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有时疼你进心坎,有时又……
时近黄昏, 夕阳余晖打在窗户上,宫中正四处准备传膳,远处的嘈杂更显得御书房清净,两人亲密纠缠, 她坐在他怀里, 如此大胆热情, 皇帝不但不恼, 反而捏了捏她的手腕轻声揶揄,“有力气了?这么主动?”
外头宫人禀告, “陛下, 贵妃宫里派人来说寿宴已经备好,请陛下过去。”
萧歧想起今日答应贵妃要为她庆生,原想着办得隆重些,但贵妃的心愿就是与他单独用晚膳罢了。
“你先去太极殿休息,朕去贵妃宫中用了晚膳过来。”
郁稚暗自庆幸,“贵妃今日生辰, 陛下理应去陪她的,臣妾回未央宫吧, 正好将所学再温习一遍。”
少女面带桃色, 润眸晶莹, 体态婀娜, 只着珠光色小衣与衬裙,男人呼吸微滞,连带着语气都温柔了几分,“你先回未央宫,朕会过来。”
诶?那不就意味着她看话本子的时候,暴君会抓个正着吗?这是万万不行的!那些话本子是禁书是孤本是无价之宝!断然不能毁在暴君手里!
萧歧穿好外袍, 系完玉带又成了威严的君王模样,岂料此时雪白纤手轻轻扣住在了他玉带上。郁稚不言不语,不过抬眸凝望着他。
这哪里是要他离开的意思,萧歧狠下心肠拨开她的手腕,“不行!”
萧歧理了理袖子,“今日除了给贵妃庆生以外,还要商讨除夕宫宴之事。”
“可我就是不想你离开。”一劳永逸,今夜自己就能继续通宵看话本子啦。少女跪坐在龙榻上,身段婀娜,楚楚可怜,一双眉目似将落泪似哀求。
小妖后!萧歧眼不见为净,转身走得干脆。
听到殿门合起的声音,郁稚一下气馁躺倒榻上,那没有法子了,他今夜还要来未央宫,自己只能忍着不看话本子了,呜呜呜,颓丧地将埋入软枕。
“朕不是说了会回来么?你又哭什么?”
她呜咽了片刻,耳边骤然响起萧歧的声音,郁稚仰头看过去,男人一手撩着着幔帐,面带疑惑地望着她。
郁稚:“”她只是因为不能通宵看话本子而伤心啊,皇帝未免也太自作多情啦!!
郁稚擦拭眼角泪水,“陛下不是去贵妃宫里么?”
不知是否郁稚的错觉,皇帝今日比以往都要温柔几分。他面容英挺,眸光深邃,肌理遒劲,像话本子里的那个男子,还有明明她足心的伤口已经好了,他的臂弯仍旧拖着她的足踝。
戌时末,皇帝替她将衣衫穿好,郁稚想着快回未央宫看话本子,“陛下快去贵妃宫里吧。”
萧歧:“这个时辰恐怕贵妃已经用过晚膳了,罢了,今夜还有些奏疏要处理,你要么歇在此处,要么回未央宫去。”
“臣妾回未央宫,不好打扰陛下处理政务。”郁稚满心欢喜地行礼离开,却不想推开御书房的门,宜贵妃竟站在门外,手中提着食盒。
李檀:“参见皇后娘娘。”
连宫人都看不下去了,“贵妃娘娘来给陛下送长寿面,已经在外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郁稚着急回宫看话本子,“贵妃快进殿吧。”
李檀面色凝重地,看着皇后匆匆离去的背影,皇后这是明着与她争宠!她原本想着慢慢替代郁稚皇后的身份,可是郁后狐媚,迷惑皇帝,那她也无需忍让了!
李檀跨入御书房,萧歧立在玉案前,年轻的君王体魄雄健丰神俊朗,李檀打开食盒:“臣妾来给陛下送长寿面,愿陛下长寿康泰。”
“你在外头站了一个多时辰?”萧歧问。
“听闻皇后在里头,臣妾不敢打扰,陛下快尝尝,臣妾亲手煮的面,还温热呢。”李檀并不是十分美艳,却独有几分温婉。
将筷子塞入皇帝手心,萧歧瞬间触碰到了她冰凉指尖。
李檀:“待陛下寿辰,臣妾再亲手煮一碗长寿面,不,以后陛下每一年寿辰,臣妾都要亲手煮,一直到臣妾煮不动了。”
萧歧尝了一口长寿面,虽然清淡但他却喜欢。想起上一世的最后,他先是遭妖后派来的儿女暗杀负伤,再是身边的将领出卖,以至于他战死沙场。
然而重生这些时日,萧歧也想明白了,他的死也源于刚愎自用,他以为的金戈铁马,在百姓看来是穷兵黩武。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再看看眼前的人,贵妃是唯一忠诚之人,“隆冬夜寒,贵妃以后不要在外立这么久了。”
李檀顿时展露笑颜,“臣妾谢陛下关怀。”
李檀看着自己两世都迷恋的男人,安静地吃着她亲手煮的面,这一世她不会再委曲求全,她要独占君王榻侧,将郁后拉入深渊,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郁稚痛痛快快看了一夜的话本子,却不想第二日清晨,她与贵妃争宠的事传遍了后宫。
芍药告诉她:“如今宫里都传,说贵妃为了节省宫中开支,免了寿宴,只邀了陛下独自庆生,没想到皇后拦着陛下不许去,生生叫贵妃在御书房外苦等了一个时辰!”
郁稚抱着话本子,“我拦着陛下做什么?陛下他比话本子还稀罕吗?!书上说三人成虎,一点都没错,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芍药:“就是!!”主仆二人都很气,尤其芍药,皇后她心善纯良,就只吃贪吃贪玩罢了!
今日是妃嫔每月来向皇后请安的日子,贵妃来得最早,“禀告皇后,御厨递上了除夕宫宴的膳单,还请皇后过目。”
郁稚接过长长的膳单,这膳单上的字她认识不多,假意看了会儿,“唔,这些菜都不错,就照着这这个单子备膳吧。”
李檀笑道,“这膳单真要全做下来那还得了?就譬如这道鳝丝,御厨就写了几个做法,专供皇后挑选一种。这膳单上如今有两百道菜,请娘娘筛选其中三十道,写下来交给臣妾,臣妾好交给御膳房主事。”
啊这些字都好难,郁稚只认出其中几道菜名。
郁稚:“还是贵妃、”
李檀:“臣妾才疏学浅,这里头得字大半都不认得,只能皇后娘娘来写。”
李檀命人取来笔墨,“此事得立即办了,好叫内务府采购食材,陛下看重此次宫宴,绝对不能出错。”
郁稚这就被赶鸭子上架了,李檀甚至替她研了墨,此时正好欢嫔与愉嫔也来了,还有季容。
自从瞿氏死后,自己这是头一回见她。
季容:“皇后娘娘快写膳单吧,御膳房都等着呢。”
郁稚心脏乱跳,季容知道她不识字的,难道她向贵妃告了密?
