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重生后独宠灾星小夫郎 > 第 151 章【VIP】
    第151章 卖粮

    秋收前后, 不单是农户忙碌,衙门中的户房也早就被那如山如海的文书堆满,往桌子上一摞, 都看不见后面椅子上的人在何处,活似被埋在了下头。

    “各处乡衙不是早就将今年咱们县内, 所有咸水田的产粮数目报了上来,怎还没誊抄完毕?大人那边可还催着要看!”

    县丞急得口里生疮, 九越这地方过去粮产不丰, 年年秋收都没什么大起色, 遇上年景不好时还要更糟。

    来这任职的县官,都对这破地方的德性心知肚明,皆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态度,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早就不指望从农课上挤出政绩来, 唯有收春税时最积极。

    现下顶头上官换了人, 这农课却是摇身一变,成了重中之重,尤其是下了大力气推广种植的咸水稻,可是关乎众人前程的大事, 偏生县公都催到他眼前了,户房还没把结果呈上,怎能叫人不心急。

    此时户房文吏们皆都顶着一张苦瓜脸,各个眼下乌青快要掉到嘴皮上, 他们已点灯熬油的忙了一夜, 此时为首的一个起身回话,颇为有气无力。

    “回禀大人,文书已誊抄完毕, 您再容我等半个时辰,待我等另行校对一番,查验无误,便给您送去。”

    自从应拱上任,过去县衙里那些个吃空饷不干活的全被清扫一空,留下的要么是真的勤恳办公,要么是被迫勤恳办公。

    人人都知道应拱重视咸水稻,昨晚默契地皆不敢回家,直接卷了铺盖歇在了县衙。

    你瞧,即使如此,还捕是一大早就让人催上了门。

    县丞依言回去等了片刻,前脚拿到文书,后脚就马不停蹄送到了应拱面前,立在下首道:“大人,下官已瞧过各乡衙上报的咸水稻亩产,大多都能做到一亩两石粮,像是清浦乡的千顷沙,一百多亩水田便收了将近三百石粮,这在以前哪里敢想!”

    今时今日,县丞也早就品出咸水稻的好处了,九越县的稻田多是山间梯田,东一块西一块,耕作起来费时费力,亩产稀松,只有上等肥田能做到亩产两石,其余多是一石半左右。

    咸水田则都开垦于广阔平坦的海边滩涂,岸边生了些乱石也不打紧,说是垦荒,实际那些水上人只需挖田坑、垒田梗、栽树苗,比起在山中修筑梯田要容易许多。

    士农工商,农乃根本,耕地、粮产、人口、税赋彼此勾连,息息相关。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要能让老百姓们填饱肚子,治一县便可轻松许多。

    现下有了咸水稻,第一年官府卖出的荒滩仅三百余亩,就已收成喜人,试问再过三五年,或是十年后会如何?

    或许到那时候,他们九越的赤米不仅能喂饱县内百姓的胃口,还能由大船运去外地,变作特产,反过来赚旁人兜里的银钱!

    县丞独自一人想得火热,上首的应拱暂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全然没注意到这位下属正红光满面,目光热切地望着自己。

    他细细翻看过手中文书,除却粮产总数,下面还有参与垦荒,登记在案的几十户水上人,其每一户的对应亩产,有几户的亩产结果不尽人意,只收了不足一石粮,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但起码没有一户半途而废,任由水田再度撂荒,已是意外之喜了。

    其中最瞩目的,无疑是千顷沙钟洺一家,名下五十亩水田,亩产平均两石,还有几亩地亩产两石有余,应拱记得这家人会赶鸭子到水田里捕食鱼虾,或许其中也有鸭粪肥田的作用在。

    应拱专心致志,边看边思索,全部看完后,将手中经折放回原处,手指在上面轻叩几下,面露欣慰之色,慨叹道:“终究是时候了。”

    水上人改籍上岸,牵扯到的利害众多,前朝有一群老顽固在,来来回回吵嚷了大半年,才在天子的金口玉言下彻底定音,旨意前不久已送抵九越。

    可想而知,本朝之后,“水上人”三字将彻底归于尘土,封存于史书册页,而这项关乎数万人生计的德政,将从今日始。

    应拱负手缓步而出,在书房外站定,仰头看向头顶被县衙院落圈起的四方天。

    身在九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嗅到海水的滋味,那股淡淡的咸已然浸入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片瓦,当初在京中他自请外放南下,人人都说他自毁官途,可如今他做成的事,换了旁人未必能做成,如此就够了。

    他应拱以寒门出身科举入仕,为官数载,无愧于心。

    “蒋大人,你我虽穿着这王朝万千官员中最微末的青绿袍服,然而也算是一场变革的亲历之人。”

    应拱抬手拍了拍县丞的肩膀,“千百年后史书工笔,或许字里行间,会有你我的一席之地。”

    此时此地,九越的碧海青天即是见证。

    寥寥数语,说得蒋县丞热血澎湃。

    ——

    村澳里的老人都说今年海上的风向和往年不同,带鱼群来得更早,还能寻到大批对虾群的踪迹。

    是以千顷沙这批在田间“困了”几个月,终于熬到秋收的汉子早就等不及一般,成群结队地扬帆出海,用绳钓带鱼,使缀在船后的拖网捕虾。

    相比之下,钟洺还没到可以乘船出海,畅快“撒欢”的时候。

    “客官是买粮还是卖粮?”

