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但是点木成金还是会一点的。
022
这个当然是……
不会了！
因为刘彻今天来这里就不是为了求小九的, 好歹他也是堂堂大汉天子，从来都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哪有他求别人的道理？
这也是刘彻从霍去病的口中得知小九提出的是什么条件后反应那么大的原因, 毫不夸张地说, 要不是因为小九长得像霍去病，更长得像卫青，要不是因为小九十有八九就是卫青的女儿，要不是因为小九她疑似能未卜先知，要不是因为小九很有可能有一个周文王后代的老师, 就奔着她提出的条件，刘彻都能让她明年的坟头草有三尺高。
然而谁让小九这个人就像是叠buff叠出来似的，每一个buff都叠到刘彻的心坎上了，叫他气得要命都没忍心下旨要了小九的小命。
霍去病大概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敢那么大胆地在刘彻的面前转述小九的话。
其实霍去病这么做, 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着让刘彻知难而退, 就此打住的。
因为霍去病可是知道小九其实不怎么喜欢刘彻这位大汉天子的，但是偏偏她不知道“东方朔”就是刘彻假扮的。
所以小九要是跟“东方朔”走得近的话, 哪天要是一个没注意说了一些刘彻的坏话的话, 霍去病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小九了。
而且霍去病并不知道小九是不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果她只是误打误撞蒙中的，或者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件事拿来忽悠刘彻的话，一旦被刘彻知道了, 霍去病同样不知道怎么救小九。
要知道刘彻在求仙问鬼这件事情上面好骗是好骗——李少君明明是炼丹未成而先死的, 他愣是坚信李少君化去不死——但是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被骗的话，那么骗他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文成将军李少翁就是因为被刘彻拆穿了他的骗术而被他处死了。
只是霍去病完全低估了刘彻想要求仙问鬼的决心和热情, 明明他都已经被小九提出来的条件气得跳脚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却道：“有本事的人总是有些傲气的, 这个可以理解。”
霍去病：“……？？？”
难道陛下没有发现小九提出这个条件不是因为她有傲气而是想惹他生气吗？
一心想着小九和刘彻最好互相不喜欢，互相不接触的霍去病完全没想到刘彻竟然还会帮小九找理由，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会跟他一块回霍府，听到小姑娘问出口的话，霍去病的头都大了。
真的是要命了，陛下要是真的要求小九的话，他都不知道是该先捂住陛下的嘴，还是先捂住小九的耳朵。
刘彻并不知道他的冠军侯心中所想，他既然都已经帮小九找好理由了，那么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当然不会生气了，他摇头道：“不是。”
不是？
听到刘彻这个回答，霍去病和霍光兄弟二人松了一口气，小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要不是来求我的话，那你来做什么？”
刘彻道：“我是来跟你说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小九看向刘彻的眼神里透着狐疑，“你能跟我说什么好消息？”
总不可能把他被贬为庶人的事当做是好消息告诉她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好消息也太地狱了。
刘彻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紧跟在小九身边的小黄，他早就知道这只大老虎的存在了，也知道它的事迹，要是没有小九的话，那么刘彻一开始感兴趣的肯定是小黄。
然而有了小九的存在后，刘彻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到小姑娘的身上没有移开过了，哪怕他之前来霍府没见到小黄都没有提出要见它一下。
当然了，考虑到刘彻上次来霍府一招得寸进尺直接惹恼了小九，想要拿捏小九结果却反过来被小九拿捏，他即便提出想要见小黄的要求都不大可能得到小姑娘的同意。
所以今天是刘彻第一次见小黄，见到那么大一只老虎在小九的面前温顺得跟一只狸奴似的，刘彻当然觉得有些新奇了，不过他没有忘了正事。
他开口道：“我知道像老虎这种猛兽要是居住在太小的地方它是会很难受的，而且这样不利于维持它们的野性。”
小九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刘彻说的是真的，别看霍府的占地面积那么大，但是它这个大是对于两脚兽而言的，对于小黄来说依然小到不行。
尤其是住在霍府，小黄压根没有狩猎的条件，只能被迫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是过得省事了，但是真的这么继续过下去的话，小黄说不定就会沦为被圈养的宠物了。
小九可舍不得让小黄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都已经想过了，等她认完亲，让小黄和她的父母家人都见过之后就把它送回山林。
那才是适合它待的地方。
然而小九没有想到，这会儿她却听到“东方朔”说，“所以我帮小黄寻到一个好去处。”
嗯？
小九看向刘彻。
嗯？
小黄也看向刘彻。
被一人一虎盯着看的刘彻气定神闲地道，“你知道上林苑吗？”
小九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上林苑了，她不仅知道上林苑是皇家园林，还知道它是历史上规模最宏伟的园林建筑之一，实际面积接近两千五百平方公里。
但是她知不知道上林苑跟“东方朔”帮小黄寻到一个好去处有什么关系？
小九看着刘彻问：“你帮小黄寻到的好去处该不会就是上林苑吧？”
“答对了。”刘彻道，“上林苑地方大，猎物也多，很适合小黄生活，而且那是皇家的地方，不怕有不长眼的人会盯上小黄对它下手。”
虽然说小黄是百兽之王，一般人不会轻易招惹它，但是大汉尚武，就连刘彻都爱狩猎，更别提底下的人了，再加上老虎浑身是宝，除非它生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否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人盯上了。
听刘彻这么一分析，小九也意识到上林苑确实很适合小黄去住，不过……
“那不是皇……”小九的话还没有说完，注意到一旁的霍去病，默默改口道，“……家的地方吗？还能随便让小黄这种外来虎住进去？”
“一般来说当然是不行了。”刘彻道，“但是我已经帮你请示过陛下，得到陛下的允许了。”
小九一脸意外：“你不是被贬了吗？陛下现在还搭理你？”
“我虽然犯了错，但是陛下还是念着与我的旧情的。”刘彻道，“要不然也不会只将我贬为庶人了。”
也是，毕竟东方朔犯的是大不敬之罪，要是刘彻不念旧情的话，直接下旨将他处死，旁人只怕也不能帮东方朔喊冤。
所以……
他真的帮她请示了刘野猪？还得到刘野猪的同意允许小黄住进上林苑？
小九已经有点相信了，但还是忍不住看向霍去病，她觉得还得她阿兄帮他作证，她才能完全相信。
其实也是跟小九同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霍去病：“……”
他并没有看到东方朔帮小九请示了刘彻，但是最后霍去病还是点头了，因为：“陛下确实是允许了。”
这个他倒是亲耳听到了。
并不知道内情的小九一听，立马就不怀疑“东方朔”是不是在骗自己了，不过……
小姑娘问：“你帮我向陛下请示是有条件的吧？”
刘彻一脸正气地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
“真的。”
“哦。”小九弯着眼睛笑着道，“那我不告诉你花花姨是不是周文王的后代，以及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会被贬为庶人喽？”
刘彻一听，脸上的正气顿时烟消云散，轻咳两声后道：“其实告诉我一下也无妨。”
小九闻言，“哈”了一声：“我就知道。”
……
其实霍去病说对了，她之前故意提出那样的条件就是为了气“东方朔”的，但是小九完全没想到他不走寻常路。
要是刘彻拿别的事情来利诱小九的话，小姑娘或许不会上钩，但是上林苑的免费入住权……
不开玩笑，小九有被利诱到了。
毕竟即便小黄身长超过两米，体重超过四百斤，但是在小九的眼里，它依然是一只没成年的幼虎宝宝，依然还是那个让她放不下心的弟弟。
所以这会儿即便“东方朔”没有求自己，小九还是开口道：“第一，我花花姨不是周文王的后代。”
“第二，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会被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可能是天生的。”
得知花花姨不是周文王的后代时，刘彻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在他看来，能够教出小九的人肯定也有两把刷子，而这种有本事的人嘛，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然而刘彻失望不过三秒，注意力就被小九后面说的那句话给完全吸引了。
“天生的？”刘彻看向小九，“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生而知之的天纵之才？”
霍去病和霍光同样被小九的话给吸引了，兄弟二人也看向了小九。
“意思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但是你夸得有点过了。”小九说，“而且我也不是刚生下来就这样的，是大概四个月之前才突然这样的。”
刘彻一听，简直两眼放光：“难道四个月之前你有过什么奇遇？”
霍去病也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九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四个月之前的小九确实是有过一场奇遇，只可惜这是不能说的，所以小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地摇头道：“没有，就突然这样了。”
“之前没跟阿兄你们说是因为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且我本来也没打算暴露的。”
小九后面这句话是回答霍去病的，但是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瞅了“东方朔”一眼。
刘彻一点都不觉得心虚或者愧疚，相反，得知小九是因为被他气到才选择自曝的，当下更加庆幸自己那天来了一趟霍府了。
要不然小九怎么会暴露？他又怎么会知道原来他的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位能人异士？
“小九你别妄自菲薄，你都能未卜先知了，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人能像你这么本事？”刘彻道，“如果这都算是‘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话，那么世界上大概也没多少不得了的事情了。”
“真没想到啊，小九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和本事，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你真不愧是你爹的女儿，父女俩都这么有本事。”
都这么招朕的喜欢。
毫不夸张地说，刘彻现在对小九的喜爱值可以说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了。
看到刘彻是这个反应，霍去病和霍光都不意外，倒是小九有些吃惊，因为她可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东方朔”的时候他有多讨人厌，结果现在嘴巴竟然这么甜？
简直不可思议。
刘彻好奇问道：“所以小九你现在是只要你想，你就能知道一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是哦。”小九知道刘彻为什么会这么问，她道，“实不相瞒，你会那么快倒霉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小姑娘当日为什么要先问“东方朔”现在的官职？
那是因为只有知道时间线她才能知道东方朔究竟是已经倒霉了，还是还没有来得及倒霉。
历史上并没有具体记载东方朔是什么时候被贬为庶人的，所以小九只知道这件事是在他当太中大夫之后，隆虑公主之子昭平君被处死之前。
当时的小九已知昭平君还没有来得及犯事被处死，从“东方朔”那儿知道他依然还是太中大夫，于是这才说（放）出了她的预（狠）言（话）。
然而小姑娘自己也没有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当天预言，次日就应验了。
小九也很好奇：“你不是都听清楚我说的吗？为什么还会明知故犯？”
这要是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是她的托儿了。
刘彻也很想知道东方朔怎么就那么憋不住呢？然而此时他就是“东方朔”，所以面对小九的疑惑，刘彻只能够代替东方朔给出一个听起来稍微合理一点的理由：“喝酒误事。”
总不能承认是因为东方朔落（不）拓（讲）不（卫）羁（生）吧？
即便真的是，刘彻这会儿也不能那么说，因为现在他才是东方朔。
“喝酒确实误事。”小九认同地点点头，虽然她没有喝过酒，也没有见过除了东方朔之外的第二个人因为喝酒误事的，但是东方朔都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了这一点了，小姑娘自然是相信的。
见话题一下子带歪了，刘彻就拉了回来：“所以小九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只知道我会因为什么原因被贬，但是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贬？”
“对。”小九点点头，因为历史也没有详细记载啊，她自然是无从得知了。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就在昨天嘿嘿。
见小九点头的刘彻还没有来得及作何反应，就先见到了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刘彻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道：“若是如此，那确实是有点太巧了。”
巧到要不是刘彻知道小九和东方朔是素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他都得怀疑这是不是他们两人提前设计好的一场戏码了。
不怪刘彻会这么想，因为他也不是没有被人这么骗过。
比如说已经被他派人处死的李少翁。
当年刘彻因为李少翁的一套召唤鬼神的方术而相信了他是有真本事的方士，不仅封他为文成将军，而且还以客礼相待，然而谁知道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李少翁的方术渐渐失灵，最后甚至还折腾了一出帛书饭牛的大戏，意图把刘彻当傻子一样来耍。
刘彻能干吗？
自然是不能了。
当然了，虽然知道自己被李少翁给骗了，但是刘彻依然迷信，尤其是现在经过了小九这次未卜先知的事情之后，哪怕知道小姑娘只能未卜先知事件，而不能确定事件发生的时间，但是这也足够让刘彻重视了。
“是吧？”小九也觉得巧极了，她说，“不过我也不是能知道每一个人的未来。”
毕竟小九自从踏上了寻亲之路之后，见过不少人，也认识过不少人，但是能够被她“未卜先知”的只有被历史记下的人。
刘彻很好奇：“那这四个月里面，除了‘我’之外，你还知道了谁的未来？”
那还挺多的。
小九听到刘彻这么问，下意识地看了霍去病和霍光一眼。
霍光虽然死后惨遭族灭，但是好歹活了六十多年，可是霍去病就不一样了，他去世的时候才二十四岁。
而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九和霍去病相认的时候虽然隐约觉得她这个“亲爹”不是个长寿的，但是等她彻底想起来霍去病享年多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死亡居然离他那么近。
小姑娘觉得按理来说他不可能那么短命的，毕竟他出生的时候卫氏已经显贵了，霍去病虽然不是陈掌的亲生子，但是他和卫少儿没有子嗣，理应不会苛刻霍去病这个继子才对的。
更别提霍去病后面得到刘彻的喜爱和重视，如果他是个身体不好的病秧子的话，那么刘彻怎么可能有意授他兵法，还让他领兵打仗？
但是得知霍去病打仗时用的是什么打法，以及和他们回长安一路上亲眼目睹他们的饮食有多不健康和不卫生之后，小九就觉得她阿兄短命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野外一切不方便那很正常，但是没有条件也得自己创造条件吧？霍去病他们偏不，没有条件就没有条件，生水喝过，生肉也吃过。
当然了，后面这个小九只是听张扬他们说的，说在行军途中怕浪费时间，也怕暴露位置，所以偶尔他们也会直接吃生肉。
虽然历史上没有明确说明霍去病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英年早逝的，但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小九觉得除了因为打闪电战带来的伤害之外，饮食不卫生也是害得他早死的元凶之一。
都说趁年轻，随便莽，但是事实证明瞎莽真的容易莽出事的，君不见后世的大唐白月光唐太宗就是这么把自己莽到仅享年五十二岁？
要知道同样是领兵打仗，程咬金、李靖、李勣、苏定方等人他们可都是活到七十多快八十岁的。
没有人知道小九心里面在想什么，但是她“写”在脸上的表情大家都看懂了，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霍光心里才有些发毛，就连刘彻的脸色也变了。
“小九，难道去病的未来不太好？”刘彻这话问出口，还没有得到小九的回答，他就先道，“不可能啊。”
这可是他的冠军侯，为他、为他的大汉立下了前无古人的汗马功劳，这不仅是他大汉的骄傲，更是他刘彻的骄傲，就奔着他身上那些军功，保他一辈子大富大贵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么小九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他日后做出了卸磨杀驴、兔死狗烹、过河拆桥、臭不要脸的缺德事儿了？
刘彻扪心自问，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好吧，他确实是做出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也得分人好不好？打死谁刘彻都不相信自己会对他的冠军侯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刘彻可以理直气壮地道，“陛下不是那种恩将仇报之人。”
还没有来得及从小九的反应中反应过来就听到刘彻为自己正名的霍去病：“……？？？”
如果他不是第一时间往自己身上找问题的话是不是就不必第一时间为自己正名了？
霍去病道：“说不定是我日后有愧皇恩，恃宠生骄，迫使陛下不得不处置我。”
“去病，你别妄自菲薄。”刘彻用言语正名了他不仅不许自己这么怀疑自己，也不许霍去病这么怀疑自己。
一旁的小九听到他们两人的话，忍不住道：“我没说阿兄日后的仕途不好，他是命不好而已。”
霍去病：“……？？？”
刘彻和霍光：“……！！！”
什么叫命不好？
“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兄未来究竟怎么了？”霍光顾不得尊卑，抢在刘彻和霍去病前面就直接开口问了。
小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阿兄他……享年二十四岁。”
之前小姑娘没有想过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只想着潜移默化地影响霍去病的饮食习惯以及作息情况，顺便再找机会让他好好地做个全身检查，看看能不能提前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隐患。
早发现，早治疗嘛。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下来，小九发现自己想多了，没有哪个年轻人在觉得自己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会突然过起养生的日子，更没有想过做什么全身检查。
霍去病也不例外。
但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结合历史以及现实情况，小九知道元狩六年，也就是明年刘彻会再次出兵匈奴，而领兵的当然就是被他寄予厚望且从不让他失望的霍去病了。
但是从历史中小九知道了这次霍去病让刘彻失望了，他的冠军侯在准备出兵匈奴的过程中因病早逝了。
原本小九还想着要不要直接给霍去病下一剂猛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结果没想到因为和“东方朔”的斗气导致她被冠上了一顶未卜先知的帽子。
既然如此，那么小九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怎么可能？”
“阿兄你难道有什么隐疾？”
刘彻和霍光两人都被小九的一句话给惊得三魂不见七魄的，两人同时伸手，一左一右地拉住了霍去病的两只手，目光震惊又关切地看着他。
“我没事。”霍去病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短命，但是他的反应比刘彻和霍光要小一些，甚至还有心情问小九，“难道我是战死沙场的？”
霍去病会这么问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身体倍儿棒，而他又是一名将军，所以他会那么早死，他觉得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战死沙场了。
“不。”小九摇摇头，“阿兄你是在准备打匈奴之前病死的。”
“这样吗？”霍去病说，“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对于一位将士而言，不能死在战场上，不能为大汉而死确实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的是这个吗？”刘彻倒是比霍去病还要更加紧张他的性命，他连忙问小九，“可知去病究竟是因为什么病去死的？”
他得早早预防，避免他的冠军侯真的那么快就英年早逝。
小九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数次领兵作战太累太苦了，身体撑不住，也有可能是因为感染了瘟疫。”
小姑娘猜测，“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被透支得太厉害，导致阿兄你直接病来如山倒。”
“这几年真的是辛苦你了，去病。”刘彻回忆起霍去病这几年为了打匈奴，确实是忙得跟陀螺似的，自从他封狼居胥之后，虽然没有继续领兵打仗，但是该忙的事情也没少忙。
原本刘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霍去病有这个能力，又得他的重视，每次他把事情交给他，他都能给他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样的人刘彻怎么可能不重用？
但是现在得知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霍去病直接享年二十四岁的消息后，刘彻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使唤他了。
他可不想他的冠军侯二十四岁就英年早逝！
“以后就算要打匈奴，我们也慢慢打，不急于一时。”
小九没有想到“东方朔”竟然如此关心和紧张霍去病，真是奇了怪了，小姑娘心想，她阿兄和东方朔的关系要是真的那么好的话，历史上怎么没有记载呀？
小九心中有疑惑，嘴上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话由你说了不算，得让陛下说才行。”
就是陛下本下的刘彻：“……”
“小九你说得没错。”刘彻点头道，“不过我想陛下要是知道你这个预言的话，肯定也如我这般想的。”
“最好是。”小九道，“不然都对不起我阿兄对他的忠心和好了。”
毕竟她和刘野猪同时掉进水里，她阿兄可是先救他而不是她的！
“小九。”霍去病不赞同地对她摇摇头，“为人臣本该忠心，哪能因此要求回报？况且陛下向来厚待于我。”
霍去病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刘彻在他面前，所以他故意说这些话拍他的马屁。
事实上这些确实都是他的真心话，别管在别人眼里刘彻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但是在霍去病的心里，他永远是最好的陛下。
霍去病对刘彻那么忠心，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忠君思想，而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刘彻从未薄待过他了。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小九闻言，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刘彻就握紧了霍去病的手道：“去病啊。”
朕最好的冠军侯，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
“小九你放心，陛下肯定对得起去病对他的忠心和好的。”刘彻向小九保证道。
小姑娘也没说信或者不信，但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还要让陛下知道我会预言？”
“不行不行！这不行！不能让他知道！”
刘彻问：“为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九说，“他那么迷信鬼神，要是让他知道我还有这个本事的话，你说他会不会问我关于他以后的事？关于大汉以后的事？甚至会不会问我关于长生不老的事？”
猜到小九能未卜先知之后确实想到了长生不老的刘彻：“……”
他想求长生不老的事已经连刚来长安的小孩儿都知道了吗？
见刘彻一副被说中的样子，霍去病和霍光兄弟两人忍不住想笑，心想他们可从来没有跟小九说过关于陛下有多迷信鬼神的事情，但是偏偏她知道了。
所以看来他们陛下爱求仙问鬼在大汉真的不是一个什么秘密了。
刘彻很想要为自己正名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一开口他的嘴巴却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你知道陛下以后 的事，大汉以后的事，以及你知道怎么样能够长生不老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了。
除了长生不老之外，已经被历史记载的刘彻和大汉她有什么不知道的？
然而小九只是年纪小而已，又不是傻，她当然知道自己就算知道也不能说自己知道了。
于是她摇头道：“当然不知道了，你真当我是神仙哪？掐指一算就能够知道那么多的事儿？”
虽然小九回答得毫无破绽，但是刘彻有一种预感，她肯定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刘彻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告诉自己没事儿，反正来日方长：“就算你不知道这些陛下也不会怪你的。”
“那也不行。”小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你没有听过吗？要是我哪天说错了话，或者说的事情没那么快发生，谁知道陛下火气上来了会不会直接要了我的小命？”
虽然小姑娘没少在心底里骂刘彻，也不太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儿，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主宰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生死。
他要是真的想要她的小命的话，小九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连累她身边的人。
确实没有听过但是从字面意思上就能够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刘彻开口道：“不至于，更何况谁不知道陛下向来优待方士？”
“李少翁不是被他杀了吗？”
“谁说的？”刘彻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文成将军明明是误食马肝而死的。”
知道内情的霍去病：“……”
呵。
从霍去病那里知道内情的霍光：“……”
呵。
虽然李少翁确实是死有余辜，不管是霍去病还是霍光他们都觉得小九这个想法是对的，就算真的有这方面的本事也最好别让刘彻知道。
但是奈何造化弄人，刘彻第一次见小九就冒充了东方朔，而小九也是第一次预言就那么快应验。
以至于这会儿小九被刘彻盯上了，霍去病他们却压根阻止不了。
“这话骗骗别人得了。”知道历史的小九表示可骗不了她，“反正可千万别让陛下知道这件事。”
见小九坚决如此，刘彻也不好勉强她，只能笑道：“那就不告诉陛下，只是小九你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是天生的，那岂不是说没办法将这门本事传授给人了？”
“对啊。”小九心想她都不知道自己这门本事是怎么来的，她怎么能传授给别人呢？不过……
“不过这门本事也没必要传授吧？真要传授那还不如传授一些更实际的。”