她手中捏着笔,再瞧瞧手边的一方砚台,狠了狠心,假装不留神将砚台打翻在地,正当此时边上的贵妃忽然矮了身子去接砚台。
砚台没接住,墨汁撒了一地,连带着贵妃这一身鎏金色裙裳也毁了。
“贵妃娘娘!!”季容惊呼了声。
李檀跌坐在地上,像是受了伤,郁稚也立即去扶,此时季容却过来推开了她,“皇后娘娘别假好心了!臣妾瞧见是你用砚台砸贵妃的!”
啊?砚台明明没有砸到贵妃
然而李檀站不起来,捂着手腕不言语。
郁稚立即传了御医,外头的宫人们进来瞧见贵妃被撒了一身的墨,手腕还受了伤,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后娘娘不满贵妃掌权,故意欺辱她呢。
御医替贵妃上药,郁稚轻声问芍药,“方才那砚台真砸到了贵妃?”
芍药摇头,“没砸中,奴婢瞧得清清楚楚,况且是贵妃自己伸手去接砚台,指尖都没够着。”
御医禀告:“贵妃娘娘手腕肿得厉害,得每日换药消肿,安心静养,再动不得。”
季容:“皇后娘娘实在蛮横不讲理,贵妃处理宫务已是劳累,皇后还因嫉妒伤人,实在叫后宫姐妹不服!”
宫人御医门都在,各个不言语,这是默认了玉美人所言。
郁稚道:“我只是不留神打翻了砚台,不是有意要伤贵妃。”
芍药:“正是如此,奴婢瞧着砚台分明没有砸到贵妃!”
玉美人:“皇后娘娘是后宫之首,皇后说没砸中,那就没砸中吧。”
玉美人阴阳怪气这一句,外加贵妃捂着手腕不言语,郁稚觉得自己更是洗不清了。
未过多久萧歧闻声赶了过来,一进入殿内,眼神直接落在郁稚身上,显然通报的太监已经在他面前说了一通。
皇帝耐心询问了御医贵妃伤势,自己也瞧了瞧。
贵妃:“臣妾无碍,陛下不必担心。”
玉美人:“怎么无碍?肿得那样厉害,皇后娘娘下手可真重,故意用砚台砸贵妃!贵妃可别为皇后辩解了!”
萧歧再度看向郁稚,眼神凛冽,“跪下!”
郁稚听从命令,但满脸倔强,“臣妾没有砸贵妃。”
皇帝:“你还嘴硬?”他抬眸环顾了一圈屋子,瞧见了边上看戏的欢嫔与欢愉嫔,“贵妃究竟是怎么伤的?”
郁稚险些忘记这两人,虽然自己与她们不合,但她们二人应该也不会偏向贵妃,
欢嫔道:“回禀陛下,臣妾瞧见的是贵妃娘娘恭恭敬敬请皇后筛选膳单,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就恼火了,用砚台砸了贵妃。”
愉嫔也回禀:“嫔妾看到的也是这样,皇后娘娘发怒,嫔妾们惊恐不已”
她们二人怎么也胡说八道,贵妃自己也不开口,郁稚恍然大悟,她这是设了个全套,还找了三人来演戏,自己真正是洗不清了。
“当时砚台里有墨,若真如她们所言臣妾拿起砚台咋了贵妃,臣妾手上为何不沾墨水?”郁稚抬手给皇帝看。
她双手素净,没有沾染半点墨水。
郁稚:“况且墨水全撒在了贵妃身上,若砸中她手腕,那处袖子也该染脏了,陛下瞧瞧,贵妃的袖子上也没墨汁。”
萧歧居高临下瞧着她,殿里其他人皆不再言语。
“你给朕住口。”片刻之后,皇帝缓缓吐出这一句,男人不怒自威,旁人皆跪倒在地。
“你们先扶贵妃回去休息,此时朕自会处罚。”
皇帝这是要闭起门来训斥皇后,欢嫔她们虽然可惜不能亲眼瞧着,但听皇帝语气,皇后这次必定遭殃。
“臣妾告退。”玉嫔与欢嫔一左一右扶着贵妃,退出了未央宫。
皇帝还遣走宫人,命人合上殿门,殿里就他们二人。郁稚跪在地上很不服气,“臣妾没有欺负贵妃,臣妾本来手腕就无力,怎么可能砸人!”
她提出的几点确实有理,然而、
“郁稚,朕告诉你,你没有资格争辩,哪怕是贵妃诬陷你,你受着,朕罚你,你也得受着。”
少女听了这话,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握了一下,生疼,“凭什么?臣妾受了冤枉,难道不能为自己辩解么?”
萧歧面色凝重,“朕还不知道你么?你不识字,只能以此恶劣的招数来脱身。”
啊?郁稚望着男人,他眼底透着鄙弃与憎恶,这样的眼神唯独对她。
郁稚:“哪怕臣妾为了脱身,臣妾也不会故意伤害贵妃!”
萧歧:“郁稚,在你这里,朕不必分辨此事对错,你的心性本就是坏的,再怎么罚你都不为过!”
“从今日起,禁足寝宫一个月,罚俸一年给贵妃,算作对贵妃的赔罪,另抄袭宫规十遍,月底朕会亲自检查,若错一字,再罚十遍。”
宫规那么多,她连字都没认全,少女不服气地瞪着他,“我没有错,我才不认罚!”
“朕会差人将宫规送来,你若不抄试试?!”萧歧最后睨她一眼,生气甩袖离开。
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
郁稚气得捧起茶壶,真想这么冲过去砸向他,可是想想还是怂了,丢了小命可不值得。
黄昏时分皇帝还真派人送来宫规,数千条,好多字她都不认得,芍药来给她送饭,清粥小菜,芍药:“陛下派人守在寝宫外头,说不许娘娘随意进出,也不许外人探视。奴婢瞧着贵妃收买了欢嫔与玉嫔她们,一道诬陷娘娘!可外头都传皇后嫉妒贵妃,用砚台砸伤了贵妃,贵妃娘家人都递了奏疏,还有流言说几位重臣劝谏皇帝废后外头侍卫不许奴婢久留,奴婢先告退了,娘娘快抄宫规吧!”
郁稚:“”
未央宫没了炭火,墨都凝结了,郁稚瞧着厚厚一本宫规直发愁,“哎,话本子也看完了。”
等一等,话本子?密室?!
她想起来了,自己可以出去的,密室直通偏殿,偏殿有个后门,那儿还有个狗洞呢,未央宫离藏书阁也不远。
于是她等夜再深些,抱了看完的话本子,就这么溜了出去。
***
夜里,皇帝去探望李檀,李檀新封了贵妃,迁了新寝宫,如今后宫其他妃嫔美人都往她这凑,果然今夜等到了皇帝。
萧歧发现欢嫔、愉嫔她们都在李檀宫里,他猜测得错,这两个墙头草倒向了贵妃,所以她们的证词不可信。
十六岁的郁稚虽顽劣难教,但胆子小,所以砚台砸人那一事可能真的有冤情。
然而,冤枉她一个妖后又如何呢?
