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当代表一夜过去的阳光从窗外照入的时候, 纪录片团队的拍摄终于开始了。
导演岳洪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得也很早。天刚亮他就醒了,坐起身来的时候,旁边床上的侯泽也跟着起来了, 不知道是根本没睡还是也同样醒得早。
岳洪也没多想, 一起来, 衣服都没换就先去敲门喊人的, 他原来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才能够等到其他人清醒。而女孩子可能还要化个妆什么的,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所以他才先去喊人。但是几乎是他刚敲了一下对面的门,门就立刻被打开了, 阮菱和孙亦春站在门后, 衣冠整齐,像是根本没休息过。然后旁边那扇门也被打开了,商池和肖永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身后, 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侯泽。
岳洪看了看自己周围五个衣冠整齐随时能够出发的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然后才去敲了敲祝雪彤的门。
这次倒是正常了点, 敲了几秒才听见祝雪彤喊道:“醒了, 等一下。”
“那你们……是先下去等着?”还穿着睡衣的岳洪有些尴尬地看着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团队里的其他人似乎都不爱说话,让他经常有种对空气说话的感觉。
“我想先去洗漱。”商池却开口了,“但是我找不到水。”
“浴室不是有水吗?”岳洪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停水了吗?”
其他三个游戏者都看向了商池, 除了同房间的肖永群,其他人都还没发现水的问题。
商池对岳洪说道:“浴室里的水有股土腥味, 我昨晚就没用。”
“我昨晚用倒是好好的。”岳洪道,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小地方水管出点问题也很正常,“那你们去问问老板娘,我先去换个衣服。”
说着岳洪就又回到了房间里。
几个游戏者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昨晚只短暂睡了三四个小时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困倦失去判断力,连睡衣都没有换,就是为了及时作出反应。
今天是拍摄的第一天,按照计划他们应该会采访村长和村民,了解这个村庄的历史。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要去了解山神村的情况,这个村庄的每一个地方都透露着不寻常,而为了完成任务,他们不仅不能避开这些不寻常的地方,还要主动去探索,接下来的拍摄过程中他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危险。
几个游戏者并没有立刻下去找老板娘,虽然他们必须遵循导演岳洪的指示,但是因为岳洪并没有规定时间,所以他们还是先去了浴室里。
再度打开水龙头,里面流出来的依然是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水,在场的几个人基本都因为这气味皱了眉头。而肖永群可能是想起了自己昨晚吐出来的经历,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快速走出浴室,干呕几下,差点又吐了。
孙亦春立刻又关上水,转头问商池:“你昨天进来是什么情况?”
商池立刻就明白了孙亦春想问什么:“土腥味很重,地上有水迹。”
也就是说岳洪洗澡的时候,水应该也是这样浓重的腥味,他却没有发现,依然洗了个澡。
孙亦春有些烦躁地咬着嘴唇,可能是因为进入了副本的原因,她似乎经常性焦躁。
“那么……”阮菱忽然开口了,其他人都看向她,“我们还有多少水?”
既然这里的水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几天的水源问题就需要解决了,而他们的行李中是有两箱子矿泉水的,这会是接下来这个副本内他们需要的资源。
“两箱,一箱十二瓶,容量550ml。”商池答道,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两箱子水。
也就是说有二十四瓶水,就算省着喝,一个正常人一天也要喝两瓶水。他们这里有五个人,这二十四瓶也只能撑三天,而他们要完成这个副本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几个游戏者有些沉默,没有人说平均分这样的傻话。
“那就每个人先一天拿两瓶。”孙亦春不耐烦地开口了,她之前太出神了,不小心将自己嘴唇咬破了。她一边舔着嘴唇上的血一边冷笑道,“反正三天后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站着。”
倒没有人生气,只有肖永群似乎不甘心,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也太浪费了。”
他抱怨着,却也没敢太大声。虽然他心里觉得既然肯定有人会死,那么何必让那些人浪费水。但他同样也知道,既然其他人没有正面说出来,那么提出这个想法的他反而会被排斥。
阮菱横了他一眼,倒没有说出来。其他人心知肚明,之所以几个人没有抢水,是因为目前来看水的需求还不急切,而队友的用处更大,几瓶水还不至于现在就让他们打起来。
真的缺水缺到了那个程度……血不也是一种水资源吗?
“先下去找店主问问。”阮菱说道,其他人都没有异议。
这次的副本中虽然有三个男性在,但是商池太沉默,侯泽太懦弱,肖永群太冲动,以至于最后指挥几人行动的反而是另外两个女性游戏者。
当他们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导演岳洪拿着洗漱工具走了进来,看着浴室里的五个人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阮菱先答道:“商池说水有问题,我们就过来看看是不是水管的问题,试着修一下。”
“修好了吗?”岳洪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打开了水管,腥臭的水从里面流出来,但他却像是没有闻到,反而惊喜地说道,“这不是好的吗。”
岳洪一边说着,一遍用牙杯去接,开始洗漱。
游戏者们沉默地注视着他,肖永群捂着自己嘴,没有敢抬头看,忍耐着反胃的感觉。
“那就行,我们就先下去找店主了。”孙亦春盯着岳洪说道。
岳洪一边点头,一遍用水漱口,如果不是这令人恶心的土腥味,看起来一切正常。
几个游戏者退出了浴室,背后的水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艹。”肖永群脸色苍白地说道,“这个副本根本就是来恶心人的。”
侯泽嗤笑:“几个女的都没反应,就你跟孕吐似的。”
这一句话惹了在场大半的人,只是几个人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发火,先下去在一楼喊了几声,并没有人回答,似乎店主并不在。
几人各自组队分开去找,找店主倒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想看看旅馆里的东西,之前因为怕店主回来,他们只是粗略地找了一下关键的地方。孙亦春和阮菱自然是一队,侯泽和肖永群也凑了一队,剩下一直不开口的商池被落下一个人一队。
孙亦春和阮菱去了后院,侯泽和肖永群去了厨房的方向,剩下的商池则在大厅里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前台的位置。
前台的桌上放了一小叠旅游宣传手册,似乎放了很久了,上面全是污渍,不知道有几年的历史了。
商池拿起来看,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颜色也掉得差不多了,但也能看得出来原色应该是花花绿绿的,标题的字只能看到一个“村”,前面的两个字糊得太厉害了,连大概的形状都认不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村庄的旅游宣传手册。
他继续往后看,努力辨识着上面的文字,但是前面只有一些类似“青山绿水”、“村民”、“友好”等等无用的词汇,反正就是些夸赞村庄的词语。
但是商池没有放下,继续往后看,在最底下的一列,字体都变了,似乎是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但是上面的字迹斑驳得更加厉害,只能从开头的“风俗”两个字,猜测是对村庄的风俗习惯的介绍。
商池盯着上面残缺的字,猜测着它们原本的样子。
有两个字,虽然也看不出来,但是还有点大概的字形。
能够看得出来第一个字左半边上面是一横一竖折,右半边的偏旁似乎有一竖,第二个字左半边实在看不清,右半边倒还看得出来是个申字。
这是什么字?会是什么线索吗?
商池在脑内一遍遍补全部首,又一遍遍否决,最后,他拼出了一个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猜想正确,却一瞬感觉冷。
那两个字……
是……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从厨房里走回来的肖永群走过来问道,只看见商池拿着个破烂的纸看个不停,也拿了一张开始看。
侯泽却没有看这些,而是翻起来了桌子,最后找出了一圈旅馆的钥匙,应该是其他房间的钥匙。
肖永群看了半天也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在看到侯泽找出了钥匙之后,便有些不耐地放下了纸,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商池没有来得及回答,在院子里的孙亦春和阮菱就走进来了:“出来看。”
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几个游戏者往外走去,这次他们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脚印,毕竟现在是白天,打开后门找人留下脚印很正常,不需要特意掩盖。
游戏者们站在院子里,顺着孙亦春指着的方向往上看。
于是他们都看见了墙上的泥土痕迹,分布在两侧,一直延伸到二楼的一间房间的窗外。
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是没有这个痕迹的,也就是说,这个痕迹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出现的。而这样的痕迹……像有什么东西从墙上爬了上来,趴在那个房间的窗外。
“这是祝雪彤的房间。”孙亦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院子的地面上没有多的痕迹,但是墙上却出现了这个。”
“我昨晚没有听到动静。”住在祝雪彤隔壁的侯泽说道,他虽然也睡了一会儿,但是却睡得很浅,如果有动静他不应该听不见。
“是……昨天院子里喂的那个东西吗?”肖永群迟疑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最后阮菱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厨房和储物间里什么都没有。”肖永群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苍白地补充道,“什么都没有,昨天你说过的青菜也没有。”
没有人追问,反正也问不出什么,而且他们也不想去深思昨天到底吃了什么东西。
“前台找到了旅馆的钥匙。”侯泽晃了一下手中的钥匙,“我先收着,回头也许有用。”
“你手上的纸写了什么?”孙亦春问着手上拿着宣传册的商池。
商池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展示手里的纸,指了下自己之前一直在看的两个字:“我只找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孙亦春皱着眉认着上面的字。
“我也不清楚。”商池平静地说道,然后在其他人质疑的目光中,说完了后半句话,“但是我拼出来的两个字……是邪神。”
第062章 第六十二章
游戏者们的目光聚集在那两个字上, 邪神,光是这两个字看起来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他们这些游戏者见过死灵,见过活尸。但是这种能够被称为“神”的存在,看起来就已经能够抵过他们见过的所有鬼怪的总和了。就算他们知道这次的副本难度很高, 可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高。
普通鬼怪的能力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扭曲感知, 扭曲记忆, 甚至扭曲时间空间,那么邪神呢?
