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霜降 那是种吸引异性的行为
等到导演喊“咔”的时候, 叶满几乎是站不起来了。
她宽大的袖子因为雨水的缘故全部都贴合在自己的皮肤上,整个人的轮廓你因此变成纤细又孱弱,她脸色发白, 嘴唇甚至发紫, 在剧组人员收拾场景的忙碌中一个人拖着没有一处尚且能看的外形走到边上。
许意涵那儿围了好些人, 一个助理帮她擦拭着水渍, 一个助理递过来姜茶,副导演在那儿点头哈腰,说她表现的很好, 动作漂亮, 演技在线。
叶满只看了一眼,没什么心思,只觉得自己脚下有千金重,迎面的门坎都要迈不过去。
她要倒下去的时候却有人过来扶住他,她抬头一看, 竟然是林助。他手边拿着块白色的毛巾, 和一旁的主演待遇一样,给她送毛巾,给她带姜茶。
叶满疲惫中挤出一丝笑容:“林总助, 你怎么在这里。”
林助稳了稳叶满身体, 而后自己让开半个身体:“老板在哪儿,我当然就在哪儿。”
叶满这才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沈谦遇。
她的睫毛上全是雨水,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到他依稀的有一个轮廓在那里。
好像就在面前伸手就能够到。
但却没法真实地看见。
不过下一秒, 她无心再辨认,不可控地再度往前
倒去。
——
叶满迷迷糊糊在梦里听到旁边有很多人走来走去。
他们有的穿着白大褂、有的穿着制服,来往匆忙地从她面前经过, 然后俯身来到她的面前,又说了些什么。
她又看到他们都走了,耳边嘈杂都消失了之后,她才听到自己的门被推开,而后一个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来到她的身边,那和刚刚其他的人慌乱的脚步声都不一样。
那脚步声落在她的床前,是个男人。
他挡住了窗户那边过来的让人有些讨厌的打扰睡眠的光线,这让她在那一刻觉得没有那么浮躁了。
她侧躺着换了个姿势,滚烫的额头这个时候却贴上来一只手。
她在昏睡中能分辨得出来是一只手的,很修长,很宽厚,冰冰凉凉的,一下子就降下了她那种浮动的燥热带来的不安。
她有些觉得舒适,再往他手边靠了靠。
沈谦遇原是叫了医生过来给她看病的,她身上全湿透了,酒店的女服务给她换了衣服,医生又给她打了点滴后他就过来看看。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温度,要收回来的时候,她却往他的手边蹭了蹭。
他的手折叠在她枕边的阴影里,他目光随之落过去。
她安静地躺在那儿,躺在白色的羽毛枕里,因为生病,她的脸色有些发白,闭着眼睛的时候,人的吸引力往往在她的骨相上。
可等她睁开眼了,眼睛又会夺走骨相成为她五官的重点。
瓷白色的皮肤贴近他手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最后他还是抬手出来,起身给她拉上了窗帘。
——
叶满到了半下午才醒来,她觉得手边有点酸,睁开眼看了看手背上有个绑着的胶带布,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挂了点滴。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酒店,脑子里把记忆清理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剧组拍完戏之后遇到了沈谦遇。
那这个点滴也是他找人来挂的嘛。
她正在想着,外面走进来一个女生,见到她醒了,连忙过来:“小满老师,你醒了啊。”
叶满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她是钱筱给她的助理小陶。
叶满:“小陶,你怎么在这里?”
小陶:“我不是前几天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了吗,听说您在横店,我就直接从苏州老家过来的。一来就听说您病了,还好有沈先生在,医生说你发烧很严重,退烧药吃了不够,得挂点滴,晚上还得再挂。”
叶满看了看自己现在有点肿起来的手,劝到:“那你离我远一点,别传染了。”
小陶:“你就是感冒,不是现在的流感,传染性没有那么强的。”
叶满看了看自己换着的一身睡衣,问她:“衣服也是你给我换的嘛?”
小陶:“我和酒店工作人员一起换的,小满老师,不好意思冒犯了,你昏倒的时候连剧组的衣服都没有换,满身都是道具血,我看到的时候我都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在片场出什么意外了。也怪我,什么时候请假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请假,让您一个人在片场,连个助理都没有。”
叶满对小陶的热情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没关系的,我习惯了的。”
小陶:“那怎么能习惯,以后您身边还不仅只有我一个,生活助理、工作助理、片场助理……少说也得三五个起步的,您还是先习惯有我一个吧。”
小陶是个机灵又嘴甜的,钱筱说她跟过顶流,见过世面,叶满本来还担心她看不上她,所以就没怎么当自己人来用,现在来看,这小姑娘人还蛮好的。
两人说到一半呢,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陶:“应该是沈先生过来了。”
她去开门,随即进来的是林助和沈谦遇。
小陶问了好之后,把窗帘拉开,就跟着林助一起出去了。
叶满人还躺在床上,枕头后面因为要讲话刚被小陶垫高了些,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沈先生。”
她嗓音偏哑,这会子声音很轻。
沈谦遇点点头:“醒了就好,想来你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晚一点再让酒店做点清淡的东西送上来。”
叶满:“沈先生不是今天要走吗?”
沈谦遇:“林助和我说你发烧到四十度,我要是走了,谁把你从片场抬出来?”
还别说,沈谦遇见她那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鲜血淋淋”的,见到他就晕倒。
叶满喃喃:“可能是我平时疏于锻炼,体质才下降的。”
沈谦遇:“即便是你师父她老人家下山来,也扛不住两天一夜在雨里打斗的。”
听到师父名讳,叶满鼻子一酸。
沈谦遇:“身体不适,该和剧组的人早些说才是。”
叶满摇摇头:“说了也没用的,不可能会因为我耽误剧组进度的,反而会让导演觉得我事多。”
沈谦遇:“耽误剧组进度的人,不是你。”
他站在她床对面的落地窗边,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好像知道一切一样。
叶满:“小陶是您的人吧。”
空气中大约有几秒钟的安静。
这之后沈谦遇才转过身来,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被揭穿了也没有半点窘迫,只是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满:“按照钱老板的性格,她是不会把一个见过世面的助理给一个十八线艺人的。您送我的东西只有我和您还有林助三个人知道,不久后钱老板知道了……我想,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和她说,那一定是林助说的,林助没有您的授意也不会去说,那只有可能还是你。”
“只有您,钱老板才会让我带着东西来探病,而小陶,也是她看在你的面子上安排给我的,或者说,小陶本来就是你的人。”
“小满小姐这一年成长了很多。”沈谦遇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他猜大约见了不少人,吃了不少苦头。
叶满:“还行。”
沈谦遇:“知道了也好,知道小陶是自己的人,你用着也放心。”
叶满:“可您为什么帮我,我也不是跃洋的艺人,我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收益。哪怕能带来,您也不稀罕这点东西。”
沈谦遇抬抬下巴,“哪个商人会嫌钱多?”
叶满:“您不缺钱,我查过了,我上次去的四合院是传世级别的,估值后面几个零我都数不清。”
沈谦遇瞧掀开眼皮看她:“你这小狐狸,还去调查过我。”
叶满:“也用不着我特地去查,京里谁不晓得。”
沈谦遇:“那房子是姥爷祖上留下来的,是我母亲的陪嫁,我母亲走的早,那儿就总是空着,不过休身养病还是不错的。”
这是沈谦遇第一次和叶满说他的私事,这个圈子上下地位分明,别说家人的事,有些人的名讳都是假的,沈谦遇却没什么忌讳,这样和她解释着。
叶满:“抱歉,我不知道您母亲的事。”
沈谦遇:“无妨。”
叶满:“算起来,您又帮了我一次,您的人情真的太难还了。”
沈谦遇打趣她:“说的好像,你还过一样。”
叶满人还靠在枕头上,眼睛微微侧瞥,不看他,而是去看窗外:“你这样说的话,就没意思了。”
沈谦遇现在有点了解她了,她不讲礼貌不说“您”,就是闹小脾气了。
沈谦遇却没接这话,只是从窗户边的沙发站起来,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后来坍缩成她床边的一块。
他人是侧着的,很自然地伸出手来,贴了贴她的额头。
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贴上来的时候,叶满想起刚刚睡梦
中的那种高热下让人舒服的感觉,她扭过头来。
转过头来的一瞬间,对上他此刻幽深的眼。
人和人的每一次对视,都好像会更了解对方一点。
“不烧了?”他这样说着,手背却没有立刻挪走,而是从原先贴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到逐渐贴了一下她的左边的脸颊,再贴了贴右边。
他动作间目光还与她对视着,像是确认一次不够,还得再保险确认两次,三次。
他手型痩长,手上的骨节和经络因为他这样的动作变得尤为清晰,在傍晚漏进来的天光里漂亮地像是师父收藏的那块羊脂玉。
叶满在脸颊迅速泛红的过程中,想到蜻蜓点水这个词,她听说那是蜻蜓的一种吸引异性的行为(1)。
她在他若有若无缠进来的目光里,断断续续的,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沈谦遇……”
第22章 霜降(双更合一) 吃醋:“那我是什么……
在不久的沉默之后, 是沈谦遇先出声:“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手离开,眼里原先的幽深消失了许多,眼眸逐渐变成琥珀色, 像是秋天的时候师父带她摘了桂花酿的糖蜜。
叶满点点头:“我知道的。”
沈谦遇:“那你往后不要再沈先生沈先生的叫了, 和现在这样一样叫我名字。”
叶满只是在嗓子眼里应了一声:“好。”
她脸色依旧苍白。
沈谦遇不好过分打扰他。
“那你先好好休息, 养好身体。”
走之前他带上了她的门, 他站在门边,微微暂停,唇角上扬成一个微不可查的角度。
酒店回廊回荡着他轻快的脚步声。
——
小陶把叶满生病的事告诉了钱筱, 只说她和沈先生在一起, 钱筱即便有多大的事都不会派给叶满了,叶满因此在酒店休息了两天。
不到两日,叶满就恢复了,不过这两日,沈谦遇也没走。
酒店□□有个茶室, 平时不对外开放, 不过这几日,沈谦遇跟尊佛一样,日日坐在那儿包圆喝茶。
他让林助来邀请她一起喝茶, 叶满问林助, 沈先生原先不是说就是有行程嘛,怎么反而这两天哪里都没有去。
林助看了一眼坐在酒店庭院后面桂花树下喝茶的人笑着回答:“无妨, 叶满小姐,都是些求沈先生办事的, 沈先生端端架子也是常有的事。”
约了人还不赴约,他到底是嚣张的。
南方的秋日出太阳的时候很是舒服,叶满于是走到桂花树下, 拉开椅背坐在人面前托着个腮帮子。
面前沏茶的人眼睛都没抬,轻声责怪她:“我让你坐了吗?”
叶满没当回事:“你不让我坐这两天我也坐了好些会了,也喝了您不少的茶了。”
沈谦遇敛目:“下次要喝,自己泡。”
叶满坐在那儿没动静:“您泡的茶好喝些。”
“你就是这么去拍人马屁的。”沈谦遇终于是抬眼看她,见她白皙的脸上神色好看了很多,便知道她应该恢复的不错。
叶满自觉端过茶杯:“您是第一位。”
她一饮而尽,倒是侠气。
生病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以后都叫他名字的,现在又开始左一个“您”,右一个“您”了。
沈谦遇:“这会子奉承我,出了这个门又是跟我一副不认识的样?”
叶满:“总不能让人以为我们很熟吧。我是个女明星哎。”
她揶揄自己。
沈谦遇:“你怕什么?”
叶满:“我怕小报营销号造我谣。”
沈谦遇:“比如呢?”
叶满眼珠子转了一圈:“某小花疑似私会京圈某公子?知情人士猜测恋情曝光?”
她说完后,连自己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谦遇也跟着笑:“不如你还是去当小报编辑吧,你师父大概不教你这些。”
叶满:“我上网啊,热搜上都这么说,哦,你知道许小姐,前段时间就传热搜,说她是什么前任影后的属意儿媳妇。”
沈谦遇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再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无稽之谈。”
叶满:“是嘛。”
叶满端起茶杯:“要是有一天,我的名字挂在热搜上,我可不希望是因为这种事。”
沈谦遇:“八卦娱乐关注度才高,行业奖项荣誉无人问津。”
叶满顿了顿,认真问到:“您还是建议我走黑红路线是嘛?”
沈谦遇停下动作,抬眼看她:“要我建议的话——”
他拖长声音:“我建议你还是开武术班。”
叶满有点不高兴:“您还是觉得我不行。”
沈谦遇:“我没说。”
叶满:“这一年我没有闲着,我还上了课,我有努力补自己的短板。”
沈谦遇:“我没说你不行。”
叶满:“你说了,你刚刚建议我改行。”
沈谦遇:“我那是从投入产出比角度来说的。”
叶满:“那不就是说我不行?”
沈谦遇说不过她,只能投降,含笑道:“好好好,您是未来之星,华流影后,往后我鞍前马后,只孝敬您成不成?”
他这话说的跟个不靠谱的老炮儿似地。
叶满气焰消了,声音变小了些:“您鞍前马后,算怎么回事。”
沈谦遇重新给她倒茶。
青白色小口瓷器里倒影着枝头的金桂,茶香中又钦着几分桂花香。
叶满一边自得品茗一边还客气说到:“怎么能让您纡尊降贵呢。”
他气笑了:“那您自个倒是倒茶啊。”
——
秋日的下午懒得让人发昏。
叶满在酒店的套房的阳台上打了一套拳,小陶跟个海豹一样在那儿给她鼓掌。
酒店管家来敲门,小陶打开门,迎面放了两份下午茶,林助也站在一边。
林助:“这是沈先生给两位的下午茶,沈先生知道小满小姐在控糖,不过前两天剧组工作这么辛苦,想来吃点甜品心情也会变好些。”
餐车上林林总总放了好些。
叶满:“谢谢沈先生了。”
林助颔首,小陶把东西往里面安置。
林助还掏出一封深蓝色镶金边的四方折叠好的信封出来,双手递给叶满。
“叶满小姐,明晚东海上有一个业内的交流会,沈先生说您若是得空了,可以去凑凑热闹。”
叶满接过。
落在手里设计别致的纸张彰显了这次游轮晚宴的份量。
林助走后,小陶在一旁说道:“是‘东海之宾’耶,我听说圈内各路评奖的嘉宾都会相约在这次晚宴里出游,行业内好多内幕信息都会在这个晚宴上交换,规格高到好多顶流艺人都不一定能进去呢,小满老师,你可一定要去。”
叶满也听说过这个晚宴,这样高规格的“世面”,她当然得见。
小陶知道她没有合适的私服,于是直接拉着她去专柜买了一套成衣,叶满惊讶于她哪里来的可支配资源,小陶眨眨眼,说她之前跟过的艺人和他们有合作,一来二去她很熟,拿下个月的艺人费用额度填补上去。
叶满耸耸肩:“那还是相当于提前消费了。”
小陶:“怎么会,小满老师,下个月调预算,珂姐说了,给你申请增加了。”
叶满:“这半年通告不多,不一定能调多少的。”
小陶:“钱是赚出来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
叶满看她一眼:“我是十八线。”
小陶:“一线也是从十八线过来的,人生不过三万天,小满老师相信我的眼光!”
小陶跟过不少艺人,她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上顶过半个造型师,是个有眼光的。
叶满平日的装扮忘完走的是素净的清冷风,她不大爱化妆,也不是很喜欢繁杂的东西。
小陶给她挑了一条黑色修身裙,一字肩露出她流畅的肩颈线,还改了她的妆容,以至于不会在今晚浓烈的光影下显得太过于清汤寡水。
极细的眼线笔填充完所有的睫毛根部,这让她原本就浓密的睫毛显得更为纤长,眼睛的轮
廓也因此变得清晰明朗,唇红齿白,淡然一笑,颠倒众生。
就连小陶也连连惊讶:“小满老师!”
叶满尚且年轻,身上的青春气息还未消逝,今天用浓烈的妆容一点缀,倾城模样已初显得,再稍加几年,她那样的模样,说是顶流影后也是很适配的。
叶满:“怎么啦?”
