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用气音凑到陆明霖耳边说:“你是不是又招惹人家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癖好。”

    他看得分明,楚颂可是专门针对某人的。

    陆明霖面无表情:“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啧,你看,你还跟我急上了?”

    楚衡听见院子外说话声,走出来,看到三人干站着,连忙欢迎道:“明霖同志,还有岑知青,你们终于来了,快,屋里坐。”

    楚颂疑惑:“大哥?”

    楚衡看见小妹满脸茫然才解释说:“娘没告诉你吗?今天要请陆知青和岑知青过来吃顿便饭。”

    楚颂瞪大眼睛:“今天这顿饭,不是奖励我的吗?蕨菜还是我去摘的呢!”

    敢情她才是顺带,可恶可恶!

    叶秀枝正好听见她大言不惭的话,气笑了,要不是看有外人在,得给她留面子。

    还奖励,成天招猫逗狗的,奖励啥?

    “让你摘个辣椒,摘没影了,赶紧把辣椒给你嫂子送去。”语气一转,叶秀枝慈眉善目地招呼人,“小陆,小岑,赶紧坐,都随意点,就当是在自己家。”

    小陆~

    小岑~

    楚颂阴阳怪气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送辣椒去了。

    “多谢叶婶,婶子,这是我们……”岑子慕把身后的包裹拿出来。

    虽然楚航一再强调,只是吃个便饭,但他们怎么可能空着手登门拜访。

    叶秀枝沉下脸:“这是在干什么!都说让你们人来就好了,拿回去拿回去,我们不要!”

    楚颂从叶秀枝身后冒出来,盯着岑子慕手里的包裹,蠢蠢欲动。

    以她毒辣的目光来看,这两人家境一个比一个好,送的东西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婶子,你就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我俩的一点小心意。”

    叶秀枝不为所动:“拿走拿走,你要是心里还认我这个婶子,就把东西拿回去,今天只负责吃好喝好。”

    “叶婶哪的话。”岑子慕嘴甜道,“我们下乡这么久,多亏您和楚叔的照顾,早就想来拜访了,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不,趁着这次机会,终于能上门叨扰了。”

    叶秀枝被哄得开心,笑呵呵:“说这些……”

    “所以啊,叶婶,东西,您一定得收下,不然下次,我们可不敢再来了。是吧?明霖。”

    陆明霖点头。

    叶秀枝还想推辞几下,楚颂忍不住了,眼看着两人从百草园拉扯到三味书屋,她伸出手。

    “娘,人家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吧。”转过头,笑容比花儿还灿烂,“谢谢子慕哥,你人真好。”

    “应该的、应该的。”岑子慕被她笑得晃神片刻,摸摸鼻子,嘶,叫得还真甜。

    虽然东西都是陆明霖的,他也只是借花献佛。

    某些人心里,恐怕不是滋味吧。

    叶秀枝瞪了闺女一眼,最终还是收下了,嘴里说着客套话,笑容更加亲切,“那好吧,下次来可不许再带什么东西了啊,你们聊着,菜马上就好。”

    岑子慕连连答好。

    叶秀枝没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拆包裹,放进屋里,楚颂眼巴巴地跟上去。

    “娘,里面是什么呀?打开看看吧。”

    叶秀枝心里也好奇,便打开看了眼,顿时变了脸色。

    一罐肉罐头,一罐水果罐头,还有盒印着漂亮花纹的糕点礼盒,都是紧俏货。

    楚颂小小激动了一把,刚想上手,被叶秀枝按住爪子:“不行,等会吃完饭,再还给人家。”

    楚颂不可置信:“凭什么?”

    叶秀枝:“憨货,我们就请人家过来吃顿便饭,收这么大礼,你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呀。”

    真是没法交流了,叶秀枝白她一眼,“我可没你那么大脸,行了行了,别跟我扯皮,你要想吃,过段时间我给你买,别馋人家的。”

    楚颂才不信她的空头支票,哼哼唧唧开口:“娘———”

    “叫妈都没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楚颂恨恨地跺脚:“那他们非要送呢?”

    “我不收,他还能硬塞?你当人家钱多烧得慌啊?”

    “怎么不行,先富带后富,他们那么有钱,接济下我这个穷鬼怎么啦?”

    叶秀枝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再次见识到闺女厚脸皮程度,看看,看看!都学会道德绑架别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话你敢出去乱说,看我不收拾你!”