刘彻微微一扬眉：“小九你还会别的更实际的本事？”
“当然了。”小九说，“看在你帮小黄找到一个好去处的份上，我可以教你一个包你需要的本事。”
“什么？”刘彻的眼睛一亮，“难道小九你想教我如何长生不老？”
小九：“……？？？”
难怪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少跟刘野猪玩那么多吧。
“信我。”小九一本正经地对刘彻道，“不信长生不老说不定还能活多几年。”
相信能长生不老，尤其是妄图通过吃丹药这种方式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的，有毒的丹药哐哐吃，这种人不死谁死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九那张脸太像卫青了，又或者说他已经见识过她未卜先知的本事了，所以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莫名的有种不想相信但是又不敢不信的感觉。
“信你信你。”刘彻打着哈哈岔开话题，“那小九你打算教我什么包我需要的本事？”
“你现在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吗？”
“是。”刘彻问，“难道你有办法让陛下回心转意？”
“那倒没有。”小九说，“不过你被贬了那不就没有俸禄了吗？没有俸禄那你的日子不就不好过了吗？”
刘彻笑了：“难不成小九你要教我点石成金的本事？”
“我不会点石成金。”小九说，“但是点木成金还是会一点的。”
嗯？
嗯嗯？？
嗯嗯嗯？？？
点什么成金？？？？？？
小九的话一出，别说刘彻了，就连一旁的霍去病和霍光都睁大了眼睛：“小九你还会点木成金？”
“昂。”小九点头道，“等我教你们了，你们也能会。”
*
与此同时，刘据也回到了椒房殿，见到卫皇后便上前给她行礼：“儿拜见母后。”
一见到自己的儿子，卫皇后的脸上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快快起来，据儿你这是刚从宫外回来？”
“是。”刘据起身后，在卫皇后的示意下在她旁边坐下，旋即侧头看向她。
卫皇后能够从一介歌女跻身成为大汉的皇后，并且和刘彻先后孕育了四女一子，她的容貌自然是十分出色的。
但是比起容貌，卫皇后周身雍容的气度更加吸引人，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她，都会不由地感叹一句不愧是大汉的国母。
然而此时在刘据面前的并不是母仪天下的大汉皇后，仅仅只是一个母亲而已，她笑着问道：“这个时辰才回来，看来今日和你伉表兄在宫外玩得很尽兴了？”
虽然刘据身份贵重，但是刘彻对待这个自己三十岁才得到的宝贝儿子并不像养温室花朵那样养着他。
幼年时他也时常好奇宫外的世界是如何的，所以当刘据也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后，刘彻大手一挥就让他自己安排了。
如果刘据自己能够安排好，那么刘彻压根不需要担心他，如果他要是安排不好的话，那么叫他趁早吃个教训也是好的。
所幸刘据并没有让刘彻失望，自己第一次出宫就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平安地出宫也平安地回宫。
见状别说是刘彻了，就连卫皇后都放心地让刘据出宫。
只是平日里刘据即便出宫也不会尽量拖到宫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再回来的，这次偏偏是个例外，卫皇后自然是表示好奇了，“还是说你们今日在宫外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今日在宫外确实是玩得很尽兴，同时也确实是遇到了一件喜事儿。
刘据想起自己在酒楼见到的那个看起来就跟他想象中幼妹长大后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张嘴欲要跟卫皇后提及，但是话到了嘴边，看到卫皇后脸上的笑容时他却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虽然刘据很想搞清楚小九有没有可能就是他的幼妹，但是他不确定跟他母后求证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虽然在第一眼见到小九的时候，刘据有一瞬间仿佛见到了自己已经长大了的幼妹，但是在近距离见到她之前，他已经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
后面听霍光的介绍得知她疑是卫青流落在外的女儿后，他更加意识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感觉大概只是源于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毕竟时至今日，刘据仍然没有完全接受自家幼妹已经夭折了的事。
但是在详谈间得知小九竟然在三年前的长安附近出过意外之后，刘据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猜测——
小九……
会不会就是他的幼妹？
因为他的幼妹就是在三年前出事的，而且出事的地点也在长安附近。
但是刘据问过小九的年纪，她说她今年六岁了，出事的时候是三岁，这个却和他幼妹的年纪对不上。
因为卫皇后和刘据的幼女是在元狩元年出生的，出事的时候是元狩二年，那时候小公主才两岁（虚岁）。
五岁的小姑娘和六岁的小姑娘在身体发育方面差别或许不太大，但是两岁的小姑娘和三岁的小姑娘却不一样。
两岁的小姑娘才刚学会说话，刚学会走路，而这一切或许都不太利索，但时候三岁的小姑娘都已经能跑能跳，甚至能很流利地说话了。
连刘据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够分辨得出小孩子两岁和三岁时的不同，他想把小九带回去养的花花姨按理来说应该也能分辨得出来的。
尤其是小九他们还提到过花花姨已经有过孩子了，那么搞错的可能性就更低。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刘据即便因为小九出事的时间和地点而有所怀疑，他也不敢轻易下判断。
刘据原本想要回宫找卫皇后询问更多有关于幼妹夭折的细节，以确定她当年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是看到卫皇后脸上的笑容时，刘据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她当年得知幼女死讯时晕死过去那一幕。
幼妹的夭折对于刘据而言是心中永远的痛，但是对于卫皇后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尤其是她当年还死得那么惨烈，因为尸骨无存的缘故，以至于他们只能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刘据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年他幼妹是病死的话，那么时间长了，他们再想起她的时候或许会伤心，或许会惋惜，但是大概绝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想起便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被剜了一般的痛。
想到这里，刘据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卫皇后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正巧碰上了光表兄，我和伉表兄拉着他问了一些关于他们此次前往慎阳侯国抓拿慎阳侯的事情，所以这才回来得晚了。”
刘据心想，他只是幼妹的阿兄而已，他想起幼妹的事情都已经如此痛心了，更何况他母后呢？
幼妹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的死对母后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这么一想，刘据觉得他或许应该自己把事情搞清楚了，确定了小九究竟是谁的女儿，他再把这件事告诉卫皇后。
一听到刘据提起栾买之的事情，卫皇后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下。
“母后，你怎么了？”刘据见状，关心地问了一句，然后想起这件事牵连到的修成子仲，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修成姑母想找你帮忙求情？”
这也不奇怪，金俗与丈夫这辈子就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远嫁了，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儿子。
如今修成子仲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作为母亲的金俗除非是与儿子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了，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地救他？
“不是想，你修成姑母是已经找上我了。”卫皇后今天已经听金俗哭了大半天了，哭得她脑瓜子都险些要嗡嗡的。
“她说你子仲表兄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定是受奸人蛊惑才会干出这种错事的，希望我替她向你父皇求情，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饶他一命，等他回去之后她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修成姑母这会儿才想起来亡羊补牢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刘据对于金俗为修成子仲开脱的那些话有些嗤之以鼻，因为即便他住在宫里，但是也曾听卫伉他们提到过他这位子仲表兄在宫外横行霸道的事迹。
虽然当年刘彻只是封了金俗这位同母异父的大姐一个县君之位，但是长安城内的人并不敢小觑这位修成君。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刘彻认下了这个姐姐，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皇太后当时有意补偿这个女儿，对她以及她所出的子女尤为偏爱。
于是金俗的儿子修成子仲就开始仗着皇太后的权势在长安城内横行无忌，飞扬跋扈了。
后面皇太后去世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刘彻这个皇帝舅舅不可能像皇太后那样纵容他，还是真的洗心革面了，修成子仲的行为倒是收敛了一些。
但是谁能想到这一切竟然都只是假象？
刘据道：“他们一家平日里除了靠父皇的赏赐之外，就靠修成姑母的食邑过日子了，子仲表兄与慎阳侯勾结私铸白金，那么平时肯定不缺钱花，对此修成姑母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吗？”
“发现是肯定发现了。”卫皇后道，“只是你修成姑母肯定不会把你子仲表兄往坏的方面想。”
“也对。”刘据道，“毕竟在修成姑母的眼里，子仲表兄还是一个孩子嘛。”
一个都已经当了好几个孩子的父亲的“孩子”。
“母后，你可别心软。”刘据对卫皇后道，“父皇早就有心打击民间私铸货币的事，子仲表兄和慎阳侯这次算是直接撞上来了，想必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他们。”
如果换做刘彻刚登基那几年的话，那么修成子仲或许还能逃过一劫的可能。
不是因为那时候刘彻尚未掌权，也不是因为那时候皇太后还活着，而是因为那时候的大汉经过了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国库的钱不仅多到数以万计，粮仓里的粮食更是多到还没有来得及吃就已经变质了。
但是现在呢？
因为连年打匈奴的原因，大汉攒了六七十年的家底已经几乎被打得一干二净了，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刘彻现在缺钱极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轻饶了修成子仲和栾买之吗？
刘据觉得根本不可能，尤其是匈奴还没有完全被他们大汉打服，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得开战。
而一开战则意味着又得花钱如流水。
卫子夫听到刘据的话，忍不住笑了，她没有说什么“母后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因为她知道这是孩子的一番心意，所以她点点头道：“好，听我们据儿的，母后不心软。”
卫皇后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只是美貌和肚子，刘据能够想到的事情，她当然也能想到，甚至想得更深一些。
因为她跟刘彻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很笃定，栾买之和修成子仲死定了。
金俗来找她帮忙请求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且不说她根本不可能答应她了，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答应帮她求情，到了刘彻的面前也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因为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那位大汉天子的主意。
……
嗯，除了小九。
原本刘彻是打算以“帮小黄寻到一个好去处”为由跟小九握手言和之后就回宫的，他倒没有想过一步登天。
但是没想到小九的心肠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得多——
他示好之后，她不仅将自己为什么会未卜先知告诉了他，竟然还大方地决定传授他一个点木成金的方术？
刘彻是很在意他的冠军侯的，但是听到小九说她能点木成金的时候，缺钱又迷信的刘彻确实很难不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同样被转移注意力的还有霍去病和霍光。
因为小九一句话，刘彻迅速改变了主意——
今天这个霍府他是住定了！
“我们现在就开始教吗？”
“现在还不行。”见“东方朔”这么热情积极，小九心中很满意，毕竟她确实是有心想教他，要是他拖拖拉拉的话她反而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得先让人准备一车甘蔗和一棵松木。”
小九让人准备一棵松木刘彻能够理解，毕竟点木成金嘛，那当然得有木了，但是让人准备一车甘蔗做什么？
刘彻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问了。
“当然是因为要用到啦。”小九说，“我是打算教你制白糖的办法，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法术，点一点一块木头就能够把它变成金子吗？”
她要是真的有这个本事的话，她还私铸什么黄金啊？直接用法术给自己变就好了。
“制白糖？”知道真相的刘彻还没有来得及失望，就被小九所说的“白糖”给吸引了，一听名字，再想到小九让人准备的那一车甘蔗，他立马就意识到这所谓的“白糖”恐怕和石蜜一样，也是甜的。
只是刘彻很好奇，“这白糖与石蜜有何不同？以及又跟松木有什么关系？”
刘彻所说的“石蜜”其实就是蔗糖，只不过他们不叫这个名而已，而且此时人们制作石蜜的方式是通过榨取甘蔗汁液，然后靠暴晒成粘稠的半固体形状，这样石蜜就制成了。
所以不怪刘彻会有此一问。
小九解释道：“这白糖顾名思义，制作之后是如雪般洁白的糖，而且并非是粘稠状，而是颗粒状的，如盐一般。”
刘彻道：“盐确实是颗粒状的，但是它可不白。”
更不可能像雪一般洁白。
“那是因为制作方式的问题。”知道答案的小九张嘴就道，“只要换一个制作方式，去除掉盐里头的杂质，提高纯度制出精盐，那么盐想要跟雪一样洁白不是不可能的，甚至还可以不苦呢。”
是的，受技术的限制，大汉的盐不仅贵，而且颜色暗而味道泛苦。
小九第一次买到这种盐的时候还以为是店家见她年纪小想要骗她，毕竟她买到的盐跟她记忆中的根本完全不是一回事。
直到小九搞清楚之后才知道是她误会了，店家没有骗她——
大汉的盐就是这样的！
小姑娘随口的一番话，压根没有意识到给刘彻他们带去多大的震撼，要知道他们三人一个是大汉的天子，一个是大司马骠骑将军，一个也在朝中为官，生活水平可以说是超出百分之九十九的大汉人了。
然而他们三人里面，却没有一个人见过、甚至在此之前都没有一个人听过小九说的白糖，以及如雪一般洁白还不苦的精盐。
霍去病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九，你说的那个精盐的制作方式你也知道？”
“知道啊。”不就是往析出的盐类矿物里加入淡水稀释之后再进行晾晒嘛，这种方式是最容易提高盐的纯度的，当然了还有更复杂但是更科学一点的办法，那就是用适合的盐水比例，这样还可以提高盐产量。
“天！”霍光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小九你还会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枉他们跟小九相处这么久了，之前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小九不仅会制糖，甚至还会制盐？
虽然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霍光他们认识小九一段时间了，也了解她的为人，她可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所以她真的会制雪一样洁白的白糖和精盐？
“那可多了去了。”比如说私铸黄金和伪造封传什么的，但是小九又不傻，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做过的这两件坏事说出去了。
“至于松木当然是要用它来制作炭了。”
“炭？”霍去病想到小九刚刚提到盐的时候说到了制作方式，他便问道，“难道小九你做白糖的制作方式是用火烧？”
“对。”小九说，“不过我制作的炭不是用来烧的，至于用来做什么……”
小姑娘冲着她阿兄“嘿嘿”一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啦。”
保准让他们大吃一惊。
一看到小姑娘这个反应，别说霍去病和霍光了，就连刚认识她不久的刘彻都看得出来小九有些不怀好意。
小姑娘也不怕被他们知道，但是为了避免他们追问，她说完后又道，“反正现在先让人准备一车甘蔗和一棵松木吧。”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让人挖一个炭窑。
不用刘彻嘱咐霍去病也知道此事得交由信得过的人去办，于是管家就被抓壮丁了。
在别人忙着做前期工作的时候，小九他们也是时候该吃飧食了。
刘彻并不是第一次在霍府用膳，所以知道霍府厨子的厨艺的他对今天晚上的飧食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直到其中一个侍女将一个黄泥团端了上来，刘彻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这是什么？”
霍光看了小九一眼，然后笑道：“这定是小九让厨房做的叫花鸡。”
刘彻闻言，看了他和霍去病一眼，见他们一脸不意外的样子：“看来你们都吃过了？”
“回长安的路上已经吃过了。”霍去病犹记得他们第一次听从小九的吩咐做叫花鸡的时候，个个脸上那怀疑的表情。
然而等叫花鸡做好之后……
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那看来这叫花鸡是很好吃了。”刘彻道，“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回到长安还让人做。”
“主要是没有铁锅炒菜，做出来的东西没几样好吃的。”小九皱了皱鼻子，是她不想吃一些家常菜吗？
是霍府的厨子做不出小九想吃的家常菜，不对，应该说整个大汉没有哪个厨子能够做出她想吃的家常菜。
谁让现在的大汉压根没有铁锅，更没有热炒的概念，现在的烹饪方式基本上就是煮炖蒸，想要吃香的话那就只有炙和煎了。
然而炙和煎的肉小九已经吃了少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再好吃她都已经有些腻了，而煮炖蒸出来的菜做出来该怎么说呢？
能吃，但绝对算不上好吃。
“铁锅？炒菜？”这对刘彻来说又是两个陌生的词汇，“用铁做成的炊具？炒？是一种新的烹饪方式吗？”
“昂。”小九说，“我今天已经麻烦管家找人帮我打一个铁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旁的木棍子往叫花鸡外面那层黄泥敲开，通通敲碎之后，已经可以隐隐闻到一股香味了，待把那层荷叶撕开后就可以看到一只黄亮诱人的叫花鸡静静地躺在那儿，扑鼻的香味叫人不由地食指大动。
看到这样一只叫花鸡，被香迷糊的刘彻也暂时忘了铁锅炒菜的事情了，待小九分了他一份后，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皮酥肉嫩的鸡肉吸收了荷叶的香味，吃起来竟有一种独特的口感，让人无法抗拒。
刘彻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鸡竟然能这么吃的，再想起霍去病之前教他用蜂蜜炙肉的吃法，刘彻吃过，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他想，他开始期待小九说的铁锅炒菜了。
……
翌日，小九他们吃了今天的第一顿之后就开始烧炭了。
刘彻里外看了一下这个新炭窑，很好奇地问小九：“这个和普通的炭窑好像不太一样？”
小九瞅了“东方朔”一眼，觉得他蛮博学多才的嘛，感觉很多民生的事情他竟然都知道，她点头道：“当然不太一样了，因为我今天要烧的炭是活性炭，不是平时用来烧火的炭。”
“活性炭？”刘彻问，“这又是什么？同样都叫炭，它不能用来烧火吗？”
“不能哦。”小九道，“不过它的用途也大着呢。”
说到这里，小姑娘扭头对霍去病道，“等烧制出来之后，阿兄我觉得你肯定非常需要。”
他需要？
而且还是非常需要？
小九一句话直接把霍去病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只可惜不等他询问，管家就过来禀报说刘据和卫长公主来了。
第23章 你往后稍一稍。
023
对于刘据和卫长公主两人的到来, 众人的反应不一，霍去病和霍光下意识地看了刘彻一眼，而刘彻则眼皮子一跳, 也下意识地看了小九一眼, 只觉得自己这双儿女来得真的是太不是时候了。
虽然小九现在对他的态度确实是缓和了许多，但是这是建立在他没有骗她而且还帮小黄找到了一个好去处的基础上的，如果让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刘彻都不敢想象她会是什么反应。
从昨天和她的对话中，刘彻知道小姑娘是真的不想让大汉天子知道她的本事。
偏偏他就是这位大汉天子。
其实昨日在抵达霍府之前, 刘彻就有想过要不要直接跟小九坦白身份，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跟她坦白身份的话不太合适。
因为他要是让小九知道了他是大汉天子的话，谁知道小姑娘会不会觉得他在拿皇帝的身份压她？逼她说出她为什么能未卜先知的事情？
虽然刘彻确实是想知道，但是他不想、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逼迫一个才六岁大的小姑娘, 他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这不, 不必以势压人，只要怀柔手段用得好, 小九自会上钩。
昨日见小姑娘满足了他的求知欲之余, 还打算教他一招点木成金的方术时，刘彻一边感叹自己的办法就是好使，一边感叹小九虽然脾气爆，但是架不住心肠软。
然而此时情况有变, 同样的话就得反过来说了——
小九虽然心肠软, 但是架不住脾气爆啊。
要是让她知道他骗了她，刘彻都有点担心这制白糖的办法他能不能学到了。
还有精盐以及小九说的铁锅炒菜……
看着小姑娘得知刘据和卫长公主来了的消息后高兴地跑去迎人的背影, 刘彻忍不住对霍去病道：“要是我的身份暴露了，小九恼了我, 待她的铁锅做好之后，你尝过她说的炒菜要是好吃的话记得别忘了我那一份。”
霍去病：“……？？？”
在陛下的眼里，一口吃的竟然比和雪一般洁白的白糖和精盐还要更加重要吗？
这当然不是了。
刘彻这么说，显然是因为知道白糖和精盐这两样东西不仅对他有很大的吸引力，对霍去病也同样有。
刘彻想打匈奴，难道霍去病就不想了吗？
所以刘彻想国库丰盈，霍去病也同样想的。
如此一来，就算小九真的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恼了他，甚至不愿意再教他如何制白糖，也不打算告诉他怎么能够提高盐的纯度，制出更好的精盐，霍去病也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改变主意。
因为对这两样东西，刘彻笃定霍去病肯定和他一样上心。
并不知道刘彻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的霍去病开口道：“陛下放心吧，平之既然知道你的情况，自然会跟殿下他们打好招呼的。”
如果管家不知道刘彻要对小九隐瞒身份，那么他当然不会多嘴跟刘据和卫长公主他们说什么了，但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刘彻在小九面前冒充了东方朔，那么为了不让刘彻掉马，他当然会帮忙打补丁了。
毕竟今天的情况又和昨天不一样，昨天霍光是跟小九一块回来的，全程都跟小姑娘待在一起，所以管家想要提醒都提醒不了。
也好在昨天小九的注意力不在霍光的身上，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霍光得知登门的东方朔竟然是刘彻时那一瞬间震惊的表情。
“是。”管家在一旁道，“小的已经将陛下的情况与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说了。”
刘彻道：“说了那也不好说啊。”
因为谁也不知道刘据和卫长公主他们见到刘彻的时候会不会露出马脚。
另一边的小九可不知道那么多，得知刘据竟然登门拜访，虽然不知道他是奔着霍去病来的，还是奔着她来的，但是小姑娘还是高兴到立马就抛下刘彻等人就去接人了。
其实依照刘据和卫长公主的身份，管家不应该就这么把他们姐弟两人直接“扔”在前院的，毕竟他们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公主殿下。
但是初出茅庐的小九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奔去接人的路上遇上了小黄，她也把它一块捎上了，只是进前院之前，小姑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刘据已经见过小黄了，但是卫长公主并没有。
所以为了避免小黄吓到人，小九就拦住了它：“弟啊，你先在外面等着，省得你直接跟着我一块进去把人长公主吓一拘灵。”
行叭。
小黄也知道自己的大体格子挺吓人的，所以乖乖就在门口等着了。
小九伸手胡噜了一下它的大脑袋，然后才蹦蹦跳跳地进门，她的人还没有进屋就已经看到屋子里的刘据了，当即扬声喊了一声：“阿兄！”
原本在说话的刘据和卫长公主两人循声望去，然后就见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小姑娘从外面跑了进来，大概是跑急了的原因，原本雪白的脸蛋上透着几分薄红，使得她看上去朝气满满。
此时她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刘据，笑起来的模样比花儿还要漂亮。
看到这样的小九，卫长公主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弟弟今天为什么会火急火燎地找上她了。
因为看到小九朝他们奔来的时候，卫长公主的脑子里浮现出的就是幼妹刚学会走路时一摇一摆地朝他们走来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她也像现在的小九一样，看向他们的眼睛是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也足以融化他们所有人的心。
其实在刘据告知她今日他找上门的原因后，卫长公主其实是不相信他说的，只当他是因为太想念已经夭折的幼妹，所以才会再见到一个可能有些像幼妹的小姑娘时就开始胡思乱想。
毕竟幼妹当年出事之后，父皇和母后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反复查找了好几遍，实在是找不到幼妹可能被人救走的痕迹，最终才不得不承认她应该是和贼人一同葬身狼腹了。
回忆起幼妹的死因，卫长公主觉得刘据昨天没有直接询问卫皇后是对的，因为连他们这些当阿姊阿兄的都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是他们母后？
而且卫长公主也不认为刘据口中所说的小九有可能是他们的幼妹，哪怕她们同样在三年前的长安附近出过事，但是长安附近那么大，连小九自己也说不清楚，谁又能知道她出事的地方和他们幼妹出事的地方是同一个地方呢？
尤其是得知小九可能是卫青的女儿后，卫长公主更加觉得刘据想多了，因为她是卫青的女儿的话，那么她的模样和卫皇后有点像也正常。
就像卫伉说的那样，侄女像姑娘嘛。
但是等自己亲眼见到小九之后，卫长公主突然明白刘据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又为什么明知道年纪对不上却依然心存侥幸了。
除了因为他实在想幼妹还活着之外，也因为小九确实很像他们的幼妹。
卫长公主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九看，眼神就如昨日的刘据那般贪婪而怀念。
刘据比卫长公主要冷静许多，毕竟该失的态他昨天第一次见小九的时候就已经失完了，见到小九后，他大步就朝着她走了过去，一边朝她伸手一边道：“小九你跑慢些，别摔着了。”
“没事嗷。”小九毫不在意地道，“反正我皮粗肉 厚。”
自从她变回人之后都不知道被小黄创飞过几次了，次次都没受伤，这不正好说明了她这个人耐造嘛。
