲的人……姑且算是明君吧。”沈阙神秘地笑了下，“我不太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八卦，哪怕是你也不行。对了，我给你的那张纸你还留着吧？如果今天晚上那个小女孩再找过来了，可以把那个给她看，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了。”
尤淼：？？？
喂你先别走啊！把话说清楚！谜语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沈阙离开了，尤淼也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愤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走廊里很久都没了声音。
一直到这时候，刚才尤淼和沈阙敲过的门才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缝。
谭茜的半张脸阴沉地扫视着面前的走廊，她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等确定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房间之后，她才又关上了门，然后盘腿坐回到床上。
正对着床的是一面高清宽屏巨大彩电。谭茜随手把一张游戏卡插进电视前方的老式游戏机里，屏幕上顿时跳出了一副色彩绚丽的游戏画面。
——甜蜜的家。
【你是一名远道而来的旅客，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里，你敲开了一间家庭旅馆的门。】
【这里有慈爱的父母、美丽的女儿和和谐美满的儿子一家三口，他们六个人组成了一个甜蜜的家。】
【你在这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但你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在入住的夜里，你展开了自己的探索，想要解开这个家庭藏着的巨大秘密。】
【玩家啊，请谨慎探索，因为一不小心你就会打破那道模糊的界限，然后也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这是谭茜昨天晚上发现的一盘游戏卡带。因为背景和自己刚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像了，谭茜也在这盘卡带上面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就像是游戏说明里面提到的一样，游戏主角在一个雨夜住进了一家家庭旅馆，只是和自己的真实经历不同的是，这间家庭旅馆里面还有六个原住民。
一开始，谭茜觉得这就是诡境给予他们这些探索者的提示，只要在游戏里找到六个原住民的背景信息，就一定能破解现实诡境。可等她游戏里的小人探索到301房间外面的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现实中自己房间的外面也响起了脚步声。
谭茜在那个寂静的深夜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试着操控游戏里的小人远离301房间，现实中门外的脚步果然也远去了，可紧接着，也不知道她触发了什么机制，游戏里的汉弗莱太太忽然就提着一把刀从201房间走了出来，眼看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谭茜不敢再玩下去，她匆匆关了游戏。等到第二天听说万世豪和一个提着菜刀的老太太大战了一整夜之后，她更是心惊胆战，怕被队友责备，连这个游戏也没提起来。
现在……幸亏她早上没有提起来，所以接下来不管她做出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干的。
“是你逼我的。”谭茜喃喃着，手指狠狠按下“加载存档”的按钮。
欢快的音乐响起，熟悉的小人在存档点再次出现。谭茜熟练地操纵手柄，让小人穿过走廊来到304房间门口，按动墙上的一个隐蔽机关。
【正在喷洒麻醉剂】
【304的侵入者已经睡熟，现在您可以安全进入啦！】
像素小人进入304房间，能看到床上睡着的是一头巨大的黑熊。谭茜按捺住那种异样感，走到床边按下互动键，床正上方伸下来了一架楼梯。
汉弗莱先生就在这里等着游戏里的她。
和白天尤淼他们见到的阁楼上的汉弗莱先生不同，哪怕只是像素角色，也能看出这个汉弗莱先生并不是一个邋遢的肥胖宅男。相反，他英俊、儒雅又风度翩翩，就连说话都充满了激情。
【汉弗莱先生：尊敬的旅行者，你来得正是时候，我的儿子和他的妻子昨天刚结婚，我想让你把这个送过去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
剧情……改变了。
虽然看起来仍然是和昨天一样的最普通的送东西的任务，但是昨天她给老太太送了一把刀之后，就发生了现实中万世豪被女鬼提刀追杀的事情。现在要是她把这件新的物品送给302的探索者，会不会他们两个也遭受噩运？
谭茜被仇恨驱使着的理智稍微回归了些，她按动按键的手也停了下来。
【汉弗莱先生：作为回报，你可以在这些守护者之中挑选两个，它们战斗力很强。而且在这片荒原上，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他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一排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怪物们。
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很强，都可以……帮她把万世豪撕成碎片。
不知从哪而来的黑雾涌上眼底，遮住了谭茜眼底的最后一丝理智。
“是你逼我的……”她喃喃着，“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白皙的手指在“接受任务”的按键上狠狠按下。
