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疑似叶合正
都说医院里容纳了全天下的酸甜苦辣, 也是许愿最多的地方。江言聆听不到别人的心愿,但却把自己的心愿听了个一清二楚。
人世间最动听的莫过于“万幸”。
医院里最幸运的莫过于“虚惊一场”。
长时间的压抑在他的舌尖上榨汁,挤完了一个又一个的青柠檬。酸意从舌根而起, 直达鼻腔,恨不得把泪腺连根拔起, 冲到天灵盖上去。他像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蹦极,由高空坠落, 在最后落地的前一秒被绳索拉住,拎回了人间。
王医生暂时没有开口, 任由他发泄情绪。
等待确诊的时间不仅是判决, 对病人和家属而言都是思想上的凌迟, 吞没他们的生命力和求生欲.望。在病房里, 逃避是最常见的,人在生老病死面前有着本能的恐惧感。
确确实实是难为他了。王医生打量着这个穿骑行外套的青年,感觉他也就是20岁出头吧。让他过早承受这一切, 确实是辛苦他。
“真的……真的么?”不一会儿,江言擦了一把眼睛问。他不喜欢假的东西,喜欢真诚, 但刚才医生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假”打破了他的世界观。
“确确实实是假性血友病。”医生再次给出答复, “假性血友病的主要原因是血管壁的异常, 导致血液不能正常凝固。出血倾向较轻,大多数患者在生活中不会有明显的出血症状。但是一旦他们上了手术台, 比方说外科手术、产科手术, 也会有不易控制的出血。主要根据凝血因子XI的检测判断, 遗传模式更是多样,极可能表现为这个……家族聚集。如果他还有家属,我建议也做一下血检。”
医生问完看了一眼他:“不少假性血友病患者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问题, 还以为只是皮肤脆。”
江言擦了擦眼睛:“好,我回去问问他。那需要怎么治疗?他……”
“假性和真性经常会误判,你放心,病人的状况并不严重,他不需要治疗,只需要好好休息。”王医生说。
江言找回力气,重新站了起来:“他不需要打针住院么?您不用考虑我们的经济问题。”
王医生笑着摇头:“假性血友病患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出现无自发的出血倾向。真血友病患者,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也有可能自发性出血。”
江言低下头回忆,金丞的脚确实是板材弄伤的,针眼是抽血抽的,鼻血是场上打的。“可是他昨天晚上又流鼻血了,这不算是自发性么?”
“鼻血,哪怕不是血液病,只是鼻炎、用力过度、血管脆弱,都有可能自己流出森*晚*整*来。你再想想,中医所说的上火是不是也会引发鼻血?”医生并不是非要劝,而是报告上的数值一目了然,“假性血友病的出血风险较低,很少需要输血和现有的凝血因子替代疗法。但如果是真性,出血频率会很高,很危险,要定期接受凝血因子替代治疗以预防出血。”
“好的,好的,谢谢您。那就是回家好好休息,对吧?”江言眼前仿佛开了一层滤镜,世界亮了一层。
“好好休息,保持良好心情,如果你们有时间又有经济能力,建议每年来血检一回,这样心里也放心。饮食上注重营养搭配。”王医生把血检报告还给他,“但是注意不要有外伤啊,他如果被尖锐的利器伤害,凝血时间比普通人长好几倍。”
“谢谢,谢谢您。”江言拿过那张报告,刚才还觉得它是催命符,现在变成了幸运兑换券。他给医生鞠了一躬,再次离开了问诊室,脚下轻飘如踩云朵,不知道怎么样下了楼,转了弯。
假的。
假的!
江言脑海里反反复复滚动着这两个大字,他都快爱上这两个大字了。路过拐角窗口时,冬天的阳光和他打了个招呼,像一只大手穿透玻璃,在他的眼皮上轻轻摸了一下。
江言闭上眼睛,透过这层薄薄的眼皮和皮肤上天然的红血丝,让阳光热热地敷了几秒。
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江言找回刚才的位置,一眼看到金丞小心翼翼地贴着椅背站着,整个人都要和椅子融为一体。而刚才他的座位上已经换成了一个老人。
一看到江言,金丞就连连摆手:“我没有乱动,我还在原地呢!”