但是话虽如此，小姑娘还是把手搭到刘据的手里，拉住后弯着眼睛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又浑说。”刘据握住小九的手，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然后拉着她上前给卫长公主介绍道，“阿姊，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小九，你瞧她长得是不是有些像母后？”
小九昂着小脑袋看向卫长公主，见她眼睛红红的，当即愣了一下，旋即小姑娘皱着小眉头问：“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谁欺负我。”这或许只是小九随口问的一句话，但是卫长公主听着却觉得暖心极了，当年她与曹襄成婚，婚后小两口发生了点小矛盾拌嘴了，她进宫跟卫皇后告状的时候也是眼睛红红的，当时幼妹也在场，虽然她当时话都说得不利索，但是却像现在的小九似的，皱着小眉头奶声奶气地道：“坏~打~”
虽然幼妹只说了两个字，但是卫长公主听得出来她是听懂了她的告状，并且觉得她姐夫曹襄坏，该打一顿为她出气。
当时的卫长公主觉得暖心极了，现在的她面对小九关心的询问也有同样的感觉。
“你就是小九吗？”卫长公主在小姑娘的面前蹲下，虽然她的眼睛是红红的，但是脸上却满满的都是笑意，“果然和据儿说的一样，跟我们母后长得有几分相似。”
小九本来就喜欢卫皇后，一听到卫长公主说自己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小眉头立马就舒展开来了：“嘿嘿，等我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我肯定仔细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和她长得有几分像。”
“会有机会的。”卫长公主听得出小九语气里对卫皇后的亲昵，心中越发觉得欢喜，然后道，“你既然喊据儿一声‘阿兄’，那么也随他一样喊我一声‘阿姊’吧。”
小九一听，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姊好。”
听到小姑娘喊自己了，卫长公主的心不由地发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以抱抱你吗？小九。”
小九的回答是直接对卫长公主张开了双臂。
刘据收回了拉住小九的手，他一看卫长公主这个反应就知道她和他一样也觉得小九很像他们的幼妹了。
……
虽然小九已经提前跟卫长公主打预防针了，但是当她亲眼见到小黄的时候仍然有点被它那大体格子给吓到。
“阿姊你别怕，小黄很乖的。”小九伸手抓住小黄的嘴巴，然后十分热情地招呼卫长公主过来，“你还可以摸摸它哦。”
见小黄真的乖乖地被小九抓住嘴巴，卫长公主压下了心里头的惧意，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小黄。
被抓住嘴巴不能说话的小黄用鼻子喷了喷气。
小·同声翻译·九上线：“阿姊，小黄这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真的吗？”
“真的。”
“小黄确实跟你说的一样乖。”卫长公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心里头的惧怕确实是消散了许多。
等卫长公主和小黄互相认识之后，小九就带着他们一块回到霍去病他们那边了，在路上小姑娘好奇问道：“阿姊阿兄，你们今天是来找我还是来找阿兄他们啊？”
虽然小九既喊刘据一声“阿兄”，又以同样的称谓去称呼霍去病，但是卫长公主他们也听懂了小九的意思。
“我们是来找你的。”刘据说，“我与阿姊说起你，可她偏以为我夸大其词，所以我就想着带她来大表兄这儿好让她亲眼瞧瞧。”
“只是没想到大表兄他们也都在家。”
更没想到他们的父皇竟然也在大表兄的家。
是的，虽然刘据昨天确实是听了一嘴，得知刘彻和霍去病一块出宫之后就没有再回宫，但是刘据以为刘彻在霍府留宿一晚之后第二天肯定会跟霍去病一块回宫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都快中午了，他们父皇竟然还在霍府，不仅如此，他甚至是冒充东方朔的身份出现在霍府的。
整个霍府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大概就只有小九一个人了吧？
所以管家一说，刘据和卫长公主就猜到了刘彻是要对谁隐瞒身份，只是他们想不明白刘彻为什么要对小九隐瞒身份？
因为这份想不明白，所以等见到霍去病他们之后，刘据和卫长公主都下意识地朝刘彻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们才发现他们的父皇还真的够谨慎的，还懂得做戏做全套——
正主东方朔被贬为庶人了，作为西贝货的刘彻也顺势穿上了符合庶人身份的浅色衣裳。
小九也朝着刘彻看了过去，不过她看他的原因和卫长公主他们不一样，她看刘彻完全是因为——
“你怎么不给阿姊和阿兄行礼啊？”
其实小九脑子里是没有要给卫长公主和刘据行礼的概念的，因为她昨天和今天见到他们也没有行礼，但是偏偏霍去病和霍光两人见到他们姐弟两人之后便行礼了。
于是小姑娘就回过神来了——对哦，阿姊和阿兄一个是公主殿下，一个是太子殿下，确实是该对他们行礼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应该对卫长公主和刘据行礼，那么东方朔为什么不行礼？
为什么？
这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此“东方朔”非彼东方朔了。
“不必不必！”刘彻听到小九这么说是什么反应暂且不说了，反正刘据听了是立马出声拒绝了，同时还拉住了想起来要给他补一个的小九，“我与阿姊今日是以亲戚身份登门的，大家都不必多礼……大表兄你们也赶紧起来。”
哪怕现在晴空万里，但是真的让他们亲爹、大汉的皇帝给他们行礼的话，卫长公主和刘据姐弟二人都担心待会儿会一道雷直接把他们给劈喽。
霍去病和霍光两人倒不是故意的，而是刘据和卫长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们与他们即便是亲戚关系，但是礼不可废，于是下意识地就行礼了。
不过小九一开口他们就意识到自己讲礼讲得不是时候了，因此刘据一开口，霍去病和霍光就顺势将没有行完的礼收了回去。
“殿下你们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既然我与据儿都是以亲戚身份登门的，大表兄何必喊得这么见外？”卫长公主和霍去病的关系其实很亲近，不仅仅因为他们是表兄妹的关系，也因为他们年纪相仿。
所以即便卫皇后的孩子不少，但是真的和霍去病这位表兄感情好且深的只有卫长公主一个。
霍去病道：“礼不可废。”
“没趣儿。”卫长公主道，“大表兄你可真的是越长越像舅舅了。”
霍去病这会儿倒是笑了：“这话别在我面前说，有本事到舅舅的面前说。”
卫长公主轻哼了一声，没有接霍去病这句话，因为她哪里敢跑到卫青的面前去说这样的话？
倒不是说卫青听了会骂她、生她的气，而是卫青可是长辈，又是自己嫡亲的舅舅，卫长公主即便是金枝玉叶，也得敬着自己嫡亲的舅舅。
她直接转移话题道：“据儿与我说他昨日在酒楼见到一个生得和母后还有舅舅颇像的小姑娘，我一时好奇便没有递帖子就直接登门了。”
“没想到一看到小九，才知道据儿没有骗我。”
小九和卫青长得像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这会儿听到卫长公主还提到了卫皇后，霍去病和刘彻下意识地朝小姑娘看了过去。
“你这么一说我发现小九和姨母确实也长得有几分相似。”霍去病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小九长得也像卫皇后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跟卫青相处的时间更长，心理上跟卫青也更亲近，再加上小九长得确实更像卫青，所以他第一个联想到的人肯定就是卫青了。
尤其是霍去病后面还想起了那件旧事，在觉得小九十有八九就是卫青的女儿之后，他更加没有理由莫名其妙地说小九和卫皇后也长得像了。
而霍光他们的情况也和霍去病差不多。
为什么霍光和张扬他们见到小九的第一眼只觉得她和霍去病长得像而不是联想到卫青的头上？
因为他们一个是霍去病的弟弟，一个是霍去病的亲兵，比起卫青，他们显然更熟悉和亲近霍去病。
所以当日看到小九觉得她面前的时候，霍光和张扬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霍去病。
后面小九和霍去病他们这对“父女”还相认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们看着小九再觉得她面善，也不会往卫青的身上想，因为小九已经是霍去病的“女儿”了嘛。
然而当日向霍去病转述刘彻的话的那个小黄门就不一样了，对于他来说，霍去病和卫青都是刘彻的臣子，他跟两人的关系也没有跟谁比较亲近，跟谁比较疏远，所以他看到小九时就能够客观地给出自己的评价——
小九长得像霍去病，但是更像卫青。
卫长公主是故意将自己的来意又重新说一遍的，说完之后她和刘据都下意识地看向刘彻。
他们不知道刘彻为什么要对小九隐瞒身份，但是他们想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
这个答案卫长公主和刘据之前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
刘彻压根没有怀疑。
刘彻确实是没有怀疑，一来因为年纪对不上，二来则是因为他已经受到小黄门和霍去病的影响对小九的身份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在刘彻看来，小九十有八九是卫青的女儿，至于剩下那十有一二的可能性？
刘彻压根没有去想过。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加没有想过小九会是自己早就已经“夭折”了的女儿，哪怕觉得她面善，也只会往卫青和霍去病的头上想。
看到刘彻是这个反应，刘据和卫长公主当然是有些失望了，虽然他们知道父皇跟幼妹相处的时间不如母后和他们的多，但是不管怎么说幼妹也是他的女儿，难道他真的没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吗？
卫长公主和刘据很想问刘彻，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不过这个时候不适合问这个问题，倒是挺适合问起别的：“大表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烧什么东西吗？”
“对。”霍去病点头道，“小九在教东方兄怎么点木成金。”
“点木？成金？”
霍去病一句话直接让刘据和卫长公主顾不上自己的那点失望了，“这是什么意思？小九你还会方术不成？”
“不是啦。”小九解释了一下，“我们这是怎么制白糖，但是在此之前得先把活性炭给做出来。”
白糖？
活性炭？
这对卫长公主和刘据而言又是十分陌生的两样东西，小姑娘小嘴叭叭地就给他们姐弟俩解释了，解释完之后她问他们，“阿姊阿兄你们想学吗？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们哦。”
卫长公主和刘据当然想学了，倒也不是看中白糖和活性炭的价值，好吧，其实也看中，但是主要是他们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这可以吗？”刘据道，“你不是要教……东方先生？”
“教他也可以顺便教你们啊。”小九说完扭头看向“东方朔”，“你没意见吧？”
刘彻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小姑娘继续道，“有的话也给我憋回去嗷。”
刘彻：“……”
卫长公主和刘据其实和刘彻的感情挺好的，毕竟他们一个是刘彻的第一个孩子，一个是刘彻的第一个儿子，他待他们向来是偏爱看重一些的。
然而卫长公主也好，刘据也罢，姐弟两人顶多在刘彻面前自在一些而已，哪里像小九？在刘彻面前造次都不带怕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小九不知道刘彻的身份而已，但是不管怎么样，刘据和卫长公主看到面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父皇这么“憋屈”过？
小九可不知道卫长公主和刘据是在笑“东方朔”，还以为他们是在笑自己，当即回头解释道：“其实我平时对别人不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忍不住对这个“东方朔”不客气，而且对他不客气还不会觉得心虚那种，也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他上辈子欠她的？
“我们信。”刘据和卫长公主当然信了，因为小九对他们确实不这样。
小姑娘一听，立马就拉着他们去教他们怎么烧制活性炭了，至于“东方朔”？
“你往后稍一稍。”
刘彻：“……？？？”
再这样他真的要吃醋了啊。
虽然小九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但是刘彻扪心自问他喜欢小九吗？
肯定是喜欢的。
所以这会儿见小九对刘据和卫长公主（尤其是这才第一次见面的卫长公主）都比对自己要更好更亲热，刘彻可不就觉得心里头有点酸嘛。
比不上霍去病和霍光就算了，他们和小九好歹认识得更早，但是连刘据和卫长公主也比不上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昨日听霍光说起小九喜欢刘据喜欢到错把刘据认错成卫伉的时候刘彻还以为他夸张了，但是这会儿见一会儿拉拉刘据的手，一会儿围着卫长公主团团转的小九，刘彻才知道霍光没有撒谎——
小九喜欢他那一双儿女确实是喜欢到直接写到脸上了。
等到用膳的时候更加夸张，小九恨不得将所有好吃的都送到卫长公主和刘据的面前：“多吃点，这肉夹馍可好吃了，馍酥肉香，一口下去那滋味别提了。”
这是卫长公主和刘据第一次吃肉夹馍，一口下去，外酥里绵的白吉馍夹着软烂香醇的腊汁肉，香得都快把他们姐弟俩的魂给勾走了。
小九扭头看看左手边的卫长公主，又扭头看看右手边的刘据，见他们姐弟两人吃得一脸满足的表情，小姑娘低头咬了一口自己手里拿着的肉夹馍，也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到小九喜欢卫长公主和刘据两人的那股劲儿，别说是刘彻了，就连霍去病和霍光都有些眼热，尤其是霍去病。
要知道小姑娘之前一直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爹一样来对待，就算不久前知道他是她的表兄而不是亲爹，但是在小九的心里他依然是最特别，也是最重要的。
结果这会儿见到小九竟然因为卫长公主和刘据而忽略了自己，霍去病莫名的觉得自己的肉夹馍有些发酸。
他这个肉夹馍该不会是坏的吧？
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因为嫉妒，所以在饭后看到刘彻要“赶”卫长公主和刘据走，霍去病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卫长公主和刘据一走，霍去病和刘彻他们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天更蓝了，水更清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口气松得太快了，因为卫长公主和刘据他们姐弟两人前脚刚走，卫青后脚就到了。
是的，卫青回来了！
他收到刘彻加急信件之后把事情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之后就提前赶回长安了，此时卫青已经抵达霍府门口。
第24章 既然小九是我的女儿……
024
没有几个人知道卫青已经快马加鞭赶回长安了, 包括霍府上下。
在送走了卫长公主和刘据之后，小九他们正往回走，边走边道：“我不想点名批评谁, 但是东方嗷, 你这样不行啊，有好东西嘛，当然是得大家一块分享了。”
“我都打算把制白糖的办法教给你们仨了，还差我阿姊和阿兄吗？”
“再说了，我阿姊阿兄他们一个是公主, 一个是太子，就算他们真的学会了如何制白糖，他们难道还会明知道你被贬为庶人，生活拮据的情况下与你争利吗？”
“你要这么想的话，那就太小瞧我阿姊阿兄了嗷。”
“你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刚刚当着我阿姊阿兄的面, 我不惜的说你。”
小九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看不出“东方朔”赶人的用意？虽然他口口声声是为了刘据和卫长公主好，但是真为了他们好还是假为了他们好难道她还看不出来吗？
刘彻：“……”
她确实是看出来了, 但是是真没看出他“赶”人的用意啊。
刘彻刚刚“赶”人的时候见小九完全没有反应, 还以为小姑娘什么都没察觉，结果这会儿才意识到小姑娘哪里是没有察觉？只是没有说他而已。
至于为什么察觉了却不当着刘据和卫长公主的面说他，而是等着他们走了之后当着霍去病和霍光的面说他？
刘彻脑子转了一下就明白小九的用意了——
霍去病和霍光是他“东方朔”的好友兼好友弟弟，在他们面前揭他的短算不了什么, 而刘据和卫长公主则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 在他们面前揭他的短却很容易断了他的前程。
一想到这儿，刘彻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寒冬腊月喝下一碗热乎乎的热汤似的, 整个人从里暖到外了。
“我知道的。”刘彻满脸笑容地对小九道，“你不是不惜的在你阿姊阿兄面前说我, 你是不舍得在你阿姊阿兄面前说我对不对？”
小九：“……？？？”
他在说啥？
“我都明白的，小九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
小九：“……？？？？？？”
他到底在说啥啊？
刚刚不惜的在刘据和卫长公主面前说“东方朔”是因为不想让两个阿兄阿姊觉得自己是个不礼貌的小孩子才努力憋到现在才说的小九张嘴正想要把原因说出来，结果却突然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我……呜呜呜呜？”
小九转头看了一眼莫名其妙捂住她嘴巴的霍去病，说不了话的她用眼神问她阿兄捂她嘴巴干嘛？
干嘛？
当然是为了阻止小姑娘瞎说什么大实话了。
很显然，比起刘彻，和小九认识更久的霍去病更了解她，所以即便他没有猜到小姑娘的用意，但是一看她听到刘彻的话之后的反应，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刘彻猜错了。
但是猜错了就猜错了吧，霍去病心想，如果这是一个误会，那一定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让刘彻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毕竟小九不知道刘彻的真实身份，霍去病是知道的，虽然就冲着小九的本事和身份，哪怕她把刘彻气到跳脚他也不大可能要她的性命，但是能让刘彻误以为小九对他是嘴硬心软又有什么不好呢？
事实上小姑娘确实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解答了“东方朔”的疑问之后大方地教他如何“点木成金”了。
虽然白糖还没有做出来，但是霍去病知道一旦做出来了，那么白糖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结果小九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将白糖的制作方法教给“东方朔”了。
还有制作白糖需要用到的活性炭，虽然霍去病到现在都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作用（毕竟小九说了不能烧火），但是既然小九说了它的用处大了去了，那么就说明活性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价值。
结果小姑娘依然是倾囊相授。
如果小九只是对霍去病和霍光他们倾囊相授，甚至是对张扬、陈述他们倾囊相授，霍去病的感触都不至于那么大。
因为他们跟小九有亲的有亲，跟小九有旧的有旧，但是“东方朔”呢？他跟小九无亲也无旧，反倒是有过矛盾。
结果小九却选择了不计前嫌，这样的小姑娘谁能说她不是真正的嘴硬心软呢？
小九可不知道霍去病的好意，她伸手欲要扒下他捂住她嘴巴的手，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扒下，管家就来了，他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铁锅？？？
小姑娘一眼就认出了管家手里拎着的东西了，眼睛顿时一亮，一激动直接就把霍去病的手给扒拉了下来：“平之叔，铁锅做好啦？”
“是，女公子你瞧瞧这是不是你要的铁锅？”管家虽然知道刘彻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会儿仍然第一时间将铁锅呈给小九。
他绝对不是偏心自家的小主子，而是……
而是为了帮陛下打掩护，免得他暴露身份。
没错，就是这样，绝无私心。
小九接过铁锅之后，先是掂了掂，然后摸了摸厚度，最后道：“可以了。”
虽然算不上十分完美（主要是现在的炼铁技术不太行），但是用来炒菜还是可以的。
“今天晚上我们就用这个铁锅来做飧食。”小九说着，突然想起了还没有走远的刘据和卫长公主，立马把铁锅往离得最近的霍去病怀里一塞，拔腿就往外跑，“我现在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姊阿兄，让他们有空了再来我们这儿吃炒菜。”
小姑娘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霍去病和刘彻他们压根没有时间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远了。
“怎么回事？小九怎么那么喜欢据儿他们？”
虽然刘据和卫长公主都是刘彻的孩子，但是很显然，他酸起来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然而这好像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在这儿老老实实费尽心思地刷小九的好感，结果刘据和卫长公主倒好——
仅仅只需要站在那儿，小九对他们的好感度就蹭蹭蹭地往上涨，如此一来老老实实费尽心思的刘彻可不就心理扭曲了嘛。
然而这一切小九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刘据和卫长公主？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她完全是凭自己的感觉走而已。
谁让她一看到他们就心生欢喜呢？
只是小九刚跑到大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追上去，她就在霍府门口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但是却难掩他那一身英姿的男人。
他长得很高，即便小九离他有一段距离了，仍然需要昂着头才能看得见他那张脸，他那张脸……他那张脸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小九从霍去病的口中得知他不是她爹，卫青才可能是她爹的时候，小姑娘就知道比起霍去病，她长得更像卫青。
但是具体有多像，小九却一直都不知道，直到这一刻——
她终于知道了。
小九的鼻子和嘴巴比起卫青的要秀气一些，又因为她两颊的婴儿肥使得小姑娘更添几分稚气，但是她的眉眼和卫青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难想象如果小九没有长歪的话，那么她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一个自带英气的大姑娘。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说，只说眼前的——
卫青匆匆回到长安的事情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自然包括了霍府上下了，然而在小九见到卫青的第一眼，她却一下子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毕竟他长了一张和她超像的脸啊，小九心想，那他的身份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原本还想着追上刘据和卫长公主邀请他们有空记得来霍府吃炒菜的小姑娘现在满眼、满脑子都只有面前的卫青，她忍了一下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尖叫了一声：“啊——！！！”
小九猛地冲到卫青的面前伸手抱住了他，“爹！难道你才是我爹吗？”
“……？”
“……？？”
“……？？？”
啊？
他是她爹吗？
卫青确实是收到刘彻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但是刘彻在信中并没有说明召他回来的原因，只说让他赶紧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就第一时间赶回长安，他有要紧事与他说。
究竟是什么要紧事呢？
卫青首先想到的是国事，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国事的话，那么陛下不可能不在信中言明，更不可能让他把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好再回长安。
但是如果不是国事的话那还能是什么事？
难道是私事？
可是有什么私事急到需要陛下派人快马加鞭给他送急信呢？
卫青想了许多，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长安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也就干脆不想了。
反正见到陛下自然能知道。
只是卫青还没进宫就被告知刘彻昨日就已经和霍去病一块出宫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卫青一听就猜到了刘彻最有可能在哪儿，直接就奔着霍府来了。
然而卫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来到霍府之后还没有见到刘彻，甚至还没有见到霍去病，竟然就先见到了一个跟他长得极其相似还抱着他喊他一声“爹”的小姑娘。
饶是卫青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但是这会儿仍然被眼前的小九，眼前这一幕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卫青低头看了一眼死死抱着他，还昂着小脑袋冲他笑得甜滋滋的小姑娘，一时间是推开她也不是，任由她继续抱着也不是，“你叫我什么？”
“爹啊。”小九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卫青道，“爹你叫卫青对吧？我叫卫小九，今年六岁了，是元朔六年出生的，你有印象不？”
卫小九？
她说她叫卫小九？
因为听到小九那一声尖叫以为她出事吓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门口的霍去病听到小姑娘的话，虽然明知道她是她舅舅的女儿，但是作为一个“旧爹”霍去病还是忍不住酸了——
果然亲爹就是不一样哈，当日她见到他的时候可没有这会儿这么激动！
卫青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已经吃上自己的醋，一见到突然出现的霍去病，脑子还有点懵的卫青开口问道：“去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她……”
她是他女儿吗？
他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卫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追在霍去病后面跑过来的刘彻和霍光，哪怕卫青现在脑子还有点懵，但是一见到刘彻，他就下意识地要给他行礼。
“臣……”
“曾经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刘彻一见到卫青，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要掉马了，立马抢在他开口之前道，“大司马，我被陛下贬为庶人那是我东方朔咎由自取的，大司马不必为我感到惋惜。”
卫青：“……？？？”
毫不夸张地说，本来脑子就有点懵的卫青现在听完刘彻这番话之后是更懵了，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离开长安短短几天而已，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儿，陛下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变成了东方朔？
但是好在卫青虽然搞不清楚刘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牢记着一个原则，那就是万事以刘彻为准。
“你能这么想得开就好。”卫青跳过了对刘彻为什么变成“东方朔”的探究，他低头看了还抱着自己不放的小九一眼，“只是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霍去病注意到卫青的一身风尘仆仆，就开口道，“舅舅你还是先进屋吧，我安排人给你准备沐浴的水和膳食，小九的事情我慢慢与你说。”
虽然小九很想马上就跟卫青相认，但是她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一听到霍去病这么安排，她立马举手道：“阿兄我去让厨房给爹做点好吃的，正好铁锅打好了，我让人给爹炒几样好菜。”
小姑娘的脑袋里立马蹦出了一连串色香味俱全的小炒，但是由于很多食材和调料大汉都没有，所以最后小九就决定让厨房做了一道鱼香肉丝和一道芋头丝炒黄牛肉，再加了一道芦笋炒菌菇当做素菜。
虽然食材和调料并不全，但是用现有的食材和调料炒出来的小炒竟然出乎意料的香气扑鼻，当它们一道道被呈上饭桌的时候，别说本就饥肠辘辘的卫青了，就连刚刚才吃过的刘彻他们都被香得有点饿了。