宫女正要替李檀换药,皇帝却将药膏纱布接过来,“朕替贵妃换药。”
君王如巍峨雪山,后宫妃嫔们鲜少看他如此温情一面,欢嫔:“陛下对贵妃可真好。”
愉嫔:“难怪皇后嫉妒得失了分寸,竟拿砚台砸贵妃,嫔妾当时在边上看得心惊肉跳。”
皇帝解开纱布,贵妃的手虽肿了但看着淤青已渐退,显然不是今日伤的,所以坐实了猜想。
众妃嫔瞧着皇帝手劲轻柔,这换药的过程竟比御医还要熟练,不禁又眼红起贵妃,尤其是欢嫔她们,若非当时她们欺负李檀时,皇帝正巧过来,起了怜爱之心,哪有贵妃如今的宠爱。
李檀一门心思都在皇帝身上,上辈子自己仰望的男人,如今就在她面前,亲手替她换药,像做梦似的。
“朕还有政务要忙。”萧歧替她妥帖包扎好伤处起身要走。
李檀:“臣妾恭送陛下。”
众妃嫔心中不免嘲讽贵妃,演了这一出戏,皇帝都没有留宿,可见他也没有很喜欢贵妃。皇后禁足一个月,大家各凭本事,若能借此机会怀上龙嗣,那自己肯定能压皇后与贵妃一头!
皇帝坐了龙辇回寝宫,恰好路过未央宫附近,“去未央宫看看。”
皇帝进了未央宫的院子也不进去,只在外头透过纱窗偷偷地瞧。
唯见少女身着雪白寝裳,跪坐在椅榻上,手支着下颌,正聚精会神地看书,那书甚厚,应该是宫规。
少女侧颜清纯温柔,眼底还泛着淡淡泪花,许是受了委屈的缘故,正伤心。
“倒是听话。”男人轻喃了声。
郁稚看话本子看得认真,完全没有留意窗外离开的身影,她又抹了抹泪水,这话本子里的女子也太可怜啦!
她从藏书阁借了几本新话本子,贺七还答应为她抄宫规,所以禁足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郁稚捧着话本子又躺到了榻上,少女乌黑的发丝铺陈蜿蜒,美若画中仙女
如此舒心的日子一连过了七日。
今夜皇帝竟然来了未央宫,郁稚藏起话本子,“参见陛下,陛下怎么过来了?”
“关了这几日,可知错了?”
“臣妾知错了。”她才没有错,狗皇帝污蔑人!
虽然不情愿,但好歹低了头,萧歧给她台阶下,“看在皇后诚心认错的份上,从今日起解禁。”
“才七日就解禁?”郁稚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她关在寝宫里看话本子挺好的,“陛下金口玉言,陛下还是将臣妾关满一个月吧!”
萧歧打量着低眉顺眼的郁稚,“你这是在与朕赌气?”
“臣妾没有赌气,臣妾怎么敢与陛下赌气呢?”郁稚一本正经道,“毕竟臣妾砸伤了贵妃,犯的错大,若是轻易饶了臣妾,恐怕贵妃会委屈,宫里其他妃嫔也会怪陛下太偏袒臣妾!”
“况且、”郁稚自顾自说,“陛下夜里来臣妾宫中不妥当,臣妾正受罚呢,若是被人宣扬出去,又要说臣妾狐媚惑主!”
萧歧瞧着她,神情肃穆凝重。
郁稚才不怕他呢,本来就是他错了,“陛下今夜来,不是想召臣妾侍寝吧?”
少女装作无辜,眼底全是叛逆,恍若幼兽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
“朕来不过是为了检查你宫规抄得如何了?”萧歧明目张胆地坐下。
幸而她早就准备,找出贺七为她抄的宫规递上,“已经抄了五遍了。”
“若错一字,重抄一遍。”萧歧有的是法子管她。
然而细看之下,字迹工整,无一错字,挑不出任何毛病,少女别过头不看他,脸颊气鼓鼓的。
“倒是有些进益,看来还是得关起来学。”皇帝放下纸页。
所以说人的脾性很难改变,十六岁的郁稚虽不似郁后那般尖锐,但性子其实是一般倔强。
知道她受了冤屈,但萧歧也没打算替她洗冤,起身沉默离开。
来到廊下,发现外头竟下起了冬雨,男人伸手去探,落在指尖的雨竟比边疆的雪更寒几分,前世的记忆犹然浮现眼前。
“还请陛下不要再来未央宫了!”郁稚亲手合上殿门,还上了门闩。
霎时间,两个声音隔世重叠。
--萧歧!滚出未央宫!
男人瞳孔骤缩,神情在一刹那凛冽,回眸看向那紧闭的未央宫门。也是这般深冬雨天,也是这样的黄昏,心底的寒凉瞬间冰封,浑身血液直冲脑门。
郁稚合上殿门后,喜滋滋地取出话本子,如此一来能有大半个月清净啦!然而就在此时,殿门猛得被从外狠狠推开。
门闩断成两节,屋外昏沉沉的,男人身着玄色广袖长袍,郁稚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心都揪紧了,这个男人好似地狱归来的恶鬼,就这样背着光望着她。
“皇后方才说什么?”
这语气也似深冬的雨水,冰寒彻骨。郁稚心脏怦怦直跳,她又无意间触了他的逆鳞。
郁稚望着缓缓行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她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节节败退一直退到椅榻角落。
“郁稚,你为何对朕如此狠心?”
“我”少女满脸惊恐,她是为了清净点看话本子,她、
男人朝着她伸手,他要扼死她了,他绝对会这么做,郁稚张口就咬在了男人虎口上,而后从他手臂逃脱,可下一瞬就被按在了椅榻上。
她手臂在背后曲着,绝对是断了,肯定断了,少女呜呜地哀鸣,没有任何回手余地,男人的手掌如铁镣一般。
萧歧看着她垂死挣扎,她发丝凌乱,身下是白狐毯子,满面泪水,“臣妾的手臂好疼”
许久之后,欣赏够了她的惨状,萧歧才离去。
郁稚缓了许久许久才喘过气爬起来,手臂红肿不堪,泪水沾湿了狐皮毯子。
***
萧歧知道自己又失态了,轻而易举被妖后激起怒气,回到御书房时,贵妃等候着。
李檀:“深冬最宜补身,臣妾亲手炖了羊肉,呀,陛下的手!”
虎口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破了皮渗出血来,“来人,快、”
萧歧挣脱了贵妃的手,“无妨,无需传御医,朕今夜还有政务要忙。”
李檀命宫人打了热水,亲自给皇帝清理伤口上药,“臣妾听闻陛下去了未央宫,所以这是皇后伤的?”月牙形的牙印,这后宫里除了还妖后,还谁有这个胆量伤害龙体?
萧歧不言语。
李檀心中却是隐隐欢喜,帝后得关系越僵,那妖后的下场来得就越快,“皇后娘娘许是还介怀臣妾的事,既然她心中有气,陛下何不暂时别见皇后,缓一缓,皇后会知错的。”
萧歧眸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腕上,“贵妃的手,还疼么?”
李檀摇头笑道,“不疼了,谢陛下关怀。”
敢在他面前耍心眼,他不揭穿也只是看在前世那封告密信的份上罢了,下不为例。
皇帝:“贵妃提醒朕,朕其实也要提醒贵妃。你所要的权力凤印,朕已经洗给了你,只是皇后她体弱,心性也不好,往后你还是少出现在她面前,免得又被她伤了。”
李檀糊涂了,皇帝这话的真正意思,这是出于关心她还是、
“臣妾知道了。”李檀道。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夜雨寒凉,贵妃回去吧。”
“臣妾今夜想留下替陛下研墨裁纸、”李檀不怕累,尽管白日已经处理了很多宫务,她还是想来陪着皇帝,她是重活一世的人,漫漫长夜最是孤寂,她想与心爱之人在一处。
“回去。”萧歧吩咐道。
“臣妾遵命。”
李檀规规矩矩行礼离开,回到寝宫时,张御医等候着她,“禀告贵妃,皇后娘娘的宫女来太医院说皇后病重,要臣诊治,可是皇后正禁足中,臣实在不知该不该去。”
妖后生病了?