【你获得道具：偕老同穴，快点把这件礼物送给302的新婚夫妇吧！】
第187章 187 诱导死亡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石暮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好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无梦的睡眠，以至于花了几秒钟才把记忆接续起来。
因为白天那个沈阙的猜测，得知他们的房间也有一对夫妻的幽灵，石暮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夜不睡等着它们出现。以前做建筑工人的时候，石暮就经常高强度连续工作快二十个小时的，像是守夜这种事根本就难不住她。
所以，她为什么会睡着的？
整理完思绪，石暮这才感觉到床上好像有东西。
她低头看过去，才发现在自己腹部的位置，摆放着一段奇怪的黄白色物品。长条形，干燥多孔，还是中空的，她拿起来的时候里面还有声响。透过外面的小孔，她看到这东西的中间空洞内是两只干死的小虾。
被关在笼子里的死虾？这是什么，又怎么会出现在她床上的？
“嗯……”
身后传来的另外一道男人的声音让石暮顿时毛骨悚然！她伸手就摸向枕边的武器，可后面的人速度却比她更快。一条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却并没有用力。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亲爱的，你怎么这么晚醒了？”
石暮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要炸开，她猛地把男人的手推开，厉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床上？！”
“你在说什么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惊讶，“我们是夫妻，这里又是双人间，睡在一张床上有什么问题吗？石暮，你不会是睡迷糊了吧？”
……夫妻？？
石暮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非常粗狂的一张脸，浑身肌肉结实，枕边还放着一把锋利的斧头。看上去是很可靠的样子，而她也记得对方的名字——段沉沙。
是了，他们是一起来到这间客舍的，其他人都是单人间，只有他们两个住在了双人间里。昨天还一起杀了人，然后去寻找传说中能存档的沼泽……
如此亲近的关系，也只能用夫妻来解释了吧？
石暮的思绪渐渐有些混乱，她低头再次看了看床上陌生的东西，却见男人笑着把这东西拿起来，还说道：“你看，这是别人送我们的新婚礼物，偕老同穴——这是一种海绵。它里面的这一对虾叫俪虾。俪虾会在它们还小的时候钻进偕老同穴之中，这里封闭又安全，它们还能在这里吸收通过偕老同穴的海绵孔过滤来的浮游生物，渐渐它们的体型就长大到出不去了，不过也无所谓，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它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一直到一起死去……所以这才叫偕老同穴，是不是很浪漫？”
石暮不觉得浪漫。她没什么见识，之前完全不知道海洋里还有这种神奇的生物。现在听到了这个故事，也没觉得丝毫浪漫，只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怪诞恐怖。
“啊啊啊啊啊——”
楼下忽然发出了惨烈的叫声，石暮一个激灵，就想要开门出去看看，可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拉住了。
“不要去。”段沉沙神情阴鸷，语气里却带着恳求，“你没听出来吗？是那个万世豪的声音。他昨天晚上就被鬼盯上了，现在肯定更加危险。”
“别出去，我们就在这里，这里很安全，我们只要不出去，就能活到最后。”
*
万世豪的惨叫声连楼上都惊醒了，自然也吵到了就在隔壁203房间的尤淼。
她本来是正在等小姑娘鬼出来，然后把沈阙给她的那张纸亮一下看会发生什么事的，可等到半夜鬼没出现，隔壁的鬼叫却来了。
她迅速下床来到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早上的时候万世豪说过有提刀女鬼和他隔门对砍，所以今天晚上女鬼再来她也不奇怪。只是看到旁边的门的时候，她却惊得张大了嘴。
两头像是尸块拼接成的怪物正挤在门前，门扇已经被利爪抓出了大洞。万世豪正用桌面拼死挡着外面的怪物进来，可终究是徒劳的，他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伤口，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原作里面，万世豪是活到了最后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尤淼正在惊讶这两头怪物是哪里来的，忽然间就见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走过了她的房门，往204的方向走过去。
只有影子，而看不到实体。
尤淼：……
这个熟悉的道具，难道是……
她抬头朝对面202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也看到了一扇推开的门缝，以及动作和她几乎如出一辙也在探头吃瓜的程炫玉。
看她扭过头，他还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嘘”了一下，用她恰好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解释：“欧菲亚小姐，是我，程炫玉，你隔壁房间的万先生正在被鬼怪攻击。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尤淼：…………
好的，她不担心了，有程炫玉的保证，万世豪凉透了。