当他们进入这个山神村的时候,虽然注意到了村名,但也只想到了血腥祭祀上面, 没有想到会真的冒出来一个神。
“你们……有没有人去过这种有邪神的副本?”肖永群咽了口唾沫, 开口问道。他的话语打破了此刻短暂的寂静,一向冲动的他这次却显得有些踟躇。
“你经历过?”阮菱立刻问道,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副本中正面遇上所谓的“邪神”, 其他人也是这样。
“不是我,是上一次副本的队友和我提起的。”肖永群攥紧拳头, 表情看起来越发苍白了。他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仿佛会蠕动, 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离开了泥土的范围,最后站在了大厅中,然后他才觉得好了些,继续说道,“他经历的副本也不是邪神, 而是恶魔。人类无法念出恶魔的名讳, 只能称呼祂为‘谎言之蛇’。”
说到这里,肖永群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的牙齿有些打颤,好半天才能继续讲述:“那个人告诉我,当时的副本是在一个豪宅里,出去的门无法被打开,上面却有一个魔法阵,中间有四个字,谎言之蛇。那是恶魔的名字,也是他们任务的目标。豪宅有很多层,每一层都有无数个房间,而他们一直没有走到顶,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层。房间可以被打开,里面有各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事物,甚至……可能会有人。”
“你……”孙亦春发现不对了,肖永群抖得太厉害了。明明他讲述的只是队友的事,而且是以前的副本,他却恐惧得像他正在经历这个副本中一样。
其他人也同样发现了这点,各自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要不要立刻阻止肖永群。
肖永群却像是没有发现这一点,僵硬着脸继续说道:“他们每天都在打开房间,试图搜刮各种有用的线索,有的房间里会有几句意义不明的话语,但是更多的话语里是无数的珍宝。豪宅里没有时钟,窗外永远是黑夜,他们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只知道自己过去了很久,当他们快要忘记自己的任务的时候。这些都消失了,所有的东西……珍宝美食以及人都消失了。游戏者们试图找出通关的线索,又或者找出豪宅改变的原因。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每一个房间打开都是空的,每一个,每一个。他们不停地打开房间,但是都是空房间……”
“然后……”肖永群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的目光恍惚,眼球上布满血丝,四肢还在诡异地抽动,“所有人都疯了……”
“按住他的嘴!”阮菱当机立断地说道。
侯泽本来就精神紧绷,听到这句话立刻下意识地把肖永群按在地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肖永群没有挣扎,两眼放空,只微微抽搐着。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接着就双目一闭,彻底不动了,晕厥了过去。
侯泽慢慢将手松开,放任肖永群躺在地上,然后转头去看其他人:“要捆上吗?”
“找不到绳子,而且那个导演应该快下来了。”阮菱回答道,如果导演下来了他们就得去采访了,估计还得把肖永群留在大厅里。
他们都不知道肖永群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只看见他本来好好地讲着话,突然就发疯了。但是他们都没有从那个故事中听出什么异常,所以……是这个村子的问题吗?
“所以山神就是这个邪神……”孙亦春喃喃说道,她刚刚有些走神,不得不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才集中了自己的注意力。
“这个村庄的名字是山神村。”商池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低头看着肖永群,略有些遗憾。
其他的游戏者都认为肖永群的异常是因为这个村子,而商池却觉得这个没能说完的故事才是关键。可惜其他人看见肖永群状态不对,就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如果他说完会发生什么?
阮菱和孙亦春听到了商池的话,先皱了皱眉,没有明白为什么商池会复读一遍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反而是侯泽先反应了过来:“但这张纸上面写的是邪神,一个崇拜山神的村子怎么会称呼自己的山神为邪神?”
阮菱看向那张至少经历了好几年风吹雨打的旅游宣传手册:“……这里的村民有问题。”
虽然他们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第一个反应是山神和邪神不是同一个神,而是两个神,但是他们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却意识到了另一点,那就是村民。
这些游戏者们在村子里行走的时候都已经发现了村民的异常。阮菱还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清秀的年轻女性脖子上有一条宝石项链,虽然那个女孩很快就走开了,但是那一眼就能够让阮菱确定以那条项链的做工和材质肯定价格高昂,不会是一个村妇能够买得起的。
这些村民根本就不是原住民,而且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他们在村子里的时间不长,而山神村也可能是在后面才改的名字。
而这个宣传手册至少有好几年的历史了,上面的内容至少是在现在的村民之前就已经写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宣传手册上面的内容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村民写下的内容,而上面的邪神有可能就是现在这里的山神。
这个时候,侯泽却突然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把自己的鞋子上的泥全部抖在了外面,随后还从前台下面翻出了几个袋子,套在自己的鞋子上,做了个简易的鞋套。
其他的游戏者都看明白了他的意思——避开泥土。
以这里的村民对泥土的崇拜程度来看,山神很有可能就和泥土有关,而知道了山神有可能就是那个邪神,他们自然要避开和邪神有关的一切,也就是说要避开泥土。
虽然不知道这个举动有没有作用,但是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安慰。商池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随意抖了下鞋子上的泥土,而在这么做的时候,他却想起了什么,看了还晕在地上的肖永群一眼。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肖永群刚刚发疯之前的举动,是走回大厅里,离开了泥土。
这么看来,最先发疯的肖永群,反而是最早意识到这点的?
而在商池这么想的时候,本来晕厥在地上没人管的肖永群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然后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嘴,一副疼痛的表情,像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哪里?”孙亦春瞥了他一眼问道,但商池同时也注意到孙亦春背后的手放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随时准备在肖永群出现异常的时候,把椅子砸过去拖延时间。
“记得我晕了。”肖永群表情很难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似乎放着什么硬物,应该就是之前那把瑞士刀。但这不过是个下意识寻求安全感的举动,肖永群没有疯,所以他只是低骂了几句,“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副本。”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恐惧,似乎连身体都控制不了了,明明当时听那个人亲口讲述的时候也只是觉得那个副本诡异。
其他人没有问,肖永群也没有继续说那个没有讲完的故事,即使他不觉得自己的异常和那个故事有关系,却还是不想讲了。
这个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导演岳洪和祝雪彤匆匆从楼上走了下来:“带上东西,我们去村口采访村长。”
游戏者们微微皱着眉,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就上楼拿东西。
村长家就在村口,几个人走出旅馆往村口走去,再次路过那些村民,他们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完全不似真人。即使游戏者们一直盯着他们看,他们也不会转动目光。
“怎么有点瘆得慌。”导演岳洪也发现了这点,嘟囔了一句。然后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团队成员们,没人搭理他,都在注意别的地方,于是他默默闭嘴,心里更慌了。
进入村长家,岳洪就迎上去,热情地握着村长的手,惊讶而恭敬地说道:“费主任!我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您!我是岳洪啊,你有印象吗?”
“记得记得,小洪啊,也别说什么主任了,我现在就在这儿当个村长。哎,在外面待久了才能知道山神村的好啊。”村长同样热情地握着岳洪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进行了一番寒暄,游戏者们却注意着村长脚下的鞋子。
这是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见到的第二个穿了鞋子的人,上一个是旅店的老板娘。明明其他人都没有穿鞋子,据说是个为了和泥土更加亲近的风俗,这两个人为什么又穿着鞋子。
而且岳洪和这个村长是认识的,听话语里面的意思,他们以前是某个部门的上下级,后来岳洪辞职去当纪录片导演了,这个人辞职来这里当村长。
这边,岳洪寒暄完就进入正题:“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采访了?小侯啊,你准备一下摄像机……”
于是现场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似模似样地调试着机器。
岳洪一个个指挥过去,最后纳闷地问道:“商池呢?他去哪儿了?”
“我让他去帮我拿东西了。”阮菱立刻说道。
“那行,肖永群,过来搬下这个。”岳洪没在意,转头开始喊肖永群。
此时的商池站在卧室里,在其他人忙碌的时候,他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这个房间里,想要搜查更多的线索。
这些村民是后面来的,但是屋子不会是,它们应该是原先的村民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间屋子应该会有原先的村长留下来的东西。
卧室没有开灯,窗户也很狭窄,带着浓浓的腐朽气息。商池走到那张桌子面前,桌子上面还盖着一块玻璃,非常老式的款式了,而玻璃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商池低头,仔细地看着那张照片,色泽鲜艳,应该是最近几年的。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间屋子,而最中间站着的就是外面的那个村长,面带微笑,周围站着一排人,都不像长期体力劳动的村民。其中有一张脸还很眼熟,是他在路上看见的一个山神村的人。
商池小心地抬起玻璃,把照片抽了出来,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矮山村修路团队”。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商池放下了照片, 将它放回原先的位置。
这张照片就是在这个屋子前面拍的,背后这行字上的矮山村应该就是这个村庄原本的名字。但是他依然没有从这张照片上面找到原本的村民,这些村民到底去了哪里?
而从照片后面的那句话来看,他们当时应该是准备修一条路, 可是路呢?
这个村子周围都是一片荒山, 没有人带路甚至找不到这个村子的所在, 而且只有弯弯曲曲的窄小的土路, 开车全凭感觉。
更何况这座山的土质太过柔软,怎么看也不适合修路。
商池思考着,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漏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又看向那张照片,在角落里细细查找了一番, 最后他在照片的角落找到了星点的绿色, 是属于植物的绿色。至少在拍照片的这个时候,这个土地是可以长出植物的。
土壤发生了变化,虽然照片上看不见土, 但是也许那个时候是可以修路的,
而且……路……
商池忽然意识到了他们这些游戏都忽视了什么——那就是他们路上过来的土路。
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些游戏者之前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 以至于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一点。虽然那条土路坑坑洼洼, 在上面坐车宛如坐弹簧。但那条路其实也是路, 而且是一直到山下的路,在车上的时候,商池也注意到了这条土路是有岔路的。
有路,就说明附近有人行动,不然这样的路不可能存在。可是他记得很清楚, 当时孙亦春转述过来的信息是:这个村子附近都是荒山, 没有人。
但如果没有人,这些路是怎么来的?
是岳洪和祝雪彤说了谎, 还是其他村子的人……都不见了?
商池站起身来,然后在房间找了一圈,但是桌子和衣柜里都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连私人物品都很少。最后他看向床头柜的位置,上面放着一个小木盒。
里面会装着什么?