李檀:“张御医快去吧,皇后娘娘凤体要紧。”
她身为贵妃,应该如此,还能得个以德报怨的名声,更有利于登上后位。
可当张御医跨出殿门,李檀又将人叫住,“罢了,还是本宫先去瞧瞧,若是皇后病得严重,你再过去。”
最后李檀也没去,今夜寒凉,未央宫又没炭火,最好妖后能就这么病死!
未央宫里,郁稚趴在榻上,烧得浑身骨头都疼,这几日每夜出去拿话本子,受了寒,今夜又受了惊吓,这会儿痛苦死了。
御医怎么还没来?她要死了,绝对是要死了,可惜还有那么多话本子没有看,要是死了她肯定会化身怨鬼的
翌日晨起,皇帝吩咐宫人过去一趟未央宫,命皇后再抄十遍宫规。
宫人去了未央宫,这才发现寝宫里不省人事的皇后。
***
郁稚她困在梦魇里了,挣扎着无法醒来,梦中的未央宫被大火熊熊燃烧,而她衣着华丽,珠钗环绕,静静坐在其中,心如死灰,泪水不住地往下落。
梦中的自己知道了来自遥远北境的消息,皇帝战死沙场
明明自己那么憎恶她,为何还会哭呢
郁稚最后是哭醒的,指尖拂过面庞,满脸泪水
“你又在哭什么?”
她终于睁开了眼眸,皇帝就坐在榻沿,眉眼微蹙,目光凛冽又困惑。
梦里的她心若刀绞,愿意被烈火吞噬随他而去,那只是梦,皇帝没有死,郁稚鬼使神差地扑到他怀里,她哭得喘不上来气,“我好想你”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泪水不住地落,梦醒之后她依旧悲伤情绪依旧翻涌。
男人神情复杂。
郁稚许久才止住哽咽,想起自己还在禁足之中,昨日还险些被皇帝弄死,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呢?
她从他怀里起来。
“皇后娘娘醒啦?!”芍药端着药碗进来,“吓死奴婢了!!”
芍药:“清晨奴婢去取早膳,御书房的宫人进殿,她不知娘娘病着,以为娘娘、以为娘娘、她跑着出去说娘娘不行了
郁稚看了一眼皇帝,他以为她死了,所以来瞧瞧?哼!
皇帝接过药碗,“你出去吧。”
芍药只能告退。
“过来喝药。”萧歧舀了一勺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小宫女们实在是不成个体统,来御书房回禀说是皇后薨了。
郁稚这会儿脸发红,因为发烧,又因为没脸了,自己醒来去抱他做什么?
于是她重新躺下,用盖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陛下不是盼着我死么?还喂我喝什么药?!”
“朕何时盼你死了?”萧歧去扯被子。
虽然她是该死了,但他不允许她就这么病死,强行将人从被褥里挖出来,抱在怀里喂药。
汤药苦得钻心,郁稚无力抵抗,最后尽数咽下去后皱眉头反驳道,“你就是盼着我死!你昨日就想掐死我了。”
瓷白小脸绯红,病得瘦了一圈,气鼓鼓地瞪着他。
“郁稚,朕有时候疼你进心坎,有时候又恨你入骨。”皇帝莫名其妙道了一句。
李檀此时才来,瞧好透过内室半掩的轩窗,隐约瞧见了里头的两人。
郁稚连人带被子被皇帝抱在怀里,她挣扎着,“我浑身骨头疼,你这样抱是要我死。”
“御医说要发一发汗才能好。”
郁稚扭捏:“可我不要你抱!”
像是这样的对话,李檀前世也听过,君王怀抱、龙榻一侧都是她梦寐以求之处,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却不惜福。
“郁稚,朕给你台阶下,你也该识趣一些。”皇帝道。
“萧歧你污蔑我还叫我识趣?我说了我没有用砚台砸贵妃,你怎么说的?”郁稚十分记仇,“你说我没有资格辩解,即使是贵妃污蔑我,你也受着,你罚我,我也得受着,凭什么?!太欺负人了!”
“这事已经过去了。”萧歧淡淡道,“只容她这一回,下不为例。”
李檀在廊下隐隐处站着,她听得真真切切,皇帝他竟然知道自己污蔑了皇后,他隐忍不发、他、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或许皇帝记得前世?他知道那封告密信,他也知道郁后会背叛他杀他,他什么都知道!
如此一来才可怕,皇帝留着郁后性命。
不远处有宫人过来了,李檀转身离开。
郁稚没有力气挣扎,脑袋晕乎乎的,“我方才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哭得那样伤心?”
“唔、我梦见你身着铠甲,就是你凯旋回来那一日穿的一身金甲,梦见你浑身负伤,被长毛枪穿过心脏、”
郁稚说到此处,明显感觉皇帝身子僵了几分,他垂眸看过来,“然后呢?”
郁稚不敢说了,皇帝应该是忌讳这些的。
“臣妾记错了,不是心脏是肩膀,然后你打赢了那场仗、”
“你梦见朕死了是么?”萧歧问她。
郁稚赶紧摇了摇头。
“皇后醒来时哭得那样伤心,该是梦见朕死了吧?”萧歧问道。
郁稚微微颤抖,皇帝的声音虽然温和,可其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郁稚:“你原本可以活的,可是你本就受了伤,你身旁的一个将士背叛了你,你很器重他,没想到他叛国了,所以当他朝你挥刀时,你很震惊”
男人此刻无声惊愕的神情,与梦中遭人背叛时一模一样。
皇帝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郁稚心离更慌了,她只是说自己的梦见,她不是诅咒他死。
“再然后呢?告诉朕。”
郁稚:“陛下这只是梦”
“朕知道,皇后继续说,朕想听。”男人似乎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他说话时唇边甚至泛起笑意。
“陛下从马上摔了下来,无力跪在沙场之上,然后被万箭穿心”
“那皇后呢?皇后在何处?”
“臣妾在宫里得到了陛下战死的消息,臣妾很伤心”
“朕死了,皇后怎么会伤心呢?全天下都是你的了,再也没有人阻拦你。”
“陛下胡说!臣妾肯定也伤心,虽然陛下这段时日对臣妾不好,臣妾也不想陛下死!!”
萧歧打量着少女认真执拗的模样,忽得又笑了,“那梦里我们有孩子么?”
啊?
梦里他都死了,他还关心他们有没有孩子?郁稚摇摇头,没有。梦里的她被大火吞噬,就在这座未央宫中。
听到此处,男人再度轻笑。
可惜是梦,若眼前之人是故人,若她也重生了,故人相见,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清纯的少女,轻轻抚上她的侧颜。
“朕不去边疆,朕也不会战死沙场,朕盼着皇后的病快些好起来。”
“诶?陛下要做什么?臣妾还病着!”郁稚惊恐看着皇帝上了凤榻。
若这副躯体藏的是郁后的魂,那该有多妙,就只是如此幻想,就叫男人心中热血翻涌!
