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次进化
这对妖怪来说无疑是一种降维打击。
说是恐怖故事也不为过。
一个非常心高气傲的妖怪,在被鄙视之后忽然又被告诉自己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这种感觉真的很差劲。毕竟它早就习惯了万妖敬仰的日子,就算是到了人类,也无法改变她骨子里的骄傲。
拜托,它可是幻彩蝴蝶。
它可是妖王的左护法诶。
“好过分。”它说:“感觉自尊心被打击到了。”
楚楚可怜的样子直接把路遥知恶心醒了。
无论是被吵醒还是被打醒还是被别的什么弄醒,路遥知一直觉得自己的脾气完全可以压制住自己的起床气。毕竟他脾气好是出了名了,他一直想方设法让自己获得快乐,怎么可能败在区区起床气身上。
但今天他破了例。
他是真的被那张恶心的脸搞生气了。
坠入幻境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转了圈脖子,又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唉……好丢人。”
祝星礼笑一声,“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这蝴蝶可厉害了。”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人去管已经处在盛怒边缘却依旧保持着自以为很美丽的笑的蝴蝶。
“我后悔了。”它叹息一声,“本来想逗逗你再杀了你的,但是……你实在是有些讨妖厌啊~”
祝星礼朝着它翻了个白眼,“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讨你喜欢啊?”
他说话甚至有些刻薄,但在这个情况下,路遥知只觉得听着非常顺耳。于是他跟着和了一句:“就是就是,什么恶心东西。”
蝴蝶:“……”
好。
很好。
它先杀了这两个没点眼力见的东西再说。
霎那间,根本看不清什么颜色的妖力从四面八荒席卷过来,路遥知冷下眼,将祝星礼护在了身后。
周围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不少,阵阵雷鸣声低沉,随着红色法阵的铺开,两种截然不同的威压狠狠撞在一起。
路遥知这次一出手就是双属性结合。
他直觉眼前的妖怪跟以前遇到的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间说不上来。
所以在祝星礼就在他身后的情况下,为了保证祝星礼的安全,他此刻的打法更加偏向保守型。
红色剑气带着烈焰朝着那团妖力扫了过去。
瞬间就将那团妖力烧得干干净净。
路祝两人:“……”
蝴蝶:“……”
什么意思?
“什么?”祝星礼声音含着不可置信,“这么轻松?”
“它是不是有诈啊?”路遥知也觉得不太可能,“它故意装成很菜然后让我放松警惕最后直接阴我一手吗?”
祝星礼:“我不知道啊。”
蝴蝶:“……”
它这次是真的慌了。
能成为妖王左护法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是因为它那独一无二的幻境。
普通的幻境无非就是一种精神攻击,在用别人最害怕或者最在意的场面击溃对方的心里防线后再对对方进行人头收割。虽然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对方,但这样的幻境总是有着一个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施法者很难知道对方所害怕或者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对方的名门,幻境就相当于废物。
但它的不一样,它身上的粼粉配上它的幻境,就可以直接无视所展现出来的幻境是不是对方在意或者害怕的东西。
它展示什么,对方就害怕、在意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妖界都很头疼幻彩蝴蝶的原因。
所以它将路遥知的幻境设置成双层,第一层则是和林妍妍对抗不敌,用来满足它的恶趣味,第二层则是让路遥知直接陷入沉睡。毕竟路遥知身体里也有碎片,在这方面,它并不想出什么意外。
甚至设置双层幻境都是它保守下的结果。
却没想到直接被这个叫祝星礼的人类叫醒了。
而最最最关键的是,它丝毫不知道这个人类竟然也可以和修真者签订契约。甚至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契约让自己瞬间处于了下风。
路遥知的身体里不仅有碎片,而且他还是火属性,能将它的粼粉烧得干干净净。
完完全全将它压制得死死的。
“好像不是。”祝星礼忽然说:“它就是打不过你。”
他悄声道:“快趁它懵逼的时候把它手上的契约抢过来。”
路遥知翘起了嘴角。
笑得非常危险。
要是修真界来的其他三人能看到路遥知这个笑,瞬间就能明白,路遥知这是要搞事情了。
毕竟他现在知道这个蝴蝶本身已经没有什么后手,而这个蝴蝶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只能任由他处置了。
他一道剑气扫过去。
但被蝴蝶非常快速地躲开了。
“你放弃吧。”蝴蝶还能笑得出来,“我有林妍妍的光属性加成,你抓不住我的。”
“……”路遥知笑了笑,“是吗?”
蝴蝶心猛地一跳:“……”
路遥知把手往怀里的口袋里抓了抓——
抓出了一把明晃晃的辅助加成符。
“拜托,妍妍给我的速度加成符我能用好几个月都用不完。”他笑了两声,“你看我能不能抓到你。”
“哦对了。”路遥知目光缓缓浮上一层冷意,“我现在心情真的很不好,你可千万小心不要被我抓到哦。”
把祝星礼看得笑出声。
在他的目光里,路遥知此时此刻真的很像那种电视剧里的炮灰反派,下一秒就要被主角狠狠打脸的那种。但是呢,在他心里,路遥知就是这里的主角,所以根本不存在被打脸一说。
在他的眼里,路遥知酷毙了。
大概是光属性的加成问题,半空中飞来飞去的两团东西祝星礼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他丝毫不担心那个妖怪会有机会可以偷袭他,所以他压根没再管这场已经有了结果的架,而是将脚步换了个方向,缓缓走到了看不清什么状态的林妍妍面前。
他能叫醒路遥知是因为他和路遥知之间有碎片契约牵连,而仍旧陷在幻境里的夏微杳和慕若阳,他是拿之毫无办法的。
所以还不如来看看林妍妍。
或许是因为这次缔结契约的是修真者和妖怪,这次双方之间的相处状态也不是之前那般妖怪依附于人的身体之上。
甚至恰恰相反,好像这次人和妖怪都非常自由。
祝星礼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契约被妖怪拿走之后林妍妍就好像被定格一样,连动都没有动了呢?
还有那个妖怪。
明明之前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在第一层幻境里面还知道用林妍妍发动进攻,怎么这会都已经被路遥知追到狼狈闪躲了,也没见它打林妍妍的主意。
太不对劲了。
这完全不符合他对妖怪的理解。
一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
但是漏掉了什么呢……
这里的空间其实很小,祝星礼仔细回忆着,他来到这里之后干了些什么呢……
假装不知道这里是幻境,像之前那样写作业,看电视,看纸条,和林妍妍说话,被绑住,踢开黑暗……
等等……踢开黑暗!
他当时一心想着劝说林妍妍去和路遥知他们说自己的情况,竟然忽略了原本牢牢锁住他的黑暗竟然被他随随便便踢开了。
对了,他当时看到的白色絮状物……
这妖怪是个蝴蝶。
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了什么。
没人知道林妍妍到底和什么东西签订了契约。
真的是这只蝴蝶嘛?
还是说,其实刚开始它只是一个需要林妍妍欲望完成净化的茧呢?
再联想到妖怪的不一般和林妍妍的不对劲……
祝星礼神色冷下来,二话不说拉起来林妍妍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胳膊。袖子被拉上去的瞬间,祝星礼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路遥知快点解决这个妖怪!它在拖延时间让林妍妍给它孵卵!”
空气里的温度又上升了一个度。
路遥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凤鸣声里的威压几乎要冲破慕若阳设置的结界。
但祝星礼发现的还是有些太晚了。
林妍妍身上的虫卵已经开始有了即将破碎的感觉。
这些虫卵依附在林妍妍的皮肤上,似乎是以她的生命力为养料,茁壮且迅速地生长着。
看得祝星礼头皮发麻。
他试着用林妍妍给自己的燃烧符去驱赶这些虫卵,但毕竟是妖怪的虫卵,这个火完全没有作用。
半空中的妖怪最大的秘密已经被揭开,它虽然因为躲避有些发颤,但到现在,也没有被路遥知抓到。
它确实在很尽心尽力地拖延时间。
而一说到这些虫卵,路遥知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神色大变:“你是妖王身边那只蝴蝶?!你不是早在妖族内讧的时候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界?!”
蝴蝶笑一声:“你猜啊!”
它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得路遥知头皮发麻。
而让他感受到不对劲的是,虽然在之前他的灵力能对这个妖怪形成完全的压制,但现在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根本抓不到那只蝴蝶。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蝴蝶的能力似乎在逐步增强。
“你还抓不抓我?”蝴蝶朝着林妍妍靠近了一点,“你要是再不抓住我,林妍妍身体上的虫卵就要孵出来然后帮我完成二次进化了喽。”
它笃定路遥知抓不到它。
情况忽然一下变得非常糟糕。
祝星礼急到开始留冷汗,他看到了,林妍妍身上的虫卵已经有了涌动的情况了。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具天然的虫卵孵化之身呢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和死寂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路遥知再一次扑空之后,林妍妍身上的第一个虫卵孵化了。
祝星礼大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啊!你说话啊!”
可刚刚一直在给他传递信息的那道声音没有丝毫反应。
噗的一声。
一只草色的小蝴蝶顺着空气朝着半空中的蝴蝶飞了过去。
紧接着,噗噗的声音越来越多……
林妍妍的脸上也几乎没有血色。
就在那小蝴蝶即将飞出窗户的刹那。
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好香呀!你们在背着我吃什么好东西!”
白色的耳朵划过月亮,粉嫩的小舌头和空气来了个亲密接触。下一秒,那即将飞出去的蝴蝶就这么被兔子吃进了嘴巴里。
它猛地转过头,看到林妍妍身上的东西后,不争气地留下了口水。
第52章 明显偏袒
“……”祝星礼扒扒路遥知的袖子,“你说点什么啊……”
“……”路遥知嘴巴只张了一点点,“我说什么啊……”
因为想很小声,他这个时候说话甚至都没有张开嘴唇,这也就导致祝星礼压根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传到他耳朵里变成了一道呜呜呜。
像撒娇一样。
根本没人说话。
没人能想到一条几乎快要走到绝境的路会被兔子伸着舌头轻松解决。
原因无他。
林妍妍身上那蝴蝶的虫卵恰好就是兔子最爱吃的东西。
说到这里路遥知又觉得很神奇了。
这兔子的嗅觉到底是灵敏成什么程度了,这里离学校那么远,还有慕若阳的结界阻挡。就这样的情况下,这兔子还能闻到虫卵味。
也是很厉害了。
而在林妍妍身上的虫卵被兔子吃了个干干净净后,那原本有着灵力补给的蝴蝶忽然就像泄了气儿一样,被路遥知毫不费力的给按在了地上。
再按照祝星礼之前说的,它的弱点在它的翅膀上,三两下之间,慕若阳和夏微杳的第二层幻境就因为支撑力不足自动破碎掉了。
两人懵着从幻境里出来,恰好看到了因为精力不足而晕倒在地上的林妍妍,二话不说赶紧上前进行救治。
路遥知也抢到了契约,因为体内有碎片的缘故,他很轻易地撕掉了那写着幻彩蝴蝶名字的那一边,将那张契约轻飘飘地放在了自己口袋里。
至此,一场闹剧走向尾声。
“还好,还好兔子来的及时……”夏微杳呼出一口气,因为太过紧张她额头甚至出了冷汗,“就差一点点……谁都救不回来她了。”
众人对视一眼。
兔子吃得很饱,它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原本满肚子的疑问在看到路遥知手上那张契约之后也明白了很多,遂也没再开口。
它坐在角落里,耳朵垂落的同时,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它在进入渡劫期后,所有人都觉得它没救的时候,是林妍妍第一个提出来要杀了它。
它虽然是渡劫期,但那个时候它的灵魂深处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只是那么点意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那个时候说不怨林妍妍肯定也假的,但是又没有人可以反驳,因为林妍妍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它只是觉得……林妍妍身上少了点它喜欢的人情味儿而已。
可后来的后来,它又看到林妍妍为了救自己,修为耗费得丝毫不手软。
它又不得不承认,林妍妍其实并不是冷血的,相反,她其实很善良。
只是林妍妍这个人,实在是太矛盾。
所以如今被诱惑着签订契约的人是林妍妍,它其实并不惊讶。
那从妖怪身体里拿出来的碎片被路遥知直接收了起来,按照以前的经验,这块碎片会显示林妍妍的过去。只是大家都是朋友,经过这次事情,大家对于林妍妍的委屈和难过都更加了解,就没有必要再看那块碎片所展示出来的东西了。
几人坐在这个莫名让人觉得狭小的空间里,一时间相顾无言。
平缓的呼吸声围绕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盈盈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像一幕平淡又普通的电影。
好半天,夏微杳忽然问:“你们是怎么打败那个妖怪的?又是怎么发现妍妍身上的虫卵的?”