    钟洺和钟涵前后踏进粮铺,没见着从前常打交道的伙计,迎上来的是个生面孔,说的话还怪令人意外。

    过去他们水上人进门,除了买粮不会有别的事由,到了如今,他带着小弟从北街那头一路走来,前后见了两家粮铺都有伙计在门前招徕生意,望见水上人就问有没有赤米,要不要卖粮。

    他早知咸水稻丰收后会促使米粮降价,尤其是那些外地运来的次米、陈米,却没猜到赤米格外受欢迎。

    “你们粮铺现今喜欢收赤米?按什么价收?”

    伙计立时答道:“一石一两银。”

    钟涵在旁偷偷掰指头算数,他知道一石是十斗,一斗是十升,这么一算,粝赤米的卖价就是十文一升,原来家里水田中种出的稻米这么值钱!

    他以前年纪小,哪怕跟着大哥出来逛也不走心,满脑子吃喝,现在大些了,又识得不少字,也会扫一遍铺中粮缸插着的木签,挨个看上面所写的价钱。

    很快他就发现,粮铺里的普通粝米,哪怕是新米,今日也仅售十二文一升,陈米的价钱更是惊人,八十文就可称足一斗。

    “这价低了些。”

    钟涵已经不是需要大人手牵手拉着不放的年纪,钟洺任他东转西瞧,自己则在柜台前和伙计讲起了价。

    “家里存粮有许多,你们若能给个更像样些的价钱,我可以考虑都卖给你们铺子。”

    伙计有些吃不准,试探问道:“您这个‘许多’,究竟是多少?”

    他看着就生嫩些,不如之前的伙计老道,犹豫一下道:“具体的价钱,我得去请掌柜的示下,不过若您手里的赤米有个十石以上,这价钱当是还能商量。”

    眼下赤米仅产于九越县内的临海滩涂,全数把持在水上人的手里,赤米是个新鲜物,口感却是不错,尤其那色泽,蒸熟后像玛瑙籽一样,已经有城里的大粮铺,将九越赤米称为“玛瑙米”,极力向外地客商兜售。

    有这样的缘故在,粮铺怎能不愿意多囤些赤米在手。

    钟洺以袖遮挡,给那伙计比了个数,小伙计眼睛忽地睁大,请钟洺稍等,他自己快步上楼去寻掌柜,半晌后下来,说定每一石再加一钱银。

    “明日上午,你们打发个人去千顷沙验粮,若是无误,我们出船连人带粮送回来,过秤算账。”

    伙计连忙点头,这可是桩大生意,眼前的水上人告诉他,家中有足足过百石的赤米,可取五十石卖给粮铺,他上去告知掌柜时,掌柜起初还不信,后来站在楼梯上往下一瞧,认出人来,方颔首应允。

    同在南街做生意,哪怕钟洺只有个小小的酱摊,却因总是来往买粮,早就是副熟面孔了,他豪掷上百两买下五十亩水田的事,连粮铺掌柜都略有耳闻。

    “等明日拉粮回来,着人上来知会我。”

    他吩咐完毕,才有之后伙计与钟洺的接洽。

    办妥卖粮一事,钟家兄弟回詹氏货行接苏乙和长乐,詹九娘见他们进门,怀里抱着长乐,同钟洺笑道:“方才听阿乙说,你们想之后在乡里办个铺面?”

    钟洺扯了张椅子在夫郎身边坐下,应了声“是”。

    “改籍这事还未布告颁行,但县城那头已传出确切的风声,多半年前就有定论,既能改籍,卖酱的生意又稳定,我便和阿乙盘算,在乡里正经置间铺子,把这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昔日两人还曾说起,要把酱摊做成清浦乡数得上名的老字号,都是老字号了,总该先有个像样的招牌和铺面才行。

    说到这里,苏乙接过话头道:“算上改籍、赁铺的时间,等开张时阿乐估计都该满周岁了,到时我就能带着他一起看铺子,现在露天的摊子纵使不冷不热的,有个孩子总是不方便,等我去了,阿莺也能歇一歇。”

    今日一家过来,陪詹九娘说了半晌话,已听出詹家的口风,若是年前能改籍,定然是年后便会开始预备着张罗詹九迎娶唐莺。

    姐儿备嫁,提前一两月里有好些事要做,到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人继续拴在自家摊子上。

    “好,这事你们不用愁,只管让詹九和他那两个兄弟帮忙留意着乡里的铺面,看有没有合适的。”

    乡里有人办事不愁,个中好处不必多言,钟洺他们早已深有体会,以两家亲上加亲的关系,实也不必说太多客气话,记在心里足矣。

    “大!大!”

    大人们彼此说着话,被放在詹九娘膝头的长乐遭了冷落,不太乐意,伸出小手转头去找爹爹,口中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词,听得詹九娘惊喜道:“哎呦,我们阿乐都会说话了?”

    苏乙离得近些,他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子,闻言笑道:“我和阿洺有事没事就教他叫爹爹,结果学了个四不像出来,倒是叫姑姑更顺嘴。”

    钟涵便趁机凑上来逗他,“阿乐,你看我是谁?要不要姑伯抱抱?”

    大手拉小手,长乐左看右看,舍不得小爹,大约也不想冷落姑伯,于是半晌后很给面子的“咕咕”两声。

    遥想他最开始这么叫的时候,家里人还以为他在学鸡叫,让钟涵好生受打击,不过转而想想,自己喂鸡的时候长乐常被抱着在旁边看,学会了也不稀奇,再者说,至少对了一个字嘛,而且确实是对着自己说的。

    孩子还小,不该要求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