换做是平时的话，卫青肯定是做不出自己吃独食，刘彻看着自己吃独食的事情来的，但是这会儿他不是太饿了嘛，再加上小九让厨房做的小炒实在是太香了——
鲜嫩的牛肉搭配着软糯的芋头丝，吃起来鲜香入味，口感绝佳；因为这个时候的猪肉并不好吃，所以鱼香肉丝用的是羊肉，虽然食材不一样，但是做出来的却一样开胃下饭；即便是素菜芦笋炒菌菇也因为烹饪方式的不同，使得这道菜吃起来格外的鲜嫩爽口。
于是一个不留神，卫青就吃得有些撑了，等他反应过来后，神色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霍去病和霍光作为晚辈，卫青当然不可能对他们说这样的话了，所以很显然，卫青这句话是对刘彻说的。
然而刘彻还没开口，小九就一脸高兴地道：“谁会见笑啊？爹，能吃是福，再说了，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做这些好吃的不就是想让你吃得高兴嘛。”
说罢，小姑娘一脸期待地看着卫青问他，“所以你吃得高兴吗？爹。”
虽然卫青还是不太适应小九喊自己一声“爹”，但是看着她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小脸，他也没有想象中的抗拒，所以小九问了，他就点头道：“高兴。”
不仅仅因为东西好吃，也因为小九的那一份心意。
虽然卫青有三个孩子，不对……加上他的继子总共有四个孩子，但是这四个孩子加起来可没有一个小九那么贴心。
他要是风尘仆仆地回来的话，能记得让他好好休息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像小九这样一头扎进厨房盯着厨子给他做好吃的？
所以吃饱喝足之后，卫青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小九的事情。
霍去病就给卫青说了，同时还提起了当年那件旧事，卫青听完之后道：“当年去病你跟我说了之后，我曾派人去打听过，可是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林氏并未怀上我的骨肉。”
既然只是一个乌龙，那么卫青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小九闻言，眼睛倏的一下瞪大：“什么意思？难道我又认错爹了？”
不可能吧？
他们爷俩长得这么像！
比她和霍去病、霍去病和卫青还要像！
“小九你别着急。”霍去病安抚了小姑娘一下后又对卫青道，“舅舅，你当日派 去打听的人会不会中间出了岔子，或者……对方有心隐瞒呢？”
他想当年那位姓林的姬妾甘愿出府归家，那么就说明她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的话她即便不得宠，一辈子待在卫青的后院也能够衣食无忧。
因为不管是卫青还是平阳公主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去苛刻一个姬妾。
所以如果她在出府归家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身孕了，她会怎么做呢？
带着孩子回卫府？
她要是会这么做当初就不会选择自愿出府了。
把孩子生下来送回卫府？
如此一来那势必会与骨肉分离，这只怕没有哪位母亲会愿意。
如果她没有做出以上两个选择，那么她会不会选择对外（主要是对卫青）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然后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呢？
毕竟在她出府归家的时候，卫青给了她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让她衣食无忧，也足够让她身为一个女子却有底气将自己的孩子抚养长大。
霍去病的这个猜测一出，卫青等人没有说话了，因为他们仔细一想，觉得他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的。
刘彻一拍板道：“既然去病猜测的并非没有可能，那仲卿你便再派人去林氏那儿打探就是了。”
毕竟如果林氏要隐瞒自己怀有身孕一事或许简单，只需要在显怀之后找个理由不出门见人就是了，毕竟即便现在没有女子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但是女子愿意留在家中不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但是林氏想要隐瞒自己养着一个孩子的事情那就不简单了，因为即便是养小猫小狗都会闹出动静，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而且孩子渐渐长大总是得见人的，哪能一直养在家中？
所以只要林氏的身边多了一个孩子，那么通过走访左邻右舍肯定能够打探得到，只要证实了这一点，那么就可以进一步证明当年她或许真的对卫青派去的人有所隐瞒了。
小九觉得刘彻做的这个决定很好，但是……
“东方你对我爹是不是有点没大没小了？”小姑娘皱着小眉头对“东方朔”道，“你是我阿兄的好友，而我爹是我阿兄的长辈，四舍五入我爹不就相当于是你的长辈了吗？所以你怎么能称呼我爹的字呢？”
哪怕不随她阿兄喊一声“舅舅”，好歹也得喊一声“大司马”啊。
原本是卫青的姐夫、后来成为卫青的小舅子、现在又变成卫青的晚辈的刘彻：“……？？？”
好家伙，这叫什么？
辈分大跳水？
“小九你……”卫青刚想让小姑娘别对陛下不敬，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想起来现在的刘彻是“东方朔”，于是只能改口道，“东方先生也是你的长辈，不可没大没小。”
“不是啊，爹。”小九摇摇头道，“他是阿兄的好友，跟阿兄是同辈，我是阿兄的妹妹，跟阿兄是同辈，所以我跟东方也是同辈啊。”
“对了，我还教他制白糖呢，认真算起来他喊我一声‘老师’我都担得起，所以我这样可不算没大没小。”
卫青……卫青无话可说。
因为小姑娘说的确实是挺有道理的。
霍去病忍着笑道：“舅舅，小九这话也没说错。”
霍光可没有他阿兄那么大胆，不过见刘彻又一次被小姑娘噎得话都说不出来他还是挺想笑的。
和霍去病、霍光这对霍氏兄弟相比，卫青这个老实人显然要善良很多了，虽然他觉得小九说的确实挺有道理的，但是却还是对她道：“即便你们……同辈，但是东方先生到底比你年长，小九你多敬重他几分也是应该的。”
就跟霍去病当初让小九不许对刘彻不敬那样，即便卫青现在让小九对“东方朔”敬重几分，小姑娘也没有生亲爹的气。
毕竟是亲爹嘛，大不了她用老招数——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了。
所以小姑娘乖乖点头道：“爹你说得对，我会哒，以后我一定多敬重东方先生几分。”
卫青刚和小九认识，自然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性子了，见她顶着一张和他相似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应承下来，便信了她的话了。
唯有刘彻看穿了小姑娘的口是心非，不过他也没有揭穿她，一来自然是因为他要是揭穿的话，肯定会得罪小九了；二来则是因为真的跟小姑娘用这种方式相处下来，刘彻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不习惯的。
毕竟他君威渐重之后，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也没有谁了，就连霍去病也随着高升而在他面前逐渐有所收敛，变得越来越像卫青。
像卫青当然没有什么不好了，但是偶尔也会让刘彻感叹几句孤家寡人的寂寞。
卫青并不知道刘彻心中所想，见小九听劝后，他就把话题转回正事上：“既然去病猜测的有理，那么我待会儿就让人去一趟林氏那儿打听一下。”
卫青还有一种隐秘的担忧，他知道林氏不住在长安，也不住在长安附近，他想如果小九真的是他和林氏的女儿的话，那么三年前她突然带着孩子出现在长安附近是不是遇到事了？
之后小九被人带回去养，此事林氏知道吗？如果她知道的话为什么愿意把女儿交给外人？如果她不知道的话那么她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还活着？
卫青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派人去打听，但是他有一种预感小九或许真的是他和林氏的女儿，除了因为她长得像他之外，也因为他看到她确实是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想到这儿，卫青就继续道，“另外既然小九是我的女儿，那么待会儿她就随我一块回家住……”
卫青的话还没有说完，霍去病和霍光就出声道：“不必了吧？舅舅，小九在我这儿住得好好的。”
“是啊，卫舅舅，而且除了小九之外，还有小黄呢，要不然暂时让小九继续在我们这儿住吧？等确定了她真的是你和林氏的女儿后，再让她随你回去住也不晚。”
霍去病和霍光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
但是卫青听了，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他知道小九继续住在霍府，霍去病和霍光他们肯定能把小姑娘照顾好，但是他既然知道小九是自己的女儿，那么卫青当然想把小姑娘带回家去了。
“对了，小黄！”小九听霍光提起自家弟弟的时候，她才从高兴中想起小黄，“爹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把小黄带来给你认识认识。”
小九原本打算今天用完午膳之后就送小黄去上林苑的，但是谁能够想到那么巧呢，她前脚刚送刘据和卫长公主离开，后脚就跟亲爹卫青相认了。
说着，小姑娘就起身正要往外跑，结果管家就来禀报说平阳公主和卫伉三兄弟都来了。
因为知道管家肯定会提前跟平阳公主他们通气，所以刘彻他们倒是不担心他们一进来就让刘彻掉马，但是他们确实好奇平阳公主他们怎么来了？
是奔着卫青来的？还是奔着小九来的？
平阳公主还没有进门就给出答案了：“去病你们可真不够厚道，要不是伉儿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府上多了一个我和仲卿的女儿呢。”
小九肯定不可能是卫青和平阳公主的女儿了，但是这会儿她还没有进门就先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就表明了她对小九的接受和欢迎。
事实上平阳公主从卫伉那儿得知了小九的存在后，她对她确实是挺接受和欢迎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和卫青两人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不存在她会因为卫青和别的女人有孩子而拈酸吃醋的可能。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嫁过三任丈夫，但是却只和第一任丈夫曹寿有过一子，就是和卫长公主成亲的曹襄。
之后不管是跟夏侯颇还是跟卫青，都没有再孕育过子嗣，而偏偏夏侯颇膝下没有任何的子嗣，卫青倒是有三个孩子，可惜都是儿子，这让一直想要一个女儿的平阳公主觉得甚是遗憾。
而现在难得听说卫青竟然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疑是他的）女儿，平阳公主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要养在她膝下的话，那她岂不是无痛当娘了？
这就是平阳公主作为长辈，但是却亲自来霍府的原因。
虽然进门之前她已经从管家那里得知自家弟弟刘彻和自家丈夫卫青都在，但是平阳公主一进门仍然是先被小九给吸引了。
待看到她那张小脸时，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扬唇一笑道：“伉儿竟是胡说，小九这张脸比起你们的爹可要漂亮得多了。”
小九抬头看了平阳公主一眼，虽然她的年纪放在这个时候都可以当祖母了，但是大概因为保养得当的原因，她看起来年轻得就像是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一般。
虽然眼角已经有一些岁月留下来的细纹了，但是这完全无损她的美貌，反而使得她比年轻的妇人要多了几分她们没有的成熟魅力。
看到这样的平阳公主，小九只想感叹一句——
她爹真的好福气哇！
小姑娘顺势抓住平阳公主的手然后道：“公主姐姐你也长得老好看了嗷。”
“你可比你爹会说话得多了。”平阳公主当然不会因为小九喊自己一声“公主姐姐”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当一个六岁小姑娘的姐姐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听着觉得高兴。
主要是小九的语气和神态实在是太真诚了，给人一种她就是觉得平阳公主还是个姐姐的感觉。
事实上小九确实是这么觉得的，大姐姐也是姐姐嘛。
卫青他们纷纷起身，连刘彻也不例外，谁让他现在不是大汉天子，而是被贬的庶人“东方朔”呢？
因为有管家的提前提醒，所以即便是卫伉他们见到刘彻也没有流露出多少的异样之色。
当然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兄弟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小九身上了。
“怎么样？我就说小九长得像爹吧？”
“我觉得母亲说得对，妹妹长得比爹漂亮多了。”
“这不是废话吗？妹妹是小姑娘嘛，再说了，妹妹要长得跟爹一模一样，那多吓人啊？”
到时候他们见到她岂不是跟见到一个小爹似的？
平阳公主让卫伉带着两个弟弟上前来好好地跟小九互相认识一下，然后看向卫青：“仲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卫青看了一眼刘彻，然后道，“没想到刚回来去病他们就给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说起来还真的是多亏了去病他们。”平阳公主转头看向霍去病笑道，“要不是你们，我和你们舅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小九相认呢。”
“其实还不算完全相认。”卫青道。
平阳公主皱眉：“什么意思？”
卫青就把理由说了，平阳公主听完之后道：“小九和你长得多像啊，凭着她那张脸就知道她肯定是你的女儿了，哪里需要再派人去打听？”
说到这里，平阳公主话音一转，“不过考虑到小九的情况比较特殊，确实是应该派人去林氏那儿一趟搞清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同时问清楚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三年前不是她把小九交给花氏抚养的话，那么得让她知道小九的情况才行。”
平阳公主的这番话可以说是说到卫青的心坎上了，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派人去林氏那儿打听，与其说是确认小九是不是他和林氏的女儿，倒不如说是为了搞清楚当年的事情和确定林氏的情况。
平阳公主果断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带小九回家后就立即派人去一趟林氏那儿。”
带小九回家？
这件事卫青刚刚提过了，霍去病和霍光兄弟二人想都不想就出声拒绝了，但是这会儿提起来的是平阳公主……
霍去病和霍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好一会儿这对兄弟都没敢当着平阳公主的面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卫青见状，当机立断地对卫伉道：“你们哥仨陪小九去收拾行李，顺便带上小黄我们一块回家。”
霍去病：“……？？？”
霍光：“……？？？”
第25章 该不会就是她阿娘吧？
025
小九收拾好行李之后就带着小黄和刚相认的亲爹一家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卫府啦。
“阿兄不要想我哦。”
“二兄你也是, 我明天就回来啦。”
“东方你给我盯好炭窑，别偷懒嗷。”
小姑娘说完，朝着霍去病他们挥了挥手, 就带着一种即将要远航的兴奋走人了, 只留下霍去病、霍光和刘彻在原地。
“虽然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小九真的跟着舅舅回家了，我心里还是变得空落落的。”
霍去病不由地回忆起他和小九初次见面的情形，那时候的他大概没有想到不过一个月后……不对，应该说不用一个月的时间, 他就把小姑娘放在心上了，以至于这会儿他明明应该高兴的——小九认回了亲爹，卫青找回了女儿——但是却因为心中的那份不舍而莫名地觉得失落。
“谁说不是呢？阿兄你说小九要是真的是你的女儿多好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不用分开了。”
霍光的心里头也空落落得很，得知小九不是霍去病的女儿, 而是有可能是卫青的女儿时, 如遭晴天霹雳的人何止是小九一个，霍光都快被突如其来的坏消息（bushi）给惊得灵魂出窍了。
虽然卫府和霍府实际距离离得并不算太远, 但是即便两个府邸连在一块那也是两个府邸了, 小九住进了卫府，那么他想要见她、找她都不如从前那么方便了。
在霍氏兄弟感伤着小九的离开，表达着对她的依依不舍的时候，刘彻却道：“凭什么？凭什么啊？凭什么对着你们说的不是让你们别太想她, 就是告诉你们她明天就回来, 而对着我就让我别偷懒？”
“厚此薄彼！实在是太厚此薄彼了！”
“令人发指！简直是太令人发指了！”
刘彻一跳脚，霍去病和霍光就伤感不下去了, 兄弟两人扭头看了一眼刘彻，然后道：“陛下, 你换一个角度去想，说明小九对你还是挺特别的。”
“对啊，小九一开始本来就是想着要教你制白糖的，至于我和阿兄，甚至是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那都是捎带的。”
霍去病和霍光这话明“耳”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哄刘彻了，偏偏这位大汉天子就是吃这一套，一听到他们的话后，火气消了不少：“你们说的也对，小九对我不客气正说明了她与我亲近。”
……才怪！
小九跟着卫青他们离开霍府之后，便朝着卫府的方向出发了，因为卫府和霍府离得不远，再加上就冲着小黄那大体格子，让它跟着小九、平阳公主她们一块乘坐马车不合适，让它不牵绳出现在大街上也不合适。
所以卫青和平阳公主几乎不需要怎么考虑，就决定一家人步行回卫府了。
刚刚当着“东方朔”的面时，卫伉他们不好意思、也不敢多问什么，但是等走远之后，他们哥仨就迫不及待地问小九：“妹妹你跟……东方先生是怎么回事？”
“炭窑又是怎么回事？”
“你对东方先生那么不客气，难道就不怕他生气吗？”
最小的卫登把话问出口之后，别说是卫伉和卫不疑两兄弟了，就连走在后面的卫青和平阳公主都竖起了耳朵。
因为时间有限，管家之前只是简单地提醒了一下平阳公主关于刘彻现在变成了“东方朔”一事，但是对于他为什么变成“东方朔”，以及为什么要变成“东方朔”，他们完全不知道原因。
就像他们不知道小九为什么对“东方朔”那么不客气的原因。
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或许会猜测小九是不是因为见“东方朔”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所以才对他趾高气昂的。
但是换做是平阳公主他们的话，即便亲眼见到了小九对“东方朔”的不客气，他们也不相信小姑娘是那样嫌贫爱富之人，尤其是卫伉，他比平阳公主他们要更早认识小九（虽然只早了一天），但是跟小九相处下来之后他发现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再说了，即便他们不够了解小九，还能不够了解霍去病、霍光甚至是卫青和刘彻吗？
要是小九真的是那样的性子，别人就不说了，他们的爹肯定不会纵容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们就听到小九道：“怕啥？那是他该的。”
他该的？
“什么意思？”卫不疑好奇问道，“难道东方先生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吗？”
“那倒没有到这种程度啦。”小九道，“但是我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他的为人了，他就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老欠儿了。”
小姑娘提起自己第一次和“东方朔”见面时的场景，真的是越说越生气，“原本见他是我爹……哦，那时候我以为阿兄是我爹，我以为他是我爹的好友嘛，所以莫名其妙反过来朝我要见面礼我也就给了，想着规矩虽然是规矩，但是也没有人说小辈给长辈见面礼不行对吧？”
“结果好嘛，我把原本给小善准备的见面礼送给他了他还没够！居然得寸进尺说我给他和给小善准备的见面礼一模一样太没有诚意了，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是人话吗？昂？”
卫伉三兄弟先是在心底里默念了一句“陛下现在是东方先生”，然后齐刷刷地点头道：“确实不像人话。”
后面的卫青闻言，微微皱眉，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旁的平阳公主提前察觉到了，动动胳膊碰了碰他，压低了嗓音道：“孩子们倒也没有说错。”
卫青闻言，侧头看了平阳公主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地喊了一声：“殿下。”
这不是孩子们有没有说错的问题，问题是孩子们压根就不该说。
“我说错了？”平阳公主道，“小九不说我都不知道陛下竟然干出那么没皮没脸的事情，这可真的是……他怎么好意思啊？”
平阳公主知道刘彻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当然知道了，但是她压根没有想到他在小九一个小孩子的面前竟然也干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儿。
平阳公主心想，难怪小九这会儿对他那么不客气了，敢情也是看穿了他那个人爱得寸进尺的性子。
“再怎么样那也是陛下。”卫青道，“况且我想陛下一开始也是想着跟小九开玩笑而已。”
只是没想到小九的性子不如他想象中的软和，于是一下子就玩脱了。
小九一心跟着三个阿兄告“东方朔”的状，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卫青和平阳公主之间的对话。
“……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啦，对他可不能太客气。”小九跟自己的三个阿兄传授经验，“以后大兄你们跟他相处的时候也得记着，可别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卫伉兄弟三人闻言，顿时也不知道是该应声好还是该反驳好，毕竟小姑娘不知道“东方朔”的真实身份，他们可是知道的，即便是最小的卫登也被教导得知道在刘彻这位姨夫面前不能随便放肆。
结果这会儿好嘛，他们刚刚相认的妹妹教他们别随便给刘彻好脸，省得他蹬鼻子上脸。
不敢答应小九，又不好不答应她的卫伉等人含糊地应了一声之后就岔开话题道：“在去大表兄的家之前，我已经跟母亲提过小黄了，知道你们姐弟俩的感情好，母亲特意给你安排了一个大院子，到时候你就可以和小黄一块住了。”
小九并没有怀疑什么，一听卫伉这么说就笑了：“那太好啦，让小黄自己住我还担心吓到人呢，不过小黄也不会跟我住太久，我原本打算今天就送它去上林苑的，没想到还没出门爹就先上门了。”
于是送小黄去上林苑一事就算是泡汤啦。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小黄暂时还得继续住在城里，但是好歹跟她爹那一大家子人都互相认识了。
“上林苑？那不是陛下的地方吗？”卫不疑好奇问道，“为什么要把小黄送去上林苑？陛下也答应了？”
“昂，答应啦。”小九说，“东方说他帮我请示过陛下了，说陛下答应让小黄去上林苑住，我原本还以为他是随口胡诌的，没想到阿兄说陛下确实是答应了。”
“这也是好事，真的让小黄到野外生活我也不放心，它还那么小呢。”
小……吗？
卫登他们听到小九这句真情实意的话，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小黄，虽然大家伙走得慢悠悠的，而且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但是任谁也不敢把它当做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毕竟就算不提小黄的身份，只说它那大体格子就足够吓死人了。
毫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因为知道小黄通人性，又见它那么听小九的话，卫不疑和卫登这对小哥俩还真的不敢随便离它那么近。
一看卫伉他们的表情，小九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当即道：“我不是说小黄的体格小，是说它年纪小，我们小黄现在才两岁，还是个幼虎宝宝呢。”
幼虎？
宝宝？
好家伙，这两个词竟然还能用在小黄的身上吗？而且还是叠加用在小黄的身上？
“但是我听说老虎一岁，相当于我们的四岁。”卫登说，“要是小黄现在两岁的话，那么岂不是相当于我们的八岁了？”
什么？
它们老虎一岁相当于两脚兽四岁？
原本优哉游哉地被小九牵着走的小黄一听到卫登的话，大脑袋瞬间转向了小九，冲着她轻轻地鸣了一下笛——就是小小地“呜”了一声。
照着这么算的话，以后俺阿姊岂不是得反过来喊俺一声“大兄”了？
嘿嘿嘿嘿！
“想倒反天罡啊你？”卫登的话一出口，小九就意识到不好了，果不其然，见小黄立马想造反，连忙伸手拍了它屁股一下，“别忘了，就只有你能换算吗？”
要是她也换算的话，它能比得上她？
卫伉他们觉得小九这话有点怪怪的，但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深思，因为比起这个，他们更加好奇小黄的反应：“小九，刚刚小黄是听懂三弟/我的话了吗？”
“可不是咋地。”小九说，“你们别看小黄不会说人话，但是它老聪明了，你们说的它可都听得懂。”
当然了，小黄再聪明，小九觉得也不如它娘花花姨那么聪明，不过这个时候她正夸着小黄呢，就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了。
卫伉他们并不知道小九心中还有比小黄更加聪明的老虎，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更加震惊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小黄就已经很厉害了。
因为它竟然能够听得懂他们的话！
不对……
“那你呢？妹妹你也能听得懂小黄的话？”卫不疑想到小九刚刚对小黄说的话，一下子就意识到如果小姑娘不知道小黄在“呜”什么的话，她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见小九点头了，卫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你也太厉害了吧？妹妹。”
一想到这么厉害的小姑娘是他的亲妹妹，卫登别提有多得意了。
“也就是说以后我不是家里头最小的，除了妹妹之外我还有一个弟弟？”这么一想，卫登都快美死了。
小九一听，弯着眼睛冲卫登笑道：“三兄，我好喜欢你哦。”
在小姑娘的心里，小黄当然是她最亲、最喜欢的弟弟了，她从来没有因为它是一只老虎就把它区别对待了，但是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和她一样这么想的。
所以这会儿见卫登张嘴就说小黄是他的弟弟，小九一下子就喜欢上她这个三兄啦。
“小黄也会喜欢你的。”小九低头看了一眼小黄，“对吧？小黄。”
小黄的回答是用自己的尾巴卷了一下卫登的手腕，然后发出“喷”、“喷”的声音。
小九解释道：“小黄这是高兴的反应。”
“我看出来了。”卫登刚刚被小黄用尾巴卷了一下手腕的时候确实是吓了一跳，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就惊喜到不行，“大兄、二兄你们刚刚看到了吗？小黄刚刚主动亲近我了。”
“小九还说好喜欢我，哈哈哈我一定是小九和小黄最喜欢的阿兄！”
卫登可得意了，恨不得叉着腰在两个兄长面前狠狠地嘚瑟一番，但是考虑到惹恼了两个阿兄他们是真的会揍他，他只好放弃这个打算了。
只是卫登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放弃了这个打算，卫伉和卫不疑看到自家这个这个小登的模样，依然觉得手痒痒的。
考虑到小九这个妹妹和小黄这个弟弟在场，他们才暂时按下了想收拾他一顿的想法。
……
卫青和平阳公主没有打算插手他们几个孩子的事情，毕竟人跟人都是要讲究缘分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不一定能相处得来，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
不过看到小九他们相处得这么好，卫青和平阳公主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卫青对平阳公主道：“今天多谢殿下了。”
“谢什么？”平阳公主乜了卫青一眼，笑道，“你是想谢我亲自去霍府一趟？”
“是。”卫青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殿下不知道我就在去病那儿，但是从伉儿那儿知道了小九的存在，你立刻就带着他们哥仨上门了。”
“不过说起来也真的是多亏了殿下你及时赶到，要不然今日我不一定能把小九带回家。”
平阳公主看向卫青，面露不解之色。
卫青笑道：“我一说要带小九回家住，去病和子孟就立马找借口拒绝我。”
平阳公主一听，笑了：“难怪我当时一说，你立马就让伉儿他们陪小九去收拾行李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小九招人喜欢，要不然依照去病的性子，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平阳公主看着被卫伉他们哥仨众星拱月般似的围着的小九，然后道，“看来我回去后也得立马派人通知襄儿一声，好叫他赶紧上门跟小九相认一个。”
“都是当阿兄的，襄儿可不能当垫底那一个。”
卫青道：“看来殿下是很喜欢小九了？”
“你瞧她的模样和性子，哪一样不招人喜欢？”平阳公主一想到自己膝下能养着这么一个小女儿，脸上的笑意就忍不住加深了。
卫青一想到小九刚刚在霍府对他的贴心，不由地点头赞同道：“殿下言之有理。”