    “哼。”楚颂还不敢跟她娘硬刚,唯唯诺诺地表达了不满。

    “哼个屁,泡壶茶去。”

    楚颂骂骂咧咧地去泡茶,出房门一刹,脸上怨气又消失,换上可爱的笑容,挨个点名:“爹、大哥、二哥、子慕哥还有陆知青,喝茶啦。”

    她能在楚家混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楚颂是这么认为的,全靠嘴甜和能屈能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没错,楚家上下都吃她那一套笑脸政策。

    试问,这么活跃机灵的闺女/妹妹,跟在你屁股后面,脆生生地喊人,谁能忍住不心软?心都快化了好不好!

    就连柴雪琪有时候都把持不住,当然,随后就会被她的臭不要脸气得心肌梗塞。

    楚颂的好脸色,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例如此时。

    子慕哥、陆知青。

    陆明霖在心底品了品两者差距。

    他口欲不重,所以岑子慕发愁送什么礼的时候,他随手挑了几样家里人寄来的吃食。

    要说陆明霖有多在意,谈不上,毕竟他和人总共才见了两三面。

    但楚颂这“有奶就是娘”的双标态度,让他心情略微复杂,尤其东西还是从他口袋里掏出去的。

    总觉得又当了次冤大头。

    “对了,小陆和小岑都是首都来的吧?”

    饭菜还没好,楚耀国作为一家之主,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烟杆,没抽,正在跟人聊天。

    楚颂三兄妹围坐在一旁,边听边嗑瓜子。

    岑子慕回答:“是,楚叔,我和明霖都是从首都过来的。”

    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首都在绝大部分人眼里都是神圣的,尤其是乡下人,去过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县城,更别提什么首都。

    楚航羡慕道:“那你们平时去天安门玩,是不是很方便?”

    陆明霖说:“还可以,开车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

    “居然还有车!”楚航更羡慕了。

    瞧瞧这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楚颂咔嚓咔嚓嗑着瓜子,心中不屑,她不仅有车,还飙过车呢。

    有什么用?现在兜里连两毛钱都没有。

    “真好,有机会我也想去首都看看。”

    “要是能去首都当工人就好了,听说他们工资高得吓人,每个月能有三十多块钱!”

    楚颂叹气:“二哥,你都白日做梦了,怎么还不敢梦个大的?”

    楚衡笑着说:“不大吗?村口刘叔,天天炫耀他小儿子在县城钢铁厂上班,一个月领十八块钱,才是首都工人的一半。”

    “首都工人的平均工资应该在二十八块钱左右,像重工厂的工资一般都比较高,纺织厂工资会低一点。”陆明霖耐心地解释,然后超经意透露道,“我母亲的月工资大约五百多。”

    此话一出,楚家父子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五百块,他们一年都赚不了那么多!

    陆明霖如愿看到楚颂瞪圆的眼睛,心里终于畅快了点。

    以至于回过神时,看到岑子慕“我没听错吧,你小子竟然在炫富”的夸张表情,陆明霖尬住,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扭过头。

    “母亲平时做些小本生意。”

    楚家众人点头,原来是商人,小本生意估计是谦虚的话,一个月就能赚五百多,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生意了。

    他们惊羡归惊羡,识趣地没有瞎打听。

    陆明霖巧妙地岔开话题后,几人转头聊起了旁的。

    楚颂嫉妒地直咬牙,恨不得取而代之。

    家住二环内,母亲经商,父亲虽然不清楚什么职业,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差。

    天杀的,有钱人这么多,多她一个怎么了!?

    退一万步说,陆明霖的富婆亲娘,为什么不能莫名其妙认她做干女儿呢!

    楚颂怨天怨地,怨死对头写的狗屁烂小说,心里又把人骂了好几遍。

    另一边,陆明霖心里羞耻又尴尬,怎么就……像是被冲晕头脑,孔雀开屏般透露这些。

    他到底在畅快什么?

    陆明霖不是喜欢卖弄和炫耀的人,下乡大半年,知晓他底细的只有从小一块长大一起下乡的岑子慕。

    其余人有心打探,都被他糊弄过去了,哪怕是知青点同吃同住的知青,也只知道他来自首都,家境不错。

    别的,一概不知。

    所以楚颂……实在有毒。

    陆明霖想,楚颂此人,绝对不能多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