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我的九千岁[重生] > 17、火药
    说是皇陵,外面看就像个山洞,景恒拿起跟火把点燃,同凤明一道走进去,走过几处石阶,空气逐渐发沉,应是到了地下。

    皇陵都是从里往外修建,越往里人工痕迹越重,景恒凑近看墙壁上描绘的壁画,山河云纹中一条行龙穿过,张牙舞爪。

    景恒眼前黑了一瞬,他扶额,摇摇头。

    “这儿有血迹。”

    角落里,碎着个陶罐,一滩血洒在上面。像是这陶罐中本就盛的血,陶罐打碎,连着血一道洒在这儿。

    再深处便是地宫主殿。空旷旷的,中间地面用白线画了个矩形,圈出将来安置棺椁的位置。

    景恒眼前又是一黑,恍然间仿佛他就躺在地宫中央似的。

    他回过神:“我总觉得这儿怪怪的。”

    “是很怪。”凤明墓室走了一圈:“这不对,墓穴应为子午四正之向,天子之墓头枕乾坤,这墓室东偏三寸,阴阳差错,乃是大凶。气以龙会,断不可葬也,若葬于此,则生新凶,消已福。”

    凤明敛目沉思:“景俞白挡了谁的路,竟要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景恒道:“他能挨着谁的事。”

    这话着实不假,齐圣宗就一个儿子,皇位传到景俞白这儿,可真成了一代单传。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可景俞白无子无弟,他现在若有个万一,只能从旁支里选人当皇帝了。

    早死的自不必提,肃王谋反时,凤明又宰了几个,自此仁宗的儿子算是死绝了。

    如今各路藩王,京中的就怀王一人,但怀王和今上血缘并不近。

    先怀王是仁宗庶弟,就藩后在封地很不老实,景沉是被送到京中的质子,先怀王在封地招兵买马,被仁宗削藩圈禁,景沉因在京中逃过一劫,承袭了王位,只是虚衔并无实职,后来搭上了凤明的门路,这才过得舒心了些。

    再往上数,就只有仁宗的兄弟、淮安侯那一辈儿了,着实有点远。而且仁宗兄弟有十三位,因为夺嫡就死了十个,仁宗即位后先怀王又造圈禁而亡。如今还活着的,仅余淮安侯一人。

    余下的各路王侯,那血缘比怀王还远,自不必提。

    “景俞白如有不测,大齐必乱。除非你再找个小皇帝养。”

    凤明敬谢不敏:“免了。”

    景恒笑道:“在江南那边,我听说你把持朝政,到了京城才发现,你也不怎管。”

    “朝政繁杂,那些内阁定不下的事,已够我烦了。”

    “他们那般说,你就不生气?”

    凤明去看壁画上的赤红金龙,漫不经心:“习惯了。你来看这龙的眼睛,像是那血点的。”

    景恒笑笑,心中喟叹。

    世人愚昧,偏听偏信,又惯以恶言非议伤人,然一切虚妄言语,在凤明眼中都不如那点了血的龙目。

    “鲜血遮目......浮云翳日......”

    思索间,凤明目光如电,望向头顶,朝景恒打了个手势,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上面有人。

    景恒微微皱眉,吸气轻嗅,好像闻到奇怪味道。

    凤明全神贯注,听着上面动静,约么半盏茶的功夫,凤明小声说:“走了。”

    景恒觉得蹊跷:“你有没有觉得......”

    地在震。

    景恒瞳孔微缩,一把拉过凤明:“快跑,他们要炸了这里。”

    硝石、硫磺.......

    是火药的味道!

    凤明反应过来,运起轻功,提着景恒往出口跃去。

    地宫猛得一震,土块巨石纷纷下落。

    地宫塌了。

    景恒再睁开眼时,只觉颈后剧痛,他忍着痛,坐起身,月光下,黑衣人静坐在他对面。

    黑衣人道:“你受了伤,别乱动。”

    景恒微微皱眉:“玄......一?”

    玄一微怔,摘下面巾,露出张熟悉的脸:“是。”

    “和我在一起的人呢?”

    玄一目光落向草丛,凤明倒在其中,景恒扶着树起身去看。

    玄一道:“昏过去了,两个时辰后会醒。”

    景恒上下检查一遍,见凤明确实没受伤,松了口气,一滴血落在凤明脸上,景恒愣了愣,伸手去摸自己后颈,一手濡湿。

    景恒操了一句:“我头破了。”

    “......”玄一问景恒:“你想起来了吗?”

    景恒心说不妙:“......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叫了你的名字。”

    玄一静静看着他,仿佛在说不然呢。

    景恒:“我真不知道,就很奇怪,我看见你就觉得你叫这个,这个解释能接受吗?”

    谁料玄一竟很好说话,点点头:“可以,但你不要告诉他。”

    玄一见到景恒,就知道他十有八九没想起来,七星续命灯本就玄之又玄,他上次本是五分确认,但今日见景恒这般紧张凤明,便能十分确信,此人定是齐圣宗的转生,虽然行事、言语都与主上大不相同。

    既然主上至今仍未记起往事,那必是道长所说的‘时机未到’,玄一也不强求。反而顺着景恒说:“可见你我有缘,既如此,我教你武功吧。”

    景恒:“???”还有这好事,难道他穿越之后,迟来的挂吗?