商池走过去,伸出手,拿起那个小木盒,这个盒子看起来更像是首饰盒,而且是淘宝批发的那种。
他摇晃了一下,没有声音。
他正准备想伸手打开盒子,身后的门却发出了“吱呀”一声。
商池立刻回头,进来的却是肖永群。
“发现了什么?”肖永群问道,他这个剪辑师的身份本来是不用跟着一起过来拍摄的,只是他们的人太少了。导演岳洪觉得没人帮忙打下手,就把这个剪辑师也拉过来了,美名“亲历现场”。而肖永群帮忙准备好拍摄场景之后,发现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就偷偷溜进来,想看看商池这边发现了什么。
商池没有回答,而肖永群就已经发现了他手中的小木盒。
“这盒子里装了什么?”肖永群一边问,一边走过来把盒子从他的手中拿走。
“我还没有打开。”商池答道,任由肖永群打开盒子。
“我草。”肖永群打开盒子之后,却怒骂了一声,连盒子都拿不稳了,直接掉在了地上。
里面的东西洒落了一地,商池低头去看——是泥土,里面装的还是泥土。
“这群人有毛病吗?”肖永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他的皮肤上全部都是鸡皮疙瘩,他神经质地在衣服上不断搓着手,就算手背发红,他也没有停下来,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他们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商池蹲下身来,看着地上的泥土,然后用手摸了摸,湿润黏腻的手感。
他不知道这个泥土里被放在盒子里多久了,但是摸起来却和外面地上的泥土一模一样。
“这是个什么副本!”肖永群还在暴躁地怒吼,脚还踹了一下床。
商池站了起来,看着肖永群各种暴躁的举动。过了几分钟,他看肖永群还在骂,才开口问道:“你在怕什么?”
肖永群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站在那边,身体还有些发抖。
“你在怕什么?”商池又问了一遍,他注视着肖永群的脸,“明明只是泥土而已。”
只不过是地上随处可见的泥土,没有多点什么,也不会突然动起来。但是商池却看着这样毫不出奇的泥土,让一个经历了好几次副本的游戏者濒临失控。
肖永群没有说话,反而更加恐惧了,他无声地张了张嘴,但是口中发出的只有气音。
他正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不对!
商池忽然发现室内的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略微暗淡了下来,他立刻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窗户。
但是他什么没有看见,只能看到有什么黑影闪过,而窗户上留有泥土的痕迹,像是之前有什么东西趴在上面。
而同时,肖永群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
拍摄现场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开始,而祝雪彤正拿着稿子默记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孙亦春看了眼祝雪彤,走到村长边上,笑了下,带了几分好奇问道:“村长,您和我们导演认识啊?那他之前是做什么的?”
“哎,就是下乡,苦得很,后来他就辞职去干导演了。”村长笑着答道,态度很热情,“我当时也是想给这里修路才过来的。结果到了这里一看,这里安静,人文环境也好。后来没修路也留下来了。”
“那您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我们导演没跟着一起吗?”孙亦春又问。
“我是五年前的时候过来的,那会儿他都辞职了,结果谁料到在这里遇上了。”村长大笑着说道。
阮菱静静地听着,然后轻声问着一同跟着笑的岳洪:“导演,你是怎么想到来这拍纪录片的?”
岳洪很爽快地说道:“是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摄影师拍的这里的照片,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网上大家对之类的评价都不错,但是真正来的人不多。我就想拍个纪录片给大家看……而且这山神村挺有名气,拍出来之后说不定还能多赚点钱回来。”
而那边孙亦春还在继续问:“那我们明天是不是要去祠堂拍,我都还没去过祠堂呢。里面都是放什么的?”
“也没放什么,就是一些牌位。不过有些东西可不能乱碰,要注意一点。”村长叮嘱道。
“那就是说里面放着原来的村民了?”孙亦春笑着说道。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都安静了下来,连村长都没能露出笑容。
孙亦春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故作不解:“怎么了?祠堂不就是放牌位的吗?我看大家都像是后来才来村子的,祠堂里面应该只有原先的村民的祖先……说起来,原来的村民呢?”
村长这才笑起来:“你这个孩子,说话也是……原先的村民都去外面打工了,这里都快空了。后来大家来了,才慢慢热闹了些。”
这样一群面无表情的村民,可不像是热闹的样子。
孙亦春瞥了眼岳洪,岳洪还是笑呵呵的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上级说了一句怎么样奇怪的话。
这个时候,肖永群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怎么回事!”“怎么了?”
岳洪、村长和祝雪彤被这尖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亦春几个倒是清楚商池先进了那个房间,后来肖永群也跟着进去了。所以在其他人还茫然无措的时候,孙亦春就冲过去打开了门。
门内,商池和肖永群都好端端地站在卧室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去拿东西了吗?”阮菱惊讶地问着商池。
商池看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肖永群,然后平静转过头,对着门外的人说道:“我已经拿过来了,然后我听到这个房间里有动静,就和肖永群过来看了下。房间里没有东西,我们就想走,结果不知道他好像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被吓到了。”
“这,先把人扶出来。”岳洪也是一脸茫然。
商池则捡起地上空了的小木盒,对村长道歉:“抱歉,之前他不小心打翻了盒子。”
村长被商池这么一说才发现盒子撒了,他也顾不上责怪谁,立刻跪下来,开始收拢地上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木盒里。
“这泥土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孙亦春凑过来问道。
村长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用手擦过地面,要将泥土放回去,然后回答道:“这是神龛。”
游戏者们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一冷。他们都想起了放在床头的那个写着防潮剂的盒子,里面放着的也是这样的泥土。所以,那其实也是神龛?
“别站在这里添乱,还有几个村民要采访!”岳洪瞪了他们一眼,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毕竟他来这里拍纪录片也没有给其他人开工资,连很多设备都是这些成员自己自备的。
游戏者们只能离开,孙亦春离开前还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村长,他依然在地上一遍遍用手擦着地面,似乎还在喃喃说着些什么。
地面是很粗糙的混泥土地面,他的手因为一遍遍地挂磨,被划出了几个血红的口子,鲜血擦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咔嚓”,门被岳洪关上了。
“赶紧去干活。”岳洪说道。
于是游戏者们只能待在大厅里,和进去的商池交换着线索,而被吓瘫的肖永群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等村长从房间里出来了,采访就开始继续了。
孙亦春倒是对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印象深刻,村长出来的时候,她还专门看了眼他的手,但是上面只有几道泥土的黑痕,看不出什么伤口。
这个时候,其他要接受采访的村民也来了。
“打扰一下。”阮菱忽然对着一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年轻女孩说道,而那个女孩却像没看见一样,依然准备从旁边走过去。于是阮菱温柔拉着她的胳膊,强行把她留在原地,“我昨天就想问了,你这项链是从哪儿买的?”
女孩面无表情,也没有看着阮菱,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阮菱愣似乎怔住了,没有拉住女孩。
女孩就走过去了,正好轮到她采访,于是她就直接了站在镜头前,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粲然一笑:“我叫许筱玲,是两年前来到山神村的。”
女孩的笑容灿烂,说话的时候还带了点不好意思,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模样。
阮菱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冷,她自己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却始终觉得这个副本和别的副本都不太一样。
女孩嘟囔说的那句话是——“要散开了”。
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采访一直持续了一天, 除了村长之外,另外还采访了三位村民。
那些村民在摄像机之外都是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模样。但是一对上镜头,就忽然有了丰富的表情变化, 热情地邀请观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也来山神村看看, 就像一场专门为了欺骗他人而出现的表演。
游戏者们不关注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会不会真的被骗来山神村, 他们只关注采访开始之前, 这些村民提到的自己来到山神村的时间。
三年,两年,两年……都是最近才来到山神村,这里来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村长了, 他是五年前来到这里的。
之前孙亦春已经故意用话语表达错误的方式抛出了问题, 想知道祠堂里到底有什么。结果突然肖永群突然在房间里惨叫,大家都冲过去了,而这个问题自然也就被打岔过去了。
接着就直接开始了采访, 采访结束之后,村长就一直在和岳洪聊天。冒险走过去的孙亦春想要再问一次的则被岳洪训斥, 让他们这些人都好好工作。有副本的限制在, 他们这些游戏者今天都注定不可能在村长身上问出什么了。
而他们也问了肖永群他当时看到了什么, 才会吓成那样。肖永群却有些答不上来,只能模糊地回答一个全是泥土的人。
这句话自然没有能够成为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这次就连侯泽都没有嘲讽肖永群胆子小,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副本的诡异之处。明明是一些非常普通,用言语叙述出来毫无威胁的事物, 但是当它出现在眼前的时候, 却能够有一种让精神都接近崩溃的恐怖力量。
仿佛在这个副本里待得越久,理智就消亡得越快。
拍摄结束之后, 几个村民都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混入同样面无表情的村民中,像是一群会行走的活尸。
纪录片拍摄团队离开的时候,村长就在房子门口送他们。
孙亦春跟着队友走了几步,然后忍不住回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她就是对于自己看到的村长在地上拢土的那一幕很在意。
身后,村长正挥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明明已经隔了一段距离,孙亦春的目光还是立刻落在他举起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上还是几道长长的泥痕。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让孙亦春浑身一冷,明明看起来是很普通的一副画面,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就像这个画面里有她还未发现的异常之处,而她的直觉已经在警告她了。
该转过头去了,不能再看下去了,孙亦春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她的视线却无法从微笑的村长身上移开。
是哪里……是哪里……她应该已经发现了却没能意识到的奇怪之处……
这个时候,侯泽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孙亦春的肩膀。
孙亦春立刻把头转了回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她看了几眼刚才提醒她的侯泽,发现侯泽的身体紧绷,表情僵硬,目光直视前方,甚至不敢看周围的走过去的人。
说起来,侯泽是不是有些太过沉默了,他之前好像还不是这样的……
孙亦春没有继续思考侯泽的异常,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稳定自己乱跳的心脏。在这个副本里待了两天,就连之前看不顺眼的队友看起来也顺眼了一些,毕竟这个副本里还没有需要他们互相残杀的内部矛盾。而外部危险的激化,足以拉进他们的距离。至少比起那些看起来正常,却满身诡异的副本里的人,周围的队友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至少还是个人。
“这几天好累啊,真想早点休息啊。”走在另一边的祝雪彤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不知道想着什么笑了起来,她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心情就很好。
是发生了什么呢?
但她没有说。
******
今晚,祝雪彤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这次她听见了窗外的声音,“咔咔”,是有什么轻轻碰撞玻璃的声音。
她立刻惊喜地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热烈地呼唤着:“哥?”
但是窗外没有人,只有窗沿处有湿润的泥土的痕迹。
是已经离开了吗?祝雪彤有些失望,回到了床上。
而这个时候,她又听见了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
她认真地聆听着,一开始,是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祝雪彤的门前,接下来就没有了声音。
在祝雪彤失望准备再次入睡之前,门外有一个异常含糊的声音响起:“……彤……彤彤……”
“哥!”祝雪彤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惊喜万分地冲过去打开了门。
但是这次,门外依然空空如也。
她低下头,只能在自己的门前看到一小撮的泥土。
而这个时候,对面的门也打开了:“怎么了?”