小陶:“我原先以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没想到浓妆的你更好看。”
叶满:“是吗?但我不太习惯。”
小陶:“你之前在剧组的那些妆为了要让戏,妆画了还不如你素颜好看呢,再说公司里你又没有专门的化妆师,不习惯是正常的,不过以后你有我,我给你画,而且你很快就会有化妆师的。”
小陶鼓励她。
小陶:“晚上的宴会我不能进去,这是晕船药,您先备着。”
叶满接过,晚上她搭沈谦遇的车过去,但毕竟是大场面,还是得避嫌,所以不是和他同一辆车,而是林助换了另一辆车送她过去的。
轮渡上能开上去的车子数量有限,因此叶满上轮渡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众人见她从车子上下来,只觉得惊艳,却又觉得脸生,最后看了送她进来的车,最后把她划分到应该是哪位财阀的名媛千金。
轮床晚宴奢侈豪华,学者影星、政客商人……香肩接踵、觥筹交错。
超大的华丽吊灯下面放置着一台古董钢琴,雕花工艺和复杂的纹理依旧被保存良好,穿燕尾服的表演者,叶满知道,刚拿下国际大奖的青年钢琴师。
钢琴船舱里的宾客叶满很多都只是在荧幕上见过,很多业内的制片人、监制、导演、影评家……这些都是她自费报班期间老师教的。
这个圈子里厉害的人物,课上老师早就已经印发让他们牢记了。
叶满也看到了之前姜弥跟他说过的姜导,他站在人群中一眼就是德高望重的泰斗形象。
传言说他隐退回归将要有作品,从他今天出现来看,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剧本有没有定不知道,演员有没有定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各路资本都想把手底下的人送进去。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问,多大面子的人来问,姜导总是说“敬请期待”。
叶满站在人群外面,她试图等人群散了之后,找到机会给姜导打个招呼,既然姜弥说她已经把她的资料送过去了,那不管怎么样,今天她见到了,姜导那边一定是要想办法说上话的。
人实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叶满等到姜导出来,她连忙出现在姜导面前,打算说清自己的来意:“姜导——”
她原先都做好了被他借口打断的准备,谁知道姜导一看到她,竟然报出了她的名字:“叶满?”
叶满:“姜导,您认识我?”
姜导看上去很和善:“我看过你的资料。”
是吗?那说明姜弥递过去的资料是真的来到姜导的手上了。
姜导:“身手好,演技也可圈可点。”
姜导伸出手来:“希望我们未来有合作空间。”
叶满忙不迭地握上自己的手:“谢谢姜导的鼓励和认可。
姜导虽然没多说,后就忙自己的事了,但叶满当心觉得很惊喜。
被这样德高望重的导演叫出自己的名字来是她之前都没有想象到的。
她原先总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局里是边缘人物,没名没姓地晃荡着,谁知原来也有人认识她。
这样来看的话,她只要抓住下个月试镜的机会,多少还是能给自己争取一些的。
今晚比她想象的顺利,叶满松了口气,终于是可以更自得地享受晚宴了。
钢琴一曲落幕,中央舞池开始陆续进人。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叶满顿时抬头看去,只见原先拥挤在那儿的人让出一条路来。
人群中央出现的那个人,不出意外地是他。
人人与他点头微笑,交流攀谈,他身边挽着手的女伴是已经退隐道幕后做各大奖项评断的前辈了。
这种女伴关系才不会成为人人妄加猜想的“交换”,而只是商业场合的“尊重”和“匹配”。
如果不是靠实力和作品,任何一个年轻的女孩,不管是谁站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仅仅只能成为陪衬,就像是一朵插在绅士西装口袋上的玫瑰花。
人群在往前追赶,叶满觉得有些拥挤,各种香精的味道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有点晕船。
她抬头,刚好看到门厅外面开着的窗户,看到外面深黑色的天里依旧奇异地掠过几只飞鸟,她不自觉地被吸引,走到甲板上。
暗下天来的海面上浓成墨的颜色。
望不到头的东海海面上偶尔能听到不归巢的海鸥凄厉的叫声。
叶满自觉畏惧大海的宽广。
她在甲板上任由海风把自己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的,转头来看船舱里的人,见到男人穿的绅士又矜贵,见到女人穿的华丽又繁重,她想起电影镜头里的那些画面。
人群以阶级划分。
出身、经历、家世、名声、财富、样貌。
这些综合决定了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以及掌握的资源的稀缺程度。
直到背景声的曲子发生了变化。
钢琴曲再度响起,但比起刚刚那位青年艺术家的刚遒有力,不同于刚刚要证明他正拿下桂冠前途大好的意气奋发,这次的曲调却显得更为平和和优雅。
她从窗户里向内望去,只见金灿灿的大厅里,庞大又隆重的古董钢琴边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古董钢琴上落满时代变化的尘埃,年轻的男人的周身气质却完全不输于这庞然大物。
他落指轻盈,琴键在指尖翻飞,谦和又自得地在那儿演奏着。
叶满明白过来,许是那位青年演出家盛情难却,沈谦遇才坐下来切磋一番。
他指尖流淌出的音符逐渐清晰,叶满听出来,那是《海上钢琴师》里,1900见到命定女孩的那首《Playing Love》。
不同于电影主人公向来给宾客演奏的磅礴大气,这首突发奇想的灵感之作里更像是漂浮着海面上细密的雨丝,诉说着情人之间的温柔呢喃。
此刻站在舷窗之外的叶满,发丝被海风温柔地触碰着。
盈盈光里,她透过玻璃窗,看到坐在钢琴边上的人正好透过来的目光。
他淡漠的眸子在雨夜的渲染下竟变得有些温柔。
那些缱绻的温柔在他的眼底蔓开。
就如1900坐在钢琴面前透过舷窗看到那个注定要从他生命中错过的女孩一样。
他温柔且眷恋。
甲板上的风起来又落,细密的雨丝把她从头到脚的笼罩住。
钢琴曲升起又落下,当平和的起调变成中途温柔的眷恋后,又以如同深夜大海般的淡淡忧伤作为结尾。
船舱里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叶满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进入到钢琴的节奏里了。
演奏结束,围在他身边的人一层又一层,大多都是身价不菲的各路名媛,风姿万千,不谄媚却讨好。
叶满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走进船舱要了杯酒,然后又走到外面空旷的夹板上。
鸡尾酒味道清冽甜美,但后劲有点大,她在微醺局里和几个上来攀谈的年轻男人说了会话。
船尾甲板的露天酒吧台上人本就不多,大多数的人都在里面找寻自己的社交目标,在外面这一圈的,要么就是像叶满这样无心社交的,要么就是不需要社交的。
面前两个男人举止风流,谈吐不凡,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会开几句玩笑哄得女生高兴。
叶满被他们逗的也笑,她面前的鸡尾酒空了两杯,酒意到了她眼底的时候她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眼睛里的欣赏和崇拜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关于她自己的信息是一点都没有透露。
真真假假的,她也能装几分。
她把过来讲话的男人哄得心花怒放的,跟着笑的时候忽然对上一对眼。
那双眼睛在人群后面,在露台的最高处。
海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眼底和这片海域一样深不见底。
叶满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他让她过去。
她找了个理由和对面的男人告了个别,踩着台阶往上面甲板一层走。
最高处风大,僻静一处地方不大,但有的酒水一点也不比下面的自助少。
她叫人:“沈先生好。”
她又恢复了这个称谓。
沈谦遇人还坐在单人椅子上,手边琉璃色的威士忌杯里是满的,没抬头,只是给她一个侧脸:“叶满小姐看起来很会讨人欢心。”
他语气又淡又冷,让人琢磨不透。
叶满不卑不亢:“听钱老板的建议,多交一些朋友。”
沈谦遇抬头,盯着她的脸:“什么朋友值得叶满小姐这样盛装出席。”
叶满没避开眼神:“我是借您的光进来的,随意对待就是丢您的面子。”
“是吗?”他倒是轻轻一笑,“可我怎么看叶满小姐的意思,是生怕跟我染上一点关系。”
叶满:“您自然是有更厉害的前辈相配的。”
“那叶满小姐的意思是与我没有话讲?”沈谦遇语气冷了几分:“我见你和他们倒是相谈甚欢。”
叶满耸耸肩,笑道:“知己难觅。”
“叶满。”他低声叫她的名字,语气不像是平日里那种拿捏一切的缓和,带着厉声的迫切。
叶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她总是想要和他小小的作对一下。
即便她知道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应该忤逆他。
“我开玩笑,逢场作戏嘛,您知道的咯。”她随即往前走两步,双手靠在甲板的围栏上。
海风吹来,她微微发烫的脸顿时散了散热度。
沈谦遇没再说话了,他依旧坐在那儿,喝他的酒。
叶满面朝着大海,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来,她的头发简单地盘在一起,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洁白的皮肤在深黑的大海背景里如同那高悬在海面上的月光。
她微微仰着头,觑着眼睛,侧头望向海面,脸颊上能隐约看到淡淡的绯红色。
那耳边掉落的碎发实在是太挠人了,时而贴着她的皮肤,时而漂浮在午夜朦胧雨丝的海面上。
沈谦遇放下酒杯,往前走了两步,也站在甲板上,站在她的面前。
叶满听到动静,没睁开眼,继续任由海风吹着自己。
她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在发烫。
海面上的风和山间的风不一样。
山间的风是有规律的,春夏秋冬的四时交替让它的个性更沉稳,脾气是好琢磨的。
但海面上的风不一样。
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温柔,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肆虐。
她只能这样闭着眼睛感知它。
所以当它的脚步停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旧选择闭着眼。
她感觉到那种光影了,那种奇怪的感应产生的感觉一步一步地在吞噬她的影子。
月光和灯光都越不过他的身影,她被笼罩在下面。
滚烫的脸颊上传来微微的凉意,她猜想那是他指尖的触碰。
她的发丝实在是太恼人了,节奏有力到像是她年轻的心脏,随着海风一张一合。
应该是他看不下去了,所以伸出手来试图将她那几缕发丝拨到耳后,但他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了。
她感觉到他的指尖是有纹路的,像是她从前在山林中见到的那种树的年轮,她琢磨不出它们沉默地长了多久,但她总觉得他们有神秘的过去也承载着神明的指引。
那一点点的触碰被她的感官无限放大,那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学的表演课,表演老师让她们模拟盲人,感知四周。
她在今夜才发现,原来一知半解的课堂实践在今晚却找到了答案。
起初是偶有的触碰,再后来是面颊边上的游离,而现在,他的手掌似乎托着她的脸庞了。
那不是冰凉的,那是滚烫的。
随风飞舞的发丝此刻也一定缠绕在他手掌里。
她不敢睁眼。
因为她正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
“那我是什么?”
第23章 霜降 “如果我说,我们的关系可以到这……
他是什么?
叶满睁开眼, 只睁开让余光透露进来一点的地步,她从那种余光中看到对面的男人也在看着她。
里面的歌声伴随着钢琴声传出来,有人在宴会上笑, 杯盏碰撞之际的玻璃声音清脆……那些都变成背景乐。
他就站在她面前, 右手手里还拿着酒杯, 左手俨然已经在他的口袋里了。
这让叶满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感觉是不是真实的, 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有触碰到她的脸颊。
她的头发并没有那样听话的扣在而后。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比起从前的礼貌分寸,今晚他的眼睛里危险地如同眼前这一片黑色的大海。
他就站在她面前, 从海面上刮来的风也吹得他的衬衫衣角翻飞, 桑蚕丝面料的衬衣贴合着他的身躯,勾勒出他精壮的身体曲线。
他微微弯腰,两只手搭在围栏上,手中的酒杯已然伸到甲板外,好像只要他一松手, 手中的东西就将要跌落进无声的大海里去。
柔和的黄色灯光让他露出来的锁骨延展段的肤色变成小麦色, 酒精让她迟钝,
叶满试图把自己的眼神从他眼神织就的细密网罩中挣脱,她觉得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但她依旧没有动。
他问她她是什么?
叶满不知道怎么说
但似乎不用等到她回答, 他就直接说。
“等会靠岸了,二楼的人会专门做船走, 你等会跟着我。”
他简短这样嘱咐一句,带着上位者的吩咐。
叶满不是不清楚, 和姜导同级别的导演和其他的资方都在二楼,宴会后的小聚的社交质量是更高的。
“不了。沈先生。”叶满却这样出声拒绝道。
沈谦遇原先慵懒的眼皮动了下,酒意到达眼底有些恍光。
“我跟姜导打上招呼了, 他说他已经看过我的资料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她解释着自己的动机。
沈谦遇却只是轻轻一哂,他似乎没有要轻视她的意思,但话却说的直白:“那才哪到哪?”
是,只不过是看过资料,别说定下来人选,就连试镜的机会,姜导都没有说起。
比起刚刚,她的表情凝重了一些,她答不上来。
“怎么,叶满小姐和他们是知己,到我这儿与我同行就成了赶鸭子上架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可算不上好,眼神落在她的脸上,意有所指刚刚和她说话的富家公子哥,手边还恶劣地点起烟来。
青烟乍起,被海面上的风狂卷而来,叶满顿时被呛到。
但他没动,毫无绅士风度,只像是跟猎人周旋的过程中反过来狩猎人类的狼。
叶满:“我想,我和沈先生的关系,似乎没好到可以这样跟着同行参加私人聚会的地步。”
她欲走,离开被他腾起的危险气息的包围圈里。
离开围栏的手刚落下又被攥起,叶满蓦然抬头,只见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攥着了。
他站的那块甲板好似无风无浪,只剩下她在深海中央随船晃荡。
她纤细的手环在他的掌心里,她听到他说:
“那我要是说,可以到这种地步呢。”
叶满有些诧异。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彼此今晚说出来的每一句都句句藏着刺,无理地要你一枪我一剑地往对方的社交安全线里试探。
她赌气说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这个地步,他却说他们可以到这个地步。
那让她丢盔弃甲,她不会应对了。
一声长鸣撕破夜空,船逐渐要靠岸了。
他手边的烟火在这一刻掉落,那漆黑的动荡
海面消失在人的眼神光里。
“聪明的人是不会拒绝机会的,小满。”
他还是那样低低地唤她。
如同从前一样。
叶满脑海里出现很多的片段,风雪夜一遇,杀青宴小聚,杨家一事解围……他出现的总是那样的巧妙,她也因为借着他的名获得过一些优待和便宜。那种感觉像是大雪封山的时候,她和师父被困在雪夜里山腰上一旁的道观分过来的的炭火——
虽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最后炭火最后还是会化成一堆青白色的灰烬。
明年还是要去寻找新的炭火。
……
船靠岸之际,叶满最后顺着人流下了车。
岸上开始下起了朦胧的细雨,雨丝像是直接从海面上抽调而来一样,带着腥咸。
体面的人因为这场雨的到来显得有些慌乱,脚步凌乱之际踩到叶满落地的裙摆。
再“昂贵”的人才从船舱里下来,他们打着伞一个一个上了排列整齐低调的黑色轿车。
沈谦遇在人群里,姜导正在和他说些什么,他面上带着笑,偶尔点头。
比起叶满他们这些在泥泞地上的人,那些人显得更为从容。
是的。名利、财富、地位……掌握越稀缺资源的人,自然拥有更多的从容人生。
司机给沈谦遇开了车。
叶满看到他的女伴也上了车。
但不是刚刚在宴会上的那一个。
大约似乎是在负气地与她彰显,她不去,有的是人想去。
身边的女人拥有仅为天人的容貌,却依旧模糊成一张没有记忆的脸。
姓甚名谁、出身来历、性格爱好……这些都不重要。
再后来,他们匆匆而过了。
就像她知道电影最后,1900也没有为了偶然遇见的女孩子,走下这艘承载他出生到死亡所有经历的船只。
——
张珂接到剧组的电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那可是姜导,拿下三金大满贯我就不说了,他是陪着电影制片厂一路走到现在的元老级人物,传言说这是他退休之作了,这部片子一定是要冲着去拿奖去的,选角导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
张珂大约是真的惊喜,连带着话都变多了:“小满,老实交代,你的资料,是谁递进去的,不会是沈先生吧?”
叶满听到他的名字,摇了摇头:“珂姐,是姜弥。”
“姜弥?”张珂有点惊讶,“她?”
张珂:“我只听说她在国外发展,但国内是什么没什么资源的,但她竟然可以和姜导说的上话?小满,姜弥到底什么来头?”
叶满没多说:“总之,我得好好谢谢她。”
张珂:“你是得好好谢谢。”
说到一半,张珂又想起件事:“你抽空去一趟钱老板那儿,你把沈先生给你的簪子送回去那个事钱总不高兴了好久,在她看来,她又是配人又是配车的,你倒好,石心的莲藕开不了一点窍,你估计又得挨顿训。”
叶满:“钱总目的就是指望我给她赚钱嘛,我努力点给她赚钱就行了。说到这个,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嘛珂姐。”
张珂觉得有诈,挪开手:“你先说是什么事。”
“没什么。”叶满再度去拉她的手,“我就想说,如果我试镜入选了,我能不能不去参加什么恋爱综艺啊。”
张珂:“恋爱综艺很火的,一般人还上不了呢,我努力了很久,好不容易给导演递了本子的。导演初步想法都跟我沟通过了,人设都定好了,你就当个恋爱迟钝的武术脑,人家恋爱你练拳,人家耍朋友你耍枪,你不涨粉谁涨粉?”