“御医说皇后要好好发一发汗。”
“我、我、”
她病得软绵无力,任由他欺在榻上,这哪里是为她病着想,这完全就是辱她,皇帝太强势了,她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怎跟忽然喝了鹿血似的。
“臣妾还是喝药吧、”她真的怕他。
回眸瞧过去,身后的男人体魄强壮、胸膛宽阔、华贵的衣袍之下是浑身的蛮力。
“不、不要这样发汗、”
第29章 第 29 章 贺七是谁?
皇城的冬季尤其漫长, 乌云压顶,不久便降下一场盛大的雪,宫人们欢喜不已,无人再留意寝宫里的动静。
半阖的窗户偶尔传出一两声模糊的猫儿叫声
病中的人身子温热, 一想到这副身子里可能藏的是郁后的灵魂, 男人失了理智, 并不复一丝怜爱之心!
“臣妾不喜欢这样、”她哭诉道。
男人充耳不闻, 疯魔红了眼,蛇蝎心肠的皇后, 却有着一副清纯欺人的皮囊。
她发了一身汗, 就连藕粉色的褥子都沾染了,发丝蜿蜒后背,衬得肌肤白如雪霜、
粗粝的手掌握控在腰后,常年征战之人肌肤黝深,青筋虬结,肌理如同磐石, 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若是她,该多好。”可惜她不是。
郁稚欲哭无泪, 她知道皇帝又将她当做了那个女人。
***
皇帝解了她的足禁, 可是郁稚一点儿也不想跨出未央宫, 后宫全是看她笑话之人。
连续几日, 她乐得装病躺在床上偷偷看话本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依然每日过来,他如同从前一般照顾她沐浴用膳,还留宿,郁稚夜里就没法看话本子啦。
芍药替她望风,“娘娘, 陛下过来了!”
郁稚立即藏起话本子,拿出《孟子》佯装看书。
“病都好了?明日起来御书房继续读书。”
“臣妾还没好,臣妾额头还发烫呢!”郁稚打算再不跟着他学,贺七比他耐心比他教得更好,还会给她找话本子!她禁足这几日学了好多生字呢!
萧歧伸手探她的额头,体温似乎还不正常。
皇帝这就信啦?郁稚心里窃喜,她方才用茶盏贴了一下额头。
皇帝替她掖了掖被子,“好好养着。”
张御医过来诊脉,之后萧歧将人留下单独叫到了外间问话。
“皇后生病当夜,宫人去传你来未央宫,张御医做什么去了?”
张御医没想到皇帝竟然抓住了他把柄,他以为皇帝不在意皇后的,“回陛下的话,臣以为皇后禁足之中,臣不敢擅闯未央宫。”
“朕听闻你去了贵妃宫中请示她?”
张御医再次惊愕,看来皇帝是派人查过,“是,贵妃掌管后宫,臣先去请示了贵妃。”
“你怎么不来请示朕呢?”萧歧问。
张御医当即就跪下了,“臣、臣有罪!臣往后都来请示陛下!”
萧歧可没放过他,“再说说贵妃手上的伤,真的是皇后用砚台砸的么?”
“回陛下,臣当时不在场,故而不知道、”
“新伤旧伤还是得出来的吧?”萧歧问道。
皇帝实在是明察秋毫!张御医无可辩驳,“臣无意被卷入娘娘之间的争斗,故而臣当时没有言明,看那伤似乎是旧伤”
“无意卷入争斗?朕看你是瞧贵妃得势,想着附庸了她,往后前程无量?”萧歧一语道破。
张御医急得额头冒冷汗,“臣只是、臣只是、”
“前头的事朕饶了你,往后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要再有其他心思,退下吧!”
张御医重重地磕头退下,走得时候腿脚是虚脱的,君王日理万机,可后宫的事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皇帝处理完这件小事,要回内室,一撩开幕帘就看到郁稚穿着寝衣站在幕帘后头。
“原来陛下知道贵妃与御医串通,你还与他们同流合污,一道欺负我?!”郁稚又气又伤心,委屈极了,比那日还要更委屈。
“你还禁我的足,你怎么能颠倒是非黑白呢?”
“朕不是解了你的足禁么?”萧歧语气傲慢,完全不认错,“你想要什么?朕补偿你便是了。”
郁稚只知道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想要什么?她只想清清静静看话本子。
“请陛下离开未央宫,这个月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朕纵容皇后几分,皇后也不该如此放肆。”两人对峙着,郁稚转身就走。
“站住!”皇帝脸色不好,两人拉拉扯扯地争吵,正巧被前来探病的欢嫔与愉嫔撞了个正着。
两人在大门口就听见了帝后的声音,看来今日是来对了,有戏看,郁稚气得满脸通红,眼眸含泪。
欢嫔:“皇后娘娘怎么能言语顶撞陛下呢?”
愉嫔:“正是,那日明明是皇后伤了贵妃,我们看得一清二楚!”
好啊,这两人也是郁贵妃串通好的,这会儿还来朝她泼脏水!
郁稚:“你们来做什么?”
欢嫔:“来探望皇后,宫里头传得皇后娘娘快病重,臣妾等人十分忧心,故而前来探望。”
愉嫔:“正是,后宫其他妃嫔都不肯来,只有嫔妾二人关心皇后。”
欢嫔:“没想到一进院门就听见皇后娘娘在顶撞陛下,嫔妾就来劝了。”
“你们二人是来看戏的?”
欢嫔愉嫔正一唱一和的,皇帝忽然冷不丁地道了一句,男人神色肃穆,语气凛冽,吓得二人立即就噤了声。
皇帝这是在偏帮皇后?
萧歧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两人还来添油加醋,“还不滚出未央宫?!”
欢嫔愉嫔:“臣妾告退。”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郁稚继续气鼓鼓。
“朕帮你训斥了她们。”
少女一双润眸瞪着他,“她们敢上门奚落我,还不是因为当初你与她们一道污蔑我,你们就是一伙的。”
男人完全不觉得的自己被她抓住了把柄,“朕看你的病早好了,顶撞朕是中气十足!”
“这委屈臣妾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郁稚气鼓鼓道,“而且陛下若偏宠贵妃,怎么每夜都来未央宫?臣妾一看到陛下的脸就觉得委屈。”
郁稚眼泪啪嗒啪嗒地落,“横竖臣妾自幼丧母,父亲嫡母也不疼爱臣妾,现在孤身一人,任人随意欺辱。”
上一世,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若再哭一声,今夜就侍寝了。”萧歧忽打断她。
啊?郁稚仿佛被人拿住了三寸,她难以置信,皇帝竟说这样的话,立即忍住了眼泪,他怎么坏成这样,此时男人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退烧了,明日起继续来御书房读书!”
郁稚:“!!!”不能继续装病看话本子了,可这本话本子尤其精彩。
***
皇帝总是阴晴不定的,有时候她无意触了他逆鳞,他就会对她狠心,有时候又待她很好。
今日他耐心花了一上午的同她讲了《孟子》第二篇,可郁稚都没听进去,她一心想着未央宫那本没看完的话本子,还有贺七,贺七说仓库深处有十几本特别精彩的话本子,从前皇城贵女托他翻找他没答应,这几日就去找出来给她。
“听明白了么?”