祝雪彤抬头看去,是这次队里的后勤商池,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商池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但他倒没有问泥土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刚刚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你听见了吗?”
祝雪彤有些不安地偏过头,掩饰道:“可能是我做噩梦的声音。”
商池没有继续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好好休息吧。”
祝雪彤应了一声“好”,飞快地关上了门。
商池也关上了门,却没有关死,而是留下了一条小缝,方便等下起来观察外面。
接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肖永群。
肖永群正神经质地用床单擦着自己的手——他今天就是用这只手打开了那个装着泥土的小木盒。那只手的皮肤已经被擦得通红,都快要滴血了,但是肖永群自己却毫无所觉。他今天被吓到之后就一直有些异常,刚刚商池听到动静起床开门的时候,他都没有动。
商池也没有和肖永群说什么,只是坐回自己的床上,想要继续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肖永群反而开口了:“那个‘谎言之蛇’的副本……”
商池转过头,看向肖永群。
肖永群却没有看商池,只是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他不是在对商池讲述之前发生的事,只纯粹在发泄。
“第一个人自杀了……”肖永群呢喃道,“在他死后,房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痛苦!痛苦才是真正的养料……”
商池没有出声打扰肖永群,只是静静地听着。
“于是,有人想要找出真相,有人想要杀人,有人想要解脱……只活下了一个人,不,他没有活下来……”肖永群的话语却开始有些颠三倒四,他一直擦着手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死了……疯了……吃掉了……”
他就这么用谁也无法理解的话语嘟囔了几分钟,言语混乱,全都是凌乱的单个词汇。
这个时候,对面祝雪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肖永群的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商池和肖永群一起睁着眼睛,盯着门的方向。
祝雪彤似乎没有听到肖永群的声音,很快又关上了门,她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走了回来。
商池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把门留着一条缝的行为有个漏洞,他当时只想着想要一条缝观察外面,却忘了有这条缝在,外面的人也可以观察里面。
那扇留了一条小缝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点,可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缝外面窥伺的人影。
商池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门的方向。
另一边的肖永群则缩在被窝里面,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出来。
门外的祝雪彤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她的脚步声就再次响起,还能听到她愉快地哼着歌的声音。
商池听着声音稍微远了点,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鞋子,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
幸好这次门外没有什么人,于是他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看了眼旁边孙亦春和阮菱的门。
这样清晰的动静,其他人居然都没有反应。
而祝雪彤哼唱的声音还在楼下,她还没有走出去。如果再犹豫上一点时间,他就肯定跟不上她了。
所以商池只看了一眼,没有试图敲门,而是准备直接走过去。
“我也去。”肖永群也出来了,拉着商池低声说道,他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但脸色也异常的苍白。
他刚刚还在发疯,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词语。所以商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犹疑。
“我不能一个人待着。”肖永群抓着商池的胳膊说道,他用力很大,双眼直愣愣的。
是跟着祝雪彤去看看她要做些什么,还是放弃等在这个房间里?
商池再度犹豫了几秒,他转过头看了眼地面。
之前他打开门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了一小撮泥土,但是这次他打开门的时候,泥土就消失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商池想着,最后做出了决定:“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肖永群的状态非常奇怪,已经完全濒临疯狂的边缘。而这个副本现在的情况也很奇怪,除了同房间精神状态不对的肖永群,其他人都像睡着了。这个村庄里还有其他奇怪的村民,他不能保证自己跟上去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天色太晚,他跟着祝雪彤也不可能跟太近,很难发现她去做了什么。
危险性太高,还不如待在房间里等待接下来的事。
听了商池的话,肖永群似乎安心了一点。他躺回了自己的床上。商池则靠着床,看着门缝的方向,听着耳边的动静,等着祝雪彤回来。
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缩在被窝里的肖永群忽然说话了:“他告诉我……那个死了的队友告诉我……恶魔……就是那个副本本身。”
商池起了点兴趣,想知道那个副本的具体情况。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肖永群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商池也就没有继续问,只是等待着祝雪彤回来的动静。
但是一夜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祝雪彤也没有回来,而岳洪已经起床开始叫人了。
熬了一夜的商池跟着声音一起起身出了门,他先看了眼从另外两个房间出来的队友,他们看起来都很正常,似乎没有发现昨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发现什么了?”孙亦春注意到了商池的疲倦和警惕。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但是昨晚她和阮菱都没有发现异常,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商池怎么没有敲门。
商池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岳洪就敲了祝雪彤的门,而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门内传来祝雪彤的声音:“等一下!”
商池定定地看着对面那扇门,听着里面的动静。昨天晚上他是听着祝雪彤哼着歌离开的,也能够确保自己没有中途睡着。
商池来不及和自己其他的队友讲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立刻回了房间,想要询问和自己一个房间的肖永群,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但是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才发现一点——肖永群的床上是空的。
肖永群消失了。
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
“肖永群呢?”跟在商池身后进来的孙亦春看着那张空床, 上面只有凌乱的被子,“发生了什么?”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阮菱则立刻问商池,刚刚商池转身进入房间的时候明显是想找肖永群,也就说他根本没有发现肖永群的失踪。
商池没说话, 在其他人的目光中走到了床边。然后他伸手摸了摸床单, 上面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也就说, 这张床上不久之前还躺着一个人, 但是他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孙亦春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着被子和床单自然睡出来的褶皱,而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被子甚至是一个微微拱起的姿势, “他在消失的时候毫无知觉。”
“你在做什么?”阮菱看着商池, 学着他将手放在床单上。但是耽搁了这么一点功夫,床单上面的温度就已经完全消失了,阮菱只摸到了冰冷的床单。然后她将肖永群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扔到地上, 再将床单垫子这些都拿起来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随后, 阮菱看向商池, 表情平静, 语气尖锐:“你在隐瞒什么。”
商池没有立刻回答,而环顾了一圈房间。
阮菱正用怀疑的目光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她是这三个人中目前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侯泽则站在门外面,一直没有进来——明明一开始他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非常不好惹的大汉, 但是进入副本之后, 他却逐渐变得安静了起来;剩下孙亦春正有些焦躁地在咬着自己的手指,她似乎在想什么有些走神, 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被咬出了血。
指甲缝里的鲜血的味道让孙亦春终于回神,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个指甲盖被自己掀开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不再注意自己的手指,而是问着一直沉默的商池:“你想到了什么?”
商池想着自己摸到床单的时候感受到的温度,他可以直接告诉其他人,就在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发现肖永群不见的前不久,肖永群应该还躺在这张床上。但是他最后却垂着眼,轻声而温和地说道:“我不清楚。”
所以他随后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解释道:“我昨天晚上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没有注意肖永群。”
“但是你躺在床上看着门的时候,你的余光肯定能看到这张床。”孙亦春说道,她指尖的鲜血滴在地上,她不耐地在地上的被子上潦草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没有感受到疼痛,所幸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就算你没意识到,你肯定也看到了……”
孙亦春话说了一半,却又忽然面色阴沉地闭嘴了,她的手指用力往下一按,更多的鲜血从伤口处冒出,她总算能够不再回忆那个古怪的村长。
“那么,你看见了……”阮菱刚开口,想要追问昨晚发生的事,另一个声音却响起,打断了她的话语。
“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导演岳洪纳闷地走过来问道,但是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而正准备说话的阮菱也立刻闭嘴。
岳洪倒是渐渐开始习惯这样时不时的尴尬了:“等下还得去祠堂……哎,谁扔地上的,弄坏了还得赔,商池你做什么?”
岳洪看着在地上堆着的被子,立刻心疼了起来,然后开始指责住在这间房的商池。
“导演,肖永群不见了!”孙亦春则一脸焦急地对岳洪说道。
“肖永群是谁?”岳洪瞪着眼睛看着其他人,脸上一片茫然,像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个剪辑师。”阮菱答道,她并不奇怪岳洪的回答。
岳洪却更茫然了:“剪辑师不是没有跟过来吗?我们来现场拍摄为什么要带剪辑师。”
他不记得肖永群的存在了。
游戏者们在发现肖永群失踪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再找到肖永群了,但是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他们还是心底发冷。
岳洪看了一圈,没有从其他人沉重的表情上得到解答,也有些不耐了:“行了,既然换好衣服就先下去,我们还得去祠堂拍摄……商池!你把你房间收拾了!你这是一个人睡两张床?”
很快岳洪带着祝雪彤、其余三个游戏者下去准备等下去拍摄。
原本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就又只剩下了商池一个人。
商池再次蹲下身,摸了摸那张床单。上面一片冰冷,仿佛他之前摸到的温度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种错觉,但是他很清楚不是。
他们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肖永群,因为肖永群根本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商池放下手中的床单,根据岳洪的指示开始整理房间。
将床单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他无意中偏了偏头,看向床底。没有了床单的视线干扰,视线就清晰了很多,所以他一转头就注意到了床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趴了下去,看清楚了——那是一堆泥土,很小的小土堆,在床底下,其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商池伸出一只手去拿,指尖触碰到土堆,陷入了潮湿泥泞的泥土中,接着碰到了一个金属般的硬物。他小心地取了出来,是一把瑞士刀。
他们刚刚来到副本的时候,肖永群就将这个瑞士刀藏了起来,却被侯泽一口叫破,随后肖永群就一直把瑞士刀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现在,这把刀出现在了这个小土堆里。
那么肖永群呢?