她看向路遥知,声音很淡,像是泄了气后不得已重新打起精神那般,“你的精神力必慕若阳稍微弱一点,你是怎么从幻境里出来的?”
路遥知一哽。
也不是因为别的。
主要是他和祝星礼签订契约这事儿,他还没跟其他人说过。
倒也不是想保密,主要是他不知道从何开口。
在没有搞清楚祝星礼身上一切的秘密前,他和祝星礼这个契约其实好坏性质很难区分出来。
更让他无法开口回答夏微杳问题的关键是——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祝星礼会知晓这么多关于幻彩蝴蝶的事情,他之前的表现那么笃定,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直直打在那个妖怪是身上。而且精神力最强的阵修都挣脱不开的幻境竟然被他叫两声就破掉了,这种事情路遥知真的没法说。
祝星礼的秘密。
他知道的也实在是很少。
他要等祝星礼主动跟他讲。
四周很安静。
“你们知道的,我对妍妍的感情。”
好半天,夏微杳轻轻开口,“我现在情绪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如果你们还这样遮遮掩掩,我真的会把妍妍出事的原因归咎到你们这份隐瞒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她此刻的状态是很安静祥和的。
但莫名的,所有人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如果连团队之间都没有安全感的话。”她轻轻说:“也许下一个和妖怪签订契约的就是我了。”
路遥知和祝星礼对视一眼,而后者,缓缓撇开了视线。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祝星礼这么想着。
像是有人往身在黑暗里的他身上丢稻草。
很轻。
但在变多。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碎片从此失去平静生活的倒霉蛋。
他脾气从来都不好的。
他有点想爆发。
但忽然有人拦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你对妍妍的感情怎么样是你的事情。”路遥知低着头,语气很难判断喜怒,“但就如妍妍有自己的秘密那般,祝星礼也一样有着自己的秘密。你从未逼过妍妍,我希望你对祝星礼也一样。”
他看了窗外的月光一眼,暗红衣摆被渡上一层亮色,“你肯定也知道,上一次关于蜥蜴的事情,兔子一个人是无法救我们所有人的。”
沉寂再一次席卷这个空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祝星礼鼻尖忽然有点泛酸。
但他没说,他只是……
他只是悄悄往路遥知身后横跨了一小步,以确保这里没人能看得见他。
却不想自己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只节骨分明的手。
连着那手的胳膊明显是背过来的,带着丝丝安抚的意味,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可那简单的动作实在是包含了太多的安全感,带着极为明显的偏袒,像是就差开口说话让他别怕那般。
路遥知的每个动作都在向自己说明着他以前的话不是假的——
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用害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挡在自己身前了。
笨蛋路遥知。
太笨了。
“因为我身体里有碎片,所以我也和路遥知签订了契约。”祝星礼反手抓住了路遥知的手。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他想借着路遥知的手获取点微不足道但是可以让他的心平静下来的温暖,“我身体里大概是有妖怪的,但是它……”他把路遥知的手握得紧了一点,“但是它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上次,这次,都是它指导着我如何救你们的。”
他全盘托出。
其实无论出于什么立场,这些东西都是他应该老老实实说出来的东西。但对于这种方式,祝星礼真的非常抗拒。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矫情,觉得自己没有受到足够多的尊重,觉得很烦躁,觉得很想甩手不管了。
就算地球爆炸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是迟早都要死的吗?
但他心中还存在着一份绝对的理智。
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所以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隐瞒,将之前发生了什么说得清清楚楚。
虽然这样真的和自己的脾气很不相像,但是……
他看了看拦在身前没有丝毫偏差的路遥知。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足够让他忍耐下来。
几人轮番对视,各自无话。
路遥知把祝星礼的手抓着捏了捏。
他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含义实在有些超标。
……
又或许他其实意识到了,但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这已经是他做出的、可以说很自抑的动作。
没转身把人抱着亲已经是极限了。
路遥知:“……”
大事非常不妙。
他有一种很慌张的感觉。
以前的碎片在他身体里的时候,他日常除了难耐以外,倒是没什么很让他挨不住的控制力。但今天不一样,在他和那个蝴蝶打了一架之后,他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个可控制欲望的碎片能量似乎加强了。
直接的感觉就是他在感受到祝星礼抓住他手之后,他呼吸都差点调整不过来。
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好了,竟然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今晚大家就都先回去吧,明天还得上课。”
他咬着牙抽回了自己仍旧被祝星礼虚握着的手。
在失去祝星礼体温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有一种感觉——
我或许真的会溺死在祝星礼身上。
紫色的结界被收回,几个高中生在岔路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交换各自复杂的神色后,都背过了身。
“祝星礼。”
夏微杳忽然喊了一声,“等寒假之后,你和我们一起去一趟修真界吧,我宗门里的长老或许有能力把你身体里的妖怪和碎片处理好。”
祝星礼一愣。
夏微杳却没有回头,她看了看趴在慕若阳身上睡得很安详的林妍妍,轻轻说着:“或许我没有替妍妍向你道歉的资格,但是……”
她沉默一瞬,“但是请你不要因此彻底怪罪上她,她……她一直都是个特别可爱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祝星礼看着路遥知,没说话。
路遥知朝他憨憨地笑了笑。
几人在岔路口分开。
打包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路遥知把手放在口袋里,缩了缩脖子,“没事的,要说一下子就原谅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嘟着嘴巴在空中吐了好几口雾气,笑一声,“无论你想怎么处理你和妍妍之间的关系,我都支持你。”
毕竟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好好相处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不科学的。
祝星礼没忍住,也弯起嘴角。
他确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但是……
但是没关系。
他以后会想好的。
“我送你回去吧。”因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而心脏乱跳的路遥知红着脸转过身,“送你回去后我也回家睡觉了,困喽。”
祝星礼脚步一顿,“你今天不住我家了吗?”
“……”路遥知嗯一声,“以后都不住了,想了想还是太麻烦你了。”
住不得。
再住下去真的就不能在晋江了。
却不想之前一直在嘴上嫌弃他的祝星礼忽然沉默了一会。
好半天,他冷冷说:“行吧,随便你。”
第53章 岂有此理
路遥知躺床上冥想了一整晚也没能明白——
祝星礼为什么忽然就对他这么冷淡。
他仔仔细细回忆了自己在祝星礼不开心之前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但他实在是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哪里惹到祝星礼。
可他把祝星礼送到他家门口后那带着怒气的关门声又是真实存在的。
不懂。
真的不懂。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因为太软了,他没忍住诶了一声。
祝星礼的床比较偏硬一点,而且也小一些。半夜他醒过来翻身的时候总会触碰到祝星礼的身体,然后染上一层不属于自己的、但很舒适的体温。
在贪恋这只有自己知道的感情且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同床共枕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一边偷着开心一边偷听祝星礼均匀的呼吸声。
他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不知道别人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也像他这样,纯情中仿若带着一分禁忌。
他深藏在心底的、无法跟别人分享的隐晦秘密。
让他痛苦又快乐着。
他把半张脸瞒进被子里,微喘着气,手开始动作。
活了多久就禁欲了多久。
这还是他第一次。
十七岁,就快成年的少年。
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背地里猥琐猥琐得了,要是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干脆一头撞死。
他皱着眉头心想。
在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清晨,断断续续开始落下一阵又一阵带着寒意的冬雨。
马上元旦了,又将是新的一年。
哦,他的生日也快了。
到现在,他也没想好自己的生日要怎么过。
片刻间,他呼吸一滞。
下一秒,他果断掀开被子,三两步踏进了卫生间。
凌晨五点半了,澡一洗,彻底不用睡了。
早上六点半。
他披着件羽绒服怏怏地荡进了教室。
这都已经十二月中下旬了,对于路遥知这样怕冷的人来说穿羽绒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这个时间段,穿棉袄才算是平常。
但……路遥知从后门的位置瞥了眼只穿了件冲锋衣的祝星礼。
好一个不怕冷的铁血男儿!!
更爱了。
他像个鹌鹑一样,下巴埋在衣领里,因为实在不想伸手,所以干脆用头顶了顶祝星礼的肩膀,闷闷道:“让我进去一下呗。”
祝星礼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也没跟他说话,像是这人只是自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路遥知:“……”
他到底是时候时候在祝星礼面前犯了死罪啊。
板凳摩擦着地面被挪开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他有些心虚地吸着鼻子坐到自己位置上,然后又有些不太走心地翻开了自己的语文书。
他其实不能理解。
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但是……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妻管严吗?
就是那种,老婆只要是脸色稍微严肃一点自己就会很紧张的那种。
……
老婆……嘿嘿……老婆。
他沉迷在自己的想象里,因为想到对他有着莫大吸引力的两个字而弯起了嘴角。殊不知他想象力的主人公却因为看着他在笑而心情更加不好了一些。
“呵。”
祝星礼发出一声冷笑。
比窗外的空气还冷。
路遥知:“……”
他正了正脸色。
“你今天心情不好吗?”路遥知半趴在桌子上,伸着脖子去看祝星礼的脸色,“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上火?”
“……”祝星礼往旁边挪了挪,“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路遥知愣了两秒,“……!!!?”
短短两句话。
把路遥知整破防了。
他用一种近乎于痴呆的神色在破解祝星礼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但还没破解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的时候,余光又瞥到了祝星礼手上那一堆企图再一次建立两人桌子间楚河汉界的书。
路遥知:“……”
要长脑子了。
脑子没长出来,但是伸手阻止祝星礼这一动作完全是本能使然。
“别啊。”路遥知拖着声音,“怎么了嘛,突然就生气了。”
祝星礼:“……”
突然?