黑影迅速来到204门前，站在怪物身后，发出了和程炫玉一模一样的声音：“万先生，请保持冷静，我会想办法把把你救出来的，请不要干扰我，否则可能会让我也陷入危险中。”
绝望中的万世豪顿时大喜：“好！真是太谢谢你了程先生！快点来救我！我……我快撑不住了！”
他是那样说的，可尤淼却分明看到，那道影子并没有任何上前救人的行动，它只是静静站在两个怪物的后面，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万世豪徒劳挣扎。
终于，在他真的要被杀死之前，影子的一条手臂才慢慢伸长，手指上勾着一只形状干枯的人手，在万世豪视野能看到的地方晃了晃。说道：“这是可以把你和使用者的位置瞬间交换的【替身之手】，你再坚持一下，等我制作一个傀儡替身，然后把你交换出来，你就安全了！”
那只人手有意无意地正好垂落到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万世豪听到了前半句话，顿时眼前一亮，他压根没去管程炫玉后面说了些什么，奋力往前一扑，猛地就抓住了那只手。
管他会跟谁替换，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自己先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他果然一瞬间换了个位置，只是还没等他庆幸，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逃走。
他只是从门内来到了门外，而他的影子正死死抓着他的脚踝，让他没办法挪动半分。
程炫玉的声音从更远处响起来，冰冷，高高在上，还有种“果然如此”的失望：“我不是说了，如果干扰我，会让我也陷入危险中吗？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眼前的怪物快速转身，继续朝他扑来，而万世豪此刻手中甚至连一件抵挡的武器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啊啊啊我错了！！我是被逼无奈，你不能这样，你明明是故意的！！！”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血肉被撕咬的声音，204房间门前很快没了声音。而程炫玉始终冷静地站在202门前看着这一切，脸上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看，果然凉了。
看完一场戏的尤淼默默关门，准备回去继续等小女鬼出来，顺便思考一下万世豪提前死了会给剧情带来怎样的变化，可没等她彻底关门，就听到程炫玉再次说道：“欧菲亚小姐，你是觉得，我这样对待队友太过分了吗？”
尤淼：“……并没有，你开心就好。”
说完继续关门。
可他却好像缺个深夜陪聊一样，继续锲而不舍地隔门骚扰：“你知道他都做过些什么事吗？没错，他是个情报贩子，让他声名鹊起的一次买卖是他将一次诡境的详细信息卖给阴影视界的信徒。潜入诡境杀死全部二十六名参与者，并把杀戮视频一一公开，所得钱款和万世豪五五分账。”
“包括这次也是一样。他是跟着一列地铁的人一起下了车，可最后来到客舍的却只有他一个人，你觉得他这一路都做了些什么？还有昨天晚上……在我们提到谭茜的时候，好几次他的表情都很不对劲。而谭茜一直没有回来，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我不该杀吗？”
要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尤淼说不定还会惊讶一下，可沈阙已经早就给她分析过了，所以听程炫玉说完，她的表情却依然非常平静。
只是看着对方一副执着着要个答案的样子，想到他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尤淼又有点心生怜悯。
于是她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话：“我不管你该不该杀他。只是觉得，你挺累的。”
程炫玉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出愕然的神色来，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你毕竟现在还活着，而且从表面上看，活得还不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想要什么，就大大方方去追求，讨厌什么，就明目张胆去对抗。甚至是你想要杀人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调查员在诡境里面是拥有很大权限的，对于阻碍你们破解诡境的人杀了也行。可你偏要强迫自己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好人，再以曲折的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觉得这样太累了吗？”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淡淡说道：“我这双眼睛，能看到未来，而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永恒的黑暗。既然如此，不如在活着的时候更加放肆一点，也让你自己稍微松快一点吧。”
第188章 188 新生鬼怪
尤淼说的都是她当时看小说的时候对程炫玉这个扭曲又悲情的角色的真实看法。但是，再真情实感，她也是从一个读者的角度作出的评价。因此，她说出口的话有种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落在程炫玉耳中，便如同后人评判史书，如同神祗观察人类，让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被这一句话盖棺定论了。
他轻声问道：“那你看到的未来里面，我是什么样的？”
占星师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仿佛是露出了一个凉薄的笑：“当然是比世界更早的死亡。”