商池将那把沾着泥土的瑞士军刀握在手中。
“啪”,门口有动静。
商池直起身看向门外,侯泽正站在门前,吊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商池。
商池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但是藏在床下的那只手无声地将瑞士刀打开了。
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然而侯泽并没有做什么,面无表情地出声道:“催你快点下去。”
“等下。”商池答道。
侯泽没有问商池蹲着做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二楼一共就只有六个房间,走廊不过十米长。这个房间在中间的位置,从这里到楼梯口只需要走五米,不过十几步。但侯泽却走了很久,走廊似乎在不断地重叠。
他往前走,却像是在原地不动,两边的房间不断在他的两侧出现。
但侯泽不敢停下来回头去找商池,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继续往前走。
他额头上的汗水滑落,落在地板上。裤袋里那圈从前台里找到的钥匙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
不能……不能发现……
假装看不间,假装不知道,闭塞五感……
不然……
******
商池看着侯泽的背影,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瑞士刀,最后在一边的床单上将刀上面的泥土擦干净,随后收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把瑞士刀不能够杀死副本中的鬼怪,就算是对上看起来很正常的岳洪和祝雪彤也不能有多少杀伤力。但是,如果要杀人,一把瑞士刀已经足够了。
商池收好刀就走出门,但他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停顿了一下,走到对面祝雪彤的房间。他试探着伸手推了下门,门居然没有被关上。
他没有犹豫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床被整齐地铺好,床头放着那个写着防潮剂的盒子——其他房间的盒子都被游戏者扔掉了,但是祝雪彤却没有扔了自己的。
商池走过去,想拿起来看看里面的东西,但他一拿起来就注意到了重量不对,重量非常轻。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仿佛从来没有装过东西。
是原先就没有,还是后来不见了。
商池放下那个盒子,走到窗边往下看,昨天他们看到的有泥土痕迹的地方已经不见了。
昨天晚上一开始很安静,接着祝雪彤的房间里突然有动静,是她在房间里跑动的声音,还能听到她惊喜地喊了声“哥哥”,随后她打开门。
本来就在门口站着,等待什么时候过去敲门问祝雪彤情况的商池也跟着打开了门,两个人交谈了一阵,各自回到房间。
接着商池听见了祝雪彤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她唱着歌下楼了。他原本想跟过去,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冒险,选择留下来。而第二天早上,不应该在房间里的祝雪彤出现在了房间里,本来应该在房间里的肖永群却消失了。
而这中间的变化,就是泥土了。
突然出现在门前,突然消失,突然又出现在床底。
仿佛无处不在。
商池转过头看着墙面,床头的墙上有什么细长的痕迹,像是被水泡出来的。
商池伸手碰到那道痕迹,然后顺着痕迹转头,这道痕迹一直延展到了门边。
这是什么留下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商池的手指放在那道水痕,一边往外走一边划着上面的痕迹。
泥土……
水……
现在肖永群已经死了,那么他们接下来能在这个村子里找到什么呢?
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啪嗒”。
商池抬起头看向天空, 但是天上并没有下雨。他盯着阴沉的天空等待了片刻,而他听到刚刚听到的那类似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是错觉吗?
但是且不说他们正在走路,周围都是细碎的声音。现在他们正在农村的小道上,周围都是泥土, 就算有水落在他旁边, 也不该有声音, 更不可能听得到。
水……
商池想起了自己在祝雪彤房间里看到的墙上那道疑似水痕的痕迹。他用手触碰过上面的痕迹, 指尖却并没有湿润的感觉,比如水痕更像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印子。他看了一眼祝雪彤,祝雪彤就走在他前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定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的话, 那就是她这样一边微笑一边哼歌走路的样子, 让商池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她当时也是这样地走出了门,第二天却又古怪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商池定定地看了祝雪彤几秒,随后就移开了目光——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祠堂的门口。
“这种村子规矩很多, 今天就拍祭祀仪式,自己注意着点, 别被人赶出去。”岳洪一边走着, 一边说着嘱托着身后的人。他完全不放心这些惹事精, 早上居然还把旅馆的被子都扔到地上了,还好没被旅馆的老板娘发现。
没有人回应岳洪,游戏者们都精神紧绷地盯着面前的祠堂大门,他们对祠堂的情况了解很少。毕竟这里的村民根本无法交流,你去找他们, 问多了他们只会重复一些古怪的句子, 让人疑惑又恐惧。但是孙亦春在第一天的时候曾经跟着祝雪彤,看到祝雪彤和那个老板娘一起走进了这个祠堂。
而从祠堂回来后, 祝雪彤看起来就有些古怪,她在去祠堂之前,看起来总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什么而没有说。但从祠堂回来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总是带着笑容,好像一个隐藏了秘密的小孩,而她之前的不安也全部都消失了,也没有再对其他人说些什么的意思。
当时从祠堂回来的祝雪彤,真的还是那个祝雪彤吗?
这个问题,所有的游戏者都有想过。而现在,他们站在祠堂门口,警惕地注视着祠堂,却又无可奈何地即将步入其中。
“吱呀”,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了,走在最前面的岳洪转头催促着其他人快点走进来。
而跟在他身后的侯泽却一直盯着大门看,很久都没有动,直到孙亦春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很大地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才按着自己的口袋,走进了祠堂的门。
商池看了眼侯泽的口袋,猜测那个身份牌就在那里。
肖永群的失踪并没有干扰拍摄的继续,他当时拿到的牌子是剪辑师,本身就是一个在拍摄过程过用处不大的的身份。游戏者们甚至有所怀疑,之所以会是他第一个出事,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就算消失,也不会干扰拍摄的进程。毕竟他出事之后,岳洪就忘记了他的存在,继续催促着其他人进行拍摄。如果当时肖永群拿到的是摄影师的身份牌,又会变成怎么样?
这么看来,那个身份牌的用处比他们以为的要大。而他们的身份牌分别有摄影师、后勤、助理、录音师。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商池最初拿到的摄影师的这个身份牌,毕竟没有摄影师拍摄就无法继续,而这个身份牌现在在侯泽手中。
侯泽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虽然两个女性游戏者先天身体条件就无法和侯泽抗衡,而剩下的一个商池看起来就像个弱鸡,但侯泽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只不过情况并没有他想的这么严峻,其他人现在并没有想要抢夺身份牌的意思,就算是他以为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商池也没有。
几人纷纷走进了祠堂,商池走在最后一个,当他跨过祠堂的大门的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滴答”。
声音很轻,也无从判断来自哪里,甚至商池都怀疑那真的是水滴声吗?
但是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商池却看到走在他前面的祝雪彤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不是普通的面部表情扭曲,因为那样的扭曲程度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连五官的位置和形状都偏移了。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像是……那张脸融化了一样。
而这样的一幕除了跟在祝雪彤后面的商池,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甚至商池在看到之后,也只是沉默,没有告诉其他人。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祝雪彤有问题,很有可能不是活人。就算知道了祝雪彤的脸扭曲了,除了更多的畏惧,对于完成副本的任务也没有任何的用途。
商池抬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祠堂,这个村子本身就是个贫穷的小山村,祠堂已经算是他们用心建造的,却也只是多了几个房间,房间大了一点。墙壁都没有刷漆,圈住了这个祠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小一点的房子,正中间对过去的地方有一间大一点的房子。而从墙壁的距离来看,房子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空间。
岳洪带着几人走进正对着的那个房子。一进门他们就看见正前方有一个台子,上面摆着无数的小木盒,垒成小山的形状,几乎顶出屋顶。那个小木盒和商池曾经在村长的卧室里看见的小木盒一模一样,而商池打开过卧室里的那个盒子,里面放着泥土。那么这些盒子呢,里面是不是也放着泥土?
村长和老板娘正站在台子前,他们都穿着鞋子。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村民。
孙亦春略微皱眉,转头问岳洪:“不是说要拍祭祀仪式吗?其他人呢?”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是我们自己进行,反正也不用几个人,村民比较忙,也省了一笔钱。”岳洪兴高采烈地答道,然后开始指挥大家布置好现场。
游戏者们心一沉,他们并不愿意在副本里进行这样后果未知的仪式。但是因为副本限制,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岳洪的指示,所以他们只是沉默地来回走动。
而在布置的同时,游戏者们也四散开,用了各种借口,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不能够违抗岳洪的指示拒绝仪式,但是如果出现什么不可抗的因素,导致仪式无法进行了呢?
比如……一场火灾?
商池是第一个走的,他甚至没有和岳洪说自己去做什么,是趁着别人顾不上他的时候悄无声息离开的。
他出了这个房子,却并没有先去两边的房子找工具,而是绕到两侧,想去看看这个房子后面有什么。
“滴答”。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近在咫尺。商池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墙面,墙面没有刷漆和水泥,红色的砖头裸露在外——上面有一道水痕,扭扭曲曲地蜿蜒在墙上,从商池的身边一直向前延展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刚刚并没有看到这个水痕。
商池抬起手,指尖放在那道水痕上,湿润的感觉,像是刚刚留下来的。
他静静地看着那道痕迹,然后跟着那个水痕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房子后方——是一个小院子。他看见了一口井,水痕就断在了水井边上,像是在指引他走到水井前。
商池走到水井边上,低头一看,但他并没有看到水面,因为水井被泥土堵上了,一直满到井沿处。
他略微皱眉,一般来说,能被泥土堵上,就说明这口井已经干涸了。但他抬头看着墙面的水痕,接着蹲下身来,把耳朵凑近,贴在井边仔细听了听——“滴答”,水滴声再次响起,似一种无声的召唤。
这下面会有什么?
商池抬起头,左右看了一圈,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工具。
他看着井口的泥土,犹豫了一下,最后试探着直接用手去触碰泥土。
指尖直接陷入井口的泥土中,黏腻湿滑的感觉,不像是泥土,更像是……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商池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阮菱,没有回答,沉默地站起来。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甩了几下,最后拿出一张纸巾,细细地将指尖的泥土全都擦干净,勉强压下那种反胃的恶心感。
阮菱走上前,看着那口井,这是她在村子里看到的唯一一口水井,而且又出现在祠堂,最重要的是——它是被泥土堵上的。
如果泥土代表着邪神,那么被泥土堵上的井里会不会有他们的生路?