看来是他昨天关门声还是不够响。
“我要学习了。”祝星礼说,“你这样很影响我。”
理由正当得很。
冷着脸不理人的速度更快了。
路遥知伸手抓了抓自己浓密的头发。
不行。
他一定要搞清楚。
啪嗒啪嗒。
雨滴砸在窗户上。
啪一声。
像是有一滴雨的声音正砸在路遥知的神经上。
他猛地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他知道了,一定是昨晚把祝星礼打包的铁锅炖大鹅搞丢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不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祝星礼生气啊。
祝星礼一向是个很节约的人,那么大一份吃的丢了肯定很生气的!
他是天才。
“哎呀,我错了,我不该把你那份打包的吃的弄丢了,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他朝着祝星礼靠过去,哼着撒娇,“你就别生气了嘛~我今天再请你吃饭可以吗~”
“……”越来越生气的祝星礼:“你有病吧?”
直接爆粗口了。
难得。
但这架注定是吵不起来的,因为要上早自习了。
杂乱无章但很有朝气的背书声很快漫延整个教室,路遥知花了半节课背下来今天的任务,随后又开始发呆。
他心里其实有个很大胆且让他兴奋的想法,但是如果深思下去,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别人的眼里,祝星礼作为一个新转来的同学,在面对完全陌生的学校和同学的时候,表现出一副淡漠甚至防备的样子是很正常的。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路遥知和祝星礼之间的氛围可以说是亲密。
这就很容易给所有人一个观点——
他们两个是关系最好的朋友。
路遥知也会被这写观点洗脑。
他和祝星礼玩的这么好的前提是基于他们是同桌,他们日常生活也几乎形影不离。
但是这个是和喜欢搭不上边的。
他不能保证,如果换成别人,祝星礼会不会也会和别人玩的这么好。
而再说的直接一点,他其实从祝星礼身上感受不到他想要的那种感情。在他的眼里,祝星礼对他只是比对别人好一点、和他走得更近一点而已。
他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
和窗外的雨一样杂乱无章。
正愁着,路遥知忽然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撞了一下。
他回头,视线里的人毫无歉意地笑了笑,冷冰冰说:“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路遥知:“……”
不知道怎么回。
于是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今天早上没睡觉,看来昨晚睡得很香啊。”祝星礼嘴角仍旧翘着,“一个人睡还是舒服一些是吧?”
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实在太明显了,甚至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火药味。但路遥知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些什么东西。
一些……一些让他有些激动的东西。
“没有,昨晚一晚上没睡。”他叹口气,缓缓趴到桌子上,想了想措辞,道:“都没搞清楚你在生什么气呢,我哪敢睡觉,直接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
他吸吸鼻子,说:“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祝星礼:“……”
好让人难以抵抗的攻势。
“你日子那么自在,在哪里睡腻了就换一个地方,睡不着你去慕若阳家里睡呗,还有个人哄你。”他对自己生气的原因只字不提,话里的意思也有些迂回婉转,“瞧你这可怜的。”
这么一看。
眼前的人就是真的很祝星礼了。
脱去一副看上去很乖的表皮,露出了自己那很别扭的小性子。
路遥知忽然就很想笑。
“对啊。”路遥知往祝星礼那边靠了靠,“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就关心关心我,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嘛~”
他眨眨眼睛,“我已经做好哄你的准备了。”
祝星礼:“……”
大冬天的,汗流浃背了。
路遥知这哄人的语气实在是……太像在哄他那无理取闹的恋人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祝星礼都被自己下了一大跳。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荒谬,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带入到了某个他现在不应该想的角色上。
他内心慌张,又默默给路遥知记了一笔。
但现在显然不能再继续别扭下去了,路遥知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是得顺着台阶下去的。
“你昨天为什么忽然不到我家过夜了?是腻了吗?”
和之前阴阳怪气的句子重合,他冷笑一声,“有新鲜感的时候就非缠着到我家睡,这会腻了就立马离开了,你还真是个渣男啊路遥知。”
差点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掉的路遥知:“……”
什么?
什么?
岂有此理?!
他现在真的很想给自己身体里那碎片抠出来然后对其破口大骂一顿。
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垃圾事儿。
我只是想跟祝星礼一起睡觉而已,我难道是想统治世界吗?
怎么着这点欲望都给我放大到头一次在床上当蛄蛹者?
路遥知有口难言。
他没法很直接地向祝星礼说出自己的感情,更对碎片放大了他的喜欢难以启齿,于是在祝星礼一顿问之后,他保持了沉默。
直接把祝星礼沉默到脸色更冷了。
“算了。”他转过身,声音变低了些许,“无所谓。”
给路遥知吓得一个机灵。
“不是。”他把人扒过来,好声好气道:“不是因为这个。”
祝星礼就这么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扯着祝星礼冲锋衣的袖子晃了晃,很像一个犯了错等人原谅的小孩子,“我说过不骗你的,所以真的不好说。但其实我很想在你家睡的,每天早上能和你一起去上学的感觉真的很好,你别生气了。”
“……”祝星礼哽了一下,“哦。”
倒不是他没话说了,而是……路遥知这个直球打得他有些……脸颊发烫。
这小子是不是和谁说话都这样啊?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因为他是在是太吃路遥知这套了,原本倔强的脾气只要在路遥知这么软趴趴的语气下待那么点时间,立马就能变得服服帖帖。
我怎么被路遥知吃得死死的?
祝星礼觉得不可置信。
正想着,旁边的人忽然诶了一声。
祝星礼心里徒然漫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路遥知笑得很是阳光,“你为什么,对我忽然不去你家睡觉了这么大反应?之前不是一直很嫌弃我的吗?”
祝星礼:“……”
完蛋。
第54章 蛐蛐拱拱
为什么会对他忽然不来自己家睡觉而生气这个问题,祝星礼还真的没有想过怎么回答。甚至说,他根本没有想到路遥知会回过头来反问他这么一句。
他之前独来独往惯了,很少有露出自己小性子的时候。现在他慢慢对着路遥知露出原本的自己,在一切都是新开始的基础上,他根本没有经验这个架到底要怎么吵。
或者说他和路遥知之间根本不是吵架,而是单方面的路遥知哄他。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路遥知的这个反问毫无办法。
他要怎么说?
难道说其实那些嫌弃都是口是心非,我其实很喜欢跟你一起睡觉;还是说其实我是你忽然离开了很不习惯?
还是直接跟他说其实我在暗恋你啊。
所有的回答都太暧昧了。
他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祝星礼那张看着非常乖的脸上很少见地露出了一抹茫然。
“怎么还懵了呢?”路遥知憋着笑,闪着光的眼睛底下似乎暗含着一抹期待,“呦,好像还脸红了?”
面无表情但确实真的脸红了的祝星礼:“……”
“没有啊。”祝星礼矢口否认,“我是忽然很不习惯,因为给我暖床的人没有了,一个不开心就生气了。”
路遥知:“真的吗?就这么简单?”
祝星礼眼神沉着如入党,“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给路遥知看得噗呲一声,“好喽好喽,那我过段时间再来给你暖床。”
祝星礼:“……”
虎狼之词。
他和路遥知都挺敢说的。
但是想着想着又很莫名其妙,他这个气生的真的很不讲理。人家路遥知根本没做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去哪里睡觉也是人家的自由,这么一看,倒是他让人有家不能回了。
不讲道理。
他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学校的生活过于千篇一律,昨晚还在打妖怪的几个少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又开始进行身为学生的任务。像是被绑定了什么系统,在处理好自己的日常生活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自己的任务。
路遥知往后排某个空着的座位看了一眼。
林妍妍请了好几天的病假。
他转了圈手上的笔,埋头开始写作业。
自从祝星礼上次给了他一本最基础的手写化学方程式后,路遥知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化学学习生涯。其实他之前很想跟祝星礼说,说他其实迟早都是要回修真界的,努不努力学习其实没什么关系。
可当他看他祝星礼那认真的不得了的神色的时候,所有的话就都被堵在了自己喉咙里。
嗐,不就是个化学吗?
难点就难点了。
手边忽然被放了两颗咖啡糖。
路遥知一愣,转过头时笑了,“你好像很爱吃糖啊,身上一直都有。”
他拆开一个放进嘴里,“谢了,好吃的。”
祝星礼却偏过头,“别说谢谢了,这个糖是我给你道歉的。”
路遥知懵了一下,“什么?”
“也就是你这么纵容我了。”祝星礼把下巴缩进冲锋衣领口里,“你不觉得我早上那个脾气发的很莫名其妙吗?你去哪睡觉我都要管,像是在搞霸权主义。”
他这话说得真的很丝滑,也没带着什么委屈或者生气的情绪。他就是很平淡地,说出了他之前绝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他的性子很别扭,他自己一直都知道。
但是在眼前这人是路遥知的情况下,他愿意,也可以敞开自己的内心,去试着改变那个其实很不受欢迎的自己。
路遥知却只是笑一声,“这有什么?你生气是因为你在乎我,你怎么不对别人生气只对我生气啊?说明你爱我呗。”
他那没个正形儿的模样把祝星礼逗的笑出声。
不过……他这话倒是误打误撞说到点上。
是因为我在乎他。
祝星礼这么想着。
“但是呢。”路遥知忽然出声。
祝星礼:“……”
“但是乱生气就是不对的,所以我罚你——”路遥知的声音拖的很长,“罚你帮我想主意我的十八岁生日要怎么过!”
“……”祝星礼愣了两秒,“你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路遥知点头,“是的,还有一个星期。”
按照修真界的习俗,男子在十八岁生辰的时候,是需要办置成年礼宴的。届时还会根据家族大小添置相应的活动,生辰主角也可以选择在十八岁的时候是否拜师,也可与其他人友好切磋。
且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一天,需要被父亲赐字。
但是嘛,这现在他们都已经在人界了,自然是入乡随俗。
手里握着钞票,想去哪里和朋友们聚聚就是他的事情了。
再者,他现在的父母都在结界那边,生日当天确实也无法有父母作伴。对于怎么过生日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没什么很好的创意,刚好趁着祝星礼这会的糖想着把主义定下来。
“你有什么想干的事情吗?”祝星礼把面前的书关上,“来人界之后有没有什么很感兴趣的事情。”
路遥知抿着嘴想了想,“……没有诶。”
祝星礼:“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吗?”
路遥知摇头,“真的没有,我感觉我挺无欲无求的。”他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我希望我生日的时候你们都在。”
生日的时候身边要是没有朋友还算什么生日。
“我肯定会在啊。”祝星礼语气带着笑,“谁不在我都不会不在的。”
路遥知:“……”
这溢出的老婆感。
爱了。
“这样吧,我们去游乐场怎么样。”祝星礼用手撑着脸,“你们来人界一趟,专注于处理妖怪这种东西,应该还没来得及玩玩?”
“可是那天上午是在上课。”路遥知也学着祝星礼用手撑脸,二人面对着面,“而且游乐场里的设施,我们几个就算是不用那些也可以做到。甚至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他差点唱出来。
祝星礼没管他突如其来的歌喉,他觉得路遥知说的在理。游乐场什么的,对于几个修真界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普通且无聊了一点。
那去干什么呢?