……
抵达卫府之后，小九从平阳公主的口中得知原来除了卫伉他们哥仨之外，她还有一个叫曹襄的阿兄。
小九没有问为什么曹襄姓曹不姓卫，而是惊喜地道：“真的啊？那太好啦，我又多了一个阿兄。”
说着，小姑娘昂着小脑袋问平阳公主，“那襄阿兄他会喜欢我吗？”
平阳公主笑着反问她：“难道小九你还怕你襄阿兄不喜欢你？”
“我才不怕。”小姑娘一脸眉飞色舞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襄阿兄要是不喜欢我的话那可是他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
听到小九这么说，平阳公主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眼睛一亮，越发喜欢她了：“小九你这话说得没错，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你襄阿兄不喜欢你的话，那可是他有眼无珠，损失大了。”
平阳公主贵为千金之躯，虽然并非是父皇汉景帝最疼爱的孩子，但是从小到大确实是没有受过什么太大的委屈，在弟弟刘彻登基之后，成为平阳长公主的她日子过得更是潇洒了，而且现在的丈夫卫青不仅是大司马大将军，还深得刘彻的信任和重用，可以说走出去压根没有人敢让平阳公主脸色看。
在这样的背景下成长和生活的平阳公主当然更喜欢小九这种性子的孩子了，因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不喜欢她？
那可是别人走宝了，可不是她的损失。
……
曹襄并不知道他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妹妹不仅成功地俘虏了他妻子的心，现在连他亲娘的心也要俘虏过去了。
这会儿他正陪着卫长公主去卫府，在路上他很好奇：“萱儿你说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妹妹？难不成是我阿娘有了？”
卫长公主原本还沉浸在“小九竟然真的是卫青的女儿”这件事的震惊和茫然之中，一听到自己丈夫说的话，当即有些无语：“你这话拿到君姑的面前去说，看看她揍不揍你。”
平阳公主虽然看着像是三十来岁的美妇人，但是实际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她这个年纪放在世人的眼里，若是真的传出有喜的消息，说不定会被人背后笑话老不修的。
曹襄也懂这个道理，所以一听卫长公主这么说，他立马道：“我又不傻，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我才敢这么说了，不过要不是我阿娘又怀上的话，那么什么样的妹妹值得我阿娘那么隆重地介绍给我认识啊？”
曹襄心想，总不可能是他后后爹后院的那些姬妾给他生的女儿吧？
“你见到就知道了。”卫长公主心想，就冲着小九身上那股招人喜欢的劲儿，她君姑会喜欢她那可太正常了，更别提她本来就一直遗憾自己膝下没有养过一个女儿。
现在有一个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女儿从天而降，卫长公主心想，换做是她也欢喜得很。
曹襄和卫长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所以对她自然了解，当即道：“听你这话，难不成你知道阿娘要给我介绍的这个妹妹是谁？”
她当然知道了，不仅知道她还见过呢。
在见到小九之后，卫长公主和刘据一样怀疑起她会不会就是他们的幼妹，原本他们想着等刘彻回宫后再跟他说这件事的，但是谁知道刘彻还没回宫，小九竟然就跟卫青相认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卫长公主既是失望， 又是恍惚，心想难不成真的是他们弄错了？小九真的不是他们的幼妹？一切都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卫长公主的心里乱糟糟的，直到她跟曹襄去到卫府见到喜气洋洋的卫青一家人，她才意识到或许小九身上那些和他们幼妹一样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曹襄并没有注意到卫长公主的不对劲，因为在见到小九那一刻他都懵了：“这这这……大将军，这孩子跟你好像啊。”
曹寿去世的时候，曹襄已经记事了，而且跟生父的感情很好，所以即便平阳公主已经嫁给卫青了，但是曹襄仍然没有改口称呼卫青一声“爹”或者“父亲”。
对此卫青也不放在心上，因为曹襄只是没有改口而已，对他这个后后爹却没有任何不敬。
“这是我今天才刚相认的女儿，小九。”卫青宽厚的大手轻抚着小九的后脑勺，笑着跟曹襄介绍后又对小姑娘道，“小九，他是你大兄曹襄。”
“我知道，母亲给我说过了。”小九昂着小脑袋看向曹襄，“襄阿兄好，我叫小九，卫小九。”
就冲着小九那张脸，曹襄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卫青认的养女了，他虽然好奇自己的后后爹为什么突然蹦出一个那么大的女儿来，但是好在并不是一个不懂分寸的人。
所以跟小九互相认识之后他笑道：“恭喜大将军喜获千金了，正好咱们家没个妹妹，小九现在来了，那也算是弥补我们的遗憾了。”
曹襄又不傻，虽然小九这个妹妹不可能是他娘生的，但是看他娘的架势应该是挺喜欢他这个便宜妹妹了。
既然如此，曹襄当然不会拆台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曹襄看着小九这个便宜妹妹，不知怎么的，莫名地有种不敢得罪的感觉。
他想，难不成因为她长得太像他后后爹了？
小九可不知道曹襄心中所想，跟他打过招呼之后她笑着上前拉住卫长公主的手问她：“阿姊你怎么也来了？是知道我跟我爹相认了，特意来恭喜我的吗？”
虽然确定小九不是她的幼妹了，但是卫长公主对她的喜爱并没有减少，压下心头的那点失望笑着回答她道：“是君姑通知我们过来的，我一听就知道君姑说的妹妹肯定是你了。”
君姑？
听到卫长公主这个称呼，再联想到她是跟曹襄一块来的，当即就反应过来了：“阿姊你和襄阿兄是夫妻啊？”
“是啊。”回答小九的是曹襄，他笑道，“所以你得改口了。”
卫长公主闻言，正想要反对，就听到小姑娘道：“那确实是该改口了。”
“姊夫。”
曹襄：“……？？？”
不是。
那个……
他不是让她对他改口啊。
虽然曹襄知道小九这么改口也没毛病，因为她可以随平阳公主这边称呼人，同样也可以随卫青那边称呼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姑娘会想都不想就直接决定对他改口。
饶是卫长公主心里还有些失落，但是这会儿也忍不住被小九的决定和曹襄的反应给逗笑了，其他人在一旁也光顾着看热闹，没有人替曹襄说话，就连平阳公主这个亲娘也一样。
*
因为卫青他们的欢迎和接纳，所以小九留在卫府的第一个晚上过得十分自在，第二天和他们一块用过朝食之后，小九就和卫青他们一块去霍府。
卫伉他们哥仨想要跟她一块去霍府，小九可以理解，但是她没想到卫青竟然也打算跟他们一块去？
“我也挺好奇小九你说的白糖是怎么做出来的。”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卫青知道刘彻肯定在霍府不在未央宫。
既然如此，那么他当然是选择去霍府而不是进宫了。
果不其然，等小九他们抵达霍府的时候，除了霍氏兄弟之外，刘彻也在。
一行人抵达炭窑前，小九亲自去取炭，她拿着夹子夹了一块活性炭瞅了瞅，确定合格之后让刘彻上前来：“你好好瞅瞅，烧好的活性炭就是这样的。”
这是小九第一次烧活性炭，但是又何尝不是刘彻的第一次呢？所以看到活性炭烧得这般好，刘彻颇有几分成就感：“看来我们还真厉害啊，竟然一次就烧制成功了。”
“可不是咋地。”小九也毫不谦虚地道，“我觉得我们可真的是个天才，瞅这活性炭被我们烧得，那叫一个嘎嘎好。”
刘彻向来是个自信的，这点卫青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也毫不逊色？
确定活性炭没问题后，小九就让人把甘蔗和石磨都搬上来了，小姑娘瞅了一眼，发现管家他们搬上来的石磨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甚至还不是圆形的。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
“现在我们先把甘蔗都洗了，洗干净之后就用石磨将它们磨出汁。”别看这一道工序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可不容易，毕竟那可是一车的甘蔗，而且全靠人力榨汁。
但是好在人多。
除了刘彻、霍去病和霍光之外，还有卫家父子四人。
考虑到小九年纪最小，所以包括刘彻之内都没有人要她动手，当然了，刘彻上手尝试了一下榨汁之后他也不想动手了，可惜没办法，谁让他现在只是“东方朔”呢？
他要是敢偷懒的话，一旁当小监工的小九可不会放过他。
好容易将一车的甘蔗都榨出稍显浑浊的甘蔗汁之后，马上就可以进行熬糖环节了。
“现在大家是怎么把甘蔗汁变成糖的呢？都是靠暴晒成粘稠的半固体形状，但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把甘蔗汁变成糖，那就是用熬的。”
小九原本只让人准备了两个锅，一个是她亲自熬的，而另一个则是交给刘彻，但是没想到卫伉他们亲手榨汁之后，仍然有强烈的参与感。
于是小九就让管家多准备几个锅，然后开熬。
“熬糖可一定要仔细和耐心，火候也得掌控好，火大了，或者是熬糖的时候走神了，这一锅糖说不定就毁了。”小九认真教，刘彻他们当然认真学了。
因为就像小九说的那样，大家现在只会用暴晒的方式将甘蔗汁变成糖，她教的熬糖法他们从前闻所未闻。
待锅中的糖汁越来越浓稠的时候，小九立马带着大家开始加水，然后让人将活性炭取了过来。
“妹妹要活性炭做什么？”不知道活性炭不能用来烧的卫登好奇问道，“因为加了水所以要加大火吗？”
“当然不是了。”小九道，“活性炭的作用就是为了吸附现在这些红糖里面的杂质。”
小姑娘的话音刚落，就把拿到手的活性炭直接放进了锅里，她一举动惊得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心急的卫登更是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活性炭黑乎乎的，把它们扔进锅里，这一锅的糖水不就毁了吗？”
不怪卫登这个反应，哪怕小九已经解释了活性炭的作用了，但是没有亲眼所见，他又怎么敢相信这黑乎乎的活性炭不仅不会毁了这一锅干净的糖水，反而会将这一锅糖水里面的杂质都吸附出来？
倒是刘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手中的活性炭扔进自己的锅里，卫伉和卫不疑见大人们都这么做，也纷纷效仿，最后卫登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做了。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黑乎乎的活性炭扔进一锅糖水里面，不仅没有毁了这一锅糖水，反倒是慢慢的让它从一锅红红的红糖水变成一锅介乎黄色和橙色之间的白糖水。
从小九那一锅糖水开始，紧接着刘彻、霍去病他们那一锅糖水也慢慢变浅，最后就连卫登的那一锅也一样。
“哇！”
“哇！！！”
年纪小的卫伉他们见状，忍不住叫了起来，刘彻他们这些大人倒是淡定许多，但是再淡定，看向那一锅白糖水的眼神也已经发生变化了。
霍去病想起了小九昨天对他说过的那一句话：“小九你刚刚说活性炭的作用是吸附红糖里面的杂质，现在这些糖水投入了活性炭之后颜色变清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那些红色就是杂质？”
“对。”
霍去病又问：“这些活性炭应该不止只能吸附红糖水里面的杂质吧？”
“没错。”
得到小九肯定的回答后，他笑了，“所以你说我非常需要这些活性炭，是因为它也能够吸附野外那些脏水的杂质？”
小姑娘也笑了：“对，所以阿兄你说你是不是非常需要吧？”
霍去病点头，心想不止是他，行军打仗的人都需要，毕竟有时候在野外想要喝一口干净的水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就算有活性炭，野外的水最好还是烧开了再喝。”小九想了一下，然后道，“晚点我再教你做一个简易的过滤器，这样你们在野外喝水也能干净一点。”
“好。”
“小九你怎么那么聪明啊？”卫登觉得他这个新认回来的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能听得懂老虎说什么，还会烧活性炭、制白糖，现在居然还能教他们大表兄做什么过滤器。
她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那肯定是因为我爹聪明，所以我才聪明嗷。”小九张嘴就拍了一下自己亲爹的马屁。
觉得这句话略微耳熟的霍去病和霍光不想说话，卫青却忍不住笑了。
虽然他被不少人拍过马屁，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拍马屁拍得这么高兴的。
卫伉和卫不疑一听就知道小九这话是顺口一说的，倒是卫登一听，信以为真：“爹你可真偏心，怎么只把妹妹生得这么聪明？”
卫伉：“……？？？”
卫不疑：“……？？？”
有没有可能不是他们爹只把妹妹生得这么聪明，而是只把他生得这么不聪明呢？
刘彻他们也被卫登的一句童言给逗笑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忘了正事，跟着小九一步步地往下做，当洁白如雪的白糖真的被他们亲手做出来的时候，即便是刘彻他们也有些惊叹和难以置信。
尤其是当他们亲口尝了一下这白糖之后，发现它可比原来的石蜜要甜得多了。
“小九你可真的是个宝贝啊。”刘彻忍不住转身就抱起小九，把她抱在怀里后颠了两下，满脸笑容地道，“说罢，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的，我都满足你。”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以后就给我供白糖吧。”小九道，“省得我以后想吃还得自己做。”
“这个算得了什么？”刘彻道，“你连制白糖的办法都教我了，你要是想吃，我供你一辈子的。”
“那说好了嗷。”
“没有别的想要的了？”
“没啦。”见“东方朔”一副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送给她的架势，小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拿着这个制白糖的办法过好你的日子吧。”
“以后别随地大小便了。”
上一秒还在感动的刘彻：“……？？？”
其他人虽然知道刘彻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会儿看到他这个反应还是忍不住想笑。
所以说陛下为什么要冒充别人的身份呢？
刘彻也后悔了，但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冒充别人的身份！即便冒充也绝对不会冒充会随！地！大！小！便！的东方朔！！！
虽然随地大小便的人并不是刘彻，但是由于现在他顶着东方朔的身份，所以这会儿他是反驳也不是，应承下来也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救了刘彻——
是管家。
是的，管家又过来了，这次他带来的消息让小九惊喜得连忙从刘彻的身上滑下去。
“平之叔你说的是真的？我爹派去找我阿娘的人回来了？”
“是，女公子。”虽然知道小九不是霍去病的女儿，但是管家对她的称呼从来没有变过，“因为得知大将军在这儿，所以特意找上门来了，另外除了大将军的人之外，随行的还有一个年轻妇人。”
年轻妇人？
小九虽然不知道卫青究竟派了哪个亲兵去打听，但是她知道肯定没有派妇人去，所以这个年轻妇人……
该不会就是她阿娘吧？
一想到这儿，小姑娘什么也顾不上了，拔腿就直接往外跑去。
小姑娘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压根没有发现原本在她身后的卫青不知什么时候皱起了眉头。
第26章 卫子夫好奇心顿起。
026
小九没有发现卫青的表情变化, 但是霍去病注意到了，他出声问道：“舅舅，这是有什么不妥的吗？”
“这林氏家住洛阳, 而我派去的亲兵也不过离开一天一夜而已, 便是他们连续赶路，不吃不喝，也不可能那么快打听好赶回洛阳，更何况刚刚平之也说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年轻妇人。”
这个年轻妇人是谁？
为什么会随他派出去的亲兵一块回来？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青的脑子里飘过一串的问题, 最后眼见着小九都已经跑没影儿了，实在忍不住的他对刘彻拱手道：“陛下，臣忧心情况有变……”
刘彻自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位爱将了，不等卫青把话说完，他就道：“仲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我们一块过去瞧瞧吧,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了刘彻的允许，卫青一行人便跟上了小九的脚步, 等他们赶上的时候, 小九已经和卫青派出去的亲兵以及他们带回来的年轻妇人碰面了，只是……
“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那个妇人是林氏吗？我怎么瞧着不太像？”
“虽然打扮不一样了，但是瞧着她的模样好像……应该是林氏吧？”
林氏出府归家的时候，最大的卫伉也不过七八岁, 这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记事了, 但是林氏既不是他的生母，平日里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少, 所以就连卫伉都不确定那年轻的妇人究竟是不是林氏也不奇怪。
不过卫伉他们哥仨不确定年轻妇人是不是林氏，不代表卫青确定不了。
迎上刘彻他们询问的目光, 卫青收回了原本落到年轻妇人脸上的目光，冲他们点点头道：“是林氏。”
虽然已经有数年没有见了，但是到底是自己曾经的枕边人，所以卫青一眼就认出了年轻妇人的身份。
按理来说既然确定了跟着亲兵一块回来的年轻妇人就是林氏，卫青应该松一口气才对的，因为不管是因为什么导致两个亲兵那么快把林氏从洛阳带回了长安，但是只要确定她的身份无误，那么他们就可以向她确认一些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这会儿卫青却没有办法松一口气，因为就像卫登说的那样——
情况有些不对劲。
虽然距离百分百确定小九就是卫青的女儿就差最后一道程序——确定林氏当年真的怀孕了并且对卫青隐瞒了孩子的存在——但是就冲着小九那张和卫青极其相似的小脸，大家已经认定了她和卫青就是父女关系。
现在林氏出现了，最后一道程序也马上就要完成了，结果这会儿他们看到什么？
看到的是原本还兴奋到拔腿就跑的小九现在不兴奋了，看到的是他们认为是小九生母的林氏在看到小九的时候一脸的陌生。
这很不对劲！
“仲卿啊，你再仔细瞧瞧，那真的是你之前的姬妾林氏吗？”这话是刘彻问的，但是同时也是小九想问的。
小姑娘一开始以为跟着卫青派出去的亲兵一块回来的年轻妇人是她阿娘，所以急吼吼地跑了过来，然而等她真的见到他们带回来的年轻妇人时，小九懵了。
因为她看着她，却在她的身上找不出半分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她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如同她看她的眼神。
这个人会是她阿娘？
不可能的。
小九在心底里否认道，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卫青的两个亲兵竟然说她就是卫青曾经的姬妾林氏？
正当小姑娘迷茫的时候，两个亲兵注意到了刘彻等人的到来，因为有了管家的提醒，所以他们略过了刘彻，直接给卫青他们行礼，然后道：“大将军，我们将林氏带回来了。”
不等卫青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能那么快把林氏带回来，小九就连忙转身跑到卫青的身边抓住他的手问：“爹，他们说她就是林氏，她是吗？真的是我阿娘林氏？”
“她是林氏。”卫青看得出小九的慌乱，反握住她的小手，然后沉声问自己的两个亲兵，“你们怎么这么快把人请回长安的？”
“回大将军的话，我们还没抵达洛阳，就在路上遇上了林氏和她的丈夫……”
其中一个亲兵娓娓道来，原来他们并不是抵达洛阳后找到林氏的，而是在途中就遇上了，当时林氏与她现在的丈夫正来长安探亲。
卫青派这两个亲兵去办这件事就是因为当年他就是派他们去过林氏的家中询问她是否怀有身孕，虽然时隔数年，但是他们仍然记得林氏家住何方，也隐约记得她的模样。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两个亲兵才会在途中遇上林氏与她丈夫时认出了她，在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就带着她和她丈夫一块回长安了。
在回来的路上，亲兵已经询问过林氏了，她再三言明自己当年真的没有怀孕，而她的丈夫也可以帮她作证。
亲兵把事情说完之后，林氏开口道：“将军，当年我确实没有怀上你的孩子，若我真的有孕的话，我不可能瞒着你就把孩子生了下来，更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把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且不说林氏当年没有怀孕了，只说她当年要是真的怀上了卫青的孩子，那么她也不可能想着瞒着卫青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因为她很清楚孩子在她身边长大和在卫青身边长大的区别，如果她真的爱孩子的话，她不可能让孩子明明有一个好生活、好前途却把他/她强留在自己身边的。
原本林氏很奇怪卫青为什么会在数年后再次因为同样的事情派人去找她，直到进到霍府见到小九之后，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虽然她不知道小九究竟是谁的孩子，但是她当年确实没有怀孕，更没有生过一个女儿。
亲兵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林氏也亲口否认了她曾经怀孕一事，然而卫青他们反而更懵了——
因为林氏要是真的没有怀孕的话，那么小九是卫青和谁生的孩子？或者更准确一点地问——
小九是谁的孩子？
“我又认错爹了？”小九没有怀疑林氏会不会在撒谎，因为她的嘴巴能够撒谎骗人，小姑娘的感觉却没办法撒谎骗人。
“不可能！妹妹你和爹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爹的女儿？”卫登第一个开口否认，然后抬头看向卫青，“爹你说对吧？小九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
“舅舅你再好好想想，我记得当年出府归家的不止林氏一个对吧？”霍去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一件事情上面错两次——当年怀疑林氏怀孕，数年后怀疑林氏生下了小九——直接摆了一个大乌龙。
“或者你可以派人打听一下当日出府归家的那些姬妾，小九的模样和你长得这么像，不大可能跟你毫无关系的。”
卫伉一听，立马附和道：“是啊，爹你派人好好打听打听，这肯定是我们弄错小九的生母了。”
反正不可能是小九认错爹了，因为要是她认错爹的话，那么岂不是相当于他们也认错妹妹了？
那不行！
卫伉还是很喜欢小九这个妹妹的，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跟人炫耀一下自己有一个这么厉害可爱的妹妹，结果现在告诉他小九有可能不是他爹的女儿？
他不接受！
卫青也有点接受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脸都要皱起来的小姑娘，温声道：“小九你别急，我会派人查清楚你的身世的。”
“你没有认错爹，只要你想，我可以一辈子都是你爹。”
小九一听，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虽然她跟卫青相认的时间不长，但是小姑娘也不是昨日才知道卫青是自己的亲爹，所以现在突然得知林氏不是她生母，卫青说不定也有可能不是她生父的时候，小姑娘是真的很想哇哇大哭一场。
她就是想认个亲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啊？
听到卫青的话，小九抓住他的手道：“那你一定要查清楚我的身世。”
要是不把她的身世查清楚的话，她又怎么能搞清楚自己的情况呢？
“好。”卫青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看得出来小九很在意这件事，事实上在意的又何止她一人？
不论小九是不是他的女儿，他也合该查清楚她的身世。
……
“倒是没想到小九认亲一事会闹得这么一波三折。”刘彻认识小九这么久了，何曾见过小姑娘伤心的模样？一想到她刚刚抓着卫青的手眼睛红红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说谁不是呢？”霍去病道，“原以为小九是舅舅的女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结果谁知道林氏当年竟然真的没有怀过孩子。”
说着，他忍不住问道，“要是小九不仅不是林氏的女儿，也不是舅舅你的女儿……”
霍去病的话还没有说完，卫青就已经猜到他这个外甥的弦外之音了，默默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你想认小九做女儿？”
卫青知道霍去病曾给小九当过一段时间的“爹”，但是当时他没有多想，只当那是霍去病的缓兵之计，也以为他对小九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卫青就觉得可能未必——
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要不然昨日也不会一听说他要带小九回卫府住他就急了。
“知我者，舅舅也。”霍去病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之前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干脆瞒着你，直接对外宣称小九是我的女儿好了，反正大家都不知道真相，小九也真的以为我是她爹。”
“但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能对不住舅舅你，也不能就这么糊弄小九。”
“原本我都已经接受了小九是你的女儿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突然来了一个峰回路转，若是小九不是你的女儿，那我还是可以继续当一当小九的爹的。”
至于查小九的身世？
那是应该查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小九做女儿吧？
卫青道：“你倒是敢想。”
“主要是小九太招人稀罕了。”霍去病毫不掩饰自己对小九的喜爱，“再说了，我这不是正好没个女儿嘛。”
“你怎么也不想想，我也正好没个女儿呢？”卫青刚刚当着小九的面说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
他早在刚刚就已经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
即便小九不是他的女儿，但是只要她愿意，他一样可以继续给她当爹。
“我说你们舅甥俩是不是有点太旁若无人了？”一旁的刘彻见卫青和霍去病他们两人当着他的面就开始争夺起小九，忍不住开口道，“要是小九真的不是仲卿的孩子，那她爹我是当定了！”
刘彻喜欢小九吗？
那肯定是喜欢的，一开始或许是因为小九是卫青的女儿，但是慢慢相处下来，刘彻就单纯是喜欢小九的性子了。
当然了，小姑娘的本事他也喜欢。
但是喜欢小九归喜欢小九，刘彻倒没有想过要认她做女儿，虽然他确实也想要一个像小九这样的女儿，但是谁让她是卫青的女儿呢？
刘彻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跟他的仲卿抢女儿，他原本是想着找机会厚赏小九，一方面因为她是卫青的女儿，实在招人喜欢，一方面又因为她确实是有本事，还教他一个制白糖和活性炭的法子，凭着这两样就足以让他厚赏小九了。
但是如果小九不是卫青的女儿呢？
一想到还有这种可能，刘彻就觉得自己不必客气了，毕竟他就算真的认了小九做女儿，那么也不算是跟他的仲卿抢嘛。
……
小九并不知道连“东方朔”（刘彻）都想当自己的爹，小姑娘现在仍然沉浸在自己很有可能又认错爹的失落当中。
对于小九而言，认错爹不仅意味着她暂时还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意味着卫青不再是她的亲爹了！
虽然小姑娘和卫青相处的时间甚短，但是跟他相处下来，小九发现卫青实在是太太太符合她对一个父亲的想象了，他英俊又宽和，虽是武将，但是对待子女却并不严肃苛刻。
小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与卫青是刚刚相认的，但是他对她确实是算得上十分温和，知道她把小黄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昨天还摸着小黄的大脑袋跟它交流了一番。
嗯，虽然他们爷俩的交流全靠小九这个翻译。
昨天晚上拉着卫青的手跟他说起了她和小黄从济阴郡出发西上寻亲的事情时，小九记得她抬头看到他注视她的目光比悬挂在夜幕上的月亮还要柔和。
那一刻，小九的心都快要软成一滩水了，她想有这样一个爹可真好啊。
结果今天告诉她——
卫青有可能不是她爹？
小九接受不了，那么好的一个爹竟然不是她的？
“其实我觉得小九你不必如此悲观。”霍光当然看得出小九有多受打击了，当即出声宽慰道，“看你和卫舅舅那张脸就知道了，说你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人相信。”
“所以可能只是林氏不是你生母而已，不代表卫舅舅不是你亲爹的。”
“你扪心自问，你见到卫舅舅，跟他相处的时候是不是很自然而然的就跟他亲近起来了？”
“对。”小九飞快地点头道，“我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老亲近了。”
“这不就对了？”霍光道，“这说明你和卫舅舅之间肯定有血缘关系。”
卫伉三兄弟见霍光几句话就把小九哄回来了，连忙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好让他们的妹妹知道就算林氏不是她阿娘，但是他们的爹肯定也是她的爹。