“得知道里面有什么……需要铲子……”阮菱喃喃说道,她并不想要把整个井挖出来,只是想要试探着挖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动静。
“一个棍子就够了。”商池却回答道,“中间是空的。”
只要用棍子戳出一个洞,其他的泥土自然就会掉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阮菱一挑眉,敏锐地反问道。
商池却没有回答她,却突然低着头说道:“看地上。”
他看着泥地,走过来的时候他是跟着水痕走的,而阮菱是跟着他过来的,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地面,反而忽略了这个最直观的线索。
阮菱也低头,看着地面——是手印,手印在地上留下来的痕迹,和之前他们在旅馆的院子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阮菱看着地上的那串痕迹, 很清晰,像是刚刚才留下来的,从井边向着左侧的方向过去了。
“那里是侧屋。”她紧锁眉头,立刻跟着那串痕迹走了几步, “我之前看过, 门是锁着的, 但是有窗户可以进去。”
这个村落的房子基本都是村民自己建造的, 屋子的窗户都不能锁上,可以直接进去。他们可以行动的时间不会很多,那些副本人物随时可能会出来找到他们继续祭祀,而在现在没有办法探查井口的情况下, 他们不可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肖永群已经消失了, 但是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又或者是规则。而且这个副本有“不可违反摄影团队导演的指示”的限制在,他们在副本中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甚至不能私下进行什么活动。现在已经是他们少有能抓住的自主行动时间, 必须要冒点险找点线索,这个痕迹就是目前唯一清晰的线索。
“我可以试着从窗户进去。”阮菱冷静地说道, “但是破坏祭祀可能会来不及, 而且我没看到孙亦春他们。”
孙亦春和侯泽肯定也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能够活到现在的游戏者怎么可能会等着别人完成任务。但是阮菱却并没有碰上孙亦春和侯泽,而那两间侧屋是锁上的,如果要在这里搜索一遍,肯定会来到后院遇上阮菱和商池,但是他们并没有来——除非他们被限制在了那个屋子内。
如果是这样, 那么寻找线索和破坏祭祀就必须得同时进行, 不然时间可能会不够。她当时跟着商池来到后院是觉得商池有问题,但是如果现在只有她和商池两个人能够自由活动, 必然要进行分头合作……或许这样也能看出商池到底有没有隐瞒些什么。
“我要去侧屋,那么破坏祭祀必须得你去。”阮菱做了决定,线索是最重要的,而破坏祭祀这件事,就算商池故意不去做,侯泽和孙亦春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样的分配更加稳妥。
但是在阮菱说话这句话之后,她的身后并没有声音,应该站在她身后的商池并没有开口回答什么。
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中,阮菱的眼睛依然看着地上的痕迹,注意力却全在身后。
但是没有任何声音,不管是身后的商池,还是可能在主屋里的几个人,她只能听见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忽然想起当时肖永群失踪时商池说的话——他说他不清楚,他什么也没发现——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阮菱不再犹豫,转过身看向身后,和她预料的最坏的景象不同,商池并没有消失,却也没有好上太多。
商池正站在井边,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鲜血从他的耳朵中溢出,顺着他指缝间流下来。但是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毫无痛觉,也没有察觉自己手上的鲜血。
阮菱看着面前这幅诡异的场景,咬着嘴唇一句话没说,只是慢慢往后退,同时眼睛盯着商池,注视着他身上的变化。她只不过是将目光从商池身上移开了半分钟不到,而且她也没有看到商池做出任何可能有危险的事,一切就发生了。
商池依然站在那里,他似乎没有看到阮菱的动作,他只是维持着原先的表情和动作,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吵。”
……太吵了。
一开始只是偶尔出现的仿佛幻觉的水滴声,但当商池准备离开水井附近的时候,声音就忽然变成了类似蜂鸣的“嗡嗡”声,就像是没有对上波频的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就算用手堵上耳朵也根本无法阻隔声音,只能被迫听着那个声音。
视觉,嗅觉,触觉似乎都失去了效果,只剩下听觉一种,整个世界都由这声音构造,随着它的变化震荡,如大海的潮汐。
但是……这声音在说些什么?
商池去听着这个声音,他的心神被这声音所攫夺,根本不知道自己耳中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遍了自己上衣的袖口。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接近这个声音,越来越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一开始捂着耳朵的手也开始慢慢放下来,从原本的抗拒到接受。
原本嘈杂混乱的声音开始变得规律,最后听上去居然像是一个人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然后,商池听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在说——“商池”。
是林庭深的声音。
商池清醒了过来,他先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脸色苍白死死盯着自己的阮菱,然后才感觉到身上的黏腻,和手上的鲜血。
发生了什么……?
商池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明明流了这么多的鲜血,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痛觉,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连听力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他并没有在自己的耳朵处找到伤口,就好像血是自己从皮肤下渗出来的。
商池擦了擦耳朵,很快放弃用被血浸透的袖子擦自己全是鲜血的耳朵,他抬头问阮菱:“你看到了什么?”
阮菱依然戒备地离商池七八米远,她盯着商池看了几分钟,确认他恢复了神智,没有突然变成什么怪物,然后才谨慎地说道:“你一直站在那边捂着耳朵,血从耳朵里出来了——你听到了什么?”
“像是杂音,没有任何意义。”商池轻轻摇了摇头,答道。他不可能告诉阮菱,自己听到了一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更别提那个人还是林庭深。看来林庭深也跟来了这个副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但是以前两次的经验来看,林庭深不可能去当个普通的副本人物,很有可能又是这次副本最后要面对的boss。
阮菱没有再追问,但是明显没有相信商池的话,只是目前不适合和商池继续争论下去:“我们必须快点,侯泽和孙亦春已经不在这里了。”
现在又过去了将近十分钟,她一直站在这里,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主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肯定出了什么事。
商池没有什么异议,两个人一起向着主屋走去。阮菱显然没有放下戒备,走在前面,和商池距离四五米,一个出了变故还来得及反应的距离。
而商池则在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那口被泥土封死的水井,然后才跟着阮菱离开。
来到主屋的时候,里面果然是空无一人,连原本放在这里的摄像器材都消失了。他们一群人过来的时候,鞋底的泥土都落在了地上,但是现在地上却什么也没有了,就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是空间?”阮菱喃喃自语,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空间变化,他们可能和原本的空间隔开了。
“或者是时间有问题。”商池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来,而是抬头看着那片阴沉沉的天空,轻声道,“我们无从确定时间的变化。”
就算现在知道了是哪里出的问题,也还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阮菱先在木屋里面找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然后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放满了木盒的桌子上。上面的木盒堆得几乎和屋子一样高,而且摆放也没有什么规律,让人担心它随时会倒下来。
之前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想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只是没有机会去打开。
村长的家里也有这样一个盒子,里面是泥土。这个副本明显是和泥土有关,不管是风俗,还是各处都会出现的泥土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他们这些游戏者也不能把自己浮起来不接触地面,只能尽量隔开。
当时村长说那个木盒是神龛,难道这些木盒里面的难道也都是泥土?但是就算是神龛也没有全堆到一起的道理。
阮菱仔细看了下这座木盒小山,然后小心地从中拿出了一个不会导致整个小山倒塌的木盒。这个木盒看起来很新,和别的明显掉漆的木盒都不太一样,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也是泥土。
她正准备合上木盒,然后放回去,却忽然在泥土里发现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她皱着眉,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碰到泥土,而是用衣服裹着手指,将里面的那颗东西挑了出来——是一颗宝石。
这颗宝石看起来有些熟悉,阮菱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她曾经在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看到过这块宝石,当时那还是一条宝石项链。
她还记得,当她故意拉住女儿说这条宝石项链的事的时候,那个女孩只苍白着脸,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要散开了”。
阮菱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甚至拿不稳盒子,整个盒子的泥土都撒在了地上。几点泥土落在了她的鞋子上,她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尖叫叫出来,然后快步后退,尽量远离了泥土的范围。一直退到门口处,但她看到外面更多的泥土,反而冷静了点,走了回来。
商池倒没有什么反应,他蹲下来将那颗宝石捡起来看了眼。他倒不记得这颗宝石是在谁身上的了,但是盒子里的泥土里出现这个宝石也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里这么多盒子,是不是……”阮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甚至没有再继续和商池保持距离,抬头看着桌子上的木盒。如果说一个木盒就对应了一个人的话,那么这里的木盒数量有好几百,远远超过了这个小村子应该有的人口数,剩下的那些木盒……又会是谁?
“你猜。”商池将宝石丢回去,站起身来,语调不急不缓地说道,“祭祀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第068章 第六十八章
阮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那座木盒小山,无意识地搓揉着自己的手指。虽然刚刚是先用衣服包裹手指,然后才拿起宝石,但是泥土那种黏腻的感觉却残留在她的感官里, 让她有一种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当她知道那些泥土是什么了之后, 她无法控制地去猜想地上那些和盒子里的泥土一般无二的泥土又会是什么东西。
商池看着阮菱的这个动作, 但他没有告诉她, 肖永群消失之前也是像她这样不断地擦着自己碰过泥土的手。他没有继续在主屋里浪费时间,而是转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本来死死盯着那些木盒的阮菱猛然回头看向商池声音尖锐地说道,听得出她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
商池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打量着阮菱。
阮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碰过泥土的手, 长长的指甲已经抓出了一道道血痕。她喘着气, 头发有些凌乱,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商池。只看她这个样子,谁能想到她第一天进入副本的时候还是一个说话细声细气冷静分析状况的资深游戏者呢?原本她已经是剩下三个队友中精神状况最正常的一个, 和总是啃着手指把手指啃出血的孙亦春,以及从日渐沉默, 眼睛甚至不会转动只自顾自做自己事的侯泽相比, 阮菱的表现一直很正常, 只不过总是在怀疑商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但现在,她终于被这诡异的副本逼疯了。
商池看着阮菱此刻的模样,他已经逐渐明悟这个副本最大的危险是什么,所以他声音温和地解释道:“我只是查看一下别的地方,我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是吗?阮菱在心里想着, 她冷笑着盯着商池看。虽然商池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他说话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委婉地说清现在的状况, 但这无法打消她的怀疑。她知道自己现在精神状况有问题,但她却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是清晰的,至少能够清晰地发现商池真正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冷静。
明明所有人都被这个副本的诡异逼得精神状态不对——不,或者说,从被迫进入这个游戏开始,没有人就能够在这一个个看不见尽头的恐怖副本中维持正常的精神状态。虽然副本之间的休息时间是安全的,但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这样的孤独就能够逼疯一个人了。但是商池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是这么的冷静,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不像是一个游戏者……倒像是副本中的那些人物。对了,刚刚他明明耳朵流了这么多的血,最后却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都没有害怕,这几乎是一个明证了。
阮菱已经开始相信了,眼前的这个商池根本不是和他们一起的游戏者,可能那个游戏者“商池”确实存在,却在一开始就死了,被这个副本中的人物给替换了。但是这样她反而需要更加谨慎,不能被眼前这个“商池”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面目。所以她盯着商池看了许久,最后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是应该去看看。”
商池再次打量了一下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的阮菱,他知道阮菱说话口不对心,却也不可能抛下队友一个人探查,不然很容易错过线索。毕竟这种多人副本中,队友的死亡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线索。
两个人走出了主屋。阮菱踩上泥土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明显不适的表情,但是脚上的鞋套让她稍微舒服了些。她注意了一下地面上的痕迹,但是这次地上却没有任何脚印。
她本来以为商池会直接去之前那串脚印通往的侧屋查看情况,但是她却看见商池径直走向一边圈住屋子的矮墙:“你要做什么?”