吃火锅看电影剧本杀什么的,都很普通,也玩不到个什么,还很耗时间。这可是路遥知的成年礼,他还是十分放在心上的。
“我慢慢想。”祝星礼浅浅皱着眉头,“一下子还真是想不出来。”
路遥知弯起嘴角,语气温柔,“好。”
他的心软的不成样子。
他开始期待自己的十八岁了。
本来只是想着随便过一下就算了,但是他没想到祝星礼会这么认真地替他想主意。这种被喜欢的人挂心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自己给自己撒的糖也很甜。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暗恋了。
被喜欢的人哪怕是笑着看一眼都能让自己心跳加快,更何况喜欢的人说他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肯定在。
简直是犯规一般的撩人。
只是某人撩人而不自知。
窗外的雨还在不知疲倦地落着,说不上盛冬的温度,但是依旧冷得让人很难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
阴雨湿天最容易生病,一班的学霸们成绩再好也抵不住自己是凡人之身,这些日子总是有人陆陆续续地感冒。但中国式的教育一向很厉害,那么多人发烧咳嗽,想过病死也没想过把手上的卷子放一放。
一时间班上的氛围像是忽然低迷了不少,就算偶尔有人说话,也是带着浓浓的鼻音。
路遥知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直在祝星礼耳边蛐蛐拱供。
他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那些不怕冷的人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大概是在人界待久了,他现在对“科学”二字也很信任,这就导致他觉得有些人生来就是不怕冷的这种事情纯属就是瞎扯淡。
那些穿着件单薄的冲锋衣还说不冷的肯定是在装。
是的,没错。
他意有所指。
那种只要温度一低下来寒意就往人骨子里钻的痛苦,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是没人能抵挡住的。毕竟他可是从修真界来的人,连他都怕冷,其他人肯定也怕。
他忽略了慕若阳和夏微杳比祝星礼还薄的外套心想。
而一旦认定了祝星礼是装作不怕冷后,他还是化身了催催侠,不是在催祝星礼多穿点就是在催祝星礼多穿点的路上。
而悲催的是什么呢?
悲催的是祝星礼是个一旦沉浸式做什么就会异常认真的性子,在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其实几人目前的学习进度已经落后了班上的同学很多。甚至很多新知识都是他们照着资料书现学的,目前能跟上大家的进度还是靠着那么一口学习天赋吊着在。
祝星礼是真的一心在为高考做准备,对于学习的态度不言而喻。
这就代表着祝星礼根本没有心思去理路遥知的蛐蛐拱供,甚至有时候觉得他催得烦了,就把自己暖和的不得了的手往路遥知的手心里塞并严肃告诉他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冷。
路遥知爽了。
路遥知催得更频繁了。
但偶尔祝星礼的两只手都需要翻书或者翻资料的时候,路遥知的目的便会泡汤。他的目的泡汤了,他就不开心。
可人嘛,都有脑子。
不开心怎么办?那当然是想办法让自己开心喽?
“我不信,你肯定是装作不冷。”
在不知道第几遍哐祝星礼给自己捏手手后,路遥知照旧这么说着。
祝星礼白了他一眼,继续动手更改自己写错了的答案。
路遥知不死心,他笑一声,把自己温热的手由下伸进了祝星礼的冲锋衣里面。
祝星礼“……”
“没关系,我不在乎你的冷暴力。”路遥知率先开口,“但是为了保证你真的是暖和的,我必须时刻站在让你暖和起来的最前线。”
“……”祝星礼真的觉得自己没脾气了,“这跟你把手伸我衣服里有什么关系?”
路遥知很拽地笑一声,“你不要管,你好好学习就行了。成年人的思想未成年是没办法理解的。”
祝星礼:“你还没成年呢。”
路遥知:“你不要管。”
真正无语的人是真的说不出话来的,祝星礼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算了,反正冲锋衣里还有一件薄薄的毛衣。
主要路遥知没有很直接地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他还可以忍受。
于是一整个下午,除了上课时间以外,路遥知几乎像个树袋熊一样时时刻刻都挂在祝星礼的身上,因为他本身就是显眼包的原因,他俩的位置甚至成了一班的某个风景名胜区。
还是被看也不需要交钱的那种。
路遥知无所谓。
他觉得自己和祝星礼长得都很帅,被人看看也无所谓。
毕竟,黏在祝星礼身上才是最重要嘟。
他美滋滋地想着,带着笑意的表情把恰好路过的慕若阳恶心到了。他露出些些许嫌弃的表情,说:“你俩这样是不是太暧昧了,总觉得gay里gay气的。”
路遥知不动,只是啧一声,“你放屁吧你就,你就是嫉妒。”
慕若阳白眼一翻,拿着卷子麻溜滚蛋了。
第55章 盛大惊喜
一个愿意粘人一个愿意被粘,这几天两人过得倒是很和谐。似乎在循序渐进之间,二人的关系比之前还要更加亲密了一些。
两人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上都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各自弯起了嘴角。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路遥知生日这个事情,在祝星礼一日复一日的认真学习之中,被他慢慢忘在了脑后。貌似一点想要给他过生日的迹象都没有。
路遥知觉得有些委屈,但是他又不敢跟祝星礼提。
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了,学习这个事情确实很迫在眉睫……
他的情绪和理智似乎在打架。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祝星礼这个事情呢,如果告诉他之后打扰到他的学习进度怎么办?
一班想要超过他的人那么多,要是因为我导致他期末考试的时候失去了第一的位置,那他肯定会很难过,我也会很愧疚的吧。
他一时间拿不下主意,颇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被他抓出来当暖手袋的兔子的肚子。
“诶我说。”兔子不满地嘀咕一声,“你拿我当暖手袋我也就忍了,你扣我肚子干什么?你想什么呢你?”
“……”路遥知看都不看他一眼,“成年人的思想你少猜。”
兔子:“……装起来了你还。”
它朝着路遥知翻了个白眼,又偷偷看了眼旁边空着的位置。
祝星礼去上厕所了,去之前手里还顺了本英语词典,看得出来真的非常用功。也难怪路遥知这小子有些魂不守舍。
刚刚路遥知说自己成年了兔子才想起来,明天就是路遥知的成年生日。在他父母都不在的情况下,这个十八岁生日也没有办法过得很盛大很豪华,对于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学生来说,唯一能有点乐趣的,就是和朋友之间的聚会和疯狂了。
但是呢。
在路遥知看来祝星礼好像一副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的样子。
他不开心也是情有可原。
它忽然笑一声,“诶,草莓和蓝莓你选择什么?”
路遥知莫名其妙看它一眼,“我选青提。”
兔子踹他一脚,“就和我反着来是吧?没品味的东西,青提有什么好吃的?”
路遥知不甘示弱,揪兔子耳朵,“你懂个屁,青提多好吃。”
一人一兔在角落打打闹闹,完全没注意祝星礼桌子里悄悄发着光的传音符。
大约是老天爷掉眼泪掉烦了,今天是个晴天。虽然会过来的温度并没有让这个季节该有的流感变好那么一点点,但是至少,吸进去肺部的空气不再是冻鼻子的了。
路遥知就这么怀着极为勉强的笑在祝星礼身上趴了一整天。
虽然还是有些不开心,但是呢,这该粘的人,还是得粘。
今天是老袁的看的晚自习,下课自然也就非常准时,路遥知把作业收拾好,单肩背着书包打算等祝星礼一起走。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祝星礼空空荡荡的手和肩膀。
“你不准备点作业回家写吗?”他有些意外,下一秒又像想到点什么,声音带着些试探,“你这两天这么认真,怎么今天忽然不带作业了?”
祝星礼神色如常,“我网购的新资料已经到了,今天爷爷给我拿回去的。今晚回去写那个,就不用带作业回去。”
期待落空的路遥知:“……哦。”
“你怎么了?”祝星礼抬头看着他,“怎么感觉兴致不是很高,是不是生病了?最近流感很很吓人,你注意好身体。”
“我没事啊。”路遥知把身子转过去,“就是想着今晚也要写作业,就觉得很难受。”
他重音放在“今晚”二字上,自以为自己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但祝星礼却像是个不开窍的,点头道:“你不是每天想到有作业都很难受吗?但是没办法啊,高中不就是这样的吗?再坚持坚持。”
路遥知:“……”
他彻底变哑巴了。
往日一直挺直的肩膀似乎在今天忽然变坨了一点。
直到在和祝星礼分别的那一刻,他也没能从祝星礼的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心冰冰。
或许是因为他心情真的很不好的缘故,早已习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路遥知今天忽然觉得异常孤独。他慢慢打开了家里的门,书包也没放,灯也没看,关门后就这么顺着黑暗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人跟他说回家了,也没人跟他准备宵夜,更没人给予他带着温暖的怀抱。
他坐在床上,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和他从修真界一起来的几个小伙伴也对他不闻不问,看样子,大家都把他的生日忘在了脑后,一心一意准备不久后的期末考试。
“成绩就这么重要吗?”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难道就抽一点点时间出来给我过生日也不可以吗?”
……
好烦,不想哭。
铁血男儿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哭……
周围只能听见窗外的寒风呼啸声。
他再也没忍住,一头扎进床上,用柔软的棉被擦掉了眼角即将留下来的眼泪。
好歹在修真界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少爷,不说在人界要多么人爱,但是至少,朋友之间得有基本的关心吧。
“曳影~”他头还埋在被子里,鼻音很重,“你说,祝星礼说我生日谁不在他都不会不在是不是骗我的啊?”
识海里的曳影极为安静。
他哭得更大声了。
黑暗里的安静实在是太悲人心弦,路遥知偷偷哭了一会,乖乖坐起身开了灯。他像是发泄一下之后想通了什么,沉默着换了衣服洗了澡。然后打开家里的暖气,坐在书桌前开始刷题。
“都卷是吧。”他愤愤地自言自语,“看我路遥知偷偷进步,名次前进吓死你们!”
他把书翻得哗哗作响,像是又想到什么,把手机里的十二点的闹钟关掉了。
哼。
烦人。
笔尖在纸张上游移的速度快到像是在发泄,却又在一段时间过后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
路遥知确实做题做进去了。
随着年级的提高,很多题目不止是只需要套公式就可以做出来,更多的是转了一个甚至很多个弯,在通往正确答案的路上陈列着数不清的陷阱。
路遥知就着一道题撑着下巴想了半个小时。
他试过很多种方法,但是似乎每个办法算出来的答案都不一样。保持着自己思考的原则,他犟着不看答案,像是非要自己想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时间很快过去。
窗外风声渐停。
路遥知最终还是败给了那道题,在实在想不出来的情况下看了答案。而在一道自己搞不定的题被解决后,后知后觉的空虚感再次袭来。
他放下笔,倒在椅子上,非常平淡地看着桌上的时钟。
离他的生日还有三十秒。
桌子上的手机到现在都没有亮起来过,他的世界孤寂且黑暗,一点来自别人的气息和声音都没有。
他就这样看着桌子上的时钟。
二十秒……
十五秒……
十秒……
三秒……
极度安静的空间中,嗒的一声,指针正正指向十二点。
路遥知叹了口气。
忽然!
“路遥知!十八岁生日快乐!”