叶满:……
叶满:“我说的是万一进了姜导的剧组,他老人家那么严格,你说我去参加这个综艺也不利于我的第一步电影戏嘛。”
张珂:“这倒是,真做这种影星演员的确是在综艺里少露面的好。”
“你选上再说吧。”
这话就是松口了。
——
姜导的那部戏讲的是明末年间各大江湖和朝堂之间的争斗,微群像戏。女主角是一个自小流浪的孤儿,寻找家人无果后,被江湖门派收养后训练成杀手,外号“忌日刀”,接到任务刺杀南下的佞臣。
剧中高潮戏就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世是佞臣之后,父女俩对质的那一场大爆发。是按照组织的命令手刃亲父,还是在发现父亲一直在寻找她的真相中选择重归亲情。
故事最后,从无败绩的“忌日刀”选择以刀自刎。
只因她发愿过“忌日刀不沾恩人血”,进退两难之中,她只能以己身之血破局。
张珂看完剧本之后跟叶满的感受是一样的。
“忌日刀”这个角色极具特色,性格鲜明,前期出场神秘,是手起刀落的冷面杀手,哪怕被俘虏后被六根骨钉钉穿膝盖骨,她也能靠着一把长刀从百人中杀出来,修罗冷面、飒爽无边。
但她背负的记忆里的家人温情却是她最后的精神依赖,记忆里最爱的人这些年却是她一直追寻的猎杀对象。
当杀手的目标不再是目标后,支撑她成为修罗的那些对痛苦的无感就全部崩塌了。
人设是真的不错,表演空间也很大。
张珂心里有数,要是这个剧本拿下来,叶满的咖位能抬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她同时也担忧。
简心只是个小的经纪公司,别说是拼上她了,哪怕是拼上钱总,人脉和资源也是分不到这杯羹的。
虽说姜导虽然名声一直都不错,也开过用新人的先河。
但一部归山之作,真的会选中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丫头吗?
——
叶满准备试镜这些天,很少出门。
这其中一日唐尹尔生日宴,阆总为她开了很大的宴会。
看在他的面子上,京圈许多名流也出席。
大显摆的日子,唐尹尔自然是公司上下都发了请帖。
叶满也受邀参加。
和上一次她能坐前排不一样,这一次,她只是遥遥地看着沈谦遇坐在人群最显眼的位置,而她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他们谈笑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避让,谦卑叫一声:“沈先生好。”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如同见一个陌生人一样,应一声。
“你好。”
第24章 霜降(双更合一) 他的眼神不轻不重地……
这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越入秋雨水越多。
北方天这两年雨雪天气这么多,也算是诡异了。
叶满去试镜的这天,阴沉沉也眼见着要下雨。
张珂和小陶在外面等她, 叶满自己跟着选角导演进去的。
与她一道的还有三个女生, 有一个好像是北体武术专业在读的学生, 听说还拜了峨眉派现任掌门为师,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之前靠着一部大女主戏升到一线拿下视后的前辈,还有一个是老熟人——
许意涵也在。
许意涵港姐出道后接了不少的戏, 她虽然还没有什么代表作, 但据张珂说她这两年资源好到爆,还说她和昔日影后任明月也有密切的关系,是跃洋娱乐化大价钱要捧的对象。
鉴于叶满上次帮忙跟许意涵有过对手戏,叶满朝许意涵打了个招呼,许意涵只是疑惑的问到:“你怎么在这?”
叶满站在这几个人面前, 比起演戏经验, 她没有荣誉桂冠证明,比起人脉资源,她背后也没有大公司大背景。
也难怪许意涵要问一句, 她怎么在这儿。
叶满耸耸肩, 笑着回她一句:“我也很惊讶许老师沦落到和我同一起跑线。”
“你。”许意涵没想到叶满会回呛她。
这个时候导演组过来,剧组人员给他们贴了1.2.3.4编号, 一个一
个的先是形体考察,再是身体素质技能考察, 最后才是模拟试戏。
考量到演戏道具的逼真性,女主用的长刀必然是有些重量的,所以要这个女演员不可太过柔软, 但镜头又偏向于瘦弱纤细的,所以选角要求既要身体纤细灵活又要有力量感。
形体考察阶段,那个体校的女孩因为骨架大肌肉量感重直接被淘汰了。
身体素质考察阶段光看素质的有攀岩、单杠过河等项目,与剧情相关的还有骑马、射箭等环节,骑马射箭之前叶满在剧组练过也找老师学过,技能上不成问题,但在熟练度上,她没有想到会输给许意涵和那个前辈。
想来,人人都不打无准备之仗的。
几项测试下来,叶满也就是在耍大刀上能脱颖而出,两米长的长刀握在手上有些重量,但她轻松自如,动作标准,引得场面上连连喝彩。
那个视后前辈在这一块的确有些吃力,不过许意涵却让叶满很惊讶,她一招一式不像是新学的,倒像是早就练过的。
最后就是直接试戏了。
剩下的三个人每人发了一套道具服,简单化了妆发,一个一个进去试的。
叶满进去之前一直在找状态。
试的这一场戏就是“忌日刀”发现自己的身世没法和自己达成和解自刎的这一场。
阴沉沉的天气倏而就开始下雨。
露天的场景里冷风冷雨席卷掉满地的落叶。
其他的人都已经演完了,偏叶满演的时候天气变得这样差。
剧组的人这会子已经心猿意马只想过了这个场子就走,毕竟前面已经领教过视后的高超演技了,谁还想看一个武打出身没受过正儿八经演戏训练的小姑娘演尴尬内心戏啊。
碍于情面,场面还得走完。
叶满是最后一个上场的。
无尽的台阶下,只见一个穿一身墨色的女子走了上来。
她全身装束简单,明明落步带风,却又不惊脚边的碎叶,从监视器里看她的脚步的特写的时候,突然让人觉得这人物应该是武学造诣非常高的奇侠,但她掉落的发丝还是彰显了她的慌乱和狼狈。
监视器往上一推,最后定在画面中人物的眼睛的位置。
不同于前几个一推上去就看到的发红含泪的眼,或者愤怒不解的眼。
她的眼睛一上来是空洞的。
空洞到监视器面前的人在一瞬间都安静了。
拾音器里只听到那肆虐的狂风席卷走枝头上所有的落叶。
她手里的长刀一直拖在地上,但却始终和地面保持着距离,即便是在那样空洞的状态里,一个杀手,一个以兵器作为最爱的杀手,也不允许肮脏的地面弄脏自己的刀刃。
监视器这头的姜导动了动眉头,给的剧本里的确说的是:“她长刀拖在地面上,发出绝望的声响。”
但这个演员却没有那样做。她在理解人物。
“推镜头。”姜导身体往前,靠近监视器。
只见屏幕里的人依旧盯着远方,不同于刚刚她眼里的空洞,这会那些复杂的情绪已经完全上来了。她的眼里有质疑、有无措、有信仰的崩塌,更有悲凉的绝望。
两米长的长刀在地面闪过一道光。
而后原本瘦弱的女子用最漂亮的姿势——
“忌日刀”练了十年才练好的“刀无影”,传说中杀人于眨眼睛的速度自刎而亡。
她身体绷直地直直倒下。
在倾盆大雨而落的石砖上发出闷响。
只因“忌日刀”发愿:不跪天,不跪地,只跪奸佞尽除的天下太平。
……
红花落,忌日亡。
刀断人死。
纷争战乱依旧还在继续。
……
站在监视器外面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好了一会姜导才反应过来说“咔!”
“快去看看有没有事啊!”姜导招呼身边工作人员去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直挺挺躺下怕是要伤着脑袋!
说实话,姜导也被惊讶到了。
他给的这一段里没有描写忌日刀死亡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状态,甚至连编剧在具体的呈现场景中也都在讨论。
他们更倾向的是跟许意涵演的那样,希望是给忌日刀的死亡增加更多的镜头美学,希望人物妆容是明艳美丽的,红和黑的对比是强烈的。
可刚刚叶满绷直身体落下去的时候,那种泥泞的污水溅射到忌日刀本就是墨色的衣服上,甚至溅射到她的脸上……这种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怎么死才是好看的,反而在那一瞬间让他笃定了忌日刀最后的自刎场景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死亡好像是她甘愿的,但她又是那样直挺挺地落下,她又是不甘的。
时代、伦理、道德、信仰……她是矛盾的牺牲品,又怎么会甘心呢。
像许意涵演的那样裙摆扬起衣袖翻飞柔美而亡太讨好了,这个角色,她本就是顶天立地的铮铮铁骨。
……
——
叶满包着个头出来的时候把张珂下了一大跳。
“怎么好端端的试镜还把头弄破了?”
“没事。”叶满手还扶着头面,“没伤到,就是试了忌日刀自刎的那场戏。”
“直接就来那场啊?”张珂扶着点叶满,“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我看他们之前出来都好好的,你得保护好你自己,这么硬的石板子路你倒下去的时候你注意着点。”
叶满倒是笑的轻巧地:“珂姐,我都‘死’了,哪里还能想着注意点。”
张珂嗔怪地看她一眼:“把你摔成傻子你就老实了。”
——
导演办公室,两个制片人一个监制加上两个导演,几个人拿着刚才那几个人的资料。
其中一个制片人说:“我说跃洋送来的人可以用吧,人家早就根据这个剧本做了很多的技能准备了,拿过来直接用就行。”
“可以是可以,但这个演员本身没有武术功底啊。”
“那怎么了?你看她今天拿刀的动作,漂亮不就行了。而且她姨夫你们也知道啊,圈内最富有盛名的武术指导唐老师,都说了,只要这部戏是她上的,武术指导唐老师就包圆了。”
“许意涵的确很好,但好像就是为了这部戏量身定做似的,少了这个角色原有的野性啊,今天我却对这个姑娘印象更深。我觉得她形象贴合、而且演技也好,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孩子心眼实诚。”
副导把叶满的资料推到前面。
“心眼实诚有啥有,这不行,新人演员没人气、没作品,综合素质还不如3号呢,人好歹视后,白玉兰奖不是谁都能拿的。”
“她太老了,不符合这个角色年纪。”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
“姜导,您怎么看?”一群人争论不休,都把眼光对准姜导。
姜导面前放着的是许意涵的资料,她像是贴合他的需求打造出来的人物一样,样样都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落在桌子边上叶满的资料上,他觉得她身上有那种没有受过太过规训的灵气,这种灵气也刺激着他在拍摄过程中迸发出更多二次创作的灵感。
姜导伸出手来要去拿桌边上叶满的资料。这时候却从一旁伸出一只手来。
他目光往上,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个制片人摇了摇头,他平光眼镜下的眼底里写满了深意。
“姜导,我知道您向来大胆,敢用新人,选演员的眼光也独到老练,但这毕竟是您的归山之座,您是老艺术家了,谁都希望这部作品能给您的艺术生涯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是代表跃洋来的,我的老板任老师从前跟您也有合作,她说姜导的这部电影,跃洋会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支持的,您应该相信任老板的眼光,也要相信跃洋的实力。”
“您在电影圈已经塑造了太多的神话了,没必要拿最后一步出来冒险的。”
平光镜制片人把叶满的资料从姜导手中一点点抽离:“我非常了解姜导惜才之心,她还年轻,多的是机会,但姜导和任老板的合作,可就这么千载难逢的一次了。”
贴着笑容明媚开朗的素颜照的简历资料最终还是被朝下放置了。
——
忌日刀的角色最后定给了
许意涵。
叶满知道消息的时候,说不出的感觉。
她研读过很多次剧本,也在脑海中很多次地补充过她的人物小传,揣摩过人物每一个动作背后的动机。
她不是为了自己努力过没有得到回报而懊恼,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努力得不到回报的事情太多了。
她只是觉得有一点对不起姜弥。
叶满看到和她一起竞争的人选就知道,姜弥一定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的资料送过去的。
叶满托人找了姜导好几次,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知道为什么,她想明白地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哪里还能有进步。
在张珂看来执着于哪里有问题是没有用的,在娱乐圈哪怕是已经拍好定妆照了临时被替换的事情也是常有的。钱总知道这件事后只是轻飘飘地说让叶满抓紧时间准备去上综艺。
不想上恋爱综艺去上真人秀也行,总之,不要再浪费时间做白日梦了。
叶满最后费了不少心思才在姜导陪孙子去上马术课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
姜导匆忙之间只是说:“综合一切因素考虑,许意涵比较合适这个角色。”
叶满打破砂锅地问,综合因素是什么因素。
姜导见她诚心问,觉得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就实话实说了。选角结果是一个综合考量的过程,在大家能力都差不多的前提下,许意涵是投资方的人,当然她自己也为了这部电影也做了很多的准备,所以综合来看,她是最合适的人。
张珂知道叶满去找姜导了,自知她心里是放不下这个角色,也只能在一旁安慰她说,这部电影毕竟是姜导的归山之作,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她听说许意涵的经纪人早就已经搞到了剧本,人家为了这个角色骑马射箭等早早地就练了一年呢,这种萝卜坑角色那就是陪太子读书,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被平日里和唐尹尔走的近的几个新人演员听见了,她们刚签约简心,嫉妒钱总对叶满的照顾,知道叶满这个事,没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过。
“哟,自己什么命不知道啊,不知道许老师是什么身份啊,人家师父是港星影后,跃洋整个公司都是人师父开的,哪个导演哪个制片厂不给跃洋面子啊。偏偏还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非要往前凑,结果当小丑了吧。”
“就是呢,还真当自己是发光的金子呢,也不知道钱总在稀罕她什么,凭什么她出入有跟班,还给她配车。”
“心气高是好事,可也得有匹配的能力啊。凭什么我们就什么活都要干,她倒好,去个综艺还能挑三拣四的。”
……
诸如此类很是难听,且这些话都是当着叶满的面说的。
“一天天没事干了是不是,有没有一点当艺人的样子,这么会嚼舌根去子公司,不要当艺人了当营销号去吧。”
钱筱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她插着兜在那儿教训人,真发火了,那几个小姑娘唯唯诺诺地道了歉走了。
钱筱又转过来对叶满说:“小满,你来一下。”
叶满跟在钱筱身后进了办公室。
钱筱给她一叠资料,坐回老板椅上:“小王副导那儿有个角色,你去试一下镜。”
小王副导是个“戏贩子”,不属于具体哪个剧组,但手里会有很多演员和剧组的资源,赚的就是中介钱。
叶满之前和他合作过的,这个人心术不正,总是拉他们去做些旁门左道的生意。
她不是不知道钱总的用意,她之前一直拖着不去参加综艺张珂就是用姜导的电影做的拖延,如今这个事情告吹了,加上下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钱总自然不好做,让她去做点杂活跑些龙套,一是小惩以戒,二也是为了平息下面的人的流言蜚语。
“好,我知道了。”
叶满收了资料出来,和张珂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张珂黑了脸,“谁都不愿意去的活凭什么让你做,搞什么啊,没听说过艺人往下走的,他那儿乱七八糟的角色,不要也罢。”
张珂想去找钱筱理论被叶满拉住:“珂姐,小王副导这种虽然上不了大台面,但钱老板也不能和人家不合作,每年都有指标在这里,其他艺人怎么都不想去,我二话不说就去了,一能替钱总解决问题,二也能让钱总知道我是知道她难处的,以后有好事还会想着我的。”
“你倒是想得开。”张珂看了一眼此刻脸上神情平常的叶满。
她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张珂只是心疼叶满要去和这些人周旋。
张珂:“那你也小心点,这人腌臜的很,前段时间我听说他把几个艺人带到拍情.趣片现场去了,连哄带骗地糟蹋人。”
叶满:“我知道的。”
——
叶满给那个小王副导打了电话。
这人乍一听客气,听叶满说明来意后只说明晚就是试戏。
叶满到了现场之后,发现来试戏的姑娘都很年轻,但来历似乎都比较复杂。
八厘米以上的高跟,过腰的各种颜色的长发,出挑的腰臀比,摇曳的走路姿势……
今晚试戏就是个小小配角,一个被其他配角“左拥右抱”,供他取乐的小小配角。
因为故事是会所背景,服装比较裸露,叶满有点不太习惯只到腿根的包臀紧身裙以及对着她很凝视的摄像机机位。
不过那几个姑娘似乎还挺得心应手的。
拍摄完毕,小王副导说请大家吃饭,说有大人物介绍给他们。
一众姑娘都拍手叫好,叶满借口说自己要走,却被王副导用“还没完呢今天试镜,要用饭局锻炼你们演员的应变能力”为借口留下了。
叶满最后只得给他们去了饭局。
饭局开始前,王副导就先带他们进去了。
假山流水的围绕之际,饭局布置得很雅致,十二人位的椅子,王副导只告诉他们,贵宾有六位,她们六个人到时候会以此坐在贵宾旁边。
至于谁坐哪儿,到时候看宾客的主意就好。
“你们也不用担心选不上。”小王副导掐着个嗓子声音像是东厂公公,“贵人们大多通情达理,也不是要你们真干什么,就是做个陪衬,倒倒酒添添茶都会吧,酒桌游戏上放得开些,放开了才有前途,这话不用我教吧。”
姑娘们纷纷“是”,倒是像见了寻常的场子。
这种局叶满也不是没经历过,小王副导恐怕找她们试镜是假的,让他们来免费陪酒才是真的。
既来之则安之。
小王副导还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套衣服,或许是为了衬托着大好的园林景致,但这旗袍偏偏像是故意做的紧身似地,从胸部往下贴合着腰线,只要有一丁点赘肉都会被发现。
同行的其中一姑娘身材最好,饱满的胸前引得其他几个打趣。
“哟,哪个贵人能挪开眼去?”