“皮开骨散，四肢不全。很久以后你的尸体才会被发现，发现的时候，你没合上的眼前还写着你的遗言。你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爱我’？”
尤淼把自己在书上看到的那一幕娓娓道来，看似淡定从容，可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对方随时过来要抽她的准备。
她一开始也没想过跑出来戳程炫玉伤疤，可谁让这家伙总爱在她面前跳。她都特意表达了要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了，这人居然还变本加厉在她面前表演。既然如此，就别怪她想要试探一下程炫玉那原作中都没提及的过去了。
尤淼已经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可程炫玉却不怒反笑，先是轻轻的笑，继而笑容扩大，很快就变成了放肆到几乎有些癫狂的大笑。
走廊上还布满了万世豪的残肢血肉，而他面对这血肉横飞的一幕，却笑得像是刚被满足了最深的欲望一般。
“你看到的，居然是这样的未来吗？”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向前迈出一步，朝她伸出手来，“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尤淼：……
剧情是怎么跳到这一步的？是她做了什么事情让程炫玉误会了吗？？？
“你也说了，我是这样优秀的人，我也愿意对每一个人好，可是……为什么你们不能爱我呢？是我哪里没有做到，所以不配得到谁的爱吗？”
二次元的视野中，她能清楚看到男人已经涣散的眼神，以及眼底浮起的具象化的黑雾。这也让尤淼终于意识到，他这话并不是在问她，而是像他死的时候一样，他在询问一个永远不会回答他的对象。
只不过，这家伙的神经有这么脆弱吗？被她随便嘴炮两句就精神崩溃了？
尤淼隐约开始感觉到哪里不对，当她试着把注意力从程炫玉本人身上转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程炫玉背后的那面墙。
整座客舍都是木质的，走廊上的墙也是，而现在，男人身后墙上的木纹正好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流动。
如飓风，如漩涡，如消逝的理智。
深色的纹路渐渐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类面孔。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像是山羊一样是长方形的，布满了利齿的嘴咧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来。这张脸就像是程炫玉内心的一个怪物，随着男人的发泄而被放出了囚笼。眼珠骨碌碌转了下，长方形的瞳孔盯紧了前方还一无所知的男人。
尤淼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这张脸……是原著中描写过的，伪装成一个人类和程炫玉周旋，最后杀死了他的那个鬼怪！
只是，原作中这个怪物是出现在荒野中的，怎么会在这时候来到荒野怪物本应避而远之的客舍里？！
程炫玉的死亡提前倒是小事，他们从此要在客舍里同时面对客舍怪物和荒野鬼怪才是影响到所有人是否能活下来的大事啊！
程炫玉的脑中一片混乱，只是凭借着本能仍然在说着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爆裂开一声炸响：“闭嘴！趴下！！”
一只手摁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死死按在地上，紧接着，一阵潮湿又腥臭的风紧贴着他的背刮过去，连带着吹走的还有他脑子里那团横冲直撞的疯狂。
程炫玉的大脑瞬间清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不正常的失控，他顾不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暴露了多少秘密，只用力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操控了他。
他看到一张巨大的脸正从墙上飞出，就像是脱离了母体的新生儿一样，欢呼着朝客舍的窗外飞向黑沉沉的荒野。这个“新生儿”的后面还连着一根根血红的丝线，就像是脐带一样，丝线的最后，缀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形。
程炫玉的瞳孔在夜色里缩成了小小的一个点，点的中心倒映着那个瘦弱的人形。
欧菲亚或许不清楚，但他曾经无数次在噩梦里看到过那个人形。那是他最想去遗忘、却永远无法摆脱的过去，那是……幼年时的他自己。
那东西的动作太快了，又跟原作里描写得一样，像是一阵烟雾，物理攻击根本无法奏效。发现没办法把它拦下来，尤淼果断放弃攻击，然后一手扯开了眼罩，直勾勾朝着它逃窜的背影看去。
【新生成的鬼怪】
【诞生自渴望被认同的偏执的怪物，因为所在意的只有“面子”，所以它看起来只有一张脸。脸的后面即是它和这个世界的唯一羁绊。
随着不断扮演人类，它会变得越发完美，与世界的羁绊也会越来越浅。当脸后面的根系完全消失时，它会是这个荒原的霸主，没有任何存在能杀死它】
【您已获知真相（2/3），请在最后一次观望之前，选定您的交换物。】
尤淼：……
原作中，进入荒野客舍第三天，程炫玉出门寻找人造物充当这一天的住宿费，其间遇到了假扮成队友的鬼怪。他像是以往一样对队友各种试探花式作死，可是这次的队友居然能圆满达成他的期待，程炫玉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人生知己。便放心跟着队友走入了荒野深处，从此在这个诡境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等到再次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了。
那个“扮演人类”的特性，是真的很像是刚才逃走的这个鬼怪啊。