江言哭笑不得。
金丞朝他走过去,背着包,拎着头盔,捏着银行卡:“现在我去哪儿啊?是不是先去领针剂,然后去注射室……”
他也在网上查了流程,确诊后主治医生就会开凝血因子的单子,越快越好。为了确保注射后没有副作用,有一些非常严重的病人还需要留院察看。如果他耽误时间太久,说不定还要进行全身检查,不放过内脏器官和血管的出血点。
可是江言却没有那么着急了,眼睛像是哭过。
金丞脑袋里嗡嗡作响,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憋着的眼泪这会儿不受控制地喷出来:“我是不是晚了?救不了了?我有钱啊。”
生死的考验最终还是没能放过他,逃避的困境绕了个圈还是回到起点。金丞尝到了拖延的苦果,他确实不懂怎么解决问题,等问题逼到面前给他一个嘴巴才不得不认命。现在好了,这是晚期了吧?血检结果一定没救了。
“你哭什么啊。”江言见他哭了,就和见到他在大雪地里掉头就跑差不多,先是一愣。可金丞听不见,低头抹眼泪,江言赶紧拍拍他脑袋:“你看我!你看我!”
金丞哭得看不清楚东西。
江言对着他鸡同鸭讲了片刻,最后拿起手机给他打字:[回家。]
他扳着金丞的脸给他看,金丞看了两个字之后哭更凄惨:“医生是不是说我回家等死?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了……”
这脑回路……江言的头顶又像烟囱一样滚滚冒烟,再次快速打字:[假性血友病,没事!]
“我不想死,我还没打够比赛呢,我……”金丞放任自己说出最大的恐惧,声音和哭声混杂,“我……啊?”
声音和哭声同时停下。
“假的,懂么?假的!”江言用手指给他比叉,用最大的口型说,“假,假,看懂了么?”
假,假?金丞是先看到了字,才能识别他的唇语,泪水都被吓回去了,泪珠子还在他惨白的脸蛋上挂着,下眼睑挂着。
江言再次打字:[假的不用治疗,回去休息。]
“啊?”金丞浑身发热。
像冻了很久之后进了暖房子,靠住了一面墙,墙都是热的。像冻了很久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水,手指痒痒的。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言,江言把血检报告晃了晃,再次手指比叉:“假的,回家!”
“回家?回家!”金丞脑袋里的嗡嗡变成了轰隆,揪着江言的袖口掉头就跑!
回家,回家!他看懂了!先不管什么真的假的,医生说不用治疗,让他回家!谁要在医院里,他才不要!他要回家!
金丞的状态一改平常,低迷消沉从他身上消失了,新鲜和活力重新注入。他拉着江言闷头跑,阳光也好,风声也好,寒冷也好,组成了他眼中最为美好的世界!一个新世界!
自己是假性!自己真的不用死了!
跑着跑着他又想哭,想妈妈想小舅舅想金启星,一边跑一边哇哇地哭,行为能力开始退行,坐在路边的横椅上嚎啕。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同情目光,这旁边就是医院,一切不言而喻。
江言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给白队打电话。
白洋和陶文昌都知道今早出结果,两个人猫着呢,谁也不敢主动问。
“喂,白队,我们从医院出来了!”江言也没控制住语调。
白洋一下子就放心了,手指放松地捏着手机。江言这个语调整体向上,看来是好消息。“医生怎么说的?”
“假性血友病,和真的不一样,两种病差别特别大。他可以回家了。”江言刚说完手机就被金丞夺走,金丞虽然听不到,但语音通话的联系人看得清楚,哭喊着说:“白队,我好像能活着了。”
“傻瓜……”这话听得白洋心里发酸。
“白队,我真的,我好像真的可以不死了!”金丞边哭边笑。
“你别喊了。”江言把手机拿回来,“白队,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你有时间就过来吧,一起吃饭。”
“好。”白洋笑着。
金丞这一哭就哭了好久,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哭得都有人上来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了。江言相信他要是在金丞面前支一个二维码,一定有人扫钱给他。
好在身上有面霜,江言给他擦了脸涂了油,再回去找摩托车。回家一路金丞搂得紧紧的,摩托车停下时他控制不住地打开护目镜,让充满生机的风吹进他头盔里。
甚至想要和一起停下来的电瓶车主说几句话,告诉他们好消息。
回家之后,金丞哭多了,眼睛一下子就累了,想睡觉。
“我想睡觉。”金丞将双手合十,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手语。
“你赶紧去睡,不然我真怕你又发疯。快去快去。”江言将他往卧室推。
“等等,等等。”金丞嗖地转过身,“你不会偷偷走掉吧?我现在虽然不会死,但耳朵还听不见,是病人,你不会把我扔在这里吧?”
