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颂握着火柴盒,满脸期待。

    自从穿回七十年代,她挑食的坏毛病就不治而愈了,最纯饿的那段时间,看见叶秀枝都想啃两口。

    房清容熟练地用锄头在地上挖坑,又捡了几块石头垒好土灶,引好火后往坑里添上枯树枝,等它们燃烧。

    “直接烤吗?”

    房清容拦下她,“再等等,等烧完用底下的炭火焖。”

    “噢。”楚颂后知后觉,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小村姑,她表现得过于缺乏常识了。

    简称人物ooc。

    她心虚地搓搓手,好在房清容并没有怀疑什么,等树枝烧完,把番薯放进红彤彤的炭火里,表层用湿泥盖上。

    大约五十分钟后,番薯焖熟。

    大牛也正好把午饭送到,小胖子记着叶婶交待的话,怕饭菜凉了,一路小跑来的,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

    这年头能吃成胖子的人,背后都有一定“食”力。

    楚颂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小胖子的肩,用颗水果糖,把人欢欢喜喜打发走。

    饭菜都还是热乎的,楚颂甚至在里面找到了少许肉末,她数了数,一共四小块,还没她指甲盖大。

    只能说,聊胜于无。

    房清容依旧是自带干粮,冷水就着又干又硬的野菜窝窝头,他面无表情地吃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楚颂光看着就觉得饭缩力十足、人生无望。

    她暗自庆幸,死对头还是手下留情了,起码她在楚家没吃过这种苦。

    她决定了!以后睡前少骂死对头两句!

    “给你。”楚颂掰了半块番薯给房清容。

    房清容下意识拒绝,“我不用,你吃。”

    “焦掉了!”

    房清容一怔,见她脸上露出嫌弃,她强硬地塞到他手里,“你不吃就扔掉,反正我不要吃。”

    房清容自然不可能扔,浪费粮食,不好,最艰苦的那几年,他连观音土都吃过。

    不仅是他,村里没人会因为这点焦皮就把好端端的食物扔掉。

    他握住半截番薯,不知道想到哪里,羞赧着小声道谢,然后囫囵几口吃掉。

    楚颂不清楚他的脑补戏,只觉得他像她以前捡的流浪小土狗,给什么吃什么,一点都不挑食,还会看家护院。

    明明眉眼锋利,面无表情时总显得气质狠戾,实际上很好欺负。

    楚颂跟着咬了一大口番薯,随即龇牙咧嘴:“啊,烫烫烫!”

    她怀疑这人是铁嘴!

    —

    秋天是最合适摘菌子的季节,尤其是雨后,各式各样的菌子一夜之间就从土壤里冒出来。

    由于活全被房清容干完了,下午无事,楚颂便挎着小竹篮,跟在房清容身后,准备去树林里捡菌子。

    两人去的是松树林,脚下是松软的松针土,深褐色,覆盖着厚厚一层的松针和落叶。

    楚颂盯着脚下,心里犯怵:“会不会有蛇呀?”

    一般来说,这种林子里不会有蛇,房清容想了想,说:“你去大路上等我,我来捡。”

    “才不,这么有意思的事,我也要参与。”

    房清容无法,只好让她跟着,他走在前头,尽量替她扫清林子里的障碍,譬如蛛网和带刺灌木。

    楚颂嘴上说着参与,实际真正动手的时候寥寥无几,她灵魂是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哪做过这些事,心里头很嫌弃。

    有些菌子扒开,内部都被蚁虫蛀空了,密恐人士看了恐怕当场去世。

    偶尔见到干净又漂亮的蘑菇,她才肯屈尊去摘,然后被房清容皱着眉扔掉。

    “有毒,不能吃。”

    鉴于楚颂曾经菌子中毒,大病一场,房清容盯她盯得格外紧,生怕一转身,她就啃上了毒菌子。

    行叭,楚颂表示遗憾,干脆化身泉水指挥官:“小房,那边,快,那边还有一丛!”

    从“房清容同志”到“房同志”再到“小房同志”,最后不知不觉连“同志”两字都省略了。

    楚颂叫得太顺口,房清容竟然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楚颂就差骑在他头上蹦跶,作威作福,哪还会管他说什么。

    一只耳朵全闭,一只耳朵全出。

    炒蘑菇、炸蘑菇、蘑菇汤、小鸡炖蘑菇……楚颂边思考着蘑菇做法大全,边指挥房清容干活,她嘴角挂着笑,一回头,和懒洋洋地盘在树枝上、大约两指粗的菜花蛇大眼瞪小眼。

    楚颂:“……”