难道说，荒野里的所有怪物，都是从这栋客舍里诞生的？！
她知道的剧情里面，这次副本明明就只是普通的酒店幽灵杀人案，怎么现在看起来她知道的就只是冰山一角啊？！
“那是什么？”程炫玉终于爬起来，气喘吁吁地问道，“我刚才……”
占星师已经戴上了眼罩，可被那样一张脸对着的时候，程炫玉却仍然有种从里到外都被看透的错觉。
“那是你的孩子。”她意味深长地说，“恭喜你成为一个父亲，去找到它吧，在它成长到可以弑父之前。”
程炫玉：……
说话的内容像是在开玩笑，可她的语气却是无比郑重的。这让程炫玉一时很难分辨真假。
就在他思考着要怎么问才能让眼前这个明显知道很多内幕的占星师明人不说暗话的时候，两个人却同时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二层四间客房住了四个人，其中204的万世豪已经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死得零零散散了。201的朱海更是在白天就死在了外面。现在这又是谁开的门？
在尤淼反应过来之前，程炫玉已经把她推进了屋，顺便自己也挤了进来。
两个人一起透过203的门朝外看，只见斜对面的201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只苍白的手最先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后面的胳膊、身体……
朱海闭着眼睛，双手朝前平伸，以一个古怪得像是僵尸的动作缓慢走了出来。他的动作很慢，目标却很明确。转身便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楼梯，一步步下了楼。
朱海没死？石暮和段沉沙撒谎了？
203的两人都没说话，而是默契地跟了上去。
客舍的楼梯是怎么轻的动作都会踩响的那种。两人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跟下去，只是站在楼梯口朝下张望。也是凑巧，朱海没去到太远的地方，他下了楼，便径直摸进了平时汉弗莱太太经常站着的柜台，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一支笔，趴在柜台上唰唰写起来。
等到写完，他把这张纸叠成很小的一个方块，然后塞进了桌板的缝里。
全程他的眼睛都是闭上的，像是在梦游一样，只是梦里也在写字。
做完了这一切，朱海又转身上了楼，以同样的姿势平举双手回到了201。
程炫玉和欧菲亚早在他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203，透过门缝，他们看到朱海闭眼平举双手来到了敞着的门前，然后……房间里慢慢伸出了两条白皙柔软、看起来像是属于女人的手臂，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就像是邀请爱人进屋一样，轻柔地把他拉了进去。
201的房门轻轻关上了，而且再也没有打开过。
尤淼在黑暗中又等了好久，才终于再次和程炫玉对上了视线。
没人开口，可他们同时奔向201的方向，尤淼拉开门，程炫玉用【影罟】护着自己冲了进去，
本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和鬼怪大战一场的打算，可房间里却没有人。白纱窗帘轻轻飘动着，可仔细看过去却发现窗户是关着的，朱海在他们亲眼所见之下进了这间屋子，然后就在这里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啊，就算是鬼怪，也该有寄居之处。”程炫玉不死心，在房间里到处翻找着。
尤淼却突然嗅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气味，她来到床边，慢慢弯下腰去，深吸一口气看向床下。
床底下当然是没有人的，但是却有一口大瓷缸，缸壁上还刻画着花鸟鱼虫的图案。
瓷缸里是将近半缸的浓郁液体，尤淼的黑白视野看不到颜色，可她却几乎能肯定，这一缸液体，一定是鲜血一样的红。
第189章 189 流浪者客舍
朱海凭空消失在了房间里，拉他进来的那只手也没了踪影。201房间唯一能称得上异常的只有床下的那一缸红色的液体。
虽然没有血腥味，可程炫玉在缸里捞了一下，还是捞到了两根属于男人的腿骨。这让他基本肯定朱海已经死了。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骨头又会出现在这口大缸里？
程炫玉只是费解，尤淼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说之前只是看到两条手臂她还没想起什么，可等看到这口大缸，他已经开始想起那两条胳膊非常眼熟了。
那是属于蒹葭的手臂！
就连这口缸，也和蒹葭吸收了名叫顾影的女人的尸体后一模一样！
可是，蒹葭怎么会出现在萤火客舍里？她不是应该在……
等等，蒹葭她好像已经出场过了啊！
就在昨天，她不知怎么来到那片奇怪沼泽的时候。不是已经用【观星之瞳】看到了她存在的痕迹吗？
【长势不好的芦苇】——搞不好那就是蒹葭的本体啊！
想到自己还用那芦苇当成了交换物，尤淼顿时生出了三分懊悔四分心虚还有三分好奇——好奇蒹葭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因为自己把她当成了交换物她才不得不拿朱海来补充营养的？
只是这些猜测终究无法为外人言说，尤淼转移话题道：“这里应该没什么了，要现在去楼下看看吗？”
朱海在柜台里写了一张字塞到了木缝中，程炫玉蹑手蹑脚将它取出，小心展开，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上面的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流浪者客舍守则第一条：所有入住旅客均需进行登记。流浪者管理协会将定期对登记手册进行抽查，如有遗漏，将按照规定对客舍进行查封整改或驱逐。】
萤火客舍没有对探索者们的规则，这一条他们进来的第一天就讨论过。
虽然当时也怀疑是针对探索者的陷阱，但后来的很多次试探都表明，这里确实非常自由，只要交了住宿费，他们可以任意探索住宿。