“这些字臣妾都认识了,至于其中深意,臣妾不科考,不用学得太精。”
萧歧:“你这样的心性,必须将儒家经典全数背下来。”
她什么心性?她不是挺好的么?人畜无害!
郁稚气鼓鼓道,“妾心性再不好,也不跟贵妃、欢嫔她们似的污蔑人,陛下怎么不把她们抓来读书?!”
郁稚:“况且臣妾大病初愈,脑子哪里有那么好使?”
真是难教,皇帝看待她就如同看一个顽劣的少女,“坐下来,将这篇抄十遍!”
抄十遍?那不意味着她今夜没空看话本子了吗?可恶的暴君,连她最后那一点点乐趣都要剥夺!
虽然心里嘀嘀咕咕,但她还是照做了。
萧歧收回目光开始翻看奏疏,手中这一本是弹劾皇后的,这段时日并不少见。
但今日这一本倒是奇特,字字句句都在暗指皇后暗中勾结朝臣,礼部的人说几次看到皇后夜间与一官员在藏书阁附近密会,那官员还是个年轻男子。
这是发生在皇后禁足期间的事,男人睨了一眼边上的少女,虽然她满脸不服气,但还算乖顺,正抄书呢。
借给十六岁的郁稚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好荒唐的奏疏。
男人看了十多本奏疏,发现还是教皇后写字更有趣些,“都会写么?来,朕带你写。”
“臣妾都会写,陛下你看,臣妾的字是不是有进益?”郁稚得意地将自己写的送到皇帝面前。
相比禁足之前,她的字好太多了,之前都是他握着她的手写,她才能勉强写得像样。
“只要陛下不凶臣妾,臣妾都能学好。”郁稚第一次看皇帝吃瘪,心里愉快着呢,“贺七说我读书写字都很有天赋!”
“贺七是谁?”萧歧眼神横了过来。
诶?郁稚瞬间醒神,她不能把贺七供出来,万一皇帝查到话本子就糟糕啦!
“就是从前国公府里一个教书先生”郁稚扭扭捏捏随意糊弄过去了。
贺七就是比皇帝好,他会耐心温柔地教她读书写字,还会替她寻好看的话本子。
贺七上一世围绕在妖后身边的臣子之中似乎有此人?萧歧并没有再追问。
午膳时,皇帝习惯先照顾她进膳。
只是汤到了嘴边,郁稚却推开了,“臣妾不爱喝汤,臣妾现在手腕有力气了,可以自己用膳。”
终于可以吃自己喜欢的菜了!
郁稚拿起象牙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脍,有好几次暴君故意给她吃她不喜欢的菜。
男人神情微微复杂,隔下那碗汤,“如此甚好,照顾你,朕也嫌麻烦。”虽这么说着,但总有一种饲养许久的幼兽脱离掌控之感,虽然少了麻烦,但也少了些乐趣。她最好别做什么出格之事。
“臣妾今日就学到这儿吧,下午想回未央宫休息,臣妾头还疼呢。”语气中暗含撒娇的意思,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快放她回去吧,她迫不及待看完那本话本子啦!
“唔,回去吧,歇息一会儿就开始温书。”
“臣妾遵命。”郁稚乖巧用完膳就离开了御书房,一踏出御书房整个人精神奕奕,
真清净啊!回到未央宫后,郁稚迫不及待地取出话本子,悠闲躺在榻上翻看起来。
无奈实在太困,看了一个时辰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冬日里天暗得很早。
“皇后睡了一下午?”
郁稚惊坐起身,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床沿,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等等,她的话本子还在手边呢,今日看的是一本香艳的话本子,绝对不能叫皇帝发现!
“唔,头疼。陛下来多久了。”郁稚偷偷将书册藏到枕下。
萧歧自是瞧见了,叫她好好温习功课,她倒是听话,如今书都放在枕边了,“往后若是头疼就别看书了。”
郁稚下了榻想去沐浴,皇帝就这么坐在榻沿瞧着她,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书还在枕下,不能叫他看到。
“陛下帮臣妾沐浴吧?”
“怎么?不是手有力气了么?任何事都能亲力亲为了么?”萧歧问她。
“可今日头疼,臣妾还没完全恢复呢”
皇帝没起疑心,帮她仔细沐浴洗过头发,郁稚想把枕下的书藏起来,可没寻到机会。
夜里皇帝缠着她。
“你能不能认真一些?”
萧歧发现她今夜格外不专心,经常神游天外,偶尔她不适了,才会皱着眉头回过神。应该说她从禁足之后就变了,变得忽略他排斥他
“臣妾很专心啊、”郁稚望着他,“陛下还要臣妾怎么专心?”
呜呜她没有办法不去想枕下那本话本子!!正看到要紧的情节呢!!还有就是千万不能叫皇帝发现!!
男人很明显对她非常不满,神情冷峻。
郁稚主动凑上去吻她,手臂一点一点攀附上男人磐石般的肩背,轻轻啄吻他的下颚、侧颜、最后是才是唇,少女主动但青涩。
男人望进她的眼眸道,“读书是有进益了,在席榻间还这么木楞。掌管后宫之权已经落入旁人之手,你若再不好好讨好朕,朕留着你这个皇后做什么?”
郁稚抿着唇,眸光小心翼翼,显得特别乖顺。少女肌肤雪白,水光潋滟,眸中似盛着琼浆玉露,纵然没什么手段,也是美得叫人心驰神往。
皇帝再度俯身吻住她嫣红的唇,罢了,木愣有木愣的滋味。
郁稚这会儿没法不专心了,男人似贪婪豺狼,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非要将人弄哭。
郁稚一手攥着他衣袍一角,忍着不哭。
直至皇帝想起来她这纤柔的身子生病初愈,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
后半夜,幔帐之中平息,皇帝穿戴妥帖走得干脆利落。
郁稚明明很累,就是睡不着,皇帝他对其他妃嫔都不错,哪怕欢嫔她们犯了错,他也不过是训斥几声,可唯独对她狠心。
对了,她答应贺七今夜会去藏书阁取书,而且最好是在天亮之前。
郁稚歇了片刻就爬起来更衣,抱着已经看完的那堆话本子出了门。
然而她没有发现身后,皇帝乘坐龙辇折返回来,玉佩落在了未央宫,萧歧远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纤柔身影从未央宫出来,脚步轻快地跑远了。
第30章 第 30 章 郁稚,你改不了的
藏书阁的门是敞开的, 郁稚惊奇地发现贺七还没休息,坐在书案前练了一夜的字。
“你等到现在?”郁稚睁着水汪汪的眼眸,驾轻就熟地在书案另外一侧坐下。
贺七:“你不是说今夜过来练字、顺便取话本子的么?”
少女身着一袭鹅黄色裙裳,肩上披着氅衣, 贺七提醒她:“你的脸很红。”
诶?郁稚心头一颤, 那是因为因为
贺七:“你是跑来的?”