几个人嬉嬉笑笑的,余光一瞥瞥见旁边那个不爱说话的姑娘,她坐在那儿脊背直直地看着某处发呆,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觉得一模一样的衣服,怎么她穿起来就大方些?
晚间没一会儿,王副导就来叫人了。
“打起精神了姑娘们,你们的机会来了,伺候好里面的任何一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小王副导像是驱赶小鸡的老鸨。
路过叶满身边的时候,意有所思地叫她:“哎,你站住。”
叶满回头:“王总。”
小王副导从头到脚地打量她一番,眯了眯眼,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带劲。”
而后没多说,让她走了。
“都机灵着点,别给我惹事。”
小王副导还在规训他们。
鱼贯似地一群人撩开珠帘绕过屏风往前走着,叶满听到前厅传来的评弹表演,苏州小调下的吴侬越语平添了许多柔情。
屏风之后人声鼎沸,落座在那儿的人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叶满叹了口气,要进去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自己闯了一年多没闯出个什么名堂。
如今沦落到以色侍人端茶倒水的地步了。
她掸了掸落在她青白云纹旗袍上的金玉般的碎桂花沫子,白皙修长的手拂过料子,一瞬间那碎花顺着她窈窕的腰臀线上滚轮。
她抬头,装扮上明媚的笑容。
不过下一秒,她神情愣住。
……
她最是怕自己这幅样子被他看见了。
她每次与他见面,总是要强撑着说要在这个圈子里做出点什么来,好像总是要做点什么出来,彼此交谈的时候才有底气,她故作清高的头颅才能抬起。
可偏偏他却坐在那儿,不偏不倚地越过人群透过来目光。
不轻不重地落在她那条把身形勾勒的曼妙的旗袍上。
第25章 霜降 “往后都坐在我身边,好不好”……
叶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沈谦遇的。
偌大的屋子坐着的六个“贵宾”里, 有他一个。
但他不是今天的东道主。
坐在其中的一个人男人问到:“周老板,这是?”
那个叫周老板的应该就是蹿这个局子的人,他站起来:“今日几位远道而来, 公事我们谈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好好吃个饭, 这几位姑娘都是演员出身, 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能陪诸位吃饭是他们的福气。”
坐在沈谦遇边上的那个男人面色有些为难:“这, 周老板, 这不适合吧。”
他说话间对着周老板挤眉弄眼的,恨不得能用心电波告诉他别搞了,今天身边这位爷好不容易才请到的,你随便哪里搞来几个女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这一套。再说了, 他和这位爷不是没相处过, 他不吃这一套的。
谁知沈谦遇却淡淡出声:“秦总,别扫大家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把眼神从叶满身上收了回去,仿佛没有看到她。
周老板:“就是, 我这儿都是上好的姑娘, 来,沈先生先选。”
沈谦遇闻言, 还真的停下来拿过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眼神扫了一圈, 谈言道:“都抬起头来。”
叶满顿时感觉身边的人都往前顶了两分,恨不得踮起脚来抬头挺胸。
谁都看出来了他身份最高,来历不凡。
叶满甚至都没抬头, 心里腹诽他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坐在那头的人轻笑一声。
座位一圈的人看过去,谦卑地问:“您笑什么?”
沈谦遇摆摆手,笑着答道:“沈某人吹毛求疵惯了,挑不出来哪个好,只挑出来一个最不好的。”
“哪个最不好?”
哪个最不好?
叶满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却揶揄道:“还是给她留些面子,小姑娘脸皮薄。”
沈谦遇见人群里的人连抬眼皮的功夫都懒得给他,也像是跟谁置气一样,往椅背上轻轻靠着:“诸位先挑吧。”
他空置下来,一旁的小王导演听周老板的语气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寻常饭局都能请到的。他连忙走到一边给他打火递烟。
话音一落,坐在边上的朱老板早就忍不住了:“既然沈总说让我们先,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声音传来,叶满才发现这朱老板也在现场。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朱老板和她认识,之前就爱动手动脚的,上次在影视城站台上也是因为他她才最后上了沈谦遇的车的,不过这朱老板喝了不少,好像没有完全认出叶满来。
他晃晃悠悠地过来,牵走了刚刚姑娘们揶揄的身材最好的那个。
叶满松一口气,可谁知那朱老板路过她的时候,又停下来,满脸横肉笑地让人恶心:“这个也好,这个胸虽然没有那个大,但是腰细,而且脸好看,啧啧,这皮肤就更白了,跟陶瓷娃娃似的……”
他越说越开始展开具体描绘。
叶满被他攥着的手刚想使力悄无声息地给她点教训,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朱老板——”
桌子那头传来一道高声。
沈谦遇站起来,缓缓走了过来。
他面上神情还算和善,走到两人跟前,把朱老板的手放下,自己却顺着她原先的手腕扣上。
冰冰凉凉的陌生又熟悉的触感。
他站在她面前,把满脸横肉的男人挡在他前面。
她只看见他黑色衬衫上的暗色纹路,而后她眼神又落在他抓起她的那只手。
“朱老板,不好意思啊,小满是我的人。”
他的人?
场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沈谦遇什么时候有人了?
朱老板面色凝重:“方才您不是说……”
沈谦遇:“是我和小满开的一个玩笑。”
他扬起她的手还没有落下:“朱老板总不至于还要跟我抢人吧。”
朱老板再色也不是一个不明白局势的人,他干笑两声:“幽默,幽默,还是沈先生懂情趣。”
说罢他带着另外一个姑娘走了。
叶满由他牵着,移步到原先他坐的位置边上。
在座的几个人顾不得找什么姑娘了,尤其是周老板,他本就是授意小王副导找女人来的人,这会子他找来什么人啊,听沈谦遇的语气分明两人就是早就认识。
别给他捅娄子吧!
小王副导也不是个傻的,他连忙上来点头哈腰:“哟,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小满小姐来我们剧组历练,也不打个招呼。”
小王副导在那儿给叶满挪椅子倒水的。
叶满缓声说:“王总不必太客气。”
她没澄清她和沈谦遇的关系,他既然给她面子有心护她,她不能这么不识抬举的端着自己的架子。
“既然要谈事,就让她们都下去吧。”等叶满落座后,沈谦遇轻描淡写地来了这样一句。
朱老板才刚上手呢,听见这话愣了愣神。
周老板抬眼看了坐在那儿刚说话的男人一眼,只见他没抬头正视他的目光,只是身边的助理回了周老板一眼。
周老板便知道沈先生是真的不喜这种场面,他连忙让小王副总带着人下去。
朱老板一步一拉扯地不想让人走。
拉扯之际沈谦遇轻笑一声,唇边嘲讽的味道极重。
周老板见有雷霆之怒,连忙打包把这个什么朱老板也请了出去。
本就是他叫来热场子的混子,可别到头来坏了他的事。
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后,这屏风后面终于是恢复了闲庭雅致。
场子里所有的姑娘都请了出去,也就叶满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沈谦遇身边。
周老板倒成了端茶送水的了。
只不过周老板把茶递到沈谦遇的面前,他眼皮动都没有动,明明刚刚他对那个朱老板还是和善的,这会子却是晴转多云了,凭着周老板怎么说,沈谦遇是一句话也没讲。
空气逐渐凝固,周老板最后没辙,只得求助一旁的叶满,轻声说:“叶满小姐,我手下的人不知好歹多有得罪,这杯我敬您,您看您能不能看在我不知者不罪的份上,帮我说说好话。”
周老板说的很是为难,声音不大,但清清楚楚地落在周围一圈人的耳朵边上。
沈谦遇不悦那些个人只把叶满留下了,谁都不是傻子。
叶满见场面僵持,周老板又诚心道歉,本也不是他的错,她就有心帮衬了一句:“沈先生,您喝口茶吧。”
她端起周老板的那杯茶往沈谦遇桌面上送去。
“你帮别人低头倒是低的快。”沈谦遇乜她一眼,脸上未有悦色,但语气好歹没有那么僵硬了。
这话在点她,叶满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只是说:“菊花茶降火。”
沈谦遇看她,嘴硬道:“我几时上火。”
叶满看他的脸色,改成:“预防上火。”
沈谦遇这才脸色稍霁,接过叶满递过来的茶,呷之前意有所指:“周老板什么时候朋友这么多了。”
周老板连忙说:“朱老板是个酒色场里泡出来的,人都爱找他做个搭子,活络气氛,是我的问题,这种腌臜角色怎么能上得了今日的台面,还冒犯了叶满小姐。”
沈谦遇:“冒犯她的可不止他一个。”
他说完后看向叶满,问她:“你今儿是做什么来了?”
这语气像是兴师问罪,只不过不知道问的是谁的罪。
小王副总还在呢,赶忙说:“叶满小姐是来试镜的。”
沈谦遇问她:“试的什么戏份。”
他眼光直直的,像是问自家人。
叶满脑子转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回复:“我私人理解是会所陪酒女的一场戏份。”
……
集体沉默了一下。
谁的杯子不知道被碰到了,桌面上转了一圈没拦住,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碎了满地。
小王导演连忙说:“您听我解释……”
周老板也帮腔:“一定是搞错了,小王手里的戏不行,我这儿有几个好的,叶满小姐把经纪人号码留给我,我改明儿给您送去。”
两人连连道歉。
叶满看了看沈谦遇。
他也在看她,他们之间隔的不远,眼神对视起来很方便,却又让人脸红。
还是沈谦遇先说的:“把你经纪人号码给他。”
叶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没带名片,想报给他但又觉得这个场景不礼貌,她在那儿找着纸笔。
沈谦遇让助理从包里拿出一只钢笔来。
他攥着银白色钢笔套的一头,叶满很轻易就把笔拔了出来。
叶满在那儿写着,沈谦遇漫不经心地说道:“周老板,你我是第一次打交道,可能不是很了解我,今天也就算了,下一次,您要是撺掇这样的局,提前跟我助理打声招呼,我也不用来浪费这个时间。”
叶满写数字的手一顿,思忖着沈谦遇刚刚当着那个朱老板的面没发作想来是因为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入他的眼,他是个会追究责任人责任的。
“是是是。”周老板哪敢不听,他以为男人应酬嘛,无非就是酒色权利四件事,谁知今儿却是吃瘪了。
“行了。这事你就赔偿给叶满小姐吧。”
周老板:“我晚一点就给叶满小姐的经纪人打电话,不。一结束,一结束我就让助理去打电话。”
沈谦遇:“你亲自打。”
周老板:“对对对,我亲自打。”
沈谦遇这才作数。
几个男人这会见沈谦遇神色缓和些,开始聊些商场上的事。
叶满写好后给周老板。
钢笔套在沈谦遇面前,靠近他另外一只手边,叶满伸手去够,够不到。
沈谦遇明明在跟另外一边的人在讲话,这会却跟后脑勺上长眼睛似地,让开一点身体,把桌面上的钢笔套递给她。
她扣上后,把钢笔放置在一边。
反光的曲面映照出她的脸庞,她看了看自己,觉得有点陌生,她的面色微微发红,原先的窘迫是没有了,她现在很平静,像是一个依旧拿着筹码坐在棋桌上的人。
原先那些要比量着身材和脸蛋的姑娘的叽叽喳喳突然消失了。
她也不用讨好地给旁边的人端茶倒酒,反倒是沈谦遇叫了服务员给她剥了两只大闸蟹。
明明不久前,她要穿上那些她不喜欢的包臀裙在镜头前扮演讨好。
她并不是觉得角色有高低之分,只是这种常年遭遇失败的感觉让她有那么一点灰心了,她从前听姜弥说,一脚踏入这个圈子,要么就是扛不住连夜卷铺盖走的干干净净的,要么就是一头扎进去即便尸骨无存了也不会动回退之心。
也怪不得范进中举要疯。
人们总说权利和地位总像过眼云烟,看得见却握不住。
但普通人看了一眼,总是说能不能再多看一眼。
看多了之后,明知握不住却偏偏想要握住。
叶满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面容俊朗,举手投足贵气逼人,不用问便知他的底下站了世世代代的大家族,是用堆着金钱和权利的梯子送上去的,想必不是他们这般“想要握住云烟的大多数人”吧,而是本就坐在云雾缭绕之际玩弄权术的“少数人”吧。
酒桌上推杯换盏。
钢笔还放在那儿。
叶满低下头,只敢从光面的倒影里看此刻有些光怪陆离的场景。
——
那天沈谦遇喝了不少。
他大约看起来心情不是特别美丽,没等叶满换好衣服便让她跟他走了。
到了车上后,他把司机支开了。
空旷的车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车顶的大灯没有开,徒剩一道幽幽的光。
“回回都要当做不认识我?”听上去有些像是兴师问罪。
叶满还穿着那身束身旗袍呢,坐下来的时候那旗袍勾勒着腰线,她本不是爱穿显摆身材的这种,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有些局促。
她也喝了酒,心跳的有些快。
叶满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继续说道。
“非去拍这些?”沈谦遇也就秉着那样低低的口吻,“也非得去这种局?”
他语气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叶满不是很明白他语气里的不满,解释道:“那是工作,沈先生,我没有那么多工作可以让我挑的。”
沈谦遇:“要是今天遇到的不是我呢,你要陪这个什么猪老板狗老板的?”
叶满想了想,最后“嗯”了一声。
她这一“嗯”让沈谦遇轻嘶了一声,而后他伸出手来,扣住叶满的后脖颈。
叶满哪有和他这样接触过,她顿时寒毛竖起,心跳飙升。
“沈先生……”她下意识要往后挣脱,却被他稍加用力扣回来。
他的手掌很宽大。
那和她从前对峙过的力量不一样。
她与人打斗,少有人能真的碰到她,可她到了他这儿,总觉得自己完全丧失了那种敏感性,好像他身上有种迷魂香似地,让她手脚发软,缴械投降,只剩心理那一点点的理智,还能勉强对抗。
“你这样,不如回天台山去。”
他靠近了几分,目光炯炯落在她的脸颊下方,气息吞吐不太均匀。
叶满不敢顺着看去,她怕……怕他的眼神此刻就落在自己微微下咬的唇上。
她知道自己的唇干燥地在等一场雨。
“好过时不时在我眼前晃悠,隔三差五地勾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又落在她白皙的脖间,若有若无地落在盘扣的缝隙里。
“沈先生……”
他的手还在摩挲她的脖子,一只手掌像是捏了她脆弱的命脉,他加重了力道,掐断她要说话的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说:
“小满。”
“往后都坐在我身边。”
“好不好。”
第26章 寒露 那种直白的闷哼让他愉悦
叶满不知道什么叫作以后都坐在他身边。
她以为那是字面意思。
可能是长期固定的出入宴会的女伴。
她的脖子还被他的手掌扣下, 她只能艰难地抬眼,用自己还算清醒的眉眼用不大的声音问他:“是像今晚一样端茶倒酒的那种吗?”
他却笑起来。
低低的嗓音醇厚地像是那伏特加入口的后调。
他原先握着她脖子的手松了一点点,来到她的后脑勺上, 他轻轻拍了拍她, 而后身体往前俯身一些, 对上她的眼, 古井般的眼里盛满醉醉的笑意:
“我几时让你端过茶,倒过酒了?”
叶满顿了顿,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刚刚饭局上, 他不仅没让她端茶倒酒,反而还照顾她一些。
“我让你坐我身边。”他的手从她的后脑勺下来,顺着她的发丝来到她的下巴,顺着她的下巴弧线搭在那儿,他的目光也顺着落在那儿, “是不想和你再跟从前一样假装泛泛之交, 不想和从前一样管着分寸地让你和我若即若离。”
假装是泛泛之交?
管着分寸地若即若离?
他也是那样的嘛?