可现在，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多出一条规则，而且看起来还不是规定探索者行为的？
程炫玉向欧菲亚念出纸条上的内容，然后迟疑道：“听起来，这上面的规则，怎么像是对我们有利的？这是另外一重陷阱吗？”
尤淼定了定神，才说道：“我不这么认为，你看，这条规则的发起方是‘流浪者管理协会’，这是个我们从没见过的新组织，这意味着荒野上除了我们和萤火客舍之外，还有一个第三方势力。而它一出现就针对客舍制定了规则，很有可能说明，流浪者管理协会和萤火客舍是敌对势力。”
……仅凭这个推断？是不是有些太冒进了？
程炫玉怀疑地看着欧菲亚。
占星师一脸笃定，就差说一句“这是星星告诉我的”了。
尤淼现在也算是个合格的探索者了，如果仅有这些，她肯定不会这么鲁莽地作出推论。
但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还知道朱海和蒹葭有关系啊！
蒹葭的能力，就是制造幻境，并在其中制定规则。既然朱海是被蒹葭控制的，那这条规则极有可能就是蒹葭能力的一部分。
往深处想，也许蒹葭早就想要对付客舍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法下手。既然如此，他们当然可以里应外合，一起把这个诡境破解了！
她说得如此笃定，程炫玉也情不自禁去选择了相信。
“我们白天已经搜索过整栋客舍，那些比较明显的地方，并没有找到所谓的旅客登记手册。”他思考道，“如果这条规则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是一个第三方势力为了限制客舍制定的，那是不是代表着，客舍一定会想办法去补这么一套登记手册？”
“是的，而且按照常理推断，这种登记手册一般会放置在前台处，也就是说，汉弗莱太太——如果她是客舍真正的主人的话，她一定会尽快补上手续的。我们只要留意这里，就能发现也许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线索。”
她描述的内容太有吸引力了，程炫玉也忍不住点头，只是他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既然这条规则是留给客舍经营者的，那为什么管理协会要把它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占星师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来：“那当然是，希望经营者不要发现它了。”
“？？”
“假设这个第三方势力和客舍敌对成立，那么它一定想要把客舍弄垮很久了，只是可能是被一定力量约束着才无法动手。比如，汉弗莱太太说过客舍里是‘安全的’，这种安全，会不会指的就是第三方势力无法侵入这里？这种平衡一直持续着，一直到我们来到这里，管理协会可能才找到了突入这里的办法。只是它仍然无法大开杀戒，只能通过设置一些必须要完成，但又不是无法完成的规则来动手。所以，才有了我们看到的在这里的这张纸，不是吗？”
自从意识到蒹葭就在这个诡境中之后，结合自己的马甲使用体验，尤淼就觉得很多东西都串联了起来。
就着灯光，程炫玉又仔细读了一遍纸上写的那条规则。
“什么是流浪者客舍？”他忽然问道，“汉弗莱太太说过，这间客舍名叫萤火客舍，那为什么规则却是在对流浪者客舍发布指示？”
尤淼愣了一下，刚还奔流如同瀑布的思绪瞬间卡了壳。
程炫玉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已经猜到了这里，那就等一夜看看吧。”
程炫玉脚下的影子动了一下，忽然像是云被风吹动一样分裂出一小块来，无声地藏到了柜台的阴影里。
“我的影子会在这里守着有没有人过来。请放心，只要不露头，它是不会被发现的。我们回去休息吧。”
两人回到二楼的时候，万世豪的尸体还像是刚才一样零零碎碎铺在地面上。二楼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却没有一个人下来看看，也不知道是那些人都睡着了没听见，还是他们就在楼上静观其变，等着二楼的死亡事件带给他们更多线索。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瞎子。”
开门的时候，尤淼听到程炫玉突然说道。
男人没有回头，就像是没在给她说话，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曾经做过瞎子，知道真的什么都看不到是什么表现。你虽然在努力掩饰自己，但很多时候还是暴露了你其实拥有穿透眼罩看清面前东西的能力。”
“所以呢？你打算向他们拆穿我吗？”尤淼饶有兴致地问道。
“不，我会帮你一起隐瞒这个秘密。所以……你刚才听到的，能不能也不要告诉其他人？”
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尤淼，在黑白漫的视野里，能看到他的眼瞳漆黑没有半点光，就像是他一直维持的假面终于撕掉，男人内心多年来翻涌的黑暗毫无保留地倾泄了出来。
占星师唇角勾起，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请求？”
“不，这是交易。”男人静静垂下眼睫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的付出确实并非无偿，只是这一次，我不要求你的信任，只使用接下来的合作和帮助交换一个帮忙隐瞒，这个交换物你愿意接受吗？”
“成交。”占星师干脆地答应下来，还调侃道，“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做人啊，最重要的是真诚。”
欧菲亚关门进了房间，却没发现202的男人并没有进屋。他站在门前看向对面的房门，也不知道就这样凝视了多久。
*
尤淼一夜没睡，却还是没等到小女孩鬼的到来。她只能把沈阙给她的那张纸先收起来，准备今天晚上再试一下。
可她没想到，当她来到餐厅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大惊喜在等着她。
昨天据说已经死在外面的谭茜正坐在早餐桌旁，一边往面包上涂黄油，一边朝他们打招呼：“早啊。”