……
平阳公主今日没有和小九他们一块去霍府，但是等卫青带着四个儿女回卫府之后，她也从卫青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林氏当年没有怀孕？”平阳公主皱眉，“难道怀孕的是另有其人？”
是的，平阳公主压根没有想过小九不是卫青的女儿，顶多以为小姑娘的生母是卫青其他的姬妾而已。
“我已经派人去打听当年出府归家的那几个姬妾的情况了。”卫青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就怕都没有收获。”
见卫青竟然叹气了，平阳公主诧异道：“何至于此？退一万步讲，即便小九真的不是仲卿你的女儿，那我们也可以收养她。”
虽然她会这么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九就算真的是卫青的女儿也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还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即便他们和小九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只要他们正式认了她做女儿，那么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之外，他们就和她亲生父母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就是平阳公主为什么这么多年惋惜自己膝下无女却没有随便认谁家的小娘子做女儿的原因之一，至于之二？
那当然是没有遇上真正和她心意的小娘子了。
卫青并未展颜，他道：“怕是不容易。”
“为什么？”平阳公主这话刚问出口，脑子里就突然蹦出了一个人名，“难道陛下想收养小九？”
“殿下聪慧。”卫青道，“其实不止陛下，去病也有此意。”
“他们可真的是好样的。”平阳公主倒没想到小九竟然如此抢手，但是转念一想，连她这个只跟小姑娘相处了短短一日一夜的人都已经那么喜欢她了，更何况是霍去病和刘彻？
平阳公主知道自己的弟弟向来不定性，也促狭，但是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小九的话，那么怎么可能以“东方朔”的身份待在她身边那么久？而且被她那么不客气地对待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么看来我们这会儿只能盼着小九是仲卿你的女儿了。”要不然他们这个女儿怕是保不住了。
毕竟他们能争得赢霍去病，但是还能争得赢刘彻不成？
将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后，平阳公主又道，“原本等你们回来，我还想跟你们宣布一件喜事的。”
“什么喜事？”
“襄儿派人告知，萱儿有喜了。”平阳公主提起此事，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毕竟曹襄和卫长公主成亲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结果两人迟迟都没有怀上孩子，作为母亲，平阳公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着急的。
“真的？”卫青一听也笑了，“那确实是大喜事，殿下早该说的。”
他与平阳公主是夫妻，自然知道她一直愁着曹襄的子嗣问题了，只是他和曹襄并非亲生父子，自然不好插手多嘴了，尤其是卫长公主还是他的外甥女。
现在卫长公主传出喜讯，卫青自然是由衷地为他们小两口感到高兴了。
“不过听说萱儿的怀相不太好。”平阳公主道，“这是他们的第一胎，想来也没有什么经验，明日我打算去一趟，不亲眼看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然而第二天出发去探望卫长公主的人却不止平阳公主一个，小九得知卫长公主怀孕并且怀相不太好之后，立马就对着平阳公主举手发出一同前往的邀请了。
平阳公主也没有拒绝，她想萱儿本来就喜欢小九，若是看到小姑娘登门探望她，定会高兴的。
于是两人坐上马车就出发了，然而此时的她们并不知道椒房殿里的卫子夫昨日也听闻了长女怀孕且怀相不好的消息，作为皇后，按理来说她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但是不能随意出宫不代表完全不能出宫。
尤其是卫子夫此次出宫是师出有名，所以征得刘彻的同意后，卫子夫就打算今日出宫去 探望自己的大女儿，同时还带上了太医。
当卫子夫抵达后才得知平阳公主竟然也携女前来探望卫长公主了，对于平阳公主会出现在这儿，卫子夫并不意外，毕竟她不仅是卫长公主的君姑，也是她的姑母，她如此关心卫长公主这一胎也正常。
但是让卫子夫感到意外的是：“平阳阿姊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府上的人道：“听说是大将军刚认回来的女儿，女公子长得可像大将军了。”
闻言，卫子夫好奇心顿起。
第27章 完全没有认出小九就是他的孩子。
027
小九和平阳公主早卫子夫一步见到卫长公主, 明明她们前天才刚刚见过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卫长公主怀孕的消息，所以今天看到她的时候, 总觉得她比前天要脆弱一些。
一见到小九和平阳公主, 卫长公主就笑着迎了上来：“君姑，小九，你们来了？”
“你现在有孕在身，出门来接我们做什么？”平阳公主见卫长公主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了她的手道, “早知如此，我就不提前告诉你们我和小九要来了。”
“阿姊，你感觉怎么样了？”小跑到卫长公主身边的小九昂着小脑袋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关心，“我听说你怀宝宝了, 是不是他/她不听话让你难受了？”
“君姑你亲自登门, 我怎么能不出门迎接呢？更何况小九也是第一次来我府上，我合该隆重一些的。”卫长公主先是回答了平阳公主, 再笑着摸摸小九的脑袋道, “其实我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师也说了问题不大，是你姊夫知道之后小题大做，没想到还将此事告知你们了, 连累君姑你们为我担心了。”
卫长公主原以为曹襄只是把她怀孕的好消息告诉平阳公主他们, 但是没想到他连她怀相不太好的事也跟平阳公主他们说了。
这次小九就没有站在卫长公主这一边了，她说：“话不是这么说的, 阿姊你现在怀孕了，万事小心点那都是应该的。”
“而且你怀的还是姊夫的崽, 他要是不上心的话那还得了？”
虽然曹襄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平阳公主听到小九的话后，一副赞同的样子道：“小九说得没错，萱儿你现在可是为他们老曹家怀崽，崽子生下来也是跟他们老曹家姓的，襄儿若是不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上心一些的话，那么要他这个当爹的有何用？”
平阳公主可不是那种爱糟践儿媳妇的恶婆婆，要不然卫长公主嫁给曹襄之后迟迟都没有开怀她也不会只在心里惦记而从不对她催生了。
虽然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卫长公主是刘彻和卫子夫的女儿，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卫长公主也是平阳公主看着长大的亲侄女，但是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平阳公主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
卫长公主知道平阳公主说的不是场面话，也知道小九的话更是发自肺腑，所以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然后就带着小九和平阳公主一块进门。
卫长公主这一胎到底是她和曹襄的第一胎，所以等进屋坐下之后，平阳公主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襄儿派来的人说你怀相不太好，这是怎么回事？”
曹襄派去的人没有细说，也不知道是曹襄吩咐的，还是本身就不太清楚，但是平阳公主知道之后着实是担忧了一晚上。
原因无他，只因为平阳公主自己也是怀过孩子的人，她很清楚妇人在怀孕之后，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是需要格外注意的，一不小心就会有流产的风险。
虽然卫长公主平日里并非是弱不禁风之辈，但是这才刚怀上孩子就说怀相不太好，平阳公主很难不担心。
“这……”卫长公主听到平阳公主这么问，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了，是小九和卫青相认那一天，她和曹襄回到家中之后，她突感不适，请了医师过来诊断之后才知道她原来已经怀有身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管是卫长公主还是曹襄都很高兴，要说他们夫妻两人对孩子没有半点期待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孩子一直没来，他们也没辙。
毕竟卫长公主也好，曹襄也罢，两人都已经检查过身体了，两人都没有不孕不育，最后医师也说了他们迟迟都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很有可能只是两人的缘分没到而已。
卫长公主和曹襄两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他们的子嗣缘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呢？
这点没有人知道。
所以突然被医师把出喜脉，任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卫长公主和曹襄有多高兴了。
只是小两口高兴没一会儿，就听医师说卫长公主的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胎儿的情况不太好，建议卫长公主切记勿要再大喜大悲。
如果平阳公主不问的话，那么卫长公主自然是不必说了，但是见她那么关心她的情况，又不好意思骗人的卫长公主只能实话实说。
“情绪太过激动？”平阳公主听完之后皱眉，心想总不可能是因为萱儿得知自己有孕之后太过高兴导致怀相不太好吧？
虽然说妇人怀孕前三个月胎儿比较脆弱，但是应该不至于脆弱到这种程度。
“阿姊，难道是姊夫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小九握着小拳头问卫长公主，“是的话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与你姊夫无关。”卫长公主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丈夫背这个黑锅了，但是见小姑娘那么为她愤慨，她也不能实话实说她是因为她的事情，所以她的情绪才在两天之间起伏得这么大。
卫长公主真怕自己这么说的话，小姑娘知道了之后会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萱儿你别瞒着我们。”平阳公主道，“真要是襄儿做了惹你难过的事情你可别替他瞒着。”
“真的和他无关。”卫长公主对平阳公主道，“君姑你忘了我们前日去舅舅那儿恭贺舅舅和小九相认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平阳公主倒也不是硬要将害得卫长公主怀相不太好的罪名摁在自己亲儿子的头上，听到卫长公主的话她回忆了一下那天的情况，发现他们小两口确实没什么问题后她才道：“既然萱儿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怎么着你也得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还盼着几个月后能够当抱孙儿呢。”
说着，平阳公主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姑娘道，“最好就是给我生一个如小九这般可爱伶俐的孙女。”
“我也希望我肚子里的孩子能跟小九一般招人喜欢。”卫长公主说着，想起了卫青派人去寻小九生母的事情，就顺口问道，“舅舅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关于小九生母的事情了吗？”
卫长公主话音刚落，就见小九和平阳公主的脸色微变，她见状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小九的生母那边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平阳公主摆摆手道，“你舅舅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抵达洛阳，就在半路上遇到了林氏他们夫妻二人，将他们都带回来长安之后我们才知道林氏当年原来真的没有怀孕。”
没有怀孕？
那就是说林氏不是小九的生母？
那小九的生母是谁？
或者说小九是谁的孩子？
原本在小九和卫青相认当天，卫长公主已经说服自己接受小姑娘不可能是她幼妹的事情了，但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突然来了一个峰回路转。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卫长公主尽量让自己别太激动，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小九她……”
卫长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其中一个侍女就已经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行礼之后道：“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侍女的话不仅让小九和平阳公主惊讶，就连卫长公主也一样，对于平阳公主会登门探望她这个晚辈，她不觉得奇怪，不仅因为平阳公主是她的君姑，也因为平阳公主就住在宫外，来探望她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卫子夫就不一样了，哪怕她是卫长公主的生母，但是她也是一国之母，所以得知卫子夫是自己亲自过来而不是派身边的人代替她来探望自己，卫长公主既是惊讶，也是欣喜。
“母后到哪儿了？赶紧的，我得出门迎接。”卫长公主一高兴，差点都忘了自己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
好在一旁的小九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卫长公主：“阿姊你小心些，皇后娘娘又不会跑的，你别那么急，顾着你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宝宝。”
“瞧我，一时高兴又忘了。”卫长公主在小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后，顺势握住了小姑娘的手，然后拉着她和平阳公主一块去迎接卫子夫。
……
卫子夫来得很低调，再加上没有提前通知，所以直到她出现在门口，府上的人才知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了。
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小九的存在后，卫子夫原本还在想她弟弟突然认回来的女儿和他长得究竟有多像呢？
直到见到小九的时候，当场愣住的卫子夫喃喃自语道：“像……太像了。”
不是像她的弟弟卫青，而是像她那个已经夭折了三年的幼女，她的小公主。
正如刘据他们所想那样，三年前小女儿的死对卫子夫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得知她葬身狼腹的消息后，卫子夫的心几乎要被击碎了。
她一辈子和刘彻孕育了五个孩子，从卫长公主、诸邑公主、石邑公主再到刘据，十分幸运的，她把每一个生下来的孩子都平安养大了，所以当小女儿降生的时候，卫子夫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养不大。
可是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那么绝对的，哪怕她前面平安地养大四个孩子，可最后她最小的女儿依然是夭折了，而且还死得那么惨。
卫子夫不知道得花多少的时间才能够抚平她心底里的伤痛，但是她每每一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她就止不住地后悔自己当日为什么不强硬地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当天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话，说不定她就不会落入贼人之手，更不会葬身狼腹。
对此，卫子夫可以说是甚为后悔，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卫子夫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自此以后，卫子夫想要见自己的小女儿，只能够祈求上苍让她们母女在梦中相见，可惜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而且每次在梦里见到自己的小女儿有多高兴和幸福，大梦初醒时卫子夫就有多失落和悲痛。
卫子夫原本以为这辈子她们母女两人要是有机会能再见一面的话，大概得等到她大限已至那一天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猝不及防地就见到了她已经夭折了三年的小女儿。
卫子夫怔怔地看着被卫长公主牵着小手的小九，一瞬间泪如雨下。
“娘娘？”随卫子夫出宫的宫女见状大惊，不止是她，就连平阳公主也吃惊了，虽然卫子夫是一介歌女出身，但是她的见识和心性不仅远超一般的歌女，甚至就连许多高门出身的贵女都比不上。
自从她当上皇后之后，平阳公主发现她的性情是越来越沉稳了，所以现在见她在人前突然如此失态，平阳公主怎么可能不可能不觉得吃惊？
难道是因为得知萱儿的怀相不太好？
可……
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平阳公主想不明白，别说是她了，就连已经有所猜测的卫长公主看到卫子夫这个反应也有些意外。
虽然她猜到了卫子夫见到小九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毕竟连她一个当姐姐的在看到小九的第一眼都不禁红了眼眶，刘据一个当哥哥的也当场失态，更何况卫子夫一个当母亲的？
只是卫长公主怎么也没有想到卫子夫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大到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程度，她张嘴正要说什么，结果原本还牵着她的小九突然挣开了她的手，拔腿就往卫子夫那边跑，然后像一颗小炮弹似的直接撞进了卫子夫的怀里：“阿娘！是你吗阿娘？”
“呜呜呜呜我终于找到你了阿娘！”
小九这一撞，不仅是撞进了卫子夫的怀里，更是直接撞进了她的心里，她来不及完全蹲下身就直接抱住了小九：“小狸，你是阿娘的小狸！”
刚刚卫子夫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当小九直接撞进她的怀里，可是等她真的用自己双手真实地感受到小姑娘在她怀里的体温，卫子夫才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小狸没有死！
她又重新再见到她了！
母女相认原本该是一件很感人的事情，但是此时在场的人却震惊大过感动，原因无他，只因为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知情人，她们很清楚卫子夫口中所喊的“小狸”究竟是谁——
那不是三年前葬身狼腹的小公主吗？
结果卫子夫现在抱着小九还喊她“小狸”？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平阳公主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只觉得脑子都快要转不动了。
“小九……小九真的是我们的妹妹？”卫长公主在震惊之余，难掩心中的亢奋，她抓住平阳公主的手道，“我没有认错，君姑！原来小九真的是我们的妹妹，小狸她没有死！三年前她不是夭折了，她只是失踪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这明明是一件大喜事，但是说着说着，卫长公主的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平阳公主见状，虽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她没有忘了卫长公主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更没有忘了她因为情绪太激动而导致怀相不太好，连忙出声道：“你冷静冷静，萱儿你忘了医师跟你说的话了？”
一听到平阳公主提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卫长公主就回过神来了，她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君姑你别担心，我没事的，说起来真的是多亏了你今天带小九一块来探望我了，要不然母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九。”
要是卫子夫没有见到小九，那么谁又敢笃定地说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呢？
至少卫长公主是不敢的，刘据也不敢。
要不然他们姐弟二人也不会拖拖拉拉到现在都不敢跟卫子夫提起小九的存在了。
但是幸好，幸好小九今天来探望她了，她母后也出宫了，幸好她们在她这儿见上了面。
见卫长公主冷静下来了，平阳公主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她忍不住问道：“小九……真的是小狸？”
平阳公主是见过卫子夫和刘彻的小女儿的，但是她住在宫外，平时没什么事也不会经常进宫，而小公主又年幼，出事的时候她才刚过周岁不久，所以平阳公主见她的次数不多，只知道她这个叫小狸的小侄女长得颇像卫子夫。
等等……
平阳公主突然想起了小九长得跟卫青极其相似的事情，原本她和其他人一样，觉得就冲着小姑娘那张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卫青的女儿。
毕竟要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两个陌生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像（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父女关系，就像长得像的也不一定是父女，舅甥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舅甥也可以长得很像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句民间俗话叫外甥多似舅了。
如果小九真的是卫子夫的女儿的话，那么她的模样长得像卫青倒也说得过去，只是……
小九真的有可能是小狸吗？
平阳公主心中有所怀疑。
卫子夫却和平阳公主完全相反，她十分笃信她怀里的小姑娘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女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的卫子夫松开了小九，但是看到小姑娘用一双哭红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卫子夫的眼泪又想要涌出来了。
“小狸，让阿娘好好看看你。”卫子夫用她的指腹轻轻地拭去小九脸上的泪水，然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渐热，“你都长这么大了，是阿娘不好，当年没有照顾好你。”
小九的眼睛本来就清澈，哭过一场之后显得更加水润了，她也伸手笨拙地给卫子夫擦拭她脸上的眼泪：“阿娘别哭，我也要好好看看阿娘。”
和之前见到刘据、卫长公主时仅仅只是觉得他们很是面善不一样，小九在见到卫子夫的时候，脑子里突然闪过许多破碎的画面，而这些画面里面重复出现过最多的人就是她面前的卫子夫了。
一瞬间小九立刻就认出了她——
这就是她的阿娘。
“阿娘不哭，小狸也不哭。”卫子夫此时的心简直要软成一滩水了，等小九给她擦好眼泪后，她才牵着她的手起身，然后看向平阳公主和卫长公主，“阿姊，萱儿，你们早就找回小狸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也是才刚知道小九就是小狸。”被误会的平阳公主并没有生气，当年小公主出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即便平阳公主跟这个侄女的感情不深厚，但是得知她小小年纪竟然死无全尸心里也难受了许久，更何况是把她生下来的卫子夫呢？
所以换位思考，她的反应说不定比她更大。
“之前我们大家一直以为小九是仲卿的女儿，从没想过她居然会是小狸，只是……”
只是当年不是确定小公主没有被人救走的可能吗？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给孩子立衣冠冢。
平阳公主这么一说，卫子夫才想起来自己刚进门时下人与她提起的事情，那时候她还在想她弟弟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来，但是谁能想到小九竟然是她的小狸呢？
“阿姊我知道你的意思。”卫子夫听出了平阳公主的未尽之言，“当年我也以为小狸真的出事了，事实上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有想过小狸竟然还活着。”
不是她不想，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小女儿还活着了，但是她深知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太渺茫了。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把小狸错认为仲卿的女儿，但是我一看到她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女儿小狸。”
“她还活着，她又回到我的身边了。”
说到这里，卫子夫低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昂着小脑袋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眼眶还是红的，但是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然后转头看着平阳公主道，“阿姊，没有父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的。”
听到卫子夫说得这么笃定，平阳公主沉默了，她觉得卫子夫说得过于绝对了。
其实不止平阳公主如此，就连现在相信了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的卫长公主也一样。
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
刘彻！
刘彻比她们更早认识小九，跟小九相处的时间也比她们跟小九的多，但是他完！全！没！有！认出小九就是他的孩子。
第28章 好歹比刘野猪强嗷。
028
卫子夫昨日得知卫长公主怀孕但是怀相却不太好的消息时, 心里就冒出了一个要出宫探望大女儿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十分强烈，强烈到她都尚且没有做好决定, 嘴巴就已经快过脑子地请示刘彻了。
虽然刘彻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反对, 卫子夫也如愿出宫了，但是她事后回忆起来仍然觉得很奇怪。
因为自打进宫一步步走到现在，卫子夫基本上都不是凭感觉行事的，哪怕是当年主动求刘彻放她出宫，也不过是她深思熟虑后想到的一个以退为进的法子罢了。
所以自己这次竟然如此冲动行事, 自然让回过神来的卫子夫感到诧异了，但是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她和卫长公主母女连心，得知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心中担忧，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然而卫子夫哪里想到, 母女连心确实是母女连心了, 只是这“母女”指的不是她和她的大女儿，而是她和她的小女儿。
卫子夫进屋落座之后, 始终拉着小九的手不放, 就算和平阳公主、卫长公主她们说话，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到小姑娘的身上。
平阳公主见状，自然是能够理解卫子夫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笑着开口打趣道：“萱儿瞧瞧你母后, 真真是恨不得将小九时时刻刻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算放心了。”
“也是应该的。”卫长公主一点都不吃醋, 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幼妹，目光温柔, “母后和妹妹错过了三年的时间，如今难得团聚, 只把小九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算得了什么？换做是我只怕恨不得一直捧在手心里。”
“那不成。”小九摇摇头，根据实际情况道，“阿姊你没这个劲儿。”