郁稚点了点头, “唔, 皇后娘娘歇得晚,所以我耽搁了。我昨日看话本子, 有几个生字不认得, 你快教教我。”
三层楼的藏书阁宏伟冷清,偏偏在这个角落燃着一盏灯,暖黄色光芒照亮一方天地,两人蜷缩在在一块说话写字,少女轻盈可爱,少年则是一脸的书卷气。
皇帝就在此时踏上了藏书阁的台阶。
“你今年十六岁?”贺七问她。
郁稚一边写字一边点头。
“宫女年满二十五岁出宫, 你出宫以后打算做什么?”
啊?郁稚抬头,“我不知道”
贺七瞧着她, 少女眉眼弯弯, 清清纯纯。
“那你嫁我如何?”
啊?郁稚愣住了, 她都是胡说八道的, 她出不了宫,哪怕皇帝厌弃了她,她也终生困于深宫。
昏暗廊下,身披黑色狐氅的男人冷眼瞧着门内的少女,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贺七:“我家中还算殷实,俸禄也不少。”贺七一本正经道, “我还可以一直为你搜罗话本子。”
话本子好多好多的话本子
“真的吗?!”郁稚想到话本子就晕头转向啦。
“所以要嫁我么?”
“好啊好啊。”
话音刚落,藏书阁的门被狠狠推开,夜间寒风呼啸而来,吹起案上的纸页,来人立在门外,神情肃穆,气势凶凶不怒而威。
贺七一眼瞧见了龙袍上的纹样,是、是皇帝、“臣参见陛下。”
郁稚面色苍白,吓得魂飞魄散,皇帝怎么跟来了
“快跪下。”贺七见郁稚如此木讷,怕她被责罚,立即扯了她的袖子要她一起跪。
“皇后说要嫁给谁?”萧歧眼神肃杀,直勾勾地凝视在郁稚身上,原来那封奏疏中所写的是真的,她竟然夜里与人私会。
皇后?贺七没听错,皇帝称郁稚为皇后少年惊愕得无以复加!!!
郁稚吓傻了,她、她、她只是、下一个瞬间她整个人被从案前提起来,直接拽走,皇帝怒吼着,吩咐侍卫将贺七关押起来审问!
郁稚被一路拽回未央宫。
殿门重重合上,郁稚不敢再看皇帝的神情,他就这么瞧着她,恍若在瞧着天底下最卑贱之人。
“难怪今夜伺候朕不用心,原来是有了新欢。”
“臣妾只是与他顽笑,臣妾与他没有肌肤之亲!”
“不必解释!”男人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了,“朕很早就知道你骨子里是个怎样的人!”
“你浅薄而又软弱,贪婪而又愚笨。”萧歧语气尽是讽意,“你贪恋权势富贵,喜欢被年轻臣子们环绕。”
郁稚摇头,“臣妾不是”
男人一点也不听她解释,双指抵在了她唇瓣上,“朕想起来了,未央宫里有暗道,所以你禁足那些时日,夜夜出去与他私会?”
郁稚抬眸望着他,她颤抖不止,此时此刻她若说错一个字,小命必定没了。
“我只是去藏书阁取书。”
“所以真是夜夜私会。”萧歧笑了。
“臣妾没有背叛你,陛下。”她一字一句认真告诉他。
男人笑意更深了,没有背叛他?没有背叛他?这话多讽刺啊!!
侍卫就将贺七带了过来,经过审问,贺七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血腥味瞬间充斥着周遭,郁稚就这么流着泪跪坐在地上。
贺七抬眸,眼神苍白而绝望地地看向少女。
她是皇后娘娘,她竟然是皇后娘娘?!!可她明明说她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他对此深信不疑。
是了,一个宫女怎么会穿着华贵,一个宫女怎么有时间读书写字,一个宫女怎么会美得如梦似幻。
“朕不需要皇后解释,朕只要皇后亲手杀了他!”男人在她耳边狠声低语。
这冰凉的触感吓得郁稚惊觉回神。
“还记得朕教你的么?”他将匕首塞入她的手心握紧,而后点点心口的位置,“一刀毙命。”
男人身着玄色鎏金织锦长袍,眼神肃杀,真如地狱归来的恶魂,吓得少女失语。
她拼命地挣脱男人的手掌,企图松开那柄匕首。
可她越挣扎,他就握得越紧,仿佛要将她的手掌碾碎。
“去杀了他,正如你杀瞿氏,他死了,你依旧是朕端庄高洁的皇后,没有人会知道你所作所为!”男人的语气止不住地兴奋颤抖。
上一世围绕在她身边那些年轻臣子这一世他明明将她禁锢在后宫,她也能与这样的小吏纠缠,可见不论瞿氏死不死,十六岁的郁稚,她骨子里低贱的脾性永远都改不了!
“既然皇后不肯杀他,那只有朕亲自动手了!”
“不要!!”郁稚转而去抢夺男人手中的匕首,“你别杀他萧歧,他不知情,他不知情的,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谎骗人。”
她声声哀求,却没留意男人的神情越来越凛冽,眼神肃杀,真正起了杀意!
“唔!!”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叫一切瞬间冰封。
皇帝突然释力,郁稚抢夺到了刀,只是刀口扎入了她的腹。
“郁稚!!”贺七扑了上来,满面泪水与鲜血混杂,他顾不上自己自己的伤去查看她,那刀口尽数入了她的身躯。
郁稚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那一处很冷。
始作俑者看着空置的手心,再瞧着狼狈受伤的两人,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怜悯,他的神情甚至是睥睨而鄙弃,狠狠踹开了贺七。
郁稚垂眸看着伤口处,那鲜血渐渐晕开,她也越来越晕眩,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她看向萧歧,对方气定神闲,并没有要宣太医的意思。
她颤抖着落泪,不敢再看伤口,好疼好疼,一直到最后她失去最后一丝神智晕了过去。
***
“朕说,撤走未央宫的御医。”
“可是御医回禀说,皇后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如今还没脱险、”
“那就这么任由她死了才好!”
李檀听皇帝的话,表面上劝阻,实则心中雀跃,这一世皇帝再也不会被妖后迷惑了!
妃嫔们尽数来了养心殿,清晨宫中传言,昨夜帝后争执,皇后挨罚受了重伤,未央宫的宫女偷偷去请了御医,如今听皇帝贵妃交谈,确定皇后终于要死了!
男人高坐椅榻之上,手中捻着指骨上的碧玉扳指,就这么死了才好!重生回宫的第一日,他就该扼死她了!
郁稚昏迷了两日,芍药在榻边悉心照料,未央宫里暗沉沉的。
“皇后娘娘?!”芍药见她苏醒,喜极而泣。
郁稚稍微动了动,扯动伤口,疼得她直皱眉。
“娘娘千万别动,陛下撤走了御医与其他宫人,若伤口再流血,我们没有止血药了。”
郁稚瘫软在榻上,他是真的盼着她死。罢了,她的命本就捏在他手心里,他捧他上天,她便如众星拱月,他踩她入地,那她在皇宫之中也不过遭人厌弃。
未央宫彻底冷清下来,皇帝不过问,御医也不敢来换药,只每日芍药进出去取宫人的膳食,才勉强吊着郁稚的一口气。
伤口夜里总是疼,不见好。郁稚自暴自弃,她本就是国公府阴暗潮湿的角落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宫里妃嫔也对未央宫退避三舍,阖宫再不提郁稚这位皇后,就当她已经没了。
期间皇帝派了几个侍卫来未央宫。
那几个侍卫异常凶悍,闯入寝宫,郁稚还躺在榻上养病呢,芍药拦不住他们。
郁稚吓得退到床榻角落,以为皇帝派人来杀她。
侍卫们闯进来后,也不押她出去,反而是拆了衣柜,将那通往暗室的口子堵死,而后又将衣柜搬回去,打扫得不留一丝痕迹。
主仆二人怔怔地瞧着。
“皇后恕罪,这是陛下的意思。”领头的侍卫禀告了一声,就带着人走了。
简直莫名其妙!!