“……早，你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晚上又开了一场会议，并没有看到你。”
“哦，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你们都休息了，我就没打扰你们先去睡了。”谭茜神色如常地回答。
说着，她还环视四周，问道：“朱海和万世豪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
沈阙抬头看她一眼：“朱海昨天死了，至于万世豪……昨天晚上你没听到二楼的惨叫声吗？”
“他死了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昨天回来就睡了，可能是睡得太熟了所以没听到。”
沈阙又盯着谭茜看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在场的几个人，可能只有亚德里安是真的没心没肺。他丝毫感觉不到气氛的古怪，还好心地给谭茜说起了昨天会议的内容，言毕，又迫不及待问道：“你不是说你房间里有很多游戏吗？有没有我们昨天在阁楼里看到的？”
谭茜摇头：“我房间的游戏卡带上面没有贴标志，我玩的那几盘都是普通的格斗和RPG，并没有你说的那种。”
亚德里安很是失望，可还是不甘心地说道：“既然如此，能不能让我们去你房间看看？大家一起玩游戏，说不定能更快找到线索……”
谭茜笑着点头：“可以呀，不过我觉得还是稍微等等，算算时间，汉弗莱太太差不多也该来收今天的住宿费了。”
就像是在等着她这句话一样，谭茜话音刚落，汉弗莱太太就走进了餐厅。
“早安，各位旅行者们。”她微笑着打招呼，“不知道各位今天还要继续住宿下去吗？如果需要的话，能不能麻烦各位把今天的费用交给我？”
“今天需要我们交什么？”程炫玉问道。
“今天的费用要稍微贵一点哦，请各位在荒野上探索，提交上一件至少产自一千年前的人造物吧。”
第190章 190 旅客登记手册
昨天的时候，住宿费是“五公里”，所以他们都以为，今天的人造物也许是十公里或者更大范围的。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不限范围的“一千年前”，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汉弗莱太太说完就走出了客厅，可留在这里的人却都没了吃饭的心思。
亚德里安有些坐立不安，他时不时看看谭茜，又赶紧偷眼看看欧菲亚。
汉弗莱太太说出那个条件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谭茜可是说过，她是历史学博士来着。哪怕诡境里面的文化历史和现实中迥然不同，但她去判断一件人造物的年份肯定还是要比他们这些外行要专业的。
只是他能想到这一点，其他人肯定也都想到了，为什么没有人主动提出合作？
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亚德里安睡得特别沉，一直到早上下楼看到二层那一片血肉横飞的画面吓了一跳，才知道昨夜万世豪已经凄惨地死掉了。
不仅如此。当他来到餐厅的时候，还感觉到了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据说已经死了的谭茜安静坐在那里吃饭，昨天还只是表现得有点亲密的石暮和段沉沙今天像是热恋情侣一样黏在一起。就连他最信任的占星师欧菲亚都好像和那个她不是很看得惯的程炫玉有了点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秘密。
一夜之间，他好像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那个，今天我们要不要一起探索？”亚德里安终于鼓起勇气提议，“谭小姐不是精通历史学吗？跟着她也许我们能很快找到人造物！”
“我倒是没意见。不过，其他人也许会有自己的想法吧？”谭茜笑吟吟说道，目光也落到了餐厅里明显各怀心思的人身上。
“我们两个昨天找到一个人造物很充足的地方，就不用麻烦你了。”段沉沙两人率先拒绝。
“我还不着急，想先在客舍里寻找一些线索再出去，你们不用等我了。”程炫玉微笑拒绝，同时他这句话也让尤淼心中激动了一下。知道这是他的【影罟】蹲到了线索，便也紧随其后拒绝了出去。
顷刻之间，原本觉得自己还挺合群的亚德里安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怎么样，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吗？”谭茜微笑着问他。
亚德里安又看了一眼欧菲亚，可对方却仍然低着头，自顾自思考着什么，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有点委屈，还有点生气。咬了咬牙，坚定回答道：“要！”
其实他是可以自己行动的。作为博物学家，他也有一定的分辨古物的能力。
只是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可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却突然不理他了，这让他有种被背叛的愤怒，就像是赌气一样答应了和其他人组队的邀约。
尤淼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程炫玉的暗示上，完全没留意到亚德里安临走时那幽怨的眼神。
等到餐厅里没了其他人，她几乎是立刻就跟着程炫玉来到了柜台旁边。
根本就不用仔细寻找，她就立刻看到了那张昨天晚上才被写了规则的纸。它被人从桌缝里找了出来，找到它的人看到了上面的规则，然后愤怒至极地把这张纸揉皱了，又涂了乱七八糟的污渍。只是他好像最终还是拿它没办法，不敢扔掉，而是在上面写满了脏话，又憋屈地收了起来。
“汉弗莱太太是我们离开之后一个多小时来到这里的，她找到了这张纸之后极其愤怒，当场就失了态，变成了……嗯，变成了我们曾经在阁楼上见过的汉弗莱先生的那种样子。”
她……也漏气了？
尤淼眼睛闪了闪，没有作声，而是继续听程炫玉说下去。