那是一道非常整齐的、由好几道不同的声音组合在一起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激动,从自己窗户外面传了进来。
心跳几乎是瞬间加快,血液发了疯一样往脑门上涌。
路遥知歘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因为太激动,他起身的时候甚至没有站稳。但好在没人看到他这一囧样,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窗户边,非常用力地推开了自己的窗户。
寒气瞬间朝他脸上扑了过来,而同一时间进入他视线的,是一排站得异常整齐的四个人,以及穿着西装,趴在正中心祝星礼身上的兔子。
他们大概是都回去了一趟,换上了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的衣服,衬得大家都有着十足的少年气。
路遥知没忍住眼眶一红。
他把视线钉在祝星礼身上,微微低头的瞬间,又看到了他手上一个至少八寸的青提蛋糕。18样式的蜡烛还在缓缓燃烧着,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光点,路遥知却觉得自己心都被烧得发烫。
“二愣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来?”兔子飞到空中,双手插着腰,“再不下来蜡烛都要烧完了。”
路遥知回过神来,从窗口一跃而下。
“搞什么,你们几个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他笑容里还带着些委屈,“我今天都难受死了。”
“你懂什么?”慕若阳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我们这叫闷声办大事儿!”
路遥知笑着锤他腰。
青提的香味漫上鼻尖,路遥知抬头,正对上祝星礼带着笑意的眼睛。
“快许愿吹蜡烛。”祝星礼把蛋糕递到路遥知眼前,“这可是成年愿望,你得好好许。”
路遥知酸着鼻子笑了一声,对着眼前的蛋糕异常虔诚地十指紧扣,在大家的簇拥下,闭着眼睛许下了愿望。
愿望不可以说,说了就不灵。
他笑着想。
“把愿望说出来。”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带着一□□哄和笑意,“你许的愿望。”
路遥知睁眼,直直看进祝星礼的眼睛里,“什么?”
祝星礼又重复一遍,“我说,把你许的愿望说出来。”
路遥知:“可是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吗?”
虽然他的愿望很简单但是……
“你是笨蛋吗?”祝星礼笑着,“你不会还在信愿望说出来不灵那套吧?”
大概是手里举着蛋糕他没手,所以他拿肩膀撞了路遥知一下,“你不把愿望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实现?”
愿望这个东西,当然是靠人来实现的。
不付出行动,就决计不会有结果。
刹那间,路遥知心里放起了彩色的烟花。
第56章 十八岁了
委屈什么的。
当然是不存在的。
昨天因为不被人在乎的感觉在此刻顷刻间化为乌有,路遥知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在自家院子里撑了张桌子切蛋糕。
倒不是说他小气不让人进门,而是因为今天恰好月光明亮,几个人都非常有闲情逸致地想到外面看星星看看月亮。
“这就是文人的闲情逸致吗?”慕若阳头仰得老高,“我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我来找你你恰好也没睡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着迷。”
所谓“怀民亦未寝”。
噗呲。
路遥知看他一眼,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他嘴里还含着蛋糕,也许是因为祝星礼订的时候特意说了一句,这个蛋糕不是特别甜,吃着刚好的那种。
直到刚刚他才知道,其实祝星礼并不是不记得他的生日,而是故意装作忘掉的样子。
在他看不见的夜晚,其他四个人的手机几乎是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在偷摸着商量路遥知的生日到底要怎么过。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小气,那种在低迷过后忽然收到惊喜的诧异感让他头一次有了“其实自己身边确实有很多人陪着我”的实感。
连妍妍都来了。
根本不该怀疑他们会忘掉自己的。
自己记自己一笔。
青提的清甜很好地化去了奶油的腻,路遥知咂咂嘴巴,忽然又很想哭。
这次的情绪不是委屈了,是软到心里的感动。
他有一群很好的朋友,在寒冷的冬日给他的十八岁渡上了一层——
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湿润。
路遥知:“……”
他试着把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毫无意外地摸到了一手的奶油。
渡上了什么来着?
哦,渡上了一层奶油……
他笑得危险,转过头与企图再往他脸上来一下的祝星礼面对面。
“……”祝星礼哽了一下,“刚刚那个不是我干的,刚刚是夏微杳干——诶诶诶!”
路遥知已经什么都不听了。
于是接下来又是一场五人之间的无差别互相攻击,什么眼前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逮着人就往人脸上抹奶油。
而最后的最后,五人之间除了对方的性别,几乎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奶油面膜实在是太白了,把五官遮得干干净净。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认输,躺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笑着说自己不行了。
兔子坐在桌子上看得津津有味,往嘴里炫青提的时候还不忘发出嘲笑,“真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坐着吃蛋糕难道不香吗?非得搞——”
歘地一下,路遥知往它脸上来了一下。
兔子:“……”
路遥知手上全是奶油,他阴沉着一张脸,笑得危险,“你以为你逃得过?”
一个都别想逃。
闹了又闹,吃了又玩,在收拾好残局之后,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回家睡觉吗?还是直接在我家里睡了算了?”路遥知拿纸擦手,“我家的床是够的。”
他们都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
把脸上的奶油给擦没了……而已,衣服上的奶油实在擦不下来了也没管。
“睡觉?”慕若阳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年轻人睡什么觉,等你以后入土了有的是你睡的。”
路遥知:“????”
什么意思?听这话还有活动?
“路遥知。”祝星礼忽然喊了他一声,“我们去郊区放烟花吧。”
去放一场,专门为你十八岁生日而准备的烟花。
路遥知的心跳得扑通扑通。
“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儿上呢,就不让你亲自飞了。”慕若阳嘿嘿一笑,“把哥们儿的麒麟给你坐坐。”
紫光大盛。
麒麟貌似也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在从阵法里跃出来的瞬间,非常兴奋地冲着路遥知摇着尾巴。
兴奋到差点上来舔人的那种。
大家都笑。
慕若阳笑一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摇摇麒麟带你fly喽。”
厚厚的毛发将寒风挡得干干净净。
五人一兔坐在麒麟上,从上到下俯视着这座似乎正在兴头上的城市,没忍住发出一声感叹。
“其实之前抓妖怪的时候也是见过这样的光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看着好像格外好看。”林妍妍笑了笑。
她看着还有些虚弱,但好在精气神还是够的。
“因为这次是我们大家一起看的啊。”
夏微杳又往她身前拦了拦。
或许是直觉又或许是别的,路遥知觉得自上次那个蝴蝶的事情之后,夏微杳和林妍妍之间的关系似乎变了些许。但是具体变了什么,他觉得或许这不是他应该关注的问题。
不过……总归不会是什么很坏的变化。
正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拉了一下。他转过头,对上祝星礼笑得有些神秘的眼睛。
“……”他咽了口口水,“怎么了?”
“哭了吧?”祝星礼问。
“什么啊?”路遥知回避他的视线,“哭什么?”
祝星礼又往他身边凑近了一点,“昨天晚上以为我们都不记得你的生日,所以偷偷哭了吧?”
“……没有啊。”路遥知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一点,视线乱飘,“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脸有些红,或许是他又想到了枕边被他的眼泪染湿的被子,有些心虚;又或许是识海里的曳影此时忽然震了一下,默默地拆穿了他的谎言。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表现出了他的不好意思。
“切,撒谎。”祝星礼丝毫不听他瞎掰扯,“你那么脆弱的小心灵,觉得我们忘记了你的生日不哭才怪呢。”
“才不是!”路遥知缩脖子,“我可是猛男!”
“猛个鬼。”祝星礼丝毫不信他。
于是路遥知忽然就萎了。
把祝星礼逗得笑一声,“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谁说男生就不可以哭了?”
他拍拍路遥知的背,“实话跟你讲吧,这种情况下是我我也得哭。”
路遥知看向祝星礼。
他俩现在隔得很近,从他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祝星礼根根分明的睫毛。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在想,为什么一个男生的睫毛可以长得这么漂亮,搭配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乖。
而偏偏长着这样乖巧模样的男生有着一副可以说稍尖的性格,谁惹了都不行。有点小脾气起来的时候,总是喜欢垂着眼睛看人,阴阳怪气的本事也强得很。
真的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包括现在,他以为祝星礼问他是不是哭了是想调笑一下他。但事实上,他其实只是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告诉自己男生哭其实一点都不丢人,男生也可以哭。
于是他忽然就释然了。
“对啊,我哭了。”路遥知转头看着祝星礼,“某人说谁不在他都不可能不在,结果转头就装出一副忘记的样子。”
他笑了笑,“最关键的是还真的给我骗到了,我肯定难过啊。我一难过,我就喜欢哭。”
他这么坦诚,惹得祝星礼愣了愣。
他看着路遥知的眼睛,很罕见地有些出神。
很难形容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心脏好好像忽然软了下来,有些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很想抱抱旁边这人。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于是他很明显地感受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再然后,他的心也跟着僵了一下。
他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像是忽然被一巴掌拍醒,提醒着他某个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越界了。
“十八岁了,赏你一个拥抱。”他面无表情瞎扯,“就当是为假装不知道你的生日给你道歉了。”
大概是因为在撒谎的缘故,他两句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一点逻辑都没有。
但对于祝星礼来说,这已经是他在佯装冷静的情况下可以说出来的最正常的话。
他现在觉得很冷。
麒麟还在慢悠悠地飞。
路遥知没有说话。
他有些……觉得过于兴奋了。
兴奋到一定程度,就有些说不出话。
谁能抵挡祝星礼主动的拥抱呢?
反正他路遥知不能。
所以在祝星礼抱住他的一瞬间,他兴奋到僵直了自己的身体,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嘛。
而正当他打算回抱过去的时候,祝星礼却忽然放开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不太开心。
针对他之前的情绪,这次不开心的原因肯定只有这个。
他毫不犹豫地抱了回去。
怀里人的一僵。
路遥知不管,“道歉很敷衍啊祝星礼,我十八岁了,奖励我一个拥抱吧,顺便也为瞒着我道歉喽。”
他把祝星礼的话接上去。
他把额头靠上祝星礼的肩膀,好半天,他轻声说:“谢谢你祝星礼。”
被抱着的祝星礼很安分,“什么?”
“谢谢你安慰我,谢谢你给我惊喜,谢谢你……”路遥知笑一声。
谢谢你抱我。
“好冷啊你觉不觉得。”路遥知忽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句,又把祝星礼抱得更紧了一些,“好冷好冷,我们俩相互依偎取暖,泰裤辣。”
“……”被麒麟毛包围着丝毫没觉得冷的祝星礼笑一声,“我也觉得有些冷,泰裤辣。”
两人都笑。
而在这个时候,俩个都有同一种感想——
原来喜欢一个人,对方的什么话都可以接上。
第57章 有些事情
根据一些规定,清云市就算是郊区,也不可以放烟花。
但好在这对于几个修真界来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造个结界出来就行。
“vocal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晚上我们悄摸摸地在市区买了烟花又运到这里来,鬼鬼祟祟跟个什么似的。”慕若阳的紫色衣摆垂到地上,扬起一小片尘土,“老早就在为这场烟花做准备了,你可得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看看这场史诗级别的烟花。”
其实这么说还是夸张了一点,毕竟都是几个还没有成年的学生,就算是买了很绚烂的烟花,也不会有“史诗级的效果”这么夸张。
又不是什么土豪定制的东西。
但是还是把路遥知的心说得暖暖的,“好啊,我保证到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问过了,你们来人界之后没有看过烟花。”祝星礼站在他旁边,“来得巧啊,来的时候刚好是我们禁烟花的时候。”
路遥知看着他,“这么有心?我又要感动哭了。”
其实修真界的烟花也很漂亮,他身为遥剑宗的少宗主,看过的烟花绝对是整个修真界数一数二的。
但是他一个字也没说。
眼前的人为了想怎么给他过生日看样子真的下了不少心思,诚挚又坦荡。
他看过很多次烟花,但是和祝星礼一起看,是第一次。
“买的都是那种很大朵的烟花,应该放一会会就没了。”祝星礼说,“清云市买不到什么很特别的烟花了。”
“没事啊。”路遥知眼睛弯起来。“好看就完了。”
虽然听祝星礼嘴上这么说着,可当烟花真的升上天空之时、当那烟花炸开成各种颜色各种形状时,还是把路遥知看到愣在了当场。
“什么啊!我还以为真的是很普通的烟花呢!”慕若阳啪一下越到祝星礼背上,“怎么连我们都骗啊!”