的确如此,好像他们每一次的相见甚欢之后都是相隔万里的陌生,若不是命运还坚强地坚持他们相逢, 他们彼此早就走散了。
“小满, 我是想让你,在我身边……”
随着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落下的还有他的吻。
淅淅沥沥的密雨天里, 深秋的
潮气漫上这个车窗。
他是在蚀骨缠绵里说的这句话。
他的唇瓣和舌.头都很柔软,不似他从前外表皮肤触碰那般的冰凉。
蛮横的入侵和占有大约是狩猎者的底色。
他要是选择了猎杀对象, 恐怕没人能逃得了。
她好像在那一瞬间才戳破外表窥探到男人的内心,发现男人的体温真的要高于女人。
漫天的水汽似乎都要侵入她的鼻腔,她仿佛回到了那天船上, 她在舷窗外看他弹奏钢琴,那海浪推动船只的晃荡让她觉得眩晕。
她没想到原来一个吻她就败的如此难看,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敢握成一个虚拳,掌心里沁出细密的汗。
平静应对下的局促被他发现。
他扣下她的虚拳,掌心相抵地落在真皮座椅上,她在这一刻要倒下去,小小呼一声,他却一只手拦腰来抱住她,完全锁住她,还游刃有余地取笑她:“叶满,你的柔韧性呢,接个吻化成泥了?”
她没法应对,总不能耍套花拳下个腰证明自己的柔韧性好吧,她只能涨红脸。
她皮肤白,绯色很快在脸上蔓延,连带着她的眼尾都红红的,那有点像沈谦遇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
她就是这样,在漫天大雪里神奇地出现在那个街口,站在他的面前,毫无防备地把自己的五官递上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只狼的。
猎物肥美、干净、有趣。
他这个人没有太多道德感,但偏偏在那天风雪夜街头,他“慈悲”放生一只。
他想看看这只小兔子大雪天里怎么活下来。
他是狼,是会吃人的,可她不信,老到他面前来晃悠,他也爱玩,把锋利的爪子藏起来,拢她进来自己的地盘玩。
他总是锐利地看着她,自以为是地掌控自己的感情。
今天他私心甚重,觉得隔三差五的邀请太不尽兴了。
他的手此刻拢上叶满的脖子,稍稍用了一点力度,如他所希冀的那般,她在突然起来的紧绷中打乱节奏地换着气,那种直接从他口腔刺激他大脑的闷哼让他愉悦。
那种愉悦让他再加重一些。
她原先落在沙发上的手下意识地过来,双手攥住他已经腾起青筋的手,试图给自己一点点的“生路”,挣出一点空间来。
他知道差不多到她能接受的范围了,于是如她愿地松开他掐脖子的手,吻也只是落在她的唇角。
只不过他只让她换了一口气,又再度完全贴上自己的唇。
叶满就是在这种来回的调度中发现人生体验的新大陆,好像此刻在淅沥沥的大雨中她不需要大脑,只需要接受身体本能地反应。身体的细胞优先于理智就已经告诉着她,她有多么沉湎于这种新奇的体验。
她是不懂这些风月之事的,从前读书的时候见人家成双成对缠绵眷恋,她总觉得儿女情长是小家子气,女孩子的羞赧在她这儿不值一提。
她没有这种春心荡漾的时刻。
后来她才发现,她喜欢和中意的本就不是少年气的同年人。
沈谦遇身上有成熟的风度,也有知世故的经历,见过的人遇过的事处理过的问题,自然是比她要多的多。
她再舞刀弄枪隐居于世,原来骨子里也是一个对世俗的名利权贵向往至极的人,不然她怎么解释他带给她的致命的吸引。
更要命的是那种危险。
与虎谋皮的危险。
——
那晚之后,很多事情有了变化。
简心老板钱筱满面春风地亲自来找叶满改了经纪合约,分成比例和条件直逼一线艺人。
叶满还有了自己的房车,这代表着她有自己换装和休息的地方,不用和原先一样和所有群演挤在屋檐下吃着盒饭,而且原先掏钱自己上的表演班、礼仪班都变成公司报销的了。
除了张珂以外,公司还给她配了执行经纪和商务BP,加上原先的助理小陶,她这个团队前前后后有了四五个人。
公司合作的营销公司也把她的外宣资料提高了几个档次的重要程度。
娱乐圈能打的没她漂亮,漂亮的没她能打,那些个什么路透花絮一发出去,她这样乍一看柔弱的姑娘,真打起来利落干脆、英姿飒爽,谁看了不想学一手中国功夫。
一时间叶满的工作室社交账号涨了很多粉,营销公司运作的时候都惊呆了。
一些有心的粉丝还找出来叶满小时候参演电影的视频,发现原来她就是当年古灵精怪那个很能打的小丫头,后来又找出来叶满获得武术比赛的视频和荣誉。
满满の爱意:“乖乖,妹妹才二十岁,手上拿了十八个武术比赛冠军啊!”
许你有意:“武术冠军怎么不继续搞比赛了,来娱乐圈圈钱来了?照我说都是虚名,别是人设吧。”
满满の爱意:“回楼上,不好意思我们小满八岁就出道演戏了,文武双全,优秀的人做什么都是优秀的。我就说怎么这么酸,点开主页一看。怎么,正主营销刀马旦的人设难道是真的嘛?不好意思啊,花拳绣腿看不了一点。”
许你有意:“花拳绣腿?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注意言辞。许老师是姜导归山之作的女主角,姜导是什么人,没能力会用?到时候脸疼姐姐冰块借你敷,别太客气了。”
满满の爱意:“哟哟哟,还姜导女主角,官宣了?炒作什么呀外地人,先让你家许老师好好练练普通话吧。再说了,我说我们家小满有你什么事啊,爱看看不爱看滚蛋,姐稀罕跟你争!”
……
“这女的谁啊怎么突然这么火,买热搜了吧?”
“甭管有没有买热搜,女打星哎,内娱多久没有出刀马旦了。”
许你有意:“怎么没有刀马旦了,你看到前段时间我家意涵的路透了吗,那才叫巾帼不让须眉!”
满满の爱意:“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不敢对线当缩头乌龟来其他地图营销正主人设了。”
许你有意:“你有意思吗你全网追着我骂?我惹你了?”
改名“全网通缉许你有意”的满满の爱意:“谁让全网就你一个我们小满的黑粉!我不消灭你消灭谁!”
许你有意:“不是,姐妹你有病啊,你脑残粉啊?你脑子不好眼睛也不好啊粉这种无名之辈,你以为谁都能吃上演员这碗饭啊,你问问你家正主什么学院什么专业毕业的就在这儿刷,你怕不是这十八线艺人的小号吧,你看除了你以外有人站她嘛,热搜恐怕都是买的吧。”
改名“全网通缉许你有意”的满满の爱意:“不好意思,真爱粉。说我是小号是吧,姐们身价几个亿,好不容易看到喜欢的妹妹,有钱就想给她花,我管有没人站她呢,我就是偏爱她,恨不得天天让她挂在热搜上,老娘今天杀鸡儆猴,见一个黑粉杀一个。说我露不了脸是吧,我就在壹号院东门口,不服来战,老娘指名道姓地让你骂,话说你有律师团队吗,没有的话快点搞,我空了正缺个人骂呢。”
改名“全网通缉许你有意”的满满の爱意:“人呢,出来啊,我就想知道你脸皮有没有老娘硬。说互联网非法外之地,谁先吐的酸水阴阳怪气的,真是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你这么会说你多说点啊,怎么滴营销稿没处抄了是吧,肚子里没点墨水你出来上什么网啊。”
改名“全网通缉许你有意”的满满の爱意追杀了三天之后,许你有意终于出现了,她甚至还把ID改成“行了我是小满粉求求了。”
行了我是小满粉求求了:“姐,我服了姐,你真是我姐,我就是个营销公司的水军号,你放过我行不行。手动给你滑跪了。从今以后你粉谁我就粉谁行不行!”
……
互联网上一时之间开始有这种小面积的粉丝掐架,叶满一时间也收获了很多路人粉丝的喜爱,她的名气在这两波热搜里有很大的增加。
艺人营销当然也是需要资源投入的,以前叶满根本就排不上号,现在
反倒是营销公司主动请缨包装。
张珂还是希望基于事实,毕竟叶满现在还没有什么实打实的作品面世,过多营销物极必反。
叶满知道她一夜之间的翻天覆地来源于她和沈谦遇的关系变化。
那天是沈谦遇送她回来的,道别的时候,他直说自己有事要出差,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虽然沈谦遇没有亲自出现,但作为他最亲近的助理,林助来钱筱面前自然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今日林助亲自过来了一趟,和叶满说沈谦遇从国外回来了,说的是“希望叶满小姐过去一聚。”
钱筱本来晚上安排了叶满和一个商务投资人见面的,一听这个消息,二话不说让叶满“正事要紧”。
叶满下午正在拍一个广告片,清冷的新中式妆容很适合她,她没来得及改装,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件复古棕色的开衫风衣外套,就坐上了林助来接她的车。
林助把她送到她原先来过的那个四合院,沈谦遇母亲留给他的那个私人宅子。
偌大的宅院里古树叶子已经落到差不多了。
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一阵穿堂风过来往她脖子里钻,她从兜里掏出来一只润唇膏,试图与北方干燥的秋冬季节抗争。
南方人在北方的秋冬总是难熬的。
没了潮湿阴冷的水汽包裹,山间肃杀之气足够把她变成枯成不带一点黄叶素的败叶。
她上次坐在这儿等他的时候和现在心境完全不同。
其实也差不了几日。
“瞧什么呢。”
她正在这儿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打破秋冬的肃杀,像是人赶在夕阳落下之前能追上最后一点日头而产生雀跃。
叶满转过身去,只见他风尘仆仆地过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外面的黑色外套,面上倒是带着几分愉悦。
叶满没起身,依旧坐在梨花高木椅上,只是笑:“沈先生看起来心情很好,出差顺利?”
沈谦遇:“出差不顺利,只是想到回来能见你,就高兴了。”
他的情话信手拈来。
沈谦遇看她就坐在椅子上傻乐,脱外套的手还在半空:“您倒是真来我这儿坐坐的。”
叶满:“沈先生院子的风景好。”
沈谦遇:“那你没事就多过来坐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叶满:“托您的福,我现在一时半会不会‘没事’了。”
沈谦遇站在边上,动作间眼皮向下,乜她一眼:“我竟然没听出半分谢意。”
他坐下来,叶满把面前的茶往他那儿递递:“茶都给你泡好了的。”
沈谦遇接过,呷了一口,皱了皱眉头,随即问她:“叶满,这是你泡的茶?”
叶满侧头:“怎么了?”
沈谦遇给她一个“你自己看”的表情,叶满一看发现茶叶根本没有舒展开来,她疑惑了一会,顿时摸了摸茶壶,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煮开热水。
她随即笑出声来,明媚地如同春日里的风铃:“抱歉,院子景色太美我走神了,我这就去重泡。”
她要起身,他却在这个时候伸手来够她。
他冰冰凉凉的手掌贴上来的时候带着北方肃杀的寒气。
“我又不是真让你来泡茶的。”
他二话不说,把她往自己边上拉,很自然地,他腿侧敞开,容下她的半个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手很自然地拢过她的肩。
气息临近,她的心就砰砰砰地跳起来。
“晚上气温低,也穿这么点来。”
她脱了外套,只剩一条棉麻裙,单面长袖的。
他去找她手,一只手掌很容易就能拢过她的手背,她纤瘦地手落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对比明显。
五指分开,彼此契合后又合上,她较高的体温导向他。
“我就说每每见你总是穿的这样单,原来是个烫火炉。”
叶满回他:“应该是我从小学武术的关系。”
“嗯。”他就这么应和她,“可是给你打了个强身健体的基础,在剧组不把自己当人似地摔。”
“嗯?”叶满仰头,她这几天的确又去剧组了,“你不是出差嘛,这事你也知道?”
沈谦遇笑笑,没回答。
叶满:“那总是要追求最好的效果的嘛。”
沈谦遇:“不过是没两句台词的角色,往后你不用接这种活。”
叶满听到这儿,想分辨两句:“可那也是我试镜拿到的。”
沈谦遇:“钱筱那儿以后会给你更好的资源的,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那些上,才算事半功倍。”
叶满:“那我也不能推了原先已经说好的这些活呢。”
沈谦遇:“这有什么,交给你的经纪人应对去,这些被推的活,你从前也接了很多,这就说明他们并不会因为你的离开变成麻烦,反而变成了别人的机会。”
别人是别人,叶满不希望自己变成言而无信的人,耽误剧组的进度,也不希望落人口舌。
沈谦遇却说她不用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为自己争取利益。
沈谦遇:“对了,姜导那儿,我已经说好了,他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定了你。”
这个消息足够让人震撼。
“什么?”叶满有些没法相信,她惊愕地看着他,“不是定了许意涵吗?”
她听张珂说许意涵定妆造型都约好了。
沈谦遇:“现在换成你了。”
叶满:“为什么?可许意涵是跃洋的人,跃洋娱乐不是沈家的产业嘛,你没理由不帮自己人吧。”
沈谦遇:“她是任明月的人,我不想让她的路走得太顺。”
叶满:“所以你推我上去?”
沈谦遇放开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倏然点开,青烟乍起里他一脸坦然:
“一举两得。”
“与你不也是好事?”
是啊,一夜之间。
从前魂牵梦绕求之不得的东西凭着一句话就成了她叶满不费吹灰之力的囊中之物。
与她怎么不是好事呢?
第27章 寒露 “满满,要跟我做吗”
忌日刀的角色就这样最后落到了叶满身上, 就连张珂都觉得十分惊讶,许意涵本就是跃洋的人,沈谦遇为了叶满连自己公司的人艺人都不管, 这也是让人吃惊的。
张珂旁敲侧击地问叶满, 她和那位沈先生, 是到什么地步了?
这话问起来是让人不好意思的, 叶满脸红到耳根子,张珂却说她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为了判断哪些资源可以用哪些资源不可以用。
叶满只是照着沈谦遇说的话还原给她:“他只说往后我可以目中无人。”
这话别人说起来是狂妄的, 但奈何对面是沈谦遇。
叶满是后来才知道任明月是沈谦遇的继母的,这位继母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外人面前佛口慈心,长辈面前的好名声她都占了,得罪人的事情都让别人去做, 借刀杀人一套一套的。
别说, 那位许大小姐,就是她找来试图塞到沈谦遇旁边打听风声的,只不过任凭那位许小姐怎么使唤本事, 几次都碰一鼻子灰。
沈谦遇和那位继母, 似乎不想沾染一点关系。
这些都是姜弥说的。
叶满听完连连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在国外加入CIA了?”
姜弥只是支着头笑:“不用谢, 你往后找我打听的次数还多着呢。”
对于叶满接受沈谦遇的这个“邀请”,姜弥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没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是说看缘分。
说爱与不爱的,都太早, 也太重。
和沈谦遇走得近了后,叶满才发现他在昌京的日子不算多,跃洋那儿他就是挂个名做给上面看看。
空了的时候,沈谦遇就叫叶满去他那个四合院喝茶,他的茶室里变着法地有各种各样的茶,他总是不说这是什么,偶尔盈盈地支着脑袋听她说,让她猜。猜对了他就抬抬眉毛,猜错了他就摇头笑。
他在外人面前肃杀
的眉眼也就在这一刻会得柔和些。
叶满猜累了不猜了就往那儿一坐揣着个兜一动不动,他这个时候又会拿出她没见过的做的精致的小茶点出来哄她,只说让她尝尝。
她只敢尝一点,但又惊叹于舌尖味道的曼妙,竖起大拇指说“哪里能买到?”
沈谦遇只是往椅背上一靠:“买不到,来我这儿,就有的吃。”
他那样子跟骗小孩似的。
在院里的时候,递了名号进来拜访的人不少,但沈谦遇真的见的人不多,他私下里其实是个不怎么爱应酬的人。
只不过再怎么不爱应酬,他千挑万选地很多应酬也是推不了的。
叶满也逐渐忙于越来越多的工作。
姜导的电影的开机宴就在昌京,是沈谦遇之前带着叶满去过的那个酒楼。
许意涵也来了,她顺位拿了其中的女二角色。
从前叶满没有机会坐到这种饭桌上,哪怕是坐上了一桌子的人根本就不会理会她是谁。
今天饭桌上的人都客气有加,从上到下甚至是投资人都是左一个“叶满老师”,右一个“叶满老师”的。
他们过来敬酒的时候叶满本该是拿起酒杯来,但她拿起的酒杯又被姜导劝下来,姜导只是笑着说:“你喝橙汁就行了。”
叶满看了看全桌人,也就姜导自己的杯子里能倒着橙汁,就连许意涵都没有逃过要喝酒。
这其中谁嘱咐过,叶满不用细想也知道。
饭局结束的时候,许意涵临走前来到叶满身边,她是偏艳丽的长相,五官体量都大一些。
“恭喜你啊叶满。”她伸出的手在叶满面前。
“谢谢。”叶满礼貌地握上,要落下的时候许意涵却没让她松开,反而抬头看她。
许意涵只是看着她笑:“沈先生藏你藏的可真好,我师父都是才听说的。哦,我师父就是——”
“任明月,任老师。”叶满缓声打断她,“我知道的许老师。”
“也是。”许意涵点点头,“想必沈先生与你也都说过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总之,我估计我们很快就是一家公司的人了,叶满老师,回见。”
说完后,许意涵就走了。
她走后,小陶就上来说到:“小满老师,我打听过了,这许老师是个笑面虎,可不好对付了,听说她为了这个角色早就开始做各种准备势在必得,如今被降了番,估计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你往后可要当心一点。”
叶满望着许意涵远去的背影说:“她已经开始了。”
小陶:“啊?”