“不过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没办法，最后还是无能狂怒地趁天亮之前，补了一本登记册。”
说到这里，程炫玉也忍不住想笑，他在柜台后面摸索了一番，然后拆掉了原本用来挂钥匙的镶板，从模板和墙面的缝隙里拿出了一本册子来。
趁着没人，两人又偷偷摸上了楼，来到尤淼的儿童房，迫不及待打开了那本登记手册。
按照要求，这上面需要记录萤火客舍开业以来所有住宿的旅客。本来两个人以为会是厚厚的一本，可没想到翻到最后面，这本手册居然也只有三十多页。
每页记载了一名旅行者的信息，也就是说，从开业到现在，萤火客舍居然只有三十多名客人住进来过？
【姓名：泽雷尔·唐】
【性别：男】
【入住时间：荒野历2801年木月61日】
【退房时间：荒野历2801年木月66日】
【姓名：于百竹】
【性别：女】
【入住时间：荒野历2801年木月61日】
【退房时间：】
……
【姓名：岳荷】
【性别：女】
【入住时间：荒野历2805年木月5日】
【退房时间：荒野历2805年木月10日】
……
【姓名：程炫玉】
【性别：男】
【入住时间：荒野历2812年木月16日】
【退房时间：】
【姓名：万世豪】
【性别：男】
【入住时间：荒野历2812年木月16日】
【退房时间：荒野历2812年木月18日】
他们一页页翻看下去，表情也越发凝重。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三十二名住宿者全部看完，两个人的表情都难看到了极点。
三十二个人，每一次都是8到12个人在同一天入住，而且都是在近十年才入住的。这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规律。而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的则是……
万世豪的名字后面，显示了退房。
他确实是在诡境里呆过两天的，这么说来，退房就意味着死亡吗？
程炫玉快速把手册又翻到前面几页，在几名住客的空白退房时间上面点了点：“三十二个人，除了我们之外，每一批都有至少一半的人没有选择退房。那么这些人现在去了哪里？”
从万世豪的退房时间来看，死了的人会被直接记成退房。但是，没有登记退房时间的人难道就是安全离开了？
按照常识判断，这是说不通的。客舍往往只是旅人旅途中的短暂落脚点，只有退房离开，他们才能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
没有退房，不是离开，而很可能是……以另外一种形式，永远留在了这片荒原上。
毕竟，程炫玉都能“养”出一种鬼怪来，旅行者直接变成鬼怪也很合理，不是吗？
正思考得入神，尤淼却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轻轻扯动着她手中的旅客登记手册。
她是坐在床边的，程炫玉又站在另外一边的书桌旁，自然是不可能碰到登记手册，那现在拉着她的是……
尤淼低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张惨白扁平的脸从床下伸出来，她的一只手正紧紧抓着手册的一角，似乎是想要把它拉回床底下。
尤淼：？！
程炫玉也看到了那东西，几乎是同时，他脚下的影子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想要把那东西抓出来。只是黑色的手却穿过了白色的脸，没在那东西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倒是欧菲亚，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迅速抄起旁边的短刀，一刀砍断了那只抓着手册的手。
既然是能抓住手册，那当然是有实体的了。半透明的手掌掉落到地上，还在像是某种奇怪的虫子一样乱扭着，床下露出的那半张脸现出惊慌之色，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把自己的断手捡回去，却被程炫玉眼疾手快，用影罟死死困住。
男人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之间立刻就出现了一张黄符，可就在他将要把黄符砸过去之前，欧菲亚却突然高声喊道：“等等，先别动手！”
男人的动作及时刹车，他困惑地看着欧菲亚，却见占星师正弯下腰去，低头“看”着那个从床下冒出来的鬼。
她金色的长发垂下来，和透过窗帘的阳光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然很难分辨哪一部分才是光。白皙精致的下半张脸在光影之中宛如极品的甜白瓷一样，透着股清脆的透明。
她朝那张交织着怨恨和惊恐的脸伸出手，就像是教堂的圣女像企图挽救她的子民。
“你是这个房间原本的主人吗？”她对着那张明显是个小女孩的脸问道。
程炫玉也诧异地盯着那张脸——之前沈阙给他们看过汉弗莱家族每个人的照片，里面的年轻夫妇是有个女儿，而203房间也正是他们推断的小女孩的房间。
可是，这张脸明显并不是照片里那个小女孩啊！
更加让他惊讶的是，听到这问话，小女鬼却缓慢地点了点头。
欧菲亚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把一张上面戳满了小点的白纸拿到了小女鬼的面前。程炫玉是学过盲文的，他能看出来，上面的突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只长方形的眼瞳。
小女鬼在看到那张纸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表情。那张平板得像是被压过的脸上没有了惊恐、愤怒等神色，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假人一样。
她的嘴唇翕动，身体也在轻微挣扎着。程炫玉松开了些影罟的束缚，就见她抽出了手，从欧菲亚的手中拿走了那张纸，然后又递给她另外一张——一张看起来色彩非常鲜艳的，看上去像是票据一样的卡纸。
“购票成功，本场剧目于荒野历2812年木月18日凌晨零时开演，请按照座次入座，流浪者剧院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