祝星礼被扑得一个踉跄,“这不是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是非常盛大的惊喜。
清云市买不到这样的烟花,路遥知很清楚。这种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烟花,最大可能就是祝星礼委托烟花厂定制的。
他在和祝星礼说自己生日不知道怎么过的当天,祝星礼就已经找到烟花厂那边去了。
“差点没有来得及运过来呢。”祝星礼笑着,“但好在还是赶上了。”
他的侧脸被天空中红色的烟花渡上一层暖色,“我知道你在修真界看过烟花,但是这样的肯定没有吧,怎么说我们人界的科技还是领先一些。”
“没呢。”路遥知回看过去,眼底的柔色和天空中的烟花交杂在一起,“这样的烟花真的没有看过。”
他没忍住,在祝星礼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很喜欢,谢谢你祝星礼。”
砰一声——
天上炸开了一朵红黄紫绿的圆形烟花。
烟花很大,人很渺小。
五道融在黑夜里的身影刹那间被烟花照得明亮,或柔或刚的侧脸在光芒下忽明忽暗,乍明之时,甚至可以数清楚他们根根分明的睫毛。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下,路遥知听到了一道仿若穿过喧闹直击他心灵的声音。
“生日快乐路遥知。”祝星礼直直看向他,“我很喜欢你。”
路遥知瞪大眼睛看着祝星礼,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我也很喜欢你。”
他条件反射,“祝星礼,你是个很好的人。”
好的不能再好了。
以烟花为背景的对视实在是太令人心动,可那炸开的声音实在是太嘈杂了,若是再安静一些,或许双方都可以听到对方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们都在借着为数不多的机会向对方表达着心底最为隐晦的爱意。
纯粹。
但隔着千山万水。
“好漂亮啊~”兔子竖着耳朵诚心发声。
是啊。
好漂亮啊。
漂亮到他心里去。
路遥知盯着眼前的人心想。
而太好看的的后果就是——
到了教室真的看不动了。
刷完题吃蛋糕,吃完蛋糕看烟花,看完烟花摸瞎瞎,摸完瞎瞎滚回来学校上课了。
四人一副被掏空的模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气无力地看着黑板,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但很显然这段时间的早自习是不可以睡的,期末考试将近,学生会开始对各个班级进行临时抽查。
就算是年级第一,被逮到也得被记名字然后等下个星期一升国旗的时候通报批评。
路遥知和祝星礼就是在这这样的情况下互相给对方盯学生会的老伙计,然后一起被双双记了名字。
眼睁睁看着学生会记下自己名字的两人:“……”
路遥知:“听我解释,我——”
祝星礼抬手制止他,“好了,不要再说了。看在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的份儿上,我不追究。”
路遥知:“……”
他真的不是故意在归他把守的时候睡着的。
呜呜呜呜。
还好祝星礼脾气还不——
“别吃饭了,走。”
错。
路遥知:“啊?什么?”
下课铃声很准时,今天星期六,按道理来说是有半天假的。
路遥知本想着带着大家一起去吃饭,但人还没起来,就已经被祝星礼拉上了袖子,脑子还懵着的情况下被祝星礼拖出了教室。
“去赶高铁。”祝星礼说,“我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的高铁票。”
你不是没出过清云市吗?
那我带你出去,带你去看海。
直到二人坐上的高铁真的彻底驶出清云市之后,路遥知才有了自己真的出远门了的实感。他趴在窗户旁边,眼睁睁看着丘陵逐渐变成平原,看着落叶变绿叶,兴奋到想就地飞出去。
“诶祝星礼你看,那个田里也有小房子诶!”路遥知简直激动的不得了,“你说那里真的有人住吗?”
“偶尔会有吧。”祝星礼也顺着路遥知的视线往外面看,“有时候农忙的时候,农民伯伯们就会直接住在田里,以免各种意外的时候赶不过来。”
“哦~”路遥知短暂地用星星眼回了一下头,“你知道的好多哦~”
给祝星礼逗得哭笑不得。
二人下车的地方是一个还算出名的旅游城市,靠着海,四季的温度也很宜人。每次到了冬天的时候,来这个城市修养的人格外多。
二人没有行李,一身轻松,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往出站口走。
这个出站口的电梯今日恰巧坏掉了,路遥知顺手帮一个个子稍小的女孩提了行李,转头向祝星礼笑得很激动,“我们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祝星礼也没闲着,帮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提着行李包,“你肯定喜欢。”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路遥知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像一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带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朝他走来后疯狂摇尾巴的大金毛。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很好笑,有事没事为什么要把自己想成一条小狗。但是一想到金毛其实很帅很可爱后他又释然了,无论怎样,刚刚的形容就是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坐了一路的高铁,刚好此时正值日落。
二人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落日余晖恰巧照在他们身上,衬得他们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路遥知伸手替祝星礼挡下眼前的阳光,笑得有些坏,“祝星礼,你想带我看海啊?”
祝星礼一愣,“你怎么知道?”
路遥知嘻嘻一声,“我可是路遥知,我什么都知道。”
修真之人的五感皆比普通人类要强,刚刚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也闻到了空气中隐隐的咸味。
当然,这些话他万不可能会和祝星礼说。毕竟,他虽然成年了但也还是少年心性,该装也还是得装一下的~
“切,你少来。”祝星礼白他一眼,“肯定是你闻到海的味道了。”
“……”路遥知面不改色,“海的味道~我知道!”
祝星礼:“……”
少年发梢被海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还没被社会屠害的完美发际线。
看着张扬得很。
“怎么人越走越少啊?”路遥知左看看又看看,有些神神秘秘地凑到祝星礼耳边,“你不会是想把我骗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咔!然后分尸吧?”
祝星礼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路遥知,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路遥知朝他略略略。
祝星礼带他去的是一个被废弃的港口,因为人迹罕至,这里的海更蓝,树更绿一些。
“这是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祝星礼双手插兜,因为风正对着脸,他有些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我曾经在这个城市住过一段时间,这里就是我经常跑过来发呆的地方。”
“不不不。”路遥知站在祝星礼旁边,看着眼前的海,笑了,“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了。”
我们两个。
是重音。
夕阳洒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涌动,反射出片片金色光点。远处的海岸线上似乎正停着一艘渔船,在浑圆落日的映衬下,像一副生动的水彩画。
路遥知觉得整个人都要化掉。
化在祝星礼带他来看海的温柔里。
“成年快乐路遥知。”祝星礼朝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感觉做什么都很普通,于是带你来看海了。”
他歪头,“你以前在修真界看过海吗?不可以因为安慰我而骗我。”
“没有。”路遥知也看向他,“修真界也是有国家之分的,我们国家在内陆,沿海的国家我没去过。我只看过沙漠和雪山。”
他拿肩膀撞祝星礼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海,我超级超级超级开心!”
两人都低着头笑。
“好特别的十八岁生日啊。”路遥知忽然感慨,“我肯定可以记一辈子。”
祝星礼心一跳,“那我呢……”
他试探性地发问,却因为紧张有些说不出下文。
那我呢。
也会一辈子记得我吗?
在你回到修真界之后,和我彻底分开之后,会记得我吗?
路遥知却一愣,“什么?”
祝星礼盯着他看两秒,“没什么,我瞎说呢。”
海浪声很沉闷。
好半天,路遥知笑着,微微蹲下,把头靠在了祝星礼肩膀上,“祝星礼,你是我遇到的最最最特别的人。”
但我实在是。
无法向你做出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承诺。
我们各自肩上都有各自的责任,所以……
有些事情,不要拆穿。
第58章 有点恐怖
两人回去的有些匆忙。
原本是订的凌晨的火车,但因为一通电话,二人直接改成了晚上的最后一班高铁。
海的味道已经闻过了,海浪的声音也已经听过了,身边还有一直想陪伴的人。这趟时长仅仅只有几个小时的旅行,对路遥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他极为珍重之事。
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着,乘务员推着零食和水,神色之中是藏都藏不住的疲倦。
路遥知朝走廊对面正闭着眼睛装睡的祝星礼看了一眼。
大概是巧合,此番他们买票的时候明明选的是连坐,但上车之后又隔了个走廊。
不是很宽的一个距离,却拦住了很多东西。比如他现在其实有些话很想跟祝星礼说,但偏头的间隙,印入他视线的,只有祝星礼在车厢里晦暗不明的侧脸。
于是他忽然又觉得这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烂在心里最为合适。
手机又亮了一下。
路遥知解了锁,看到消息的瞬间又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其实心里装着很多事情。
比如他现在灵力全失,比如他完全感知不到体内曳影的存在。
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按道理,他们四个宗门的掌门人顺应天道在清云市边界设立结界后,无论是修真者还是妖怪,应该都是无法出去的。
当初祝星礼拉着他上高铁,在时间的考虑上,他完全没有料到祝星礼会带他出市甚至是出省。更没有料到他就这么直接跟着祝星礼出了结界。
或许是因为契约?
他不知道。
只知道当他在出了清云市的一瞬间,他立马感知到自己灵力尽失,和曳影之间的联系全无。
这是天道对他们的约束。
高铁似乎穿过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但车上的人毫无反应。
充盈的灵力涌进身体,曳影正好好待在识海里。路遥知朝着窗外辉煌的灯火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再快一点……
车停得再快一点……
他不得不刷身份证出站,以免信息化时代里的他被查到“失踪”。
妍妍出事了。
而距离她出事,已经隔了四个多小时。
这个点的高铁站人不多。
路遥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祝星礼往旁边的草垛边走,眨眼间便乘着曳影消失在了天边。
其实他现在和祝星礼的氛围很奇妙,两人之间似乎是多了一份心照不宣,只是双方都没有很确定这份心照不宣的感情……或者说不愿意提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于是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赶到林妍妍家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层紫色的、似乎马上就要碎掉的结界。路遥知感知不到结界里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闯入。正准备用传音符敲门,却在下一秒被好几根紫色锁链拉了进去。
路遥知:“……”
姓慕的崽子真是胆子肥了。
而预料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来,路遥知带着祝星礼进去的时候,林妍妍正如一个即将碎掉的娃娃一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她体内的灵力开始有些压制不住了,第二人格似乎已经可以短暂地获得她的身体主导权。”慕若阳扶着自己还有些脱力的胳膊,唇边也还有没有来得及擦掉的血迹,“刚刚大闹了一场。”
路遥知说不出话,他垂眸,偏过头看向林妍妍床边似乎正在发呆的夏微杳。
她身上的伤痕看上去并不多,只是整个人有些萎靡,像是受到了什么很大的打击。
身体力气被抽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但几人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人界,这种滋味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很熟悉。
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到说不出话的程度,夏微杳这是头一次。
“抱歉,来晚了一步。”路遥知声音很轻,“你们……”
他忽然有些问不出来,明明什么都没干,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于是整个空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里。
好半天后,床边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妍妍刚来人界的时候,还是个和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姑娘。只是随着每一次使用灵力,每一次受伤,她的性子都会变得强势凶狠一分。”
契影决之强,是可以将林妍妍的每一份修行之力都牢牢锁死在身体里。
一边强大她的实力,一边充实那份不知道何时会要了她命的、堵塞在她身体里的灵力。
“你会觉得她是个很矛盾的姑娘,似乎一边在善良,又一边在狠心着。我们都知道。”她眼神很空,原本干净的衣服也不知何时附上了一层墙灰,“我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都对她这个症状束手无策。只是当她第二人格跑出来的时候,趁她不注意打晕她,让她睡一觉就好了。”
她声音逐渐哽咽,“只是现在,在她第二人格可以短暂控制她身体的情况下,我们已经拿她没有办法。”
像是被迫承认,眼前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日成为他们的敌人。
直至死去。
“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祝星礼眸光淡淡,“让我原谅她?”