听到小姑娘这么说，卫长公主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了：“促狭。”
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虽然分开了三年多的时间，但是相处起来却依然亲近，卫子夫这个当母亲的看了自然是高兴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卫子夫还是忍不住问起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她们怎么找回小九的，以及又为什么会把小姑娘错认为卫青的女儿。
“母后，小九不是我们找回来的。”卫长公主解释道，“要说小九能够和我们团聚，最大的功臣肯定就是大表兄了，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把小九错认为舅舅的女儿，那么也是大表兄的‘功劳’。”
“去病？这里面还有去病的事儿？”卫子夫有些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卫子夫不知道小九的存在也不奇怪，这倒不是因为她住在宫中，对宫外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而是霍去病带小九回长安一事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即便他们回长安的第一天闹出了点动静，但是除非像刘彻派去的小黄门那样认识霍去病又认识卫青了，否则的话比起小九的模样，当然更加注意威风凛凛的小黄了。
而刘彻在霍去病他们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小九的存在，第二天更是知道了小九的“身份”，但是因为当天被小姑娘气了一回，第二天更是被她的未卜先知给惊到了，之后又要跟着小□□点木成金的“仙术”，种种事情叠加在一起，刘彻也就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卫子夫了。
至于刘据和卫长公主倒是没有忘记，但是两人一个怕自己搞错了，反倒是让卫子夫空欢喜一场，一个则是因为刘彻的态度而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更因为小九和卫青两人相认的事情而失望了，还没想好怎么跟卫子夫说，自己反倒是被把出了喜脉。
可以说各种情况交织在一块，以至于卫子夫明明就在长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至亲都已经见过了小九，结果她却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卫长公主就将小九在洛阳和霍去病一行人相遇的事情说了：“妹妹见大表兄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看着也颇为亲近，见第一面就迫不及待地直接冲着大表兄喊‘爹’了……”
现在得知小九就是自己的幼妹，卫长公主跟卫子夫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还有了说笑的心思，“大表兄当时一对小九的年纪，就想起了舅舅当年的一桩旧事，误以为小九是舅舅后院一个已经出府归家的姬妾所生，但是因为不确定，于是便暂时认下了小九亲爹的身份，任由妹妹从洛阳到长安，喊了他一路的‘爹’，直到回到长安之后才跟小九坦白了。”
卫子夫是知道霍去病前一段时间被刘彻派出去办事，也知道他把事情办得很漂亮，不仅查清楚了栾买之私铸白金的事实，而且还从他的口中挖出了跟他同谋之人。
要不然金俗也不会进宫跟她哭诉，祈求她帮她的儿子修成子仲说好话了。
但是卫子夫并不知道霍去病在回来长安的路上竟然遇见了小九，还因为小九的年纪而将她误会成是卫青的女儿……
不对。
卫子夫的记性不错，一听到卫长公主提到了“出府归家的姬妾”，她立马就想到了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怀上小九，所以霍去病怎么可能一对小九的年纪就对到卫青出府归家的姬妾头上了？
除非对方不是怀胎十月，而是怀胎二十月，又或者她出府归家之后仍然跟卫青藕断丝连。
但是这可能吗？
卫子夫觉得两者都不可能，所以她干脆直接问了：“小狸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去病是怎么对错的？”
她也没听说她这个外甥的算术这么差劲啊。
谁知道小九一听，颇为吃惊地道：“原来我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吗？我一直以为我是元朔六年出生的。”
“你是元狩元年出生的。”卫子夫虽然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的，但是她还是给她解释道，“那一年恰好你阿兄被封为太子，紧接着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
所以卫子夫记得很清楚，因为元狩元年那一年她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
虽然那时候她早就已经被封为了皇后，刘据不仅是刘彻的嫡长子，也是备受他期待和期望的儿子，但是刘据一天没有被封为太子，那么谁也不敢保证事情不会发生变数。
尤其是在有了刘据这个儿子之后，刘彻又相继有了其他几个儿子，而能够诞下皇子的嫔妃当中不乏得宠之人，也不乏心大之人。
虽然卫子夫知道凭她对刘彻的了解，他不可能越过她的儿子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但是名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名分一切都是白搭。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那一年正是卫子夫风光的时候，所以她记得尤为清楚。
“小狸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的？”卫子夫很好奇，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也看向小九，尤其是卫长公主，她想要不是因为小九言之凿凿地表明自己今年是六岁而非五岁，她也不会在怀疑她就是他们的幼妹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因为花花姨说我……”小九突然反应过来了，她“嘶”了一声，“难不成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
“花花姨其实跟我说过的，她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是两岁。”小九道，“但是阿兄问起我的时候，我说我当时已经三岁了，三加三不就等于六嘛，我要是六岁的话肯定是元朔六年出生了。”
卫子夫她们有些听不明白了，平阳公主问：“既然花氏说了你当时是两岁，小九你为什么却跟去病说你当时是三岁？”
“因为我以为花花姨当时说的是周岁。”小九是真的这么以为的，因为在动物界，谁讲虚岁啊？大家都是实实在在的，落地几年就是几岁。
“周岁？”卫子夫她们没有听过这个词，因为时人讲究虚岁，但是联系上下文她们也听懂了何为“周岁”，“也就是说是小九你自己会错意了？”
“昂，应该是了。”小九说，“我花花姨它们那边都是习惯算周岁的。”
卫子夫她们一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想到各地风俗不一样也是正常：“那难怪小九你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元朔六年出生了。”
“当时我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见到小九之后哪怕觉得她像是小狸也不敢贸然相认。”更别提后面还发生了小九和卫青相认的事情，卫长公主虽然知道这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但还是忍不住道，“我早该在见到小九之后就第一时间进宫告诉你的，母后，偏偏我拖拖拉拉的，要不然母后你说不定早就和妹妹相认了。”
天底下的父母不一定都能够认出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母后一定能。
平阳公主一听这话，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所以萱儿你就是因为你这件事导致情绪起伏太大，影响到你的胎儿的？”
卫长公主没有否认，但是却也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其实说起来也是我这个人少不经事，幸好孩子没事。”
“难怪阿姊你刚刚不愿意说呢。”小九一听就知道卫长公主是为了不让她自责才闭口不谈的，她上前摸摸她的肚子，“宝宝你在阿姊的肚子里好好的，等出生后姨母会好好补偿你的。”
虽然卫长公主这一胎生下来之后，孩子确实是该喊小九一声“姨母”，但是见她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不知怎么的，大家都觉得挺有趣的。
卫子夫看到这一幕，更是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小九抵达长安之后的事情哪怕不用卫长公主她们说，她猜也猜得到了。
除了刘据和卫长公主之外，其他人肯定或多或少的都受到霍去病的影响，一个两个的都把小九当成是卫青流落在外的女儿了。
卫子夫问：“那难道仲卿真的有个女儿流落在外？”
“哪是啊，这十有八九就是个乌龙。”平阳公主原本还期待着小九就算不是林氏所生，但是说不定有可能是其他出府归家的姬妾所生。
但是卫子夫跟小九一相认，平阳公主就知道自己的期望肯定是得落空了，她把事情大概地跟卫子夫说了之后又道，“说起来我是真喜欢小九，还跟仲卿商量好了，即便她不是仲卿的骨肉，我们也认她做女儿。”
“哪曾想到小九跟仲卿长得这么像竟然是因为两人是舅甥关系，更没想到小九竟然就是小狸。”
“虽然我和仲卿无缘得到这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儿，但还是得恭喜娘娘你寻回亲女，母女相认了。”
平阳公主道的这一声恭喜，可以说是道到卫子夫的心坎上了：“想来肯 定是上天怜悯，不忍我们母女继续饱受分离之苦，所以才将小狸送回我身边来的。”
“晚些你跟我一块回宫，我带你去见你父皇，你父皇要是知道你还活着的话，定会十分高兴的。”
卫子夫这话说得真心，却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小九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直接当场愣住了。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沉浸在跟卫子夫相认成功的喜悦当中的小九这会儿听到自己阿娘的话，突然想起来了——
卫皇后是她娘的话，那么刘野猪岂不就是她爹？
不行！
不要！
她不允许！
小九虽然从未见过她那个亲爹，但是从多出的那些记忆中她已经知道了她这个亲爹是个什么德性的人了，所以一想到刘彻竟然是自己的亲爹，小九完全接受不了！
因为在此之前，被小九误认为是自己亲爹的人是霍去病！是卫青啊！
结果现在告诉她原来她的亲爹居然是刘彻？
人家是经济下滑导致消费降级，咋了，她是人品下滑导致爹品降级吗？
“阿娘。”小九开口问道，“我能只认阿娘、只认阿姊、只认阿兄吗？”
虽然小九没有说她不认刘彻，但是至亲里面除了刘彻这个亲爹之外，其他的都点名了，那跟直接说不想认刘彻有什么区别？
卫子夫完全没有想到小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旁的卫长公主闻言，反倒是更加觉得小九就是他们的幼妹了。
因为小狸当年一出生就不喜欢他们的父皇，虽然那时候卫长公主已经出嫁了，但是没少听他们母后提起他们的幼妹跟他们父皇有多不对付。
有一次刘彻在椒房殿留宿，当时小九和父母一块睡，结果好嘛，卫长公主听说当天夜里他们父皇被他们幼妹踹了多少脚就暂且不说了，第二天还是被小九活生生给抠醒的。
抠哪里呢？
小九抠他们父皇的眼珠子！
是的，卫长公主听说要不是他们父皇醒得快，说不定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抠瞎眼睛的皇帝了。
卫长公主知道小九已经失忆了，不记得她两岁之前的事情，所以她刚刚能够一下子就认出卫子夫已经很是出乎卫长公主的意料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小九虽然已经忘了他们的父皇，但是并没有忘了讨厌他们父皇。
“哪能啊？”卫子夫只当这是她的孩子话，“当年你出事你父皇也很伤心，现在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卫子夫这么说倒也不全是为了哄小九，事实上刘彻对他们的小女儿其实并不差，换做是别的孩子那么对他，只怕早就失宠了，毕竟那时候的他已经不缺孩子了。
但是刘彻并没有因此而对小狸有所不喜，小家伙越是不喜欢他、越是不亲近他、他越是要招惹她。
反正这爷俩相处起来，不是刘彻被气到跳脚，就是小狸被气到嗷嗷叫。
“母后，其实我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卫长公主出声帮小九说话，“要不然这样，你别急着带小九回宫，先把小九的事情告诉父皇，这样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这要什么心理准备呢？
这找回小狸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卫子夫心中有所疑惑，但是见卫长公主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只能暂时先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了。
直到借着更衣做借口，卫子夫才从卫长公主的口中知道她这么提议的原因：“什么？你是说陛下已经见过小狸了？”
“是，而且不止一次了。”卫长公主道，“在妹妹回到长安的第二天，父皇就以‘东方朔’的身份跟小九认识了，我和据儿登门时，也在大表兄的府上见到父皇。”
卫长公主没有提起她当时已经故意提及小九的模样长得像卫子夫但是刘彻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事，毕竟那是她的亲爹，卫长公主不想在背后说他坏话。
但是卫长公主不说，不代表卫子夫听不出来！
“难怪你不让我直接带小狸回宫了。”卫子夫道，“我早该反应过来的，小狸既然是去病带回来的，而且那时候你们都以为她是仲卿的女儿，你父皇不可能没见过她。”
毕竟自从霍去病回到长安之后，刘彻不仅数次出宫，而且还在宫外留宿了。
“但是没想到你父皇竟然没认出小狸……”
对此，卫长公主也不好为刘彻说好话了，只是道：“母后你也记得吧？小九从前就跟父皇不对付，她现在明明已经失忆了，但是却依然对父皇的感观不佳，要是再让她知道父皇明明见过她却没把她认出来的话，只怕妹妹会更讨厌父皇了。”
如果刘彻没有冒充身份提前跟小九见过面的话，卫长公主当然不会阻止卫子夫带小九进宫和刘彻相认了，但是谁让世界上没有如果这回事呢？
虽然卫长公主也知道就算小九更讨厌刘彻，但是她始终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真的因为她讨厌她就对她做什么的，但是作为小九的长姐，卫长公主当然希望她能够得到刘彻的疼爱和重视了。
同样都是公主，但是受宠的公主和不受宠的公主是有很大区别的。
卫子夫向来不会说刘彻的坏话，哪怕是他宠爱别的嫔妃时也一样，毕竟她知道他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整个大汉的主人，但是此时卫子夫却有些忍不住了：“你父皇也真是的，这会儿我还得愁他乐不乐意收拾烂摊子。”
刘彻见过小九，还和她相处过但是并没有认出她就是他的女儿，这固然是刘彻的不对，但是作为大汉的天子，他只怕是觉得就算是他不对了又怎么样？
他愿意哄小九那当然是最好了，可是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卫子夫也没有办法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去哄小九。
卫子夫心想，她或许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总不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女刚一相认就对上。
但是谁知卫长公主却捂嘴一笑：“母后呀，这件事你就不必愁了，父皇他现在是乐意也得收拾烂摊子，不乐意也得收拾烂摊子了。”
“什么意思？”
“东方先生之前不是因为大不敬被贬为庶人了吗？父皇冒充了他的身份，小九便以为他的日子会难过起来，所以教了他一个制白糖的法子，这白糖制出来粒粒分明，跟雪一样洁白，而且比我们吃的石蜜要甜得多了。”
卫长公主也是在小九和卫青相认的那天晚上才知道他们已经把白糖制出来了，所以这会儿信誓旦旦地跟卫子夫道，“据说除了白糖之外，小九还会制精盐，这精盐制出来不仅雪白，而且没有苦味，不过这制精盐的办法小九还没有教父皇。”
“所以母后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就奔着妹妹的这些本事，父皇不可能不收拾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
事实上确实如卫长公主所说的那样，得知小九竟然是自己的小女儿后，刘彻第二天就亲自去了一趟卫府。
因为卫子夫并没有提及小九不想认他这件事，所以刘彻是高高兴兴地来的，谁知道来到之后却见到小姑娘闷闷不乐了。
“这是怎么了？”刘彻原本就对小九甚是喜爱，这会儿知道她是自己和卫子夫的女儿，对她更添几分亲近，“谁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得了吧。”小九道，“你还敢弑君不成？”
刘彻：“……？”
虽然亲爹贵为天子，但是小九一想到他晚年会发猪瘟，逼得卫子夫和刘据造反失败，先后选择以死明志，小姑娘就不是很想要这个爹了。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东方朔”，叹气道，“还不如你是我爹呢。”
刘彻：“……？？”
“虽然你讨人厌又不讲卫生，比不上我霍爹和卫爹，但是好歹比刘野猪强嗷。”
刘彻：“……？？？”
第29章 爱告状的刘三岁上线。
029
时间拨回昨天下午。
卫子夫和当日的刘据一样, 是赶在宫门关闭之前那一刻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小九她们，回到了椒房殿。
这一回来，卫子夫才发现刘彻竟然早就已经来了, 虽然从卫长公主那里得知刘彻已经见过小九许多次, 但是却完全没有认出他们的女儿之后卫子夫确实是很生气，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所以这会儿见到刘彻，卫子夫那股愤怒已经平复下来了，可以如常给刘彻行礼。
“子夫与我何必多礼？”不等卫子夫把礼行完，刘彻就笑着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见她眉眼间没有多少愁色，便知道卫长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萱儿如何了？她的身体向来无碍，这次怀孕怎么会怀相不太好？”
卫子夫就着刘彻的力气站了起来，然后才回答道：“萱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尚好, 医师说了, 她是因为情绪不稳定导致怀相不太好，只要接下来好好安胎, 避免情绪波动太大就没什么大碍了。”
“情绪不稳定？”刘彻一皱眉, “可是曹襄做了什么事惹萱儿生气了？”
如果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在这里的话，那么她们或许就会发现此时此刻的刘彻就跟小九之前听到这件事时的反应是差不多的。
爷俩都是第一反应把责任扣到了曹襄的头上。
当时的小九还不知道卫长公主是自己的亲生姐姐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刘彻明知道卫长公主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虽然曹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嫡亲侄子，但是侄子再亲那也亲不过亲生女, 更别提卫长公主还是刘彻第一个孩子, 在他心中自然是多少有些分量的。
可惜卫长公主和平阳公主都不在，而当时卫子夫也不在场, 所以即便看到刘彻这个反应，卫子夫也没有作何联想, 只道：“与襄儿无关，是萱儿这几日见到了一位故人，大喜大悲下才影响到胎儿的。”
刘彻一听，甚是好奇：“故人？是何人？”
他想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那么不可能让他的大女儿大喜大悲的，可如果不是一般人的话，那么这位故人会是谁呢？
卫子夫看着刘彻道：“是小狸。”
小狸？
刘彻脸上饶有兴趣的表情渐渐淡去，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名字的主人了——
自从三年前那件惨事发生之后，别说是身边的人，就连皇后都鲜少在他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刘彻没有去分辨卫子夫这么做的用意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怨怼。
总之自从三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小狸”这个名字以及她这个人就已经渐渐从刘彻的生活中淡去，这三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刘彻也已经有了新的孩子，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已经翻篇了一样。
刘彻也是这么想的，直到这会儿听到卫子夫提起“小狸”这个名字时，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回忆又重新翻涌起来。
“萱儿怎么会见到小狸？小狸她……”刘彻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个猜测，“难道萱儿寻到一个厉害的方士，能让她见到已经与我们阴阳相隔的小狸？”
卫子夫：“……”
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会往这个方向猜了。
“不是。”卫子夫道，“当年小狸她没有死，她是被人救了，只是大概因为惊吓过度失去了记忆，救她的人又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在阴差阳错间和我们分开数年。”
听到“当年小狸她没有死”这几个字的时候，刘彻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激动：“子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小狸她当年真的没有死？”
“是真的，小狸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卫子夫道，“我今日亲眼见过她了，也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我们的小狸。”
“那太好了！”刘彻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激动的笑容，“我就说小狸并不像短命之相，怎么可能小小年纪便夭折的？”
“难怪你今日这么迟才回来，我原以为是你有许多话想与萱儿交代，没想到是因为见到了小狸，那怎么不把小狸也一并带回宫？我也有数年没见过她了，还不知道她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萱儿也真是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小狸还活着，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记得前两日他才见过卫长公主的。
“陛下何必着急？”卫子夫道，“你早已经见过小狸了。”
“我早就见过小狸了？”刘彻一愣，但是他并非是愚钝之人，细细一想就猜到小狸是谁了，顿时惊讶极了，“小九！是小九对不对？她竟然是小狸？”
不需要卫子夫回答，刘彻便已经确定答案了，当即道，“难怪我说一见到小九就心生喜爱，那时候去病说她十有八九是仲卿的女儿，我也以为是因为仲卿的缘故。”
“后面越是相处，我越是羡慕仲卿，前日得知小九有可能不是仲卿的女儿，还想着认她做女儿，倒是没想到小九竟然真的是我们的女儿，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原本刘彻还担心就算小九真的不是卫青的女儿，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抢得赢霍去病和卫青，且不说他们舅甥俩本来就喜欢小九了，只说小九也确实是更喜欢霍去病和卫青。
但是现在好啦，小九是他的女儿！亲生的那种！这下甭管霍去病和卫青有多喜欢小九，小九又有多喜欢霍去病和卫青，反正从今往后小姑娘只能对他一个人喊“爹”了！
一想到这个，刘彻顿时就神清气爽美滋滋的。
然而此时卫子夫却道：“既然陛下如此喜爱小狸，那么当日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小狸呢？”
孩子失忆了，孩子的爹也失忆了吗？
上一秒还笑容满面的刘彻一听到卫子夫这句话，下一秒笑容就消失了：“啊这……”
其实这个他可以狡辩……不对，是解释。
“我一直以为小狸已经夭折了，哪怕见到小九发现她与你长得有几分像，也只当做是侄女像姑娘而已，尤其是去病还在我面前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我也就信了他的话，把小九当做是仲卿的女儿去看待了。”
刘彻右手握拳砸到了自己左手的手心了，“我就不该信了他的邪，要不然我与小狸早就相认了！”
对的，就是这样！都是去病的错！要不是受他误导，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刘彻第二天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前往卫府的，他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跟小九解释，又要如何跟她相认了。
小九和霍去病在洛阳相认的时候，刘彻远在长安根本没有机会亲眼所见，但是小九和卫青相认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刘彻就在现场，他虽然没有看完全场，但是小姑娘跟卫青相认时那股高兴的劲儿他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他想要是小九知道他是她亲爹的话会不会也高兴到恨不得猴在他的身上不下来呢？
然而有句话说得很好，那就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刘彻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小九得知他是她的亲爹之后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想弑君不说，宁可“东方朔”给她当爹也不说，竟然还给他取诨号！！！
“岂有此理！”刘彻气得要跳脚，然而小九这会儿也正是不高兴的时候，所以直接横了他一眼，“吵吵啥呀？我都夸你了你还不乐意嗷？”
你什么时候夸我了？
刘彻正想要回这么一句话，结果话刚到嘴边他就反应过来了——
对了，他现在不是刘彻也不是刘！野！猪！而是东方朔。
所以小九夸他了吗？
确实是夸了，夸他虽然比不上霍去病和卫青，但是好歹比刘彻强。
如果他真的是东方朔的话，那么小九这话勉强可以当做是一句夸赞的话来听，但是问题是他的真实身份不是东方朔而是刘彻啊！
所以刘彻还能勉强把小九这句话当做是一句夸赞的话来听吗？
刘彻表示，勉强不了一点。
不过被小九这么一打断，刘彻也冷静下来了，他今天原本是打算登门就跟小九相认的，但是谁知道小姑娘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刘彻实在是想不明白，小九不是已经失忆了吗？既然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还没有见到他（刘彻）就已经那么讨厌他了？
想到小九明明不记得刘据和卫长公主，但是一见到他们姐弟二人便对他们亲亲热热的，刘彻暗想，难不成小九即便失忆了，但是潜意识里仍然记得他们？所以才会见到他们就打从心底里的觉得亲近？
那小九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记得他，甚至记得她当初是怎么出事的，所以才会即便忘了他也不会忘了讨厌他？
这么想着，刘彻便开口问道：“不是不乐意，只是小九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会害了你？”
“况且我听得有些糊涂，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要弑君呢？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那正好。”小九气呼呼地道，“反正我都被气到不想活了。”
“别说这种负气话。”刘彻道，“要不然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我跟我阿娘、阿姊她们相认了。”小姑娘抱着胳膊道，“原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都高兴坏了，结果好嘛，我阿娘说要带我进宫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阿娘是皇后的话，我爹不就是刘彻了吗？”
“晴天霹雳啊晴天霹雳！”
“怎么就晴天霹雳了？”刘彻真情实意地道，“你爹是陛下的话，那你就是公主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好事？