    楚颂笑容凝固在脸上,寒毛卓竖,她刚要出声,便被房清容攥住胳膊拉到身后,他挥起棍子把正欲攻击的菜花蛇打下树枝。

    这条菜花蛇腹部鼓鼓,大约是吃饱了正在树枝上休息,结果被楚颂惊扰到了,这会儿挨了一棍子,明显露怯,它没什么攻击欲望,吐着舌头转身游走。

    房清容见好就收,犹豫片刻,轻声安慰楚颂:“别害怕,没有……”

    最后一个“毒”字还未说出口。

    楚颂可怜弱小又无助地夺走他手里棍子,一边嚷嚷着“好可怕”,一边追上去,邦邦邦———对着蛇头敲了三闷棍。

    菜花蛇被她的行为激怒,露出獠牙,然后又是当头一棒,楚颂靠着风骚的蛇皮走位,硬是把它溜得团团转,手里棍子也耍得虎虎生风。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话不假。

    房清容怔在原地,看着她将菜花蛇乱棍打死,直到蛇僵直不动了,楚颂才柔弱地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好危险,差点就被咬到了。”

    “对了,这蛇没毒吧?”

    房清容想,就算有毒,这时候也晚了。

    “这是山里常见的菜花蛇,没有毒。”

    “那可以吃吗?”

    “……可以。”

    楚颂用棍子戳戳蛇尸,能吃最好,如果不能吃,还能当药材卖掉,她自己不敢去碰,便指挥房清容收拾残局。

    爆炒还是煲汤呢?她有些犹豫。

    房清容捏住蛇头,一卷,利落地装进篮子里,递给楚颂。

    “给。”

    楚颂嫌弃地后退,“不要,你处理好再给我。”

    “你想怎么处理?”

    楚颂想了想,让她带回家是不可能的,她突然带条蛇回去,叶秀枝多精啊,肯定知道她下午鬼混去了。

    而且楚家那么多张嘴,她还怎么吃独食?

    不行不行,不能让叶秀枝知道。

    楚颂心里啪啪打着小算盘:“见者有份!这样,你带回家,一半爆炒,一半煲汤,然后我去你家吃。”

    房清容:“……”

    他依旧是看流氓的眼神,抿了下唇,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不妥。”

    这也不妥,那也不妥,他以为他是满口之乎者也的古代人吗?

    楚颂真想揪住他耳朵告诉他,醒醒,大清亡了,现在已经改革开……噢,这个好像还真没有,时间没到。

    楚颂问:“哪里不妥?”

    房清容:“哪里都不妥。”

    楚颂扁下嘴,很不满他的迂腐作派。

    但转念一想,如果他是精明狡猾的人,说不定她现在还在面朝黄土背朝天、苦哈哈种地呢。

    楚颂把自己哄好了,正欲开口,不料被房清容打断。

    “如、如果你坚持的话,也可以。”

    楚颂:“?”

    哦豁,故意钓她?

    房清容低头不看她。

    楚颂沉默的那段时间,他内心天人交战,一面是理智告诉他,不合适,不应该,要远离。另一面是情感告诉他,楚颂是他唯一的……朋友,别推开,会后悔。

    刚才脱口而出后,有懊恼,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蛇是你打死的,我不能要,如果你不想拿回家,可以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楚颂盯着他红得滴血的耳垂,微微汗颜,也太纯情了吧?

    她都快以为是什么表白现场了。

    “好啊,那就去你家。”

    房清容轻轻点头,“嗯。”

    —

    楚颂踩着夕阳影子回到家,一眼分辨出自家烟囱飘的炊烟,她吸吸鼻子,觉得好像闻见了肉香。

    一进灶屋,叶秀枝和柴雪琪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娘,大嫂,今天吃什么呀?”

    楚颂有些小兴奋,边说着,边要伸手去揭锅盖,一看究竟。

    叶秀枝眼疾手快,“啪”一声打掉她爪子,骂道:“出去出去,你在这,挡我路。”

    楚颂不服气:“我是来帮忙的!”

    叶秀枝瞥了她眼,“你?来偷吃还差不多。”

    楚颂下午刚计划好吃独食,这会儿正心虚,她难得没有顶嘴,而是卖乖地傻笑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纯洁无辜。

    “呸,我才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呢。”

    叶秀枝懒得理她:“去后院摘点辣椒来。”

    “遵命!”

    楚颂听话地去了,楚家的自留地在后院,开辟了个小菜园,虽然面积不大,但种了不少瓜豆蔬菜,长势也喜人,四时不缺。

    她摘完辣椒,看见陆明霖和岑子慕两人直直走来。

    楚颂笑嘻嘻地迎上去,没看到他手里有鱼,笑容又立马消失了。

    “都要吃晚饭了,你来干什么?没事别瞎溜达。”

    陆明霖:“……”

    他眼神还不错,所以,没错过她脸上精彩的变化。

    变脸速度,实在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