“是说给你听的,但不是为了让你原谅她。你与妍妍关系如何别人插不了手。”夏微杳撑着床缓缓起身,回头间眼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我只是想问你,那日处理喻欣的事情的时候你是如何救了我们所有人的?你身体的那个妖怪竟然可以告诉你那么多关于蝴蝶的弱点的事情,那是否……对妍妍的情况有办法呢?”
一个顶级医修世家出来的天才,却在这里流着眼泪问别人治疗之法。
她的荣耀,她的尊严,在林妍妍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是她可以完全砜为之放弃的东西。
祝星礼一哽。
他心脏在泛酸。
难过,羡慕,同情。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砜,让他背着所有人不自觉捏起了拳头。
“我会路遥知签订了契约,所以那日是用契约的力量救下了路遥知。至于你们……”他缓缓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些犹豫不决。
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他偏过头,对上路遥知平静的双眼。
他深呼一口气,“你们,是我本人救下来的。”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顿。
包括路遥知。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逼迫人说秘密的人,对祝星礼也是这般。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在那日所有人都是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第二天却都像个没事人似的准时到达教室。
他本身可以用和祝星礼的契约解释,那其他人呢?
“那阵法里的妖怪说我可以用契约救路遥知,但要救下你们,要依靠我本人的力量。”祝星礼把手插在口袋里,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类为什么会有力量,但是它这么说了,我也就试着这么做了。”
他说:“就像你们使用灵力那样,我当时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力量很足,就把你们救下来了。”
就像你们使用灵力那样。
十个字。
像是要把在座所有人的CPU都烧干。
慕若阳不解,“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祝星礼接得很快,“说出来你们不是更加把我当异类了吗?”
慕若阳皱着眉头一哽,刚想说什么,又被侧方的声音堵了回来。
“没人把你当异类。”路遥知说,“大家都把你当朋友。”
祝星礼不说话了。
小小的房间充满着大大的沉默。
路遥知似乎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先是他们发现祝星礼身上冒黑光,在先入为主觉得他身上有妖怪后又被碎片全盘推翻。现在他身体里也已经有了碎片,对于之前那些看不到的妖怪也有了可视以及反击能力,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祝星礼身上还是什么都没有。而再后来,在喻欣的事情发生后,他又得知自己和祝星礼签订了契约。
可问题是,他们二人从来没有过“签订契约”这个步骤,像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莫名其妙被绑在了一起。
而再根据祝星礼所说,祝星礼那边的妖怪其实不是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体里……
那和他签订契约的到底是那个妖怪还是祝星礼呢?
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但同时又有点庆幸。
还好他没有和祝星礼成为敌对关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祝星礼都是不可以成为敌人的存在。
他忽然又想到今天和祝星礼一起出了清云市的事情。
倘若祝星礼能带他出清云市不是因为契约呢?如果妖怪知道了这件事呢?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可以用灵力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身体里的灵力很舒缓?施法的时候,身体里的脉络就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很舒服?”路遥知三两步靠近祝星礼,“或者是觉得身体里很烫?感觉看什么都像是加了慢动作一样?”
祝星礼一顿。
倒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路遥知说得这些感觉,他好像全都有感受到。
“都有。”他仔细回忆着,“我那一刻……甚至有一种我好像无敌了的感觉。”
路遥知:“……”
好家伙。
他说得看似很简单,但是考虑到祝星礼之前并不是在修真界长大的缘故,对于使用灵力一事很生疏,所以一切关于强攻型或者辅助型灵力的施法感觉都被他用白话的形式形容出来了。
按照祝星礼的说法,那他之前在使用灵力的时候……
很有可能是个修真界只出现在书中的全能型神人。
是比他们四个更能震撼修真界的存在。
第59章 抵在一起
所谓修真,说得通俗一点,其实就是人类电视剧里说得那些修仙差不多。
缓慢地修炼,在身体里的灵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又会到达某一个层次,也就是各种境界。
但通常来说,每一个修真之人都会有一个修炼的赛道,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剑修医修阵修等等,而分到这一步之后,又可以分成攻击和辅助两个大类。
在修真界,无论是修什么,其身体在施法时,经脉所感受到的冲击不是温润就是发烫,断不可能是两种结合在一起的那般。
换言之,全能型的修真者在修真界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在战斗中属于全能型的林妍妍,其经脉都是发烫型。也就是说她其实还是属于攻击类的修真者,“全能”二字只是符修所附加的光环,真要说起来,她还是属于攻击那一大类。
而祝星礼却说,他全都感觉到了。
再结合他之前说的“就像你们使用灵力那样”这句话,震撼几个年轻人,真的完全不在话下。
“你真的是人类嘛?”路遥知绕着走了一圈,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东西,“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是从修真界来的只不过你不知道吧?”
“……”祝星礼给了路遥知一拐,“需要我给你说一下我的生平吗?”
路遥知捂着肚子作痛苦状:“……”
不太现实。
毕竟修真界和人界并没有直接的连接,中间还隔着个妖界。所说妖界和修真界近乎相容,但是妖界和人界的口子是前两年才破的,祝星礼的父母早已经去世,时间完全对不上。
那他为什么会可以像修真者那样使用灵力呢?!
听他语气还是个全能的……
路遥知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了。
“那你可以试着救救妍妍吗?”夏微杳却觉得看到了希望,“她体内的灵力一旦不受控制她真的会死的……”
“……”祝星礼沉默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做不到。”
他并非因为一点私人恩怨就会放弃救别人命的小气鬼,之所以说做不到……就是单纯的,真的做不到而已。
早在之前被林妍妍骗到幻境里的时候他就试过,但他别说无敌了,就连一点挣脱林妍妍束缚的灵力都使不出来。他不懂这股力量是不是很强大,他对此没有什么概念。但是现在看来,这股力量并非他想用就可以用,而是需要一定的条件可以。
至于是什么条件……
“或许是路遥知在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吧。”祝星礼轻轻咬住下唇,“我当时因为路遥知快死了然后一急,脚底下的阵法就飘出来了。”
“阵法?!”修真界的三人齐声惊讶。
“……”祝星礼皱眉,“你们惊讶什么?你们在施法的时候脚底下不是也有阵法吗?”
“就是因为我们脚底下也有阵法我们才惊讶。”慕若阳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但是实力不到丹婴期的修真者是无法产生阵法的。”
“……”祝星礼愣了一下,“意思就是说……我甚至实力不凡喽?”
路遥知忽然笑一声。
他把手搭在祝星礼肩膀上,“不是实力不凡,是无敌了。”
“你才十七岁。”夏微杳接上,“按你刚刚所说,如果你既觉得经脉发烫但又如泡在温泉里看什么都像是慢动作,那你就是书中才有的全能型修真者。”
她笑得有些无奈,“再说直接点,吊打我们四个。”
祝星礼:“……”
这么离谱。
这不知道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目前来说是个很不确定的因素。因为这股力量似乎并不是来自于祝星礼本人,而是他身体里住着的那个妖怪。
“但是妖界哪来的这么强的妖怪呢?要真有我们几个家族怎么可能都没有听说过?”慕若阳摸了摸路遥知的下巴,似乎思考的很认真,“这不科学啊?”
啪地一声。
路遥知面无表情拍掉慕若阳贴在自己下巴上的手,“你自己没有下巴吗?思考的时候为什么要放在我的下巴上?”
他说着说着表情逐渐有些嫌弃,“而且你一个修真界来的人还说什么科学。”
“……”慕若阳表情有些心虚,“这不是因为我下巴上还有血没擦干净吗……”
路遥知:“……”
但是这么一说路遥知倒是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他竟然来晚了,那床上的林妍妍是怎么安静下来的?林妍妍的实力他很了解,单凭夏微杳和慕若阳,是万万不可能打得过的。
而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头顶的结界也一副将碎未碎的模样,很明显就是有过一场大战。
慕若阳的结界,他还是知道的。
阵修的实力在修真界一直是个很魔幻的存在,倒不是说他们的实力总是忽上忽下,而是在修真界里,一般很少有人可以打得过同实力状态下的阵修。
换言之,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去跟阵修单挑打架。
一个阵,弱点就是在阵眼之处。阵修实力越强,阵的强大程度自然也是层层叠加,阵眼所在的地方自然也是更加难找。
在修真界,刚开始修炼的阵修大多都是不被大家放在眼里,但等阵修到达一定程度,便会开始由心得自创阵法。全新的阵法每一次出击,都是对所有人找阵眼的考验。找不到阵眼,除非实力完全高过对面的阵修,能够用蛮力毁阵,否则便会被困死在这个阵里。
阵修的恐怖,就是在于他们自创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非常难找到阵眼的阵法。
所以一般没人闲得屁股疼去惹阵修。
刚刚那个看着马上要碎掉的结界,想必也是林妍妍蛮力造成的。
能撑到现在,说明慕若阳确实很有点东西了。
“你们刚刚是怎么制服林妍妍的?”路遥知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干净的布递给了慕若阳,“看你们这里,说没打架肯定是假的吧。”
此话一出,小小空间又恢复了沉默。
好半天,慕若阳吸着鼻子,小心翼翼靠在路遥知肩上,“兄弟,我今天真的差点就栽在这里了,年享十七岁那种。要不是微杳……”
路遥知愣了愣,猜到了七七八八。
夏微杳和慕若阳在林妍妍正常的时候都打不过她,更何况还是林妍妍第二人格出现的时候。
暴虐的性格等于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加之光属性难以看清的速度,就算是在夏微杳的加持下,慕若阳也完全不是林妍妍的对手。
再复杂的阵,也能被灵气乱窜的林妍妍蛮力破掉。
而这二人唯一能战胜林妍妍的一点……
路遥知把视线投到夏微杳身上。
大概是夏微杳在最后以命相胁,让林妍妍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了。
她们二人的感情。
真挚但很难说出口。
想必两个宗门都不会同意的。
“妍妍现在情况如何?”路遥知不懂医术,也只能口头上问问,“以你的诊断,她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夏微杳摇头,“不是很好,至于时间,这根本就是说不准的问题,运气好可能还有很久,运气不好,有可能下一秒就直接倒在我们面前。”
就是太多不确定,导致所有人人心惶惶。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办法吗?”路遥知不死心,“你,包括你的父亲,甚至你整个宗门,都没有办法吗?”