商池没有回答,只是先盯着矮墙看了一会儿。他之前就是现在墙上看到水痕,才会跟着痕迹走到后面的那口井的,现在那条水痕已经消失了。
为什么?是真的出现了空间的变换,还是因为那条痕迹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
商池抬头看着面前墙若有所思,虽然说是矮墙,但是这个墙也有个两米高,不能直接往外看:“或许我们可以试试翻上去看看。”
阮菱没料到商池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们还在祭祀中,这个时候副本肯定会封锁这块区域,直到我们完成要求。”
如果硬要违反规则出去只会死亡,他们这些资深者几乎都见过因为精神崩溃硬要离开死去的人,这几乎是一个常识。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会去质疑,但是既然她已经认定了商池不是游戏者,自然不会多问这一句。
但是商池想的却不一样,他并不是想要离开这里:“祭祀只是一种猜测。”
虽然那句“祭祀已经开始了”是他说的,但是他实际上并不觉得他们正在祭祀环节中。这个副本的危险是潜藏在日常生活之下的,你不去关注就不会恐惧,但是你如果关注了必然会死于恐惧。像这样的副本怎么可能会把他们圈起来,它只会放任他们自己探索,自己步入死亡。
商池本来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墙内看到外面的情况,但他立刻想起了另一个更快捷的方法。他转过头,看着那扇出入的大门,然后自言自语般说道:“我记得来的时候门是没有被锁上的。”
如果这里真的被封锁,这扇门肯定无法被打开,但是如果不是……
商池快步走过去,不等阮菱阻止,就伸手去推门。
然后……门被打开了。
阮菱也没有料到这扇门居然会被打开,她愣了几秒,立刻欣喜若狂地想要离开这里。但她还没走几步,却看见商池在打开门之后,毫不犹豫地把这扇门又合上了。
“你在做什么!”阮菱再次狂暴了起来,直接扑了过来,想要把门打开离开。
商池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一只手勒住了阮菱的脖颈,把她从门前拖开,然后抵在墙上,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了那把瑞士刀,拉出小刀,尖锐处抵在阮菱的大动脉处。
“安静。”商池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温柔,那张过分俊秀的面容在低头垂着眼睑的时候也是柔和的,但他扼在阮菱脖子处的手力道却很大,给她带来了一种濒死的窒息感。
但是阮菱不敢挣扎,只能用两只手抓着商池的那只手,努力用余光去看商池手上的那把刀。这是……肖永群的那把刀,但是,为什么会在商池手上……?
“离开这里很简单,但是到时候见到了那个导演就很难再有回来的机会了。现在房子两边的屋子还没有检查过,孙亦春和侯泽也没找到,这里还有线索。”商池很有耐心地分析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半点。这支队伍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合作可能,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用这样强硬的方式逼迫队友,但是他更不想让一个精神失常的队友在自己身边破坏行动。
阮菱努力点了点头,根本没顾上脖子上的那把小刀刺破了自己的皮肤,她更怕自己点头慢一点,商池不满意了就直接把刀插进去了。
阮菱这下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猜错了。从头到尾,商池才是疯得最厉害的那个,只是因为他一直都疯,看上去才会没有变化。
达到了目的的商池就收起了那把刀,随手在墙上蹭干血迹,这才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从他掏出到刀到收起刀,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波动。甚至在这样把阮菱威胁了一遍之后,还很自然地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那个发现了足迹的屋子。
但是,当两人正准备去那个屋子时,另一边的屋子却传来了动静。
商池立刻停了下来,听着那个声音,同时转头看了一眼阮菱,确定这次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而不是和之前一样只有他自己听到声音。
他们一动不动地听着那个声音,“呯”、“呯”、“呯”,像是有人在一下下地砸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不断落地的声音。
半分钟之后,商池先动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那个屋子的门前。这扇门没有被关上,留着一条缝。但是他很确定,之前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这扇门是锁上的。
他从门缝窥伺着里面的情况,屋子里面很黑,没有灯,但是一扇窗户是开着的,光从那里照过来,照在那个低头钉着钉子的人身上。
商池看了几秒,认出了那个人是谁,然后他直接推开门,让身后跟过来的阮菱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侯泽正跪在一个柜子前,拿着一把锤子,一下下地把钉子钉进去。
门打开了之后,侯泽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了几眼站在门口的商池和阮菱,就把头转了回来,继续低头钉钉子。
商池确定侯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便走进去,停在那个柜子前面,上面才只钉了几个钉子,看起来侯泽也是刚刚才开始做这件事:“这里面有什么?”
侯泽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把钉子钉进去。他的动作不太熟练,有些钉子甚至会钉歪。但他依然急切地把钉子一个个钉进去,仿佛害怕柜子里的东西跑出来。
商池看着那个柜子,如果不是这真的是一个柜子,他还以为侯泽是在钉棺材。但是这个柜子和一般柜子的设计有些不同,它的柜门的设计更像是一扇门,上面还有门把手和锁头。
……这扇门和旅馆里的门一样,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把旅馆的门按在了这个柜子上面。
“孙亦春去了哪里?”阮菱也跟了过来,但是她谨慎地选择站在另一边,离商池和侯泽都有些距离。虽然大家都多少有点精神问题,但是她觉得自己还疯不过这两个人,离远点也来得及逃跑。她等待了片刻,却发现连商池也陷入了沉默,这才出声问了这个问题。
侯泽依然没有回答,但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柜子。
商池注意到,侯泽一直在看的其实是柜子的那个门把手的柜子。
然后,他们都听到了敲门声。
是从那个柜子里传来的。
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这个时候, 反应最快的反而是侯泽,声音一响起来,他就立刻灵敏地跳起,丢下锤子躲到了另一边。但他并没有胡乱跑出屋子, 而是保持一定距离看着那个柜子, 谨慎地观望着。从这个行为来看, 他至少还没疯到无法理智思考的地步——甚至是不是真的疯了也不好说。
阮菱本来已经后退几步想立刻离开了, 但是因为商池和侯泽都没有选择离开,她也因此犹豫了一下。商池先不说,侯泽毕竟是最清楚柜子里面到底有什么的,既然他停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危险还在可控范畴内?
她这么一犹豫就看到柜子上的一个钉子已经松动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走了, 只能跟其他人一样警惕地看着地上那个柜子。
敲击声一开始只有微弱的几声,还夹杂着一些推门的动静。但是很快,敲击声就变得越来越急促, 力道也越来越大,整个柜门砰砰作响, 本来钉在上面的钉子都一一脱开。
——那东西要出来了。
阮菱急切地去看商池和侯泽, 却发现这两个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柜子, 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这两个疯子,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把这两个拖后腿的队友一起弄死的冲动。她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她就不应该因为可能的线索跟他们留下来,和疯子做一样的选择只会一样变成疯子。
阮菱不再犹豫,快步扑上去想要去拿地上的锤子然后再把钉子再钉回去。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用,总比干看着让那东西跑出来好。侯泽现在都没有开口说柜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就算她现在问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回答。但是不用想都知道柜子里面多半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不管里面究竟是什么,总之不能让那东西出来。
她差一点就拿到了那个锤子, 但是这时柜子边上的盯着柜子“发呆”的商池却直接伸手阻止了阮菱的动作:“等等。”
阮菱被这么一拦,立刻后退几步,心里忌惮商池又突然掏出一把刀开始“讲道理”。但是她一停下来,就注意到了柜子里面传出来的微弱的声音。之前这声音被柜子碰撞的声音遮掩,她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含糊不清,虽然能听得出是人的声音,却听不出在说些什么。
所以柜子里面是个人?
但如果里面只是一个普通人,侯泽为什么要把柜子钉起来?
商池静静地听了几秒,然后在被人阻止之前将锤子捡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将锤子倒转过来,用另一边将钉子一一拔起,想要把柜子打开——他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阮菱阻止不及,她也不想阻止。商池自己愿意犯险,她为什么非得阻止这个拿刀威胁自己的神经病。她快速后退,站在快要到门口的位置,确保有意外的时候自己能够第一个离开。这么做的时候,她也转头注意了一下站在另一个位置的侯泽。而侯泽还站着没有动,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就直直地看着商池试图开柜子,完全看不出刚刚一有动静他就是跳开最快的一个——他难道不害怕?
同时,商池已经把剩下的几个钉子都掰开,将柜门打开了。
阮菱立刻精神紧绷,脚已经踮起随时准备转身逃跑,却看到商池从里面拉出了一个人。那人坐起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咳嗽着——是失踪不见的孙亦春。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柜子里?
不,更重要的是,如果侯泽知道孙亦春在柜子里为什么又要把这个柜子钉上?