    虽迟但到。

    玄一见景恒发愣,以为他不想学,便道:“学了武功,你也能护他。”他指指凤明:“他如今内力十不存一,已与常人无异了。”

    “这是为何?”

    玄一答:“他中了毒,若无武功压制早死了。”

    “什么毒?”

    “一种慢性毒,让人身体虚弱,夜不能寐。”玄一略顿:“先帝就是因此毒而死。”

    “可有解?”景恒追问。

    玄一毫不犹豫回答:“长生丹。”

    景恒没想到真能听到答案:“长生丹在何处?”

    “先帝陵寝。”

    ***

    “玄一,朕死后将长生丹放于陵寝中......”景衡中毒已久,十分削瘦,他将锦盒递给玄一:“若七星续命灯真能奏效,朕便能带着长生丹出来......救他。”

    玄一单膝跪在龙榻旁:“皇上,您便用了这长生丹罢。凤明武功高强,即便没这长生丹,也不会......”

    “巫女说,以凤明的功力,最多只能活十年,十年后他不过三十四岁。”

    您如今也是三十四啊,若续明灯不能奏效呢?

    景衡似看出玄一所想:“万般皆是命。你还不信吗?”

    仁宗还做太子时,曾得一道人为景衡批命,曰此子贵不可言,然命中一劫注定早殇,死于巫毒。

    又言景衡将遇一凤命之人,他将因此而死,因此而生。故此,道人赠下‘七星续命灯’,为景衡谋划转生。

    后来太子仍不放心,将此事禀告给高祖,高祖爱孙心切,听闻景衡将死于巫毒,便下令将诛灭巫族,以防后患。同年,巫族巫女被抓到京城,献上一枚可解百毒的‘长生丹’。

    景衡已是太孙,他的妻子岂就不是‘凤命’?故景衡一直未曾娶妻,以此相避,如此下来,景衡果然无灾无难,长到二十岁,距离道长批命,也过去了许多年了。巫女关着,长生丹藏着,这回总能放下心了。

    又四年。

    在景衡二十四岁时,他请求祖父为一个小内宦赐名。

    赐名曰:‘凤明’。

    年迈的帝王如遭雷击,在‘宿命’二字前弃甲曳兵、一败涂地。

    这‘凤命’既已出现,也只得留下,毕竟这‘因此而死’的后一句还有个‘因此而生’,这一线生机,谁敢断送。

    这个秘密在景衡祖父、父亲心中暗藏许久,直到很久之后,才将此事告知景衡,并留下一粒‘长生丹’作为后手。

    景衡后来果然中了毒。

    巫女来看过,说是一种叫做‘石虫蜜’的毒。

    岭南有一种植物,坚硬如石,叫做玉髓花,而一种毒虫专门吸食玉髓花蜜,并将花蜜储存在腹中。捉到吸满花蜜的毒虫,割下虫首,毒虫仍能存活十几日,待毒虫死后,在破开虫腹,可得‘石虫蜜’。

    石虫蜜闻之可令人精神振奋,并无毒,可如果误食,则会因过于振奋而失去睡眠,最终熬空身体而亡。

    这毒中得蹊跷,景衡查过身边几人,连试毒太监都没事,偏偏他中了招。他心中也只是道了句‘算得真准’,便取来长生丹准备服下,就在此时,景衡思及某处,骤然间心神大乱,请巫女去为凤明把脉。

    巫女回话,凤明亦已染毒!

    于是,景衡将长生丹放回锦盒,又锁了起来。

    高祖与仁宗想不到,纵做下层层筹备,然阴差阳错,天命使然,如有一只未见巨手,拨转因果。

    景衡还是选择最后一条路。

    七星续命灯。

    “命有两条,药只有一颗。”景衡笑笑:“这是道长早就算好的。”

    玄一低下头,这环环相扣的命运着实令人不敢细思。

    景衡道:“朕当早些告诉凤明,朕心悦他。无论他愿不愿意,也要将他绑在我身边。”

    玄一道:“凤明将您视为至亲......”

    当局者迷,依玄一所见,两下俱是有情,不过碍于身份无人开口,景衡是个明君,若非短命,必能为大齐开创个繁华盛世,凤明之爱于景衡,连锦上花都算不得。凤明唯恐因己之故,使景衡遭受非议,将心思藏得极深。

    即便如此,言官也指责景衡过于宠信宦官。

    凤明只能躲的再远一点,将心思藏的再深一点,而景衡见状,只当凤明无意,故意躲着自己,于是也藏着深情,不愿拿恩情、权势挟制凤明。

    他们原有许多时间慢慢磋磨,但终将会拨云见日,两厢衷肠互诉,笑一句自己好傻,白白耽搁这么些年。

    可如今,却再没这时间。

    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

    死生相隔,无人敢言。

    “断不能叫他随朕去了,咳咳咳......”景衡用帕子擦去唇角鲜血,倒在榻上,看着床幔上细绣的金龙:“留他一个人七年,朕怎能放心,真想,真想拿条白绫勒死他,把他也拖进皇陵,从此再不醒来。”

    “他定会叫人欺负了,那些人惯会欺负他。”

    玄一知道景衡想听什么,他重重叩首应诺:“属下誓死保护凤明。”

    “看得见的刀剑,你能回护。”景衡眼眶微湿:“可这朝堂上、朝堂外,看不见的刀剑,可如何是好。”

    英明神武的帝王落下滴泪,孑然长叹:

    “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