叶满耸耸肩:“她想赌一把,赌我一个不识好歹心高气傲,就是想让我心里有嫌隙。”
可偏偏叶满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好好的。
她不想探听沈家的事,也不想去求证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晚宴结束后,叶满跟小陶去地下停车场。
他们还没找到自己的车呢,迎面就看到停在那儿的迈巴赫。
叶满是认得那车牌的,小陶也认出来了。
“小满老师?”小陶用了问询的表情。
叶满摇摇头。
沈谦遇要找她会提前让林助联系他,他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处理。
叶满转头要走的时候,停在那边的黑色轿车短促地鸣了一下笛,而后驾驶室车窗慢慢落下来,不大却沉稳的声音传来:
“叶满。”
还真是他。
叶满转过身子,但人依旧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提高嗓音回他:“这么巧?”
“不巧。”驾驶室里的人把手搭在门窗上,“等你的。”
见她没动静,他敲了敲门窗板:“还不过来?”
小陶识趣地打发司机走,叶满小步子走到他面前。
她本是不扭捏的,临了却停住,站在车窗外面,探过来个脑袋问他:“接我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和助理站在那儿的时候挺有明星范的,乍一看的确出尘脱俗,但她这会探脑袋的动作大,瞪着她不小的眼睛在他车里逡巡一番,那让他哭笑不得。
他于是伸手,扣住她伸过来的脑袋,她今天没扎头发,五指瞬间拢进发丝里。
她手还揣着外套口袋里,感觉到后略微不满,把手伸出来她在那儿挣扎抗争着:“沈谦遇,你干嘛。”
他倒是面露悦色:“小满老师终于是会叫我名字了。”
叶满:“叫名字有什么稀奇的。”
沈谦遇没放开她,反而把她往车窗的位置拖了拖。
她本来这个姿势就很奇怪,现在被他拉近了就更奇怪了。
叶满毫无防备地看着他的五官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的眼睛其实很狭长,尤其眉眼微微向下的时候,睫毛上的光影折叠起来很是漂亮,挺立的鼻梁很高,那让人的眼神会下意识地都停留在他眉眼和鼻梁的交界处,而忽略他单薄的唇。
老人家说,唇薄情浅。
“那你再这样叫一次。”
她只见他的唇动了动,说话间喉结也随之滑了滑。
叶满原先落在他嘴唇上的眼神回到他的脸上,试图从他的眼底里找到情动,但浓浓雾色里她有些迷茫,只是失神地出声喊他的名字:
“沈谦遇。”
这仿佛对他有巨大的魔力一般,下一秒,他开了车门,拉她进来,也不管驾驶室狭小,场景合不合适,只让她慌乱地架在那儿,仰着头吻她。
左手停在她腰间,右手从她背后蜿蜒向上找到她的脖子。
他手掌扣在她脖子和脑袋的之际,一边拉她下来堵着她吻着,一边又托着她防止让她掉下去。
“沈谦遇……”她这句是带着抵抗的,她虽然还不是话题中心,但她知道今晚许意涵和好几个男演员在这儿,地下停车场估计蹲了不少的狗仔。
她推着他:“会被拍到的……”
他却不以为意,再次把她的手扣下去,仰着头目光盈盈地看她:“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来拍。”
叶满揶揄他一句:“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叶满:“有人苦苦求生,有人只手遮天。”
沈谦遇闻言,微微侧头,把手搭在她下巴上:“有人在饭桌上酒暖生香,有人在地下车库吹了一晚上冷风。”
叶满:“你胡说,我看你暖气开得很足。”
沈谦遇:“和你一样,用一些夸张的修辞手法。”
叶满:“司机刘叔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沈谦遇:“休假。”
叶满:“林助呢,他怎么也不来。”
沈谦遇司机不在的时候,常常是林助开。
“每次让他来接你。”沈谦遇架着她下巴的手转个面,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很是亲昵,“我吃醋。”
叶满嘴角扬起来:“所以你亲自来接我?”
沈谦遇抬抬眉毛:“可不是嘛,谁让小满老师明天就要出发去剧组。”
叶满:“这你都知道?谁是你眼线?小陶?我明天就辞退她。”
沈谦遇笑着叩了叩她的鼻子。
叶满怔怔地看着他,在这一瞬间,黑漆漆的夜色依旧染着他的轮廓,但他的眼底那种肃杀没有了,她看到自己的轮廓倒影在他漂亮的瞳孔里。
叶满似乎是下意识地,她伸手去碰他的脸。
先是指尖戳了戳,感觉到他有温度后,她又怔怔地看着他。
沈谦遇问她:“干什么呢?”
他试图伸手来抓她的手掌,叶满却先他一步逃脱。
沈谦遇一愣,摇摇头:“来我这儿使功夫了是吧?”
不过下一秒,原先只是被指尖触碰到的地方被温热的手掌取而代替。
他余光看到她的手掌全部贴上来,摩挲着他的下颌角。
他粗粝的胡茬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了存在感。
他想问问她硌不硌的,她却递上她直扑扑干净的眼睛,说的是:“沈谦遇,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承认造物主在设计人类的时候一定有基因匹配的说法的。
生理喜欢是一件他似乎难以压抑的事情。
他在一瞬间
,闭上眼,忘情地吻上去,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空间太狭窄了,叶满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片叶子严丝缝合地贴着他。
她再也没有力气和心思去探究他眼底到底是朦胧还是澄澈了。
——
沈谦遇的私宅离这儿太远了,为了周转方便,他住在酒店。
叶满明天下午启程,她还有一点休息的空间,倒是沈谦遇,明天一早的飞机要去新加坡。
叶满在男女之事上才算开窍,她小时候打打杀杀的,别说现实生活中的体验了,就连剧中的角色,她都没有有任何的感情戏。
偶像剧大火的那几年,女孩子们租录像带去家里看,她闲来没事也被拉扯到山下镇子里,电视里面男女主要告白接吻,女孩子兴奋地哇哇乱叫,只有她,晃着一坠一坠的脑袋,睡着了。
她好像对爱情,没有具体的期待,这让她在和他的相处里,似乎对这段感情的未来也没有想过太多。
没想太多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跟他在一起会经历些什么。
那太像是一场冒险了,就比如从未对一个异性心生这方面倾慕的好感的叶满突然发现,她其实很喜欢接吻。
接吻的时候,整个人是愉悦的,从生理医学上来说,那是多巴胺的分泌,但她更觉得那是一种满足——
握不住的东西真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满足。
身体在互相试探彼此之间的好感,呼吸在夜色里一停一顿地蔓延。
他们没有过关系的确认,没有过表白求偶的仪式,甚至没有过牵手触碰的试探。
她被扔到成年人高速快餐的爱情赛道里。
最后情到深处。
他停下来。
他身上的衬衫是凌乱的,昂贵面料此刻皱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手还托着她的腰,鼻尖抵着她鼻尖,在吞灭的灯火里问她:“满满.”
“要跟我做吗?”
他这一问,却把叶满问清醒了。
她的眼尾还是红的,身体也是没骨头般的,但她却下意识地摇摇头。
在这后,叶满明显感觉到沈谦遇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大约无言了三秒,他最后把她从自己腿上放下,兀自走到窗边,拧开火,点了一支烟。
第28章 寒露(双更合一) 嘴硬心软的怨夫感……
其实这种事情本就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开口来问却显得多少有些破坏气氛。
叶满觉得沈谦遇不是会在做这个事情前开口要问的人,他从前问她要不要坐在自己身边,好像根本也不需要她回答, 这只是一个带着问号的通知而已。
只不过那晚他出乎意料地问她。
叶满不太确定沈谦遇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这事对她来说和接吻不一样, 是需要她做好心理准备的, 还是他觉得她年纪小觉得这事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样,需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能保证无后顾之忧?
其实她没把这事看成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只不过他问了, 她在那一刻选择的却不是点头。
那就好像他和她在理智崩塌的最后一刻重新对他们的感情做一个复盘。
这个时候所有的理智都回来, 大家都不再在夜色里沉沦。
他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那没少是她留下的抓痕,他在那儿抽着烟,原先的情动被从窗户里吹过来的一阵风吹散得干干净净的。
直到林助最后过来,叶满才被送回自己的公寓。
——
第二天叶满醒过来的时候, 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他的社交账号他不久前才加的, 他的头像是一幅风景图,地球那一头的一个火山山口,叶满不知道是哪里, 她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他几乎不用社交软件给她发消息, 忙的话就是林助给她打电话,空的话他就直接出现, 有什么话都要当着面说,这些年互联网新奇热闹, 人们在社交软件里过得缤纷多彩,可沈谦遇似乎还是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不落于“时代发展”的“配饰”。
他朋友圈一干二净,半点他的人味都看不出来, 叶满刚加的时候觉得那是他的小号。
她还打趣他是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男,用小号来“经营”暧昧。
沈谦遇当时敲着她脑袋说,哪个渣男连私宅都被人知道。
叶满嘟囔:“知道你私宅的人多了去了。”
沈谦遇当时拖着尾声揶揄她:“变着法的邀请的却只有你一个。”
情话怡人。叶满想起这一茬,又看了看他的头像被一口一个工作消息发过来的“小满老师”压在一个界面之外,于是摁灭了手机,打开公寓的阳台站了会桩。
闭目之际,又觉得自己心绪难安,索性拿了把道具剑,去楼下花园里练功去了。
莫名其妙昨晚给她送回来,然后屁都不放一个消失了。
不说话就不说话,谁跟谁主动说话谁就是小狗。
她动作大得树叶哗哗作响,出了汗才算解气。
到了中午,张珂打电话过来嘱咐了几句,她要休几天长假,带她儿子去治疗。
叶满觉得可以,反正最近的很多事都有商务助理在对接,她去剧组也只要带上小陶就可以了。
没等小陶来叶满就自己收拾了东西。
小陶见到后很不好意思:“小满老师,你这样显得我很没有用处。”
叶满:“电梯坏了,等会你搬下楼去就行。”
小陶:“啊?”
叶满:“逗你的。去了剧组,少不了要找你打杂的,你还怕白拿钱嘛。”
小陶:“当然,您有什么事尽管都让我去做。”
她弯腰在那儿检查了一遍,看到其中有一个袋子里装了些组装的道具,多是些“兵器”,于是问她:“这些也要带吗,剧组应该都有的。”
叶满看了一眼:“都带上,万一有个不熟练,道具组下班了自己也可以练练。”
小陶一脸疑惑:“您都是行家出身,拍个打戏还用练?”
叶满耐心跟她解释:“实战和表演还是不一样的,荧幕上更追求动作漂亮,还有也要看和对手之间的配合,有时候对手不是武术专业出身的就得调整调整。”
小陶:“我知道的,让戏嘛。”
叶满:“别这么说,对面都是前辈。”
小陶学着清宫戏丫头捂嘴:“奴婢该死。”
两人笑作一团,收拾完东西去了剧组。
开机前几天,武术指导先把武术动作给他们过了一遍,为了让他们能够在正式开拍之前达到熟练。不过这才没几天,某天早上起来整个剧组武术组急急忙忙的,小陶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部戏的武术总指导过来了。
这位武术总指导姓唐,来头不小,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武打电影顶流时代,他就已经入行当武术指导,导过的好几个电影在中国武术电影的历史上都是排的上号的。
唐老师是戏曲班子净角出身,后上少林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在武术圈把该拿的奖项拿完之后才入的行,虽早已经过退休年纪了,可老当益壮,实在是圈子里要捧起来的泰斗,也是姜导特地请来的武术指导。
唐老师德高望重,一般都会到关键剧中高潮戏份的时候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武术指导组才把动作交完,他就来了个措手不及。
唐老师一来,在场的几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人是见过中国武打电影鼎盛时期的人,合作的都是那些功夫巨星,眼界高,要求自然就高,还听说他为人挑剔。
“哎,你知道为什么唐老师突然来了码?”
化妆间两个小演员在聚在一起说着小话。
“他是武术指导,来有什么奇怪的。”
“你还真当人家全程武术指导啊,他这种咖位就只是挂个名的,不过最后来验收一下,其中具体工作当然是其他武术组的人做的。”
“那他来干什么?”
其中一个演员看了一圈周围,低声说:“你不知道吧,唐
老师是许意涵的姨父。”
“啊?真的假的。”
“嘘,我也是才知道的。我刚刚去许老师化妆间听到的。我估计他来八成是来给许老师撑腰来了。”
“撑什么腰啊?”
“你不知道啊,原来女一的角色定的是许意涵,连定妆照都拍好了,结果最后换成了——”她弯下腰来,“换成了现在这位,热搜上挂了好几天的这位黑马。”
“叶满啊?可我看了那视频,她是表现不错,又是有功夫在身,动作漂亮又是武术科班出身的,姜导用她没毛病啊。”
“你疯了吧,你真信这一套啊,你想,姜导这是归山之作,一个已经步入殿堂的艺术家怎么可能用一个新人来做自己的最后一步电影啊,人许意涵好歹在港城还拿过几个奖呢,又是星二代,师父又是昔日影后。现在这位算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就是演过几个替身,小时候碰巧露过脸,娱乐圈拍打戏又不是武术比赛,真当水平论高低啊?”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过嘛,那位,后面有金主。”
“啊?是谁啊?”
“我不知道是谁,但能把许意涵都挤走的人,你觉得呢?怕是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物。”
……
两人叽叽喳喳地完全没意识到站在身后的叶满和小陶,小陶气不过要上前理论,被叶满拉下来。
等人走之后,小陶不高兴:“小满老师您怎么不让我去撕烂他们的嘴!”
叶满见她那个气鼓鼓的样子倒是自己先笑起来:“你去撕烂他们的嘴以后我去哪里听这些小道消息,要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唐老师原来是许老师的姨父。”
小陶:“怎么说唐老师也是个艺术家,他总不会真的是来帮许意涵撑腰的吧?”
叶满:“不管是不是艺术家,想帮一帮自家人,也是人之常情的。”
小陶面露难色:“那他会不会刁难你啊?”
叶满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没事,咱们做好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
——
唐老师穿了一身苍青色的唐装,站在宏伟的黄瓦红墙正殿门口,背着手看着两个男一和男二的打斗。
这两演员是青年演员里的佼佼者,也拍过类似的很多武打戏,戏里戏外也都很用功,两人还没有开始打,仅仅一个普通的片段,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吃饭啊你们两个,出招用力出招用力,我说了多少遍了,主演就这点水平,这行饭是不是太容易吃了?”
他手上拿了柄没开刃的剑,时不时地往演员手肘上敲去,其中那个男演员被敲了一下疼的拿不起剑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夜店泡多了手脚发软了是吧,剑拿稳了。”
“动作丑得要死,娘娘腔一样的,你们的基本功还不扎实,各自的动作指导老师听着,这两个艺人还是要回去加练。”
本就没连多久,他们知道唐老师吹毛求疵,但都不敢还嘴。
两人散了之后,唐老师把手里的剑丢给助理,然后拿过剧本,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到:“下一个,女主角,忌日刀。”
叶满拿了一把剑向前。
唐老师几乎是没有正眼看她,眼神瞟过她手里的剑,轻描淡写地问:“改名忌日剑了?”
忌日刀日前期用的其实是剑,后期拜师改的刀,叶满以为是排前面的那场戏,就拿了剑过来。
但她没有解释,而是径直换了刀。
她的刀长约一米六,道具做的逼真,握着手里别说姑娘了,就是对寻常男人来说,也是重的。
□□闪着冷光。
唐老师这才抬头看她一眼,只见眼前的姑娘一身黑衣,目光如炬,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学过武?”
叶满抱拳:“师承天台山空山派。”
唐老师鼻音轻笑一声:“无名小派。”
“既然学过武,前面的我就不看了,直接来忌日刀和谦虚和尚对打的那一段吧。”
唐老师这话一出,底下人言纷纷。
叶满心里也泛嘀咕,不是她不熟悉这场戏,主要是和演谦虚和尚的那个演员没有之前对过戏,武术指导组只是告诉她分别的动作和应对,这场戏没有排练过难度很大,而且最重要的是人谦虚和尚今天没有戏没来啊。
叶满:“唐老师,是这样的,扮演谦虚和尚的老师没有来。”
“那有什么,武术招式都是我编的,我最熟悉不过了。我跟你对打。”唐老师直接撸起袖子,让人把道具拿过来。
这下底下声音更多了,这哪里是来做武术指导的,这明明就是来挑衅的,还是那种武打电影里常见的“切磋”挑衅。
这不是拍戏,这是下战贴!