李檀一连等了半月,都未等到皇帝废后的诏书,这么拖下去,恐情况有变。正好今夜是除夕宫宴,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悉数到场,若是宗亲能在皇帝面前提几句,此事就有进展了。
李檀又去了一趟未央宫,告诉郁稚说身为皇后她必需出席宫宴。
郁稚吃了半个月的清粥小菜,终于有机会吃些荤腥,自然答应下来。
李檀完全胜券在握,看着郁后这副病殃殃的样子,哪里还有与她一争之力,若她聪明些就该将皇后之位拱手相让!
这是皇帝凯旋之后的首次宫宴,又是除夕,办得隆重盛大。当郁稚出现在宫宴上,皇帝冷冷瞧她一眼,并未赶她离开。
郁稚就安心留下了,桌案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膳食,她饿极了。
座下皇亲国戚之中,郁稚瞧见了父亲鲁国公还有国公夫人、姐姐。只是他们神情并不好看,宫外人尽皆知,皇后惹怒皇帝遭了罚,日日缠绵病榻,惹皇帝厌弃,如今后宫之权尽数掌握在贵妃手中。
照理说女儿是皇后,郁家人的席位该在前头,可座位还没宜贵妃的家眷好。
鲁国公夫人低声同丈夫道,“你瞧她这病殃殃的模样,哪里有皇后的风范,今日宫宴,也不知容装华贵一些,完全叫宜贵妃比了下去。”
郁稚今日着了水蓝色宫装,妆容清淡,些许消瘦,但也并不算很素净,只是其他嫔妃打扮得过于华美了。
鲁国公也知道庶女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当初不过是因为嫡女郁微体弱,想让郁稚先进宫产下嫡子,却不想她如此不中用。
荣国公:“若当初微儿进宫,如今我们必定风风光光。”
夫妇二人早就有了这心思,弃了郁稚,将郁微早日送进皇宫。郁微八面玲珑、善解人意、长袖善舞,若她进宫,风头必定能盖过宜贵妃。
宴席过半,康老王爷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说。宜贵妃代皇后执掌宫务,事事妥帖,功劳颇大,而皇后沉珂已久,诸事不管,并无所出,储位空悬。老臣实在担忧。今日在此,恳请陛下废后,改封宜贵妃为皇后,如此可以合了天下人心意,也好让皇后好好养病!”
康王妃也帮腔,“皇后娘娘体弱,常年不管宫务,臣妇们也无从规劝,如今贵妃执掌宫务,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内外命妇们皆心服口服,贵妃比皇后更担得起贤德之名。”
“臣也有此意”
有了康王夫妇打头阵,其他皇亲国戚也纷纷起身进谏,鲁国公夫妇的脸色更差了,郁稚就是个废物,当初送她进宫是想她讨皇帝欢心,如今却如下堂妇,不得人心的下堂妇!
李檀打量皇帝的神情,皇帝手握酒盏,若有所思。
男人抬眸看向身边的人。
郁稚原本默默进膳,忽然被群起而攻之,她放下筷箸。
“不知皇后作何感想?”萧歧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郁稚面色苍白,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些的脸,此刻纤瘦羸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臣妾、臣妾听陛下吩咐。”郁稚唯唯诺诺道。她小命都攥在皇帝手中,还敢不从么?
况且像她这样的废物,哪堪匹配皇后之位,早晚要拱手让给贵妃的。
座下众人听了这话,皆十分满意,尤其方才为贵妃说话的那几位,往后贵妃登上后位念在今日的恩情,也会对他们多加照拂。
“皇后倒是识趣。”萧歧语气不善。
“既然众爱卿纷纷谏言,那朕就顺应众意。”
萧歧是真想杀她,只是不能叫她死在皇后的宝座上,若她以一个小妃嫔的身份死去,也省了许多繁琐之事。
皇帝看她的眼神渗人,郁稚能察觉他眼底浓浓的杀意,仿佛今晚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她不住地颤抖。
李檀满意地给皇帝斟酒,皇后之位唾手可得,她只需要稳坐寝宫,等着那一纸封后的诏书。
满殿之人都看得出来,皇后此番是彻底失宠了。
李檀:“臣妾已经命人在悠然殿备了醒酒汤,一会儿宴散之后,陛下去臣妾宫中歇息吧?”
欢嫔正巧听到这话,心道这宜贵妃也真贪心,马上当皇后了,还要占着皇帝,“醒酒汤哪个宫里没有,紫宸殿离大殿最近,陛下一会儿去嫔妾宫中吧?”
皇后倒了,她专宠的日子也结束了,那人人都有机会讨皇帝欢心,其他妃嫔们也不端着了,纷纷邀皇帝去自己宫中。
毕竟贵妃无子,当上皇后又如何,还得看谁先生下皇子!
待宫宴一结束,郁稚就匆匆躲回了未央宫,自己少在暴君面前晃悠,也少吃些苦头,否则他不高兴了又捅她一刀,那可真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皇帝最后去了贵妃寝宫,贵妃新迁的悠然宫,确实清新素雅。
李檀:“臣妾伺候陛下沐浴?”
今夜是除夕,皇帝在她宫中过夜,明日圣旨下来,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李檀她既要皇帝给她的权势富贵,还要皇帝的专宠。
她这不算贪心,因为上一世的郁后什么都得到了。
***
郁稚浅眠,翻来覆去,寝宫寂静,黑暗中似有一道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叫她睡不踏实。
待她终于清醒,睁开眼眸瞧见榻边的身影轮廓。
“陛下?!!”郁稚惊呼出声,高大的身躯就立在榻边,不知在黑暗中注视了她多久。
自从那件事之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
“陛下不是去了贵妃寝宫么?”她惊恐地望着他,一边往角落蜷缩。
萧歧扣住了少女足踝,将她重新拉到自己身前,同时按住了她的腰身,霎时间,郁稚再度惊呼,伤口好疼。
然而殿外只有御前侍卫。
皇帝无视她的眼泪,指尖拂开她寝裳,伤口渗出鲜血,在雪白肌肤的反衬之下,如窗外雪地里的红梅,火红夺目,指尖沾染血珠。
郁稚惊恐地看着,男人舌尖轻舐,她的血入口是甘甜的。
萧歧他疯了,郁稚无比确定,他唇角沾着她的血,眉眼间尽是戾气,就这么望着她,似要将她敲骨吸髓,吞噬干净。
“郁稚,你改不了的。”男人说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俯首咬在了她颈侧。
郁稚怕极了他,“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你不能这般对我!”
“郁稚,你欠朕的,只要朕要,你就得挨。”他俯首在她馨香颈窝,全然不在意她伤病孱弱,也丝毫不掩饰他对她的欲念。
郁稚一直哭,她的伤口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