“那个小孩呢?”孙亦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所有人都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孙亦春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先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杂物间,周围堆了不少柜子,她自己就正坐在一个横放的柜子里面。她一脸嫌恶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躺在这个柜子里的,但显然继续待在这个差点憋死自己的柜子里是一个好选择。
接着,孙亦春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侯泽,似乎是想要看看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柜子里爬出来的是孙亦春之后,侯泽就低下头,不再看周围。只是他的手却有些颤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什么。阮菱是站得最远的,就算看到从柜子里面出来的是孙亦春之后,她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边,略微皱眉,目光冷漠地打量着她。刚刚把她从柜子里拉出来的商池是离她最近的,而他的衣服上居然全是血,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她多看了商池几眼,注意到他耳朵里残留的血迹,血是从耳朵里流出来的,但是他的听力似乎没有问题,所以他耳朵里的血是因为什么?而商池在最开始观察了孙亦春的状况之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柜子上面,似乎是在研究柜子上的花纹。
孙亦春想要分析着现在的情况,大脑也有些抽抽的疼,精神也有些涣散。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咬自己的手指,好让自己的精神集中一点。但她抬手的时候却发现了自己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全是细细小小的伤口,可能是刚才在柜子里挣扎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伤口都黑乎乎的,像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大概是泥土。
她有些恶心,没有多看,放下了手,清了清嗓子,确定其他人的注意都在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上,包括莫名开始盯着她的手指看关注她的伤口的商池。然后她才主动说道:“我现在把发生的事都重复一遍,我们可以对一下时间线和事件。”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亦春还特地关注了一下侯泽。因为她出事的时候能确认侯泽就在附近,除了她,侯泽应该也清楚一些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知道她是怎么躺在这个柜子里的。但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侯泽并没有开口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表现,甚至不愿意听他们分析线索。
而失望的同时,孙亦春也有些疑惑,为什么侯泽要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找出真相才能离开这个副本吗?还是他真的完全疯了?可是看他之前的表现也不像。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回了其他两个人身上。但是商池已经将注意力再次从她的手上转开了,再次蹲下来查看地上那个柜子。也不知道商池到底发现了什么,一直在研究柜子。
最后孙亦春只能将目光看向阮菱,这一刻她们的思维难得地同步了——这两个人估计是全都疯了,根本没有好好完成副本任务的意思。
接着阮菱开口说了她看到的事:“我去后院的时候碰到了商池,他站在井边,耳朵开始流血。结束之后他说他当时听到了一些杂音单,但我没听见。而当时主屋已经空了,地上甚至没有我们来过的痕迹。之后我打开了一个放在桌子的盒子,里面都是泥土……还有……有一颗宝石,我在一个村民脖子上看到同样一块宝石作成的项链。我们想要去另一边的屋子,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进来就看到侯泽在钉柜子。”
阮菱描述着她看到的那个盒子里面的画面,但仅仅是回忆起那块宝石和盒子里的泥土,就让她感受到莫名的恐惧。她也不知道恐慌来自何处,倒不是因为盒子里面的东西曾经是一个人。毕竟他们在村长那边拍摄的时候,孙亦春为了引出村民的事,还说了一句“原来的村民是不是都在祠堂里”,反而正好说中了这个情况。
但阮菱也不敢仔细去想自己的恐惧到底来自哪里,她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再次进行了补充道:“整个过程应该不到半个小时。”
他们只在后院进行了长时间的停留,是因为当时商池的耳朵突然开始流血。之后两个人到主屋,又因为主屋比较空,没有找到线索就立刻离开了,也没有耽搁多久。如果当时在后院停留了很长时间,那么商池的血早该流完了。但是孙亦春这边明显发生了不少事,还莫名其妙躺在柜子里,而侯泽甚至在钉柜子,两边的时间上或许会对不上。
孙亦春听了这些再次看了一眼侯泽,但她在知道侯泽做的事之后,却依然没有对侯泽露出类似警惕或者怨恨的表情,似乎只是在确认侯泽有没有说什么的意思。然后她才说道:“我们找到了一个这个村子原本的住民,应该也是唯一一个剩下的了。”
这下,就连一直盯着柜子看的商池都抬起了头。
孙亦春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接着开始讲述自己这边发生的事。
第070章 第七十章
当时所有的游戏者都在主屋待着, 而商池是第一个趁着别人不注意离开的,阮菱则跟在他后面。
孙亦春倒是也想离开,但是祝雪彤正亲密地拉着她的胳膊,让她找不到机会。她在这个副本的身份和副本人物祝雪彤交好, 虽然也方便她套消息, 但是也有一些麻烦的地方, 比如现在。
祝雪彤柔若无骨的胳膊搭在她身上的时候, 孙亦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尤其祝雪彤身上异常得冷,胳膊就像一条蛇。而当她试探地想要离开的时候,祝雪彤就热情地说要和她一起去。她离开是想去找点线索, 如果祝雪彤也去了, 那么调查自然也不能进行了,最后她只能作罢。
而孙亦春同时注意到,明明没人盯着侯泽, 他却没有像商池和阮菱一样离开去找些线索,只是站在摄像机旁边。他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也很少开口说话。不, 不止是今天, 应该更早……好像是那天从村长的屋子里离开开始的,当时离开的时候侯泽还拍了一下她,让她回过神来,没有继续盯着村长的手看。虽然她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直觉觉得侯泽那一下帮她避开了危险。
孙亦春自然是不准备继续等下去, 像她这样的资深者自然清楚依靠原本毫无联系的队友往往是最容易出事的。现在这里唯一的帮手就是同为游戏者的侯泽, 所以她找了个理由离开祝雪彤,走向侯泽, 想要和他合作离开这里。
当她走过去的时候,正好路过摄像机,便注意到摄像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拍摄中了。
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她刚刚似乎没有看到有人接近摄像机?
同时,孙亦春发现侯泽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那个摄像机。他肯定看到孙亦春走过来的,但是他却依然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盯着摄像机。
因为侯泽这个古怪的行为,本来想接近的孙亦春也停下了脚步。她再次看向摄像机,但是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孙亦春正犹疑着是否要和明显表现不对的侯泽继续合作,却在这时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个声音像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嘶吼发出来的。她听到过一次这个声音,在来到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当时那个旅馆的老板娘说这是狗叫,但是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狗叫。他们后来循着声音来到院子之后,却看到了地上的痕迹,是一个人在地上爬留下来的印记。
而这一次,声音是从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的,那个在地上爬的人就在旁边的屋子里。
孙亦春转头看向祝雪彤等人,这些副本人物却没有理会那个声音,自顾自着做自己的事。随后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她正想说话,但本来一动不动在盯着摄影机看的侯泽却突然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
孙亦春转过头,对上了侯泽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被这样注视的她忽然感受到一种恐惧,想要大力地挣脱侯泽的手。而侯泽却快速而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他就松开了手,再次僵硬地转过身,继续盯着摄像机看。
孙亦春皱起眉,侯泽刚刚似乎含糊地说着什么让她不要听不要看到,但她没有明白侯泽具体在说什么,或许是让她不要离开这里去看那个出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本来已经做下决定的她,再次犹豫了。但留在这里,难道就是一个好选择?
孙亦春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那些副本里的人,他们正神态自然地彼此交谈着,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刚刚一直和她待在一起的祝雪彤也没有注意她。但是孙亦春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村长的手上,她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那些伤口,是那天他想要收拢地上的泥土磨出来的。一天过去了,那些伤口还是原来的样子,村长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处理,甚至没有洗过手,因为那些伤口还是黑色的。
她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眼前那几个人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是眼花了吗?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揉了几下,却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可以看到鲜红的内里。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几个人,这下她的视线又恢复正常了。
是“副作用”?还是“药效”撑不住了?是了,她已经进来副本好几天了,接下来,她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坏,甚至会影响她的思考。
孙亦春看着这间屋子里的人,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就连刚刚说了奇怪的话的侯泽也没有再看她,而那个嘶吼的声音还能听得到。她不再犹豫,缓步走到门口,虽然没有人在看她,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然后,她就快速地走出去,往听到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离开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太大问题。虽然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但是之前商池和阮菱也离开了,当他们听到这个声音也必然会赶过来。然而她来到那个侧屋的时候,才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没有出现,是被其他情况拖住,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但孙亦春已经来不及反悔了,当她到了这扇门前之后,那个声音就忽然消失了。她犹豫一下,试探性地推了推门,没想到门却直接被推开了。
不,她的力道根本不足以推开门,更像是有人从里面拉开了门。
门打开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儿童房。虽然作为儿童房来说,这里的地面墙壁都太过简陋,面积也太过宽敞了,而且也没有灯,屋子里只能看到一点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但是这里确实放着一张小小的床,地上还有一些玩偶,而且从做工来看是手工制作的,制作人的技术也不算很好,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同时,孙亦春注意到,这些家具的摆放都有些凌乱,明明从这些手工的玩偶可以看出布置的人应该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些家具的摆放都很随意,或者说是匆忙,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布置出来的房间。
而房子的正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小木马,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坐在那个对他来说有些太小的木马上,前摇后摇,就算看到孙亦春进来了也没有停下。
这是孙亦春第一次在这个村子里看到这个年纪的小孩。
“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小男孩问她。
孙亦春没有试图进入这个房间,她站在门口,对着小男孩微笑道:“小朋友,你指的都是谁?”
小孩认真地用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孙亦春,然后说道:“和你一起到这个祠堂的人,我知道他们的秘密。”
“你都知道什么呢?”孙亦春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她很难不兴奋起来,毕竟看起来她找到了关键线索,“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一直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住在这里,他们才是后面才来的。”小孩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气得他都不玩自己的小木马了。
“那你的爷爷奶奶呢?”孙亦春逐渐被小孩的话吸引,甚至都忘记了周围的危险,也忘记了自己是听到什么声音才来到这里的。她只关注到这个小孩居然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的原住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既然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少应该知道一点
“他们被发现了,所以就被带走了,只有我没有被发现。”小孩说道,再次快乐地玩起了自己的小木马。
孙亦春清楚,所谓的被带走应该就是死了,而这个小孩既然能从那个时候活到现在,一定是他的亲人做了什么。而看这个房间的布置,很可能就是当时小孩的亲人出事之前把他藏在了这里,知道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说不定就是一条生路:“那他们做了什么?这里又发生了什么?”
小孩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开始像唱童谣一样念道:“爷爷挖了我的眼睛,奶奶刺穿我的耳朵,爸爸割下我的舌头,只有妈妈在哭泣,将热油淋在我的身上。”
小孩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他不在摇晃自己的小木马,看着孙亦春说道:“想要不被祂发现,就不能发现祂。”
“他……是谁?”孙亦春喃喃地问道,她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一般小孩没有区别的小男孩,看不出他说的话和他的关系。
小孩再次笑了起来:“你不是看到了吗?”
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孙亦春的手。他的皮肤摸起来极其黏腻,甚至在握紧孙亦春的时候,有一种什么东西要脱落的感觉。
孙亦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小孩的身边,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听着小孩说话的同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戒心,竟然信了他说的话。
她立刻开始挣扎,想要逃出去,但是那个小孩却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把他弄下去。
小孩的面容已经变得极其狰狞,他死死抓住孙亦春,怒吼道:“我要你眼睛!我要你的耳朵!都给我!把这些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