夏微杳摇头,“这个问题,妍妍的父亲已经问了很多很多次了,但宗门内毫无办法。”
路遥知却回得很快,“真的吗?”
夏微杳猛地看向他。
是真的没有办法,还是说觉得林妍妍这样的绝世天才不是属于自己宗门而想除掉她呢?
来人界处理碎片事情的是他们四个,同仇敌忾的是他们四个。
跟形式诡谲的各个宗门没有关系。
“有些事情我不多说。”路遥知神色很淡,光与暗的交错下,他周身的气势甚至有些难以察觉好坏,“微杳,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希望妍妍活着,好好地活着。”
没人说话。
好半天,夏微杳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路遥知偏头,朝着林妍妍湿润的眼尾看了一眼,率先切换成普通人类的模样走出了这个房间。
今晚的风不算大,大概是因为今天不是圆月的关系,月光相比起之前来说暗淡许多。
路遥知就这样站在阳台上,盯着窗外的某棵树发呆。
那棵树大概是什么常青的品种,这会都这么冷了,树端的叶子也没有要掉下的迹象。
与这个季节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腰忽然被捏了一把,路遥知回头,正对上祝星礼浅笑着的眼睛。他心跳加快,表面却不露声色,“怎么了?”
祝星礼很直接,“看你心情不好,出来安慰你。”
明明之前白天还在互相别扭着,但是现在好像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了。
他们都选择把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放在心里。
都在为对方考虑,都在怕对方害怕或者受伤。
于是路遥知忽然心软得不行,他把手捏成拳抑制内心的冲动,低头浅笑了一声。
把祝星礼看得一愣。
因为这个笑真的很不路遥知。
在他印象里,路遥知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阳光的,他总是很容易把乐观开朗的情绪传达给周围的人,所以有他在的地方很少能有不开心的时候。
但他今天的这个笑,看着竟然透着丝丝的邪气……甚至可以说是危险。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原本的禁锢,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忽然跑了出来。
可祝星礼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一股由直觉散发的危机感让祝星礼没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却深深刺痛了路遥知的眼睛。
他在祝星礼即将往后退第二步的时候将人一把扯过,半个转身之间,已经将人抵在了阳台上。
那是个很危险的距离。
紧贴在一起的双腿,稍稍低头就可以亲到祝星礼额头的嘴唇。
明明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夜却让路遥知做得毫无心理负担。
他微微歪头,看向祝星礼的眼眸中透着淡淡的浪荡,“好啊,你准备……怎么安慰我?”
第60章 专属解释
这若是别人,指不定就被路遥知这套不油腻的浪劲儿给撩到了。可好巧不巧,现在被抵在阳台上的这人,名字叫祝星礼。
也就是那个似乎对这些花里胡哨把戏有些油盐不进的祝星礼。
所以纵使被撩了,这会看着也没什么感觉。
甚至……
“你是不是有病?”祝星礼语气比脸色还凉,“有病你就去找夏微杳治。”
可谓是毫不留情。
而也正是这份毫不留情,恰好把路遥知有些失控的情绪从失控中拉了回来。
他几乎是有些失神般地看着自己把祝星礼抵在阳台上的手,在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之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什么嘛,人家故意搞的氛围感,氛围感你懂不懂啊?”他笑得很勉强,像是极为用力地在维持着表面的正经,“你这么凶干什么……”
这是他在夏微杳之前和林妍妍拉扯的时候学到的,尴尬的时候率先倒打一耙。反正只要自己表现得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祝星礼。
“我不是很懂。”祝星礼忽然笑了,“我只知道你要是再给我挨近点的话,我膝盖就要非常不友好地跟你的腹部打招呼了。”
路遥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窗外路灯不是很明亮的情况下,路遥知似乎觉得自己看到了祝星礼微微有些泛红的脸。这若是以前他肯定是不会怀疑自己的视力的,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他马上都要把祝星礼搞毛了,这会祝星礼就算是脸红,那八成也是气的。
但他也不是很能理解,早在这之前,他可是有事没事就往祝星礼身上粘的人,那个时候也没见着祝星礼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所以是哪一步错了?
他思考得很认真,连抵着的人从自己臂弯下低头直接走了都没发觉。等他回过神来,走廊上除了他自己已经空无一人。
说好的安慰因为自己的骚操作什么也没拿到,反倒是自己直接翻车。如果不是他有着非常聪明的脑子及时挽回了局面,他往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祝星礼。
他叹了口气。
身体里的碎片已经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不可控了。
忽然之间他又有些佩服自己,毕竟来人界这么久,在他已经见过人界的繁华的情况下,他内心既然没有什么“我要统治地球”的邪恶想法。导致这会这个碎片在他身体里除了面对祝星礼的时候有些难搞,其他的时候竟然没什么影响。
想来当初也是有些冲动,被逼到绝境的情况下了他除了把碎片往身体里放以外已经根本没有办法。甚至把碎片往自己身体里放都是赌一把的后果。
到现在……他其实根本没有把碎片从自己身体里拿出来的办法。
之前夏微杳说过寒假的时候把祝星礼带去修真界看看,看看他们家族有无拿出碎片的办法,或许他也可以跟着去沾沾光。
但是……在无法保证碎片已经被收齐的前提下,他把碎片拿出来的话会不会让以后的行动受到碎片限制呢?那种一股子力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受了。
寒风在往路遥知脸上吹,带着些刺痛。
一番思考下来路遥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清醒不少,身体里那股子原始的冲动也停歇下来。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还有十几分钟,他的十八岁生日已经走向尾声。
他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而一门之隔的地方,祝星礼背靠在门上,在黑暗里垂下了眼眸。
隔壁的房间还亮着灯光,林妍妍似乎还没醒,或者说醒了但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大家而干脆装睡着。慕若阳和夏微杳时刻守在她身边,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大家都变成了一个个聚在一起的个体。虽然待在同一个房子里,但是心中所想之事各不相同。
祝星礼把下巴埋进了衣服领口。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心思格外敏感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时候他还在暗恋着什么人。
被抵在阳台上的动作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往日路遥知也一直往他身上黏着,扒都扒不下来。他一直都没有说,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介意,或者说他没有自己的考量。
察觉到了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花很大的心思为路遥知准备了生日烟花和行程。
知不知道其实没什么用。
他怎么做才是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真正让他慌张的……是路遥知把他抵在阳台上时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祝星礼读得懂。
他越慌张,他越冷静。
他也很能演。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少年的感情来得最为诚挚,那份喜欢往往不掺杂任何东西。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一定非说要和你在一起,也不是想和你有个什么设想中的未来。
少年的感情来得很冲动,但是少年的考量也很现实。
因为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承诺,因为心里的忐忑,所以在这最珍贵的时光里,那份纯真的喜欢会变成隐藏在心里、让自己记得一辈子的暗恋。
更何况他还和路遥知隔着一个修真界。
路遥知是要走的人。
所以他就当看不懂。
抛去对自己的怀疑和一切因素。
他就当……自己没看懂。
两人一门之隔,心里所想,对方皆无感应。
啪嗒一声,指针指向十二点。
路遥知的十八岁生日结束了。
不算仓促,也不算有准备。只是很平静的,就这样结束了。
“明天还得接着上课,我们就先回去了。”路遥知脸上表情很淡,他瞥了眼床上仍旧躺着的林妍妍,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拳,“妍妍醒了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慕若阳,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有微杳一个人看着就行。”
都是修真界来的,谁真睡谁假睡都一目了然。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拆穿的好。
夏微杳这个时候应该很多话想很林妍妍说。
“走。”慕若阳说。
正是城市热闹起来的时候,三个少年齐头并进,都没有想飞回去的想法。于是就都各自把手插进口袋里,就这路上各色的灯光往一个方向走。
“你知道的吧。”慕若阳忽然开口,“那只蝴蝶,它是妖王的左护法。”
路遥知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只是点着点着忽然又想到什么,干脆把脸赚到祝星礼那边,轻声解释,“妖界不分国家,只有一个妖王。修真界与妖界向来是水火不容,但因为各自都需要对方修炼而一直相安无事。妖王有两个护法,其实都不是很强,其实技能有些变态,比如蝴蝶可以无视条件创造幻境,而另一个护法至今为止没人知道是什么,只是知道它的技能是暂停某个空间的时间。跟慕若阳的造阵其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祝星礼点点头,“嗯,知道了。”
只是个解释而已,但是专属的解释……就很让人心动且上头。
“你觉得它出现在人界是巧合吗?而且身上还带着碎片。”慕若阳视线忽然盯上了一个路边摊,“而且还盯上妍妍……”
他声音越说越小,惹得路遥知不自觉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反正都路过了,吃点再回去吧。”他笑笑,“昨天没请你们吃饭,这顿烧烤就先算请你的,妍妍和微杳的以后再说。”
他说着说着看向旁边的祝星礼,心跳忽然漏了一下。于是他有些忍不住,趁着慕若阳去点菜的时候悄悄往祝星礼那边凑了凑,“就不请你到外面吃了,元旦的时候去我家,我给你做饭。”
“……”祝星礼看他一眼,“你还会做饭?”
路遥知嘻嘻一声,“当然了,我可是路遥知,这世界上还有我不会的东西?”
祝星礼声音带上笑意,“化学啊。”
路遥知战术性停顿,干脆扭头就往小摊上走,“……走吧点菜去,想吃什么?”
祝星礼就笑。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口热乎的炒河粉下肚,慕若阳幸福地眯上眼睛,“真的给哥饿坏了。”
他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给路遥知吓得不轻,连忙趁着他再次伸筷子的时候给祝星礼夹了点过来。
各种好吃的往嘴里塞,可乐猛灌几口,慕若阳总算是缓过来一些,“讲真的,如果在回修真界的时候能让我带点什么回去,我一定让我的小麒麟身上全是可乐和奶茶。火锅底料的配方我已经背下来了,我宗门里的人有福了嘻嘻。”
路遥知笑他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但出息什么的暂且不谈。
慕若阳正了正神色,“我还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可能是巧合,要说这事儿跟妖王没关系我肯定是不信的。”
人妖两界交叉口的地方为什么说出事儿就出事儿了?安定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为什么忽然就出事儿了。
这并不是所谓的“年久失修”的问题,毕竟万物皆有其发展规律,存在在规律保护下的东西就没有这个说法。毕竟人界和妖界修真界两界生存的本质是不一样的,本来就应该是互不干扰的关系。
“妍妍的事情大概是巧合,毕竟妖怪只能控制心中已经有欲望的人,而不能控制人心中欲望的轻重。”路遥知手上拿着可乐在晃,却并没有往嘴边递,“我猜是因为这个蝴蝶已经到了产卵的时候,却因为人界很少有作为它培育卵的躯体,而这个时候恰好妍妍那边出了点状况。”
他眸低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巧合之下它找到了林妍妍,而如果这个事情真的和妖王有关系,那这个蝴蝶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朝我们传递了某种机密。”
而如果是真的和妖王有关系,那也就说明着,这个王八蛋很有可能也在清云市的某个角落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