本来顶着自己被武术指导老师说的忐忑心的一群人一时间了解到唐老师的来意了,下马威的目标不是自己,顿时化身为“吃瓜群众”,恨不得搬来板凳坐下来看。
小陶在外面手心出汗。
这糟老头子果然不怀好意,哪有人不排练直接来的啊,还是重头戏,什么毛病,真当这儿是武侠剧现场啊,飞檐走壁说来就来。
她看过剧本的,那场戏忌日刀劈开谦虚和尚的棍子是要吊威亚跳起来打的。
今天威亚都没有!再说不是指导嘛,你倒是指导啊!拿起棍子来打是什么意思!
小满老师快拒绝他,他本来就不占理,拒绝他没人敢说什么!
小陶正在那儿想着怎么到时候堵住剧组的嘴,却看到叶满只是微微低头,上前一步抱拳说:“承让了。”
承让了……
这头叶满刚说完,唐老师就拉开马步,手握竹棍,毫无切磋前有的那套礼貌,准备迎战了。
你们学武术的人都是说来就来的嘛!
此刻根本就不是什么指导。这个姓唐的老头就是公报私仇,他今天是想好了要挫一挫叶满的锐气。
叶满知道,自己没法不应战,唐老师有备而来,只要今天下了她的面子,往后她在剧组里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剧组的那些流言蜚语就会甚嚣尘上,她叶满就是个没能耐的笼中雀。
她既敢报出来自家的名号,是输是赢她都要该背水一战。
唐老师开始的招法是按照原先武术指导模拟过得那样,只不过比起原先武术指导的缓和,他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干净利落,竹棍子步步紧逼,动作漂亮,果然是老泰斗。
小陶挤着到人群里去看。
这头两个小厮模样的龙套演员在那儿说着。
“唐老师固然是老牌练家子,对面快要招架不住了。”
“都是武术指导教过的招式,你又何以见得?”
“虽然都是排演过的招式,但熟练度不一样,而且你看她脚步凌乱,显然已经不太能判断对面出招方向了?说明对面早就不按照原先说好的那样来了。”
“这你都能看的出来?”
“鄙人不才,在武当拜师学过艺。”
“原来是大家,都说姜导这部电影把全天下所有的武打演员都吸引过来了,果然,高手原来在民间。”
“害,我算什么呀,我就能看看,理论派,实战打不了一点,不过对面姑娘也挺厉害的,她的刀没开刃,还真没竹棍好使力,是吃亏的。这种快速的攻击下站稳脚跟也是不错了。”
小陶见状连忙说到:“可不是嘛!吃亏!”
唐老师起初还能按武术指导说的那样来,可到了后面,他明显就是开始柔和杂招了,脚步和棍向完全是反的,师父从前教的从人的习惯来判断出招方向根本就不起作用,叶满能接住招已经够呛了,更何况长刀难使,不开刃跟竹棍打起来,像是牙签战甘蔗。
她只能勉强应对。
几招之后,她觉得这样自己会输。
她只能耐下心来,一边招架一边观察唐老师的出招方向。
几个回合后,她竟然摸出一些路数。
唐老师很明显不想纠缠,他就想快刀斩乱麻给她个下马威,他多次用棍子直接朝她手腕打去,试图打落
她手里的刀,却见对面姑娘明明死咬着牙一次次接着。
他年纪大,逐渐没了那种攻势。
那小厮打扮的群演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对面丫头聪明,你等着吧,她要反击了。”
话音刚落,小陶就看到原先被摁着打的叶满借了一个对面的失误,反守为攻,步步连招,长刀舞得刀·光晃人的,连连把那老头逼到后头。
“她找出他出招规律了,有了预判就好接招,现在该她来显摆了。”
叶满步步紧逼,唐老师一个低伏想要扭转局面,他拿棍抵挡之间自以为能占据上风,却没想到一瞬间,对面一个翻身跳起几乎是要高他一头,砍马刀直直地就要朝他头上下来。
他连忙用棍子那头去挡。
长刀完美地落在竖起的竹棍上,就跟剧本中写的那样,谦虚和尚直直地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竹棍,被劈成几半。
只不过叶满用的刀没开刃,而且真的拍摄的时候,到时候也会换上被劈开的竹棍。
此刻竹棍虽是好的,刀反而豁了个大口子,但谁赢谁输已见分晓了。
唐老师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无名小派的年轻人,更关键的是她打斗过程中还不忘还原戏中高光场面,她刚刚那一跳完全就是戏中最漂亮的一段,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拿着这长刀不用吊威亚,光靠硬上,就能跳起斩刀。
“好好好!”唐老师输的心服口服,他扔了棍子,带头鼓掌,“我输了。”
人群中传来爆裂的鼓掌声,就连刚刚闻声过来害怕他们打起来的姜导都怔住了。
唐老师深深作一揖:“后生可畏,是我目光短浅小瞧后辈了,忌日刀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叶满依旧保持刚刚淡淡的神色:“承让了,是我胜之不武。”
唐老师毕竟年纪大,体力有限,这场切磋只要多坚持几个回合,总是会露出破绽的。
唐老师:“哎,兵不厌诈,有勇有谋。”
说完后,他又似乎面露思量,又问她:“恕我冒昧,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故人之姿,敢问师父是?”
叶满:“师父从不让我在外面说她名讳,实在是抱歉。”
唐老师愣了一下,一改傲慢,和气地表示理解:“高人隐世,理当如此。”
他乐呵呵地,看到人群里过来的姜导,随即高声说:“真有你的姜导,得了这样的演员,你还怕拍不出好看的电影。我看您也甭找我指导了。”
“哎,到底是年轻人,千里马也得有伯乐赏识才行。”姜导也是意外。
“好好栽培。”唐老师这会子和姜导聊着,人群中看到许意涵,停住脚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的是:
“你说你惹她干嘛。”
许意涵自以为有着自己姨父的关系也和现在的武学大派学过点功夫,又有自己亲姨父撑腰怎么也得杀杀叶满威风,可谁知道就连自己姨父都输了。
因为本就是武侠片,剧组好些人都有功夫底子,今日这一切磋下来很多对叶满有疑问的人都心服口服。
很多传言说她能拿到这个位置是靠了自己身后的金主,暂不说这个事情是真是假,但她本身的能力就在他们之上,拿起刀枪来,那是谁也不敢不服的。
自那以后,叶满在剧组里走到哪里,哪里都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小满老师。”
小陶因此在剧组“趾高气扬”的。
不过她发现这些天小满老师天天在剧组忙到半夜,连拿起手机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跟人联系了。
这些天她旁敲侧击说起沈先生,叶满总是下意识地回避。
昨天林助还和小陶打听叶满的事呢,林助无缘无故怎么会来打听,肯定是沈先生自己想关心又不开口。
两人别别扭扭的。
想到这儿,小陶拿出手机给林助发了消息,消息说的简短又直接,意思是唐老师来找麻烦了,让林助赶紧找救兵。
小陶发完后把手机塞进口袋,消息嘛,总是存在滞后性的。
——
林助听完消息后去找了自家老板。
新加坡这儿刚开了金融峰会,他是知道这两天沈谦遇手上应酬没有那么多的。
林助汇报了情况,坐在书桌上的人听完后头也不抬,只是轻飘飘地说:“找我救火?她真要找我救火怎么不自己给我发消息,小半个月了,一点响动都没有。”
林助讪讪:“想来叶满小姐在剧组也是很忙的,剧组生活您是知道的,天天熬大夜,日夜颠倒的。这不武术监制还要找她的麻烦,这个人您是知道的,又是任太太的亲信,您让叶满小姐顶了许老师的位置,他们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沈谦遇依旧没抬头,拿着钢笔在那儿签字:“那照你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林助:“不敢不敢,我的意思是,这事您得出面,才能免去这场干戈。您总不能真让这老人家当着所有剧组人的面给叶满小姐下马威吧,老艺术家下手可没轻重的。再说了,下她的面子那就是下您的面子啊,任太太那儿虎视眈眈呢,跃洋的人也听风就是雨的,跟墙头草似地谁上位就拥谁,权衡再三,您也得去。”
沈谦遇他抬眼回他:“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她自己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症结又回到这儿了,林助灵机一动:“小满小姐还是小姑娘呢,小姑娘脸皮薄,张不开嘴向您服软。”
面前的人终于是把桌面上的合同都合上了,也放下了笔:“接下来我在横店有工作吗?”
林助很清楚地知道没有。
他确定沈谦遇也知道,因为接下来的行程是他上午亲自定的。
但现在没有也得有!
林助:“有的,过两天有个电影节,需要代表出席,原先是跃洋的市场总监去的,不过他们那儿有消息说非您不可。”
沈谦遇单边眉毛只是一扬:“非我不可?”
“非您不可。”
——
从新加坡回来才发现即便是国内的南方十二月,也开始有了霜冻飘雪的天气。
车子缓行在路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车轮。
沈谦遇望了望外面不怎么样的天气,想起那大多飘逸的古装,心里思忖也不知她有没有被这急剧转下的温度冻着。
半个月前因为那一晚的突然刹车,他们各自都没有联系对方。
沈谦遇自认为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动情的时候他的身体反应要快于他的思想,但他不是个愿意在这方面强迫别人的人。
这些年外祖父给他牵线搭桥,他随着年纪增长稳妥了许多,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个性,更不是什么好情人。
他们之间冷着,他也就冷着。总觉得感情这种事不应该分走自己太多的心力,他在男女之情上最大的主动大约就是那晚在车上和叶满说的那些话了。
但叶满这个人的脾气他也算是领教过一二。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那姓唐的老头说要教训她,她能是个当怂包的?
一定是二话不说就要跟人家去干架,哪怕折断脊梁骨也得咬着牙撑着面子的。
一联想到她还要跟人去打架,沈谦遇就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大冬天地他开了车窗。
林助冻得直哆嗦,却敢冷不敢言。
——
到了剧组后,林助打了个招呼,沈谦遇就低调进去了。
这场戏拍的是别人,叶满在后场。
林助带着人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对沈谦遇说:“叶满小姐在剧组,那可以说是遭受欺凌,忍辱负重。”
他在小陶给他发的信息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了许多。
他们绕过前面的红墙黄瓦,去了后院。
飞檐下,两个穿古装模样的人拉着弓箭在那儿练习射箭。
一男一女,都模样俊朗。
男的百步穿杨。
女的似乎才入门,拉的弓也才歪歪扭扭。
谦谦公子自然是秉着礼貌教学,站在人身后,摆着她的身躯,抬着她手肘。
“咻”一声,出箭射中了对面的靶子。
头发全部扎起来黑衣飘飘的人转过来白皙的脸,明媚一笑。
“好厉害。”她不惜赞美竖起大拇指。
……
林助
眼观鼻鼻观心,悄摸地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他正黑着脸看着自己:
“这就是你说的遭受欺凌?忍辱负重?”
第29章 霜降 她接受他们会发生那种关系的准备……
剧组的拍摄节奏很紧凑。
虽然这部群像电影里男性角色的戏份比较多, 但这是叶满第一次拿到女一号,她在镜头后面做了不少的功课。
连熬几个大夜后,姜导突然给她放了半天假。
这半天假来得措手不及的, 她正向男三的演员于庭霖请教射箭呢, 姜导突然就让她休假, 说是下午先拍别人的戏, 这两天她也辛苦了。
她虽然疑惑,但也听从了导演的安排。
不停下来没感觉,停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些天的确有些累了, 叶满随即和剧组的老师们打了个招呼, 回了酒店。
酒店房卡滴一声,她推门进去。
窗外顿时吹过来一阵肃杀的北风,窗外那棵几乎已经是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人摁着脖子似地抖落身上还挂着的那两片。
翻飞的白色纱窗边上坐在一个人,把她吓了一跳。
叶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想来他要进来, 多的是办法。
她的房卡还捏在手上, 站在那儿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是他先出声的:“把门关上。”
她反应过来,转身把门关上,然后又站在门边上。
“站那儿干嘛。”他似是拿她没辙, 稍稍提高了声音, “过来。”
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那似乎象征了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正是午后, 虽然他语气一般,但他眉眼是慵懒的, 冬日的阳光像是染着糖膏的蜂蜜酱落在他身上。
叶满仅仅走到他边上,他就伸手拉她,把她拉入自己怀里。
他似乎是蛮喜欢这个姿势的, 她坐在他膝上,他好掌控一切地“兴师问罪。”
“不想见到我?”他低声问她,声音从开始的遥远地落在墙角变成盘旋在她的耳边。
“你怎么来了。”叶满没抬头,她才卸了妆,几点的熬夜让她觉得此刻的皮肤干枯得像是外面的老树皮,她不想抬头,突然在那一刻有了容貌焦虑。
他却扭正她的身体,让她的脸朝过来,似是故意地要找到她的眼睛:“我来打扰别人教你射箭了?”
叶满愣了一会,才回到:“所以你已经来好一会儿了,还看到我射箭。”
沈谦遇:“是,闲庭小院,郎才女貌。”
叶满品了品他这个话。
她试图解释一下:“我没学过射箭,所以才向别人求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转过来了,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着他外套的边,眼睛看向他的时候解释的时候,沈谦遇才觉得原先心头里那点莫名的怨气才消了一半。
明明是普通的语气,一点撒娇的意思都没有带着,但他却觉得很受用。
沈谦遇伸手,把她额间的发丝往而后抚:“我给你专门找老师来学。”
叶满:“要这么麻烦吗,剧组就有前辈会。”
沈谦遇说的理所当然:“不能够总是麻烦别人。人家有自己的事。”
叶满想了想,好像也是。
叶满:“可是这样却是麻烦你。”
沈谦遇从她眼底看到此刻神色安然的自己,勾了勾唇角:“你和我生分什么?”
也是,反正也欠了他不少。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房间里都是自己的东西,沈谦遇的行李都没带。
叶满:“你的东西呢?”
沈谦遇:“让林助放到隔壁房间去了。”
叶满住着这个酒店是这边最好的酒店了,她因为沈谦遇的关系提了所谓的“咖位”,资源尽享最好的。
“哦。”叶满轻轻应一声,她以为他会留在她这里。
毕竟那天晚上的事,她也想开了。
她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地就拿到这一切。
她不是傻子,也没有那么天真,她不是不懂这一切的,远的不说,她是知道唐尹尔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
虽然叶满从来都没有想主动走过这条路,但在人性的欲望面前,她依旧一边拉扯着清醒一边又控制不住的沉沦。
“前段时间还真和人打架了?”他的声音把叶满的思绪拉回来。
叶满点点头:“是武术监制,大约是许意涵不服气我拿了本该属于她的角色,于是找了唐老师来为难我。”
沈谦遇:“没有什么本该属于谁的角色,能者就上,况且你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那场切磋,叶满还是骄傲的。
她在别人面前要维系谦虚的形象,在小陶面前要保持成熟的艺人形象,但在沈谦遇面前,她什么都没有扮演,只是把迟来的欢喜分享给他:“你知道吗,那可是唐老师,中国电影史上名列前茅的武术指导,我报门派的时候他竟然说——”
“无名小派。”叶满学着他的语气。
沈谦遇支着脑袋看着她。
“我当下我就很生气。我心想今天我怎么样我都要站着,我不能给门派丢脸,我更不能给师父丢脸,你知道他多难对付吗,别看他年纪一大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学过无影腿,眼光缭乱之际我根本就看不清他出招的速度。”
“那你是怎么赢的他?”他手转移到她耳垂下,摸着她那儿打了没多久的耳洞。
“我当然是伺机而发,找他漏洞。人家毕竟年纪大了嘛,体力有限,我其实也胜之不武。”
沈谦遇:“那我猜他一定说你后生可畏,有勇有谋。”
叶满抬起眼睛来,她的眼里装着漫天星河,原先的疲惫感全部消下去,只是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话题。
他只是在那一刻自己都没有发现地近乎温柔地看着她,手掌拢上她越发瘦削的下巴:“满满——”
“是不是我要在你身边,你才肯跟我说这些?”
叶满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此刻的声音像极了冬日的阳光,他整个人身上发着柔和的光,所以她下意识说到是:“什么?”
一句什么倒是把沈谦遇自己也问懵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最后摇摇头,问她:“吃东西了吗?”
叶满反应了好一会儿:“吃了的,剧组中午发了盒饭。”
沈谦遇:“小陶没给你订点别的,酒店不是也有午餐,你回酒店吃就行了。”
叶满:“哪能这样啊,我要是这么花下去年底算账的时候钱老板估计恨的牙痒痒,再说,预算也会超支的。”
沈谦遇:“挂我私人账户头上就行。”
他拍她不肯用,还说了句:“是我的差旅预算,我出门在外难得请客,快年底了,这些钱花不出去明年那些管事佬就以为我不用这么多,给我把预算缩减了,实在是也是没办法,还得小满老师帮帮忙。”
叶满认真地想了想:“我就算把肚皮吃破了也填不上你的预算吧。”
沈谦遇笑笑:“你每日去吃,叫上剧组里要好的去吃,别叫那个教你射箭的。”
叶满:“人家好心好意教我,结果我连一顿饭都不请人家吃吗?”