小九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虽然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记忆里刘彻和卫子夫只生了三女一子，结果现实世界里两人却生了四女一子。
但是她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四个孩子的结局——
刘据在巫蛊之祸时被逼造反失败后自杀了，诸邑公主因巫蛊罪行被处死，至于卫长公主和石邑公主，历史并没有记载她们姐妹两人死于巫蛊之祸中，但是一人被推测死于巫蛊之案前，一人生卒年不详。
如果石邑公主是死在巫蛊之祸前的话，那么说明她和卫长公主一样芳龄早逝，如果她是死于巫蛊之祸后的话，那么只怕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毕竟巫蛊之祸牵连甚广，卫子夫和刘据都自杀身死，刘据的妻妾、儿子、儿媳、孙女皆在长安遇害，只留孙子在狱中长大，甚至连卫青长子卫伉也坐罪处死。
而这一切皆源于刘彻晚年发猪瘟导致的，所以给他当女儿是一件好事吗？
小九觉得可不见得。
“别人或许会觉得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却不觉得。”小九说，“要是有的选的话，我宁可你当我的爹。”
别的不说，至少东方朔还知道给自己的儿子铺路，哪里像刘野猪？
“我怎么能跟陛下比呢？”刘彻道，“陛下英明神武，我自是不及。”
小姑娘“嗐”了一声：“别妄自菲薄，东方你也是能在历史上留名之人，支棱起来，怕他做什么？”
“再说了，论英明神武我觉得他不及你才对。”
至少东方朔晚年不会发猪瘟。
虽然被夸了但是也被骂了的刘彻：“……”
他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啥了？
除此之外，刘彻实在是猜不到小九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刘彻），讨厌到这会儿竟然对他（东方朔）赞誉有加？
想到小九能够未卜先知，刘彻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小姑娘可不知道刘彻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已经隐约猜到她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刘彻）的原因了，她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一些，这才注意到“东方朔”今天穿的竟然不是庶人的衣裳。
“你这是怎么回事？”小九问，“东方你升官啦？”
刘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因为他原本是打算今天跟小九相认的，所以就没有再穿庶人的衣裳，但是他哪里想到计划竟然赶不上变化？
这会儿面对小九的好奇，刘彻只能够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对，陛下又给我升官了。”
“啧。”小九道，“朝令夕改。”
“其实是因为我将制白糖的法子献给陛下了……”刘彻说到这里，见小九立马瞪了他一眼，他就解释道，“我回去后思前想后，觉得仅凭我一人之力，只怕是保不住这个制白糖的方法。”
“更何况近些年我们连年打仗，国库早已空虚，偏偏匈奴还没有完全打服，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得开战了，大汉正是用钱之际，我要是将这个制白糖的方法据为己有的话，那么如何对得起黎民百姓呢？”
“但凡国库宽裕一些，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去病打仗也能富足一些，小九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小九确实是看刘彻不顺眼，但是大汉的黎民百姓是无辜的，她阿兄也一样，所以听“东方朔”说完，她就道：“这次就算了。”
“我就说小九你是明事理，识大体之人。”虽然向来只有别人拍刘彻的马屁，但是马屁被拍得多了，刘彻当然也会了，“若是大汉多几个像小九你这样大公无私之人，那么大汉想要蒸蒸日上，繁荣昌盛岂不是指日可待？”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的，小九也不例外，被刘彻这么拍了一通马屁之后，小姑娘漂亮的小脸蛋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会云多云。”
见小姑娘这么不客气，刘彻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聊太久，因为很快的，得知小九就是小狸的刘据等人陆续赶到卫府。
刘据原本是打算跟刘彻一块出宫的，但是被刘彻拒绝了，而他拒绝亲儿子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跟小九相认之前，他还得先跟小九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个坦白的过程当然不方便刘据旁观了。
只是刘据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都给了刘彻足够的时间了，结果他竟然还没有跟小九坦白？
别问刘据怎么知道的，因为刘彻都给他使眼色了。
虽然刘据很想知道原因，但是嫡亲的妹妹就在眼前，刘据也只能够暂时先将好奇放下，上前就直接抱起了小九：“原来我果然没有认错人，小九你果然是我的妹妹小狸。”
“太好了，母后将此事告知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飘在云端里一样，晕晕乎乎的，今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母后昨日跟我说的事情会不会只是我的一场梦。”
“幸好，幸好小九你真的是我们的妹妹。”
抱着怀里的幼妹，刘据觉得自己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之一了。
“难怪那日在街上见到小九的时候，表弟你那么失态。”卫伉知道小九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刘据的妹妹后，虽然失落得很，但是一想到昔日的小表妹没有惨死，他又觉得这再好不过了，“我还想着小九明明更像我爹，你的反应怎么比我还大。”
霍去病闻言，看了刘据一眼，那日霍光只说了他们在酒楼跟刘据、卫伉他们相遇的事情，以及重点讲述了小九有多喜欢刘据，倒是没怎么说刘据见到小九时的反应。
所以这会儿听到卫伉这么说，他的反应和卫青他们差不多，然后默默地看了刘彻一眼，直把后者看得想打人。
看他做什么？
他没有认出小九是他的女儿那不是还有他霍骠骑很大一部分责任吗？
“小九怎么就不是我爹的女儿呢？”卫登看着被刘据抱在怀里的小九，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小手问她，“小九你不是我亲妹妹了，那以后还跟我亲吗？”
“三兄你在说什么傻话？之前我们不是一个妈生的你都把我当亲妹妹了，现在我们就算不是一个爹生的，那你一样也是我的亲阿兄啊。”再说了，她巴不得跟他是一个爹生的呢。
呜呜呜她的卫爹。
后面这些话小姑娘没有说出口，倒也不是怕伤了刘彻的心，小九只是怕她的真·亲阿兄刘据吃味而已。
卫登的年纪虽然比小九要大一些，但是他是家中的幼子，所以性子难免天真稚气一些，这会儿被比自己小的小表妹一哄，立马就乐得跟吃到喜爱的甜食似的，拉住小九的手不肯放。
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也带着各自的驸马来了，她们姐妹俩一个这段时间生了病，最近都没有出门，一个则是向来喜静，一直都不爱出门，所以压根不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被卫长公主派上门的人告知他们的幼妹小狸还活着时，惊了她们一大跳，要不是昨日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们都恨不得直接登门了。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的时候，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就跟刘据一样，都有些怀疑昨日听到的消息是不是只是她们的一场梦而已，直到这会儿在卫府亲眼见到小九，她们才确信了这件事是真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诸邑公主他们实在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九这三年又过得怎么样？
……
在小九和诸邑公主他们相认的时候，刘彻已经带着卫青和霍去病走到一个离小九他们比较远的地方了。
卫青不解地问道：“陛下，你之前不是说了小九若不是臣的女儿，你就要认她做女儿的吗？如今既然知道小九就是你和殿下的女儿了，那么陛下你怎么不跟小九相认？”
霍去病也好奇地看向刘彻。
“你们还记得小九能未卜先知吗？”刘彻看着面前这两个他信任的重臣，然后道，“我怀疑小九应该是通过未卜先知知道了我日后可能会做出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她对我十分抗拒，言语之中表示根本不想认我这个爹。”
小九不怎么喜欢“东方朔”他们知道的，但是卫青和霍去病没想到小九竟然也不喜欢刘彻？
考虑到小九不喜欢“东方朔”是事出有因，那么她不喜欢刘彻很有可能也是事出有因。
卫青问：“陛下你暂时不打算跟小九坦白身份，是想着以现在的身份从她的嘴里套出真相？”
刘彻点头道：“是。”
一旁的霍去病却问道：“陛下确定你不是不敢跟小九坦白吗？”
“简直一派胡言！”被说中的刘彻恼羞成怒，扭头就跟卫青告状道，“仲卿你看他。”
第30章 太厚颜无耻了他！
030
刘彻要是告到中央可能没什么用（因为他就是中央）, 但是告到卫青面前就不一样了，一告一个准。
果不其然，卫青立马看了霍去病一眼：“去病, 不可对陛下无礼。”
霍去病：“……”
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霍去病看了刘彻一眼, 见他有了卫青撑腰之后恨不得叉起腰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他更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眼熟了。
“听到你舅舅的话了吧？”刘彻看了霍去病一眼，“不可对我无礼。”
看到刘彻这个样子，霍去病觉得但凡他有一条尾巴的话，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然而下一秒, 刘彻的尾巴就翘不起来了，因为卫青说过霍去病之后就对刘彻道：“只是陛下，你现在继续对小九隐瞒你的身份，日后等她知道了怎么办？”
刘彻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以“东方朔”这个身份跟小九相处吧？一旦他跟小九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确定小姑娘不会因为他的一骗再骗而更加讨厌他吗？
“这个嘛。”刘彻一本正经地道,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别的不说, 至少得让他知道他日后究竟做了什么让小九无法接受的事情，以至于她还没有见到他（刘彻）就那么讨厌他吧？
“现在小九讨厌我已经讨厌到给我起诨号的程度了, 我现在要是跟她相认的话, 只怕不仅没有办法搞清楚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而且还没有办法跟小九好好地培养感情。”
刘彻有理由怀疑小九要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话，别说是跟他好好相处了，她不整天寻思着怎么气死他就算好了。
刘彻可没有忘记小姑娘还有弑君的想法, 谁家正经小姑娘六岁……哦, 不对，是五岁就知道什么是“弑君”的？
他们家的就知道！
别人家不一定有皇位要继承, 但是他们家确实是有一个皇帝可以供他们家小姑娘杀。
霍去病听完刘彻这番话之后，只好奇一件事：“小九给你取了什么诨号了？”
刘彻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刘野猪”三个字。
如果可以的话, 刘彻也不想说，但是想到小九都已经敢在他“东方朔”这个外人面前这么称呼自己的亲爹了，她在卫青他们这些亲人面前还能管得住嘴？
霍去病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小九当日不知道自己是陛下的女儿时，只称呼陛下一句‘皇帝老儿’确实是客气了。”
一听到“皇帝老儿”这四个字，刘彻莫名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回忆，立马就想起来了他跟小九第一次在霍府见面时小姑娘就已经用这四个字称呼过他了，只可惜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小九掷地有声的一句“随地大小便”给吸引了，以至于错过了察觉到小九对他（刘彻）的态度。
卫青也有些想笑，但是他忍不住了，还帮小九解释道：“臣想小九给陛下取这样一个诨号，大概是想夸陛下勇猛无畏，富有四海罢了。”
虽然在六畜当中，猪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它同样也象征着财富、吉祥和勇敢，尤其是野猪，更是凶猛强悍，要不然也不会有“一猪二熊三老虎”这样一句老话了。
可见在野外遇上野猪的危险性比遇上熊和老虎要更大，一是因为它们数量众多，二是因为它们的攻击性 最强。
所以卫青要从这个方向来解释小九给刘彻取的诨号也不是不行，只是刘彻听了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而已。
“仲卿你就不必帮小九找补了，我想我大概上辈子是欠了这个小女儿许多钱，以至于她这辈子投生成我女儿来讨债。”
还真别说，刘彻确实是有这样的感觉，否则的话都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有那么多的孩子，唯独这个小女儿一出生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这就算了，偏偏他还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对这个女儿有所不喜。
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
卫青回忆起当年刘彻数次向他抱怨小狸这个小女儿实在不贴心，屡屡惹他生气一事，莫名地觉得刘彻的这个说法也不是不成立的。
“小九年幼，原本就对陛下知之甚少，中间又出了意外导致你们父女分开数年，缺少了相处的机会，这才使得你们父女感情浅薄，但是臣想只要假以时日，小九定会知晓陛下的好，你们父女两人的感情也会得以改善的。”
卫青这么说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安慰刘彻，但是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不知道日后刘彻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所以至少对于现在的卫青而言，他这个陛下是最好的陛下，他有雄才大略，又有识人之明，乃卓尔绝世之主。
自从元狩四年的漠北一战之后，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加拜大司马骠骑将军，与身为大司马大将军的卫青共掌军政大权，除此之外，刘彻还特意定下法令，使得霍去病的官阶和俸禄与卫青的相等。
此事一出之后，外界有不少风言风语都在传说刘彻这是打算卸磨杀驴，欲让霍去病取代卫青。
事实上自此以后卫青身边不少老友和门客确实是改投霍去病，并且不少人因此而得到了官职爵位，这一现象似乎更加印证了卫青日渐失势而霍去病日趋显贵的说法。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霍去病对此恼火不已，在他的心里，卫青一直就跟他的亲生父亲一般，所以他那些老友和门客竟然背叛卫青而改为奉事他，霍去病一点都不高兴，甚至大为恼火。
偏偏刘彻不在意，就连同样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卫青也不在意，甚至劝霍去病不必太放在心上。
不论他那些老友和门客是奉事他还是奉事霍去病，但是只要他们有足够的才干能够辅佐刘彻，为大汉的黎民百姓谋福祉的话，那么他们能够出头也是一件好事。
况且卫青大概能够猜到刘彻这么做的目的并非是想要卸磨杀驴，更不是为了折辱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是在保护他。
毕竟他已经是封无可封了，若是再不往后退的话，那么烈火烹油之后必不长久。
卫青正是因为洞察了刘彻的用意，也感激他的爱护之心，所以卫青心甘情愿地接受刘彻的安排，也愿意配合他急流勇退。
毕竟在卫青看来，他能够有今天全仰仗刘彻的赏识和提拔，没有他当日的信任和重用，就不会有今天功成名就的他。
可以说刘彻在卫青的心里面即便不是十全十美，那也是十全九美之人了，所以他相信只要小九跟刘彻多多相处的话，肯定会对他大为改观的。
……
小九会不会对刘彻改观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跟卫子夫他们相认之后，小姑娘就想找卫子夫搞清楚一件事。
跟卫子夫相认那一天，小姑娘忙着跟阿娘贴贴，都忘了自己上京寻亲的目的之一了，所以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问题要问的小九当天就跟着刘据回宫了。
虽然小九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是牵着刘据的手慢吞吞地走向椒房殿的时候，这一路上的景色都让小姑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时候你总是不爱待在屋子里面，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经常吵着让乳母她们抱你出来，后来等你学会走路了就更加不得了了，自己扶着墙都要出门。”
刘据牵着小九的小手，一边带着她去椒房殿，一边跟她说起她小时候的那些趣事儿，“有一次下着雪，母后怕你冻着了，说什么都不乐意让你出门，父皇见状，偷偷抱你出去，乐得你第一次那么热情地搂着父皇的脖子喊他‘爹’，这可把父皇高兴坏了，那天抱着你在外面玩了小半天，结果当天晚上你就发烧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是现在跟小九提起来的时候，刘据却感觉像是昨日发生一样。
“那次母后生气极了，我也是长那么大第一次听母后对父皇说重话，父皇还不敢生气的。”刘据见小九听得津津有味，便继续道，“至于你，当时你要不是正生着病，而且病得不轻，母后说不定连你也得训。”
“那关我什么事？”小九一脸无辜地道，“那时候我多大？他又多大？我不懂事，他也不懂事吗？”
虽然小九只用了一个“他”字代替，但是刘据也听得出来她指的是谁，当即忍不住笑了：“小九，你和父皇可真像，当日母后对父皇说重话的时候，父皇也跟你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对方的身上了。”
当时刘彻振（十）振（分）有（心）词（虚）地表示要不是小女儿一直求他，他也不会心软答应抱她出去。
“什么？”小九眼睛一瞪，“厚颜无耻！太厚颜无耻了他！”
刘据闻言，心想敢情他们父皇说的居然是真的？
在卫府他已经问清楚刘彻为什么不跟小九相认了，得知是因为小九对他这个亲爹成见颇深，所以为了搞清楚原因，他决定暂时继续以“东方朔”的身份去跟小九相处。
当时刘据还以为刘彻在骗人，他不跟小九相认是因为他之前没认出小姑娘所以不好意思了，结果没想到他们幼妹就算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但是仍然对他们父皇没有好感。
刘据有点后悔跟小九提起这件往事了，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母后昨日跟你相认之后，当天晚上就让宫女把你的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待会儿你去看看布置得合不合你的心意。”
小九一出生就是跟卫子夫一块住在椒房殿，原本她大一些是要搬出去住的，一如当年她的那些一母同胞的姐姐们。
但是谁知道小公主在两岁的时候出事，之后卫子夫让人关闭了小女儿曾经住的屋子，为了避免睹物思人，这三年她也鲜少进去过。
可是直到昨日得知小女儿没有死，卫子夫的一颗心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回宫与刘彻谈话过后就连忙让人将关闭的屋子重新打开，同时还重新布置了一番。
小九张嘴就道：“阿娘布置的，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合我心意啦。”
“你倒是嘴甜。”刘据拉着小九去到椒房殿跟卫子夫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卫子夫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她听到这番话有多高兴了。
“不过今天晚上小狸你可能得先跟我一块睡，毕竟你的屋子关闭了这么久，还得再让它多通通风才能住人。”卫子夫拉着小九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好的呀。”小九一口答应下来，“我都忘了跟阿娘一块睡是什么感觉了。”
听到这话，卫子夫的心软软的，又对刘据道，“据儿你也别那么快走，今天的飧食就在我这儿吃吧。”
“便是母后不说，儿子赖也得赖在这儿跟你和妹妹一块吃飧食。”刘据说着，想起了小九特意让人带进宫的铁锅，就道，“妹妹知道母后你没有吃过炒菜，所以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让厨子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母后待会儿你可得好好尝尝，这炒菜的味道跟你平日里吃到的菜肴完全不一样。”
“炒菜？”卫子夫闻言扭头看向小九，小姑娘点点头，“对，我在阿兄府上住的时候让平之叔找人做了一个铁锅，用铁锅炒出来的菜老香了。”
“那我今天晚上可得认真尝尝。”卫子夫一开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甚至以为刘据这么捧场是为了哄小九，直到她亲口吃到色香味俱全的炒菜时，她颇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要知道炒菜被誉为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民以食为天的国家，它的出现简直惊艳了世人的味蕾。
“难怪据儿你对这炒菜赞不绝口了。”卫子夫现在相信自己儿子那么捧场并不是为了哄自家妹妹了。
倒是小九不太满意，不是不满意宫里厨子们的厨艺，而是不满意食材的匮乏。
唉，张骞什么时候把大蒜、茄子、芝麻、香菜这些东西带回来啊？还有大汉的猪也太骚了吧？因为猪肉的骚味太重的原因，小九即便脑子里有不少小炒的做法，但是碍于食材的不合格，小姑娘最后都选择了用别的肉类取代。
但是猪油捞饭是真的香，回锅肉、红烧肉、糖醋排骨这些也是真的想吃。
小九一边哐哐干饭，一边翻阅着脑子里的那点记忆，想要找出能让猪肉变得美味的办法。
不过小九还没想到，这顿飧食就先吃完了，刘据留下来再和卫子夫她们聊了几句也该走了。
今天晚上在椒房殿留宿的小九也暂时不去想猪的事情了，拉着卫子夫的手就好奇问她：“阿娘，我之前听你们叫我‘小狸’，我问过舅舅了，他说我的这个‘li’是狐狸的‘狸’？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取的？”
卫子夫笑道：“自然是我给你取的了。”
小九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阿娘你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
“这个啊，还得从你出生前说起。”卫子夫摸摸小女儿的脑袋，然后道，“有一天我在梦里见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九尾狐幼崽，它长得漂亮极了，而且十分粘人，一见到我就亲亲热热地往我身上扑。”
“我原先只当做是普通的一个梦而已，但是没想到之后竟然被把出喜脉了。”
从小九和刘据的年龄差就可以看得出来，那时候卫子夫已经有数年没有传出好消息了。
不过这也正常，在刘据出生之前，卫子夫已经承宠将近十年的时间，在刘据出生之后，卫子夫倒没有失宠，但是宠爱确实是不如从前了。
卫子夫倒不失望，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三女一子，自己也登上了后位，亲儿子受刘彻疼爱和重视，自己的弟弟也被刘彻重用，外甥更是受刘彻栽培。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卫子夫的大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她竟然又再一次传出好消息，并且在数月后平安诞下一女。
“你一出生就比别的孩子要白得多，活像是一个糯米团子，而且也格外粘我，像极了那天我在梦里见到的那只小九尾狐，所以我原先打算给你取个小名叫‘小九’的。”
小九问：“那为什么后面又给我取名叫‘小狸’？”
“这九尾狐可是祥瑞，象征着吉祥和王者兴起，但是那天夜里做的那个梦我从来没有跟其他人提过，包括你的父皇。”卫子夫道，“你父皇向来迷信，我知道要是让他知道的话，你出生后他定然会因此而对你另眼相待，但是我也怕这份另眼相待会害了你。”
如果小九出生后被当做祥瑞看待的话，那么她能够为刘彻带好好运固然是最好了，但是如果不能呢？刘彻会不会失望？甚至他会不会迁怒小九？
卫子夫不敢赌这个，也觉得没必要赌。
事实上这个梦她不管是在怀小九的时候做的，还是在怀卫长公主、诸邑公主、石邑公主还是在怀刘据的时候做的，卫子夫都不可能说出来，更不可能让刘彻知道。
因为这种靠虚无缥缈的梦得到的好处，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反噬的利剑。
“所以思前想后，我决定给你取名‘小狸’。”卫子夫说，“不需要被赋予任何的含义，你在阿娘这儿只需要当一只自由无忧的小狐狸就可以了。”
“只是我没想到你失忆之后，竟然会给自己取名叫‘小九’。”卫子夫得知小九现在的名字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时候，既觉得惊讶，又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看来你注定和这个名字有缘。”
这也是卫子夫愿意把这个从未与人说过的梦告知小九的原因。
小九一听，有些失望。
原本听说她以前名字里的“li”是狐狸的“狸”时，小姑娘还有些激动的，想着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或许会知道她的情况。
但是听到卫子夫的解释之后，小九才知道她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原因，她想现在连她阿娘都不能解答她的疑惑，那么还有谁能呢？
不过小九想起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时也是浑身雪白的，她阿娘也说了她一出生就十分粘她，小姑娘心想，难不成她阿娘当年梦见的那只九尾狐幼崽就是她？
小九高兴了三秒，然后很快的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她没有九条尾巴呀。
至于小九没有九条尾巴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小九”？
嗯，这还不许小姑娘有点梦想嘛？
她是在青丘境内长大的，据说这里可是九尾狐的故乡，她失忆那段时间花花姨捡到她原本是想带她回辽东的，结果因为小九的一哭二闹三上吊（bushi），花花姨最终决定带她前往青丘。
因为这样的缘分，小狐狸当时就给自己取名叫“小九”了。
所以她究竟是不是她阿娘当年梦见的那只小九尾狐呢？
小姑娘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出个答案来，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能够改善猪的肉质，让猪肉不再有骚味的办法。
于是第二天和卫子夫吃完朝食之后，小姑娘就兴冲冲地要出宫了，只是还没出宫，就先在宫门口遇到了刘彻。
得知刘彻已经重新当官的小九不意外在这里见到他，不过她现在可没有时间跟他闲聊，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打算溜了。
“小九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刘彻昨日没有去椒房殿是因为他还没有跟小九相认，但是这不代表他不想知道他（刘彻）昨日没去椒房殿小九有没有生气。
“当然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办了。”小九说，“这件事办好了就能让更多的人吃上肉了。”
刘彻一听，眼睛一亮：“什么事？快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原本小九想让刘彻一边玩儿去的，但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停了下来问他：“昨天没问你，东方你当上什么官了？”
“中郎。”刘彻道，这是他昨儿为了圆谎特意给东方朔升的官。
是的，真正的东方朔昨天可以说是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了。
小九挠挠脸问：“这是什么官？”
刘彻就给她解释道：“就是省中之郎，是陛下的近侍官。”
“哦，就是经常在刘野猪身边晃悠的是吧？”小九的眼睛一亮，然后道，“那正好，你有空不？有空跟我一块走，我再教你一个手艺，帮你升官。”
默念三句“我现在是东方朔”的刘彻假装没听到“刘野猪”三个字，直接问道：“什么手艺？”
小姑娘“嘿嘿”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