她说话间打了个哈欠。
沈谦遇见她困了,不再耗她了:“不成,他不成。行了,你先睡会,晚上我再来找你一起吃晚饭。”
叶满这会儿是真困了:“拜拜。”
她目送沈谦遇出去,关上了门后,一头回来倒在床上。
窗户没有关,安静的午后阳光偷偷地跑进来,落在她疲惫的眼皮上。
她的眸子慢慢沉下去。
——
叶满在傍晚太阳落下时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阳光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了。
她有一瞬间的空洞感,朝原先窗边的沙发看
了看,一瞬间竟然没有分辨出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叶满起来洗了个澡,恢复了不少精气神。
头发才吹完,她就听到门铃声。
她过去开门,沈谦遇就站在门外面。他见她俨然一副刚洗漱完的样子,耸耸肩:“是我来太早了是吗?”
叶满:“没有,我差不多也好了。”
沈谦遇:“那我楼下等你。”
他似是很避嫌。
叶满叫住他:“进来吧。”
他脚步停住,最后还是进来了。
叶满需要简单上个妆,她总觉得这些天熬夜让她浑身上下充满黄气。
沈谦遇没做什么,就坐在一旁的沙发等她。
叶满简单地拢着自己的头发,盘在脑后用两个简单的黑色发卡固定,谁知伸手去拿的时候没拿稳,发卡落到地上去,叮叮咚咚的和地面碰撞着。
叶满找了一圈,还是沈谦遇给她找到了的,他走过来递给她:“射击老师已经联系好了,你晚点让小陶给他发一张你最近的时间表,他会随着你的时间过来给你上课的。”
叶满手还握在她的发卡上:“这么快?”
沈谦遇:“不过是说句话的事,要费多少光景?”
叶满:“好的。我知道了。”
沈谦遇还给她东西后,人没走,靠在她椅子边上,闲散地问她:“马上就是农历新年,剧组过年放假吗?”
叶满这才发现,农历十二月都要走到尾巴了,时间可过的真快。
叶满摇摇头:“要赶进度,刚好也是我的戏,估计今年就休息个一两天这样。”
沈谦遇:“那今年要留在剧组过年了?”
这么一说,的确是的。
叶满:“其实也没差别,我本也没打算离开昌京的。”
沈谦遇低低嗯一声。
而后他又说:“到时休息了就回昌京去,荣保大厦那块商圈有演出,看表演人多也热闹,若是约人吃饭购物,那就去七楼以上,私密性好一些。都记在我账上就行。”
荣保大厦是整个昌京城出了名的奢侈品大厦,七楼以上是验资客户的专用购物通道,大多都是名流权贵。
叶满听出了言外之意:“您到时候不在昌京?”
沈谦遇:“嗯,如今已是廿二,明天回昌京处理完年底的收尾工作,今年差不多就要作数了。大年在即,有些长辈在国外,总没有长辈回来拜见晚辈的道理。再加上过年走动,总要到正月过完之后才会得空。”
明天就走,算到正月过完,那就是一个多月了。
叶满淡淡地为下午自己去补觉而可惜。
叶满:“我放假了回去的时候会去逛的。”
——
餐厅藏在人迹稀少的山里,晚餐极为丰盛。
沈谦遇似乎是把这个餐厅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叶满在那儿上一个菜摇头上一个菜摇头地:“这我可怎么吃得完。”
沈谦遇:“你都尝尝,下次来就知道哪个是最好吃的。”
一桌子香气扑鼻。
叶满这些天清汤寡水地肚子里干净地都能立座寺庙。
桌面中央放着道蹄髈肘子。
叶满眼睛盯着那,嘴上说的是:“这不太好吧,珂姐知道了要说我的。”
沈谦遇见她那样,把桌面上的几个大菜往她那儿挪了挪:“我不会去告状的。”
叶满见东西挪到她面前了,嘴角没压住,但说的还是:“我是个演员,荧幕上对我的体型多有要求的。”
她那个样子很是好笑,明明眼里反光,嘴上确是强撑。
沈谦遇笑着摇摇头,给着台阶:“你每天工作这么久,这打斗翻滚都要力气,不吃东西哪里来的力气,再说,我们小满年纪还小,新陈代谢快,吃完这些只长身体,不长肉的。”
“是吗?”叶满提高声音。
沈谦遇挑挑眉毛:“我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干什么。”
叶满心里没了负担,动起筷子来:“说起来,沈谦遇,我还不知道你几岁?”
沈谦遇:“你看我像是几岁?”
叶满:“你看着老成,心理年龄应该快四十了。”
沈谦遇敲了敲她的脑袋。
叶满不满,挠挠头:“我说的是心理年龄嘛。”
沈谦遇:“我比你长八岁。”
叶满:“那我们之间快有三个代沟。”
沈谦遇疑问地看着她。
叶满:“三年一个代沟你没听过吗?”
沈谦遇笑笑,他今天开的是白兰地,拿起杯子来敬她手里的小椰汁:“那是我不懂你还是你不懂我?”
叶满大大咧咧地跟他开着玩笑:“我读不懂你,您也甭来了解我。”
沈谦遇看她一眼。
叶满笑起来。
她很有反差,沉默时清冷,笑的时候极为明媚,但又带着点憨气,要不是身在演艺圈,你偶然饭局碰到她估计还以为她是哪个被家里保护地很好的幺女。
总觉得她就该没心没肺、透透亮亮地活着。
叶满笑了一会,用小勺子舀了一口面前的南瓜芝士:“那你也没有那么老。”
沈谦遇却说:“是吗。家中长辈都说我年纪不小了。”
叶满品着这话,表面依旧灿烂:“是催婚的意思吗?”
沈谦遇只是笑笑。
叶满判断不出来他这种笑容下的意思,总觉得有些牵强,也有些无奈,但她也没有看到抵触、抗拒这样的情绪。
她只同他平静地坐在那儿,听他平和地说着:大约自由不了多久了。
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暴怒,说我算什么?
往低了说,你人生无聊的打发?你收心前的过渡?
往高了说,你人生唯一自由时光的白月光?你这辈子仅仅动过心的真爱?
高低都是狗血。
她就成为一缕烟好了,就是他拧开火从烟卷里飘出来的那一缕,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就不知已经随风飘到哪里去了。
第30章 霜降(一更) “见过他们都是怎么玩的……
叶满后来喝了酒。那晚上吃到挺晚的, 沈谦遇也喝了不少。
叶满没再碰那个话题了,但不知为何原先口味甚好的饭菜突然变得寡淡无味了。
她后面有一点点醉,人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伤感很多。
她看着面前甚至都能说上有些奢靡的饭菜, 觉得那是吃一顿就少一顿的存在, 他们莫名其妙的开始, 也会莫名其妙的结束。
都不用看太远, 甚至他明天走了,说不准就不联系她了。
反正他们以前都是这样的。
她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那盏汤上,回过味来想到之前他说的让她去购物的建议。他要走的这段时间, 她应该听他的话去什么大厦买下一楼的奢侈品来, 才好佐证他们现在的关系。
下山路上,车轮碾压过被霜雪冻断掉落在地上的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让人脊骨发寒。
沈谦遇途中有和她讲话,偶有几句, 但叶满没搭理, 装睡。
车子一路向下,最后回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不知道今天是哪一位顶流住在酒店,停车场里竟然密密麻麻站了好些个粉丝。
叶满看到这阵仗, 直接拿出自己包里的口罩来。
沈谦遇走到一边给她开的门。
她鞋刚踩在地面上, 他顺势过来伸手来牵她。
她没让他牵,自顾自向前。
沈谦遇只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在半空。
她脚步飞快, 硬是要穿过人群。
沈谦遇在后面遥遥看一眼,没追上前, 不紧不慢地在后面。
叶满从人群中挤出来,要上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一眼, 没看见他。
她盯着自己脚尖看了心里倒数三个数,打算在数到一的时候就把电梯门关上。
3。
2……
算了现在就给他关上。
她摁电梯的一瞬间,眼底出现他的皮鞋,而后一身阔立的身形进来,顿时宽敞的电梯里就显得狭窄。
她的倒数正好到1,她不语,给他让个边,站在角落里。
沈谦遇目光落在
她脸上,似乎在问她,她到底在搞什么花招。
电梯门逐渐合上,喧闹一时间都消失,四周只能安静地听到电梯向上的微小的蜂鸣声。
叶满带着口罩,默不作声。
沈谦遇皱起眉头。
电梯一开,叶满脚步加速,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谦遇站在电梯口,插着个兜:“叶满?”
叶满没回头:“我累了,我要睡了,沈先生回吧。”
她低头从自己的包里翻着门卡,翻了好一会儿才拿出门卡,开门进去的时候,走到她身后的人一把攥住他。
她只感觉自己铺天盖地地旋转了一圈之后,脊背突兀地抵上冷冷的墙。
门咔嚓一声锁上,他已经进来了。
她闷哼一声,他随即又伸手来给他当支撑,隔绝了她和墙直接接触,但依旧把她锁在墙角。
“你在闹什么别扭?”
黑暗里他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眼睛,盯着她,问她。
他这一问,把叶满问醒了。
是啊,她怎么这么奇怪,她在闹什么别扭?难道就是因为他没否认他面临着联姻压力,堂而皇之地不否认他们未来会分开的结局,她就因此在心中多有波澜?
她不会真的觉得他们之间会长久吧。
叶满还带着口罩,她原先的头是低下去的,是不敢看他的,此刻却把头抬起来,去正视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说:“沈谦遇,我们约定好,谁都有说散就散的权利,我不想玩了,我就能走。”
说散就散?
不想玩了?
她这又混又锋利的话像把刀子,把沈谦遇气的不轻。
叶满:“我年纪是不大,可在这个圈子里我也见过很多,既然您也后续别有安排,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露水情缘各取所需玩一场,主要也是给您安个心,不是吗?”
她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些话的。
沈谦遇后槽牙痒得不行,他把人还抵在那儿呢,抓她手臂的力道跟重了些,鼻音往后:“行啊叶满,你挺厉害。”
“各取所需玩一场是吧?”他恨恨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叶满盯着他,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她今天就要做那根恼人的针。
“行啊,玩啊。”
他随手拖了她从玄关处来到沙发,把她丢在床上,她要起来,他单手解了自己的领带,三下五除二给她的手绑了。
他外套衬衫落地之际,叶满手肘朝下,脊背朝上,要往里头跑,但她纤细的脚踝被他捉住,他没用多少力道,她就被攥着往靠近他的那头去。
“什么是各取所需?”
他根本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俯身下来吻她。
他舌尖混着很淡的酒气,步调是乱的,似乎只有占有,只想占有。
她却死死咬住齿贝。
他轻嘶一声,伸手过来,五指拢着她脖子,虎口卡着她下颌,她被迫张开嘴,他才趁机而入。
她急了咬人,用了不少的力气,但他却不逃,只是在闷哼中皱起眉头。
很快,叶满就感觉到了一阵咸腥在她口中蔓延,她猜他一定负伤了,但不管她怎么阻拦,他依旧没走。
他的手从她的后脊背绕过,单薄衣衫很快被攻陷,他从后面绕到前面,碰到那个点的时候,她浑身,瞬间战栗。
她没想刚刚那一声是她身体里的声音的。
“见过很多是吧?见过他们怎么玩?是要这么玩?”
她的脸其实汗涔涔的,但她依旧咬着牙,她不想屈服。
“你知不知道害怕?”
她身体蜷缩在一起,原先遮盖的那一点三角形单薄的布料其实已经到脚踝了。
她在发抖。
“还玩不玩?”
沈谦遇的声音最后只是盘旋在房间的一角,她身上最后盖上了毯子,他没动她。
房间里连灯都没有开。
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给她个孤孤寂寂的背影。
——
叶满没有在他的屋子里呆太久。
她收拾好了之后,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与他告别:“沈先生,我走了。”
他人依旧在阳台上,只是抽烟。
她去开了另外的房间。
他说明天下午的飞机要走,她说她明天依旧要去剧组上班。
叶满从他房间里出来后,抬头从长廊尽头里才看见突然从天而降飘落的雪花。
那雪花暂时还不大,但依然在夜里形成飘飘当当的逐渐连成一片的趋势了。
南方下雪是稀罕的。
叶满觉得冷,裹了裹自己的外套。
——
叶满没有那么多心思能分在她和沈谦遇危险又极易破碎的关系上,她有很多的活要做。
今天拍的是室外戏,这雪下一阵没一阵的,剧组拍戏的难度加大了后,天气冷,演员又容易晃神,导演一个早上生了好大的气骂了人。
全剧组上下都战战兢兢的。
叶满也不敢放松警惕,有个动作需要吊威亚做,负责威亚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盹,没控制好,叶满就撞到房间里放在那儿的道具,一瞬间额头上顿时磕了个口子出来。
这一瞬间,剧组的人都吓得不轻,小陶更是连连慌张。
叶满不想耽误大家进度,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因为等会还要继续拍,不能影响妆面,于是连创口贴都没有贴,消了毒之后又继续用厚重的粉底盖在那儿,继续上了。
好在后面都没有出问题了。
等到结束后,叶满才让随行的医生看了一下,还好只是皮外伤,叶满眼见问题不大,就贴了个创口贴。
小陶建议她去房车上休息一下,她只是摇摇头,她习惯了。
——
沈谦遇这次回昌京后就直接会去澳洲。
他这一晚上没怎么睡好,那是她的房间,空气里哪里都飘着她的味道。
他想到昨晚她明明蜷缩在角落里那么怕他,好像真的和她说的那样,只是因为他们彼此是各取所需,所以她才愿意待在他身边。
跟所有人一样,只是因为他手上有别人希望得到的东西,能够利用的东西,才对他俯首称臣,或者青眼相待。
他揉了揉太阳穴之际看到她遗落在那儿的一个香包。
她不用化学提纯的任何香水类的东西,但她随身会带一个香包,她昨天换房间换的急,那个香包还在那儿。
素色的棉麻布料用一个抽绳系得好好的,沈谦遇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落羽杉的几个松果,凑近了闻是丛林山野的味道。
他见她放的好好的,应该是极为宝贵的东西。
退房的时候,他让林助交给前台了。
林助多问了一句,去机场的路也顺道,为什么不直接带过去给叶满小姐呢?
沈谦遇眉下沉沉,只说他话多。
林助闭了嘴,要下去的时候,沈谦遇却又叫住他:“算了,路途中央停一下吧,你下车,送给她助理就行。”
林助收了东西。
一行人离开酒店的时候,外面又下起大雪来。
林助看了看这糟糕的天气,撑开手边的伞,说到:“沈先生,我们还是早些走吧,怕晚了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回去了,老太太还在家等你吃饭的。”
沈谦遇上车。
路过闹市的时候,车流缓慢,他抬起眼眸往窗外一看,只见不太好的天气里,路上行人还是许多,他不由地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营回答:“哦,今天影视城有烟花秀,为了占到好位置,所以人人都早早出来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似乎都没有感知寒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期待。
“这场烟花秀据说规模挺大的,也很是难得,一辈子能看上这么一场,也很值得的。”
林助还在那儿说到。
沈谦遇随即移回眼神:“人多,换条道吧。”
坐在前头的林助随即让司机换路,林助觉得自己也是多事,他是看到外面小年轻俊男靓女的很是浪漫,自以为是地说了些话。
也是,沈先生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车子调转了方向,走了小道。
路过影视城的时候,林助让车子开了进去。
林助要下车,把叶满的东西送过去。
沈谦遇只是叮嘱他,找不到小陶就给剧组的其他人,不要耽误太久的时间。
林助应声下了车。
沈谦遇在那儿等着人,他思绪凌乱,往窗外随意一瞥。
却不料就在那儿,看到她了。
落着雪的屋檐下,她一身古装扮相,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为了要贴合角色才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也是灰扑扑的,额头角那儿贴了个创口贴,怕是哪里磕到了,很是狼狈。
她正坐在台阶上,一边扒着简陋的盒饭,一边眼神还落在脚边皱巴巴的剧本上。
风吹过来一瞬间,剧本翻了几页,她咬着筷子,伸手去挡,想稳固住局面,却没发现,自己穿的那件黑色的单薄纱裙上面,却落满了雪花。
风雪太大,她却毫无感知。
沈谦遇隔着车窗望着她,忽然就想起一年前他在影视城和她偶遇,他打翻她的盒饭,她顶着那双他始终忘不了的眼睛说,她也不打算追究的。
如今她什么都有了,有助理、有房车,有更好的前途和资源…….
他自以为能给她更好的,可她,依旧是这个样子。
各取所需?
她到底是取了他什么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