“对,我特别想扔,你赶紧去睡,睡着了我就走。”江言给他指了指床,“去睡觉。”
金丞盯着他的脸:“你不走吧?”
江言又给他指了一下床。
“那我去睡了。”金丞猝不及防地抱了他一下,不断地给江言比着手语,“谢谢,谢谢,谢谢,你是大好人,你会好人有好报,你将来比赛必夺冠。”
有好报?我都快被你报应掉半条命了。江言给他拉好窗帘,半关上房门,自己也累了。
他也睡了一会儿,睡醒后就听到客厅有响声。江言惊慌地去看,家里有一个听不见的人什么都不放心。那声音果然是金丞发出,电脑放在茶几上放着视频,金丞盘腿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学着手语。
“我要。”金丞边比划边轻声说,“比赛。”
视频里的女老师两只手比着大拇指,两只手上下竖移,像争高低。
“我要,比赛。”金丞的手也跟着竖移,学了几次后才看到江言站在后头。
“你干嘛?”江言揉揉眼睛,金丞居然主动学习手语了?
“我,要,比赛。”金丞笑着展示。
“你省省吧,先休息。”江言用脸色回应。
“我要比赛。”金丞站了起来,又用左手伸了个大拇指,右手抚摸了一下左手,“我,爱,你。”
江言叹了一口气:“你讨好我也没用。”
“我不怕,我勇敢,我要比赛。”金丞两手放在胸口比心,再分开,象征着勇敢,“你看我手语都学这么好了。”
江言拿过笔记本来:[医生让你休息。]
“我是休息啊,但是我也可以参加冬训。周教练说过,冬训不参加,相当于退后一年。”金丞计算着日子,“我还要去昆明呢……”
“你别跟我争这个,你明天还要去医院高压氧舱治耳朵。”江言指了指他的耳朵,又写:[你要真想比赛,先把病情告诉你师父。]
“不,不用了吧,假性的就不用说了。”金丞给自己的未来计划得很好。
“没戏,你不说我就说。”江言放下笔记本,看看时间,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因为白队和昌哥都要来,今晚的外卖叫得多了些,但每道菜都是低油低盐。冬天本身就是长肉的阶段,他们可不敢放开。陶文昌和白洋下了课就来了,一个买了果篮,一个买了鲜花,庆祝金丞的新生,也算是给他们的新房子添添喜气。
虽然江言不承认这里是新房。
但家具也添了,窗帘也换了,俨然就是一副要和金丞住下去的样子嘛。
今天晚上,白洋和陶文昌还破天荒地喝了听啤:“干杯!”
“干杯!”江言仍旧是喝矿泉水。
“干杯。”金丞喝果汁。
大口大口的冰啤灌下去,陶文昌被冰得直吐舌头:“诶呦,太好了。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啊!”
“现在什么都好了,总算是好起来了。”白洋也是一口气喝了半杯,“以后还要去医院吗?”
“去。”江言把盘子往金丞那边推了推,“约了高压氧舱,主要是针对耳朵里的血管。他就是太拖延了,什么都没干,早点进高压氧舱就好了。”
“你别说他,你们平时训练那么紧张,一直在集训比赛,他就算想去也没时间。现在放寒假,刚好。”白洋劝了他几句。
江言是真的很想痛骂金丞一通,等到他耳朵好了,这顿骂一定跑不掉。趁着昌哥和白队都在,江言拜托他们陪一下金丞,自己则出门了,重新骑上摩托车,奔着师父的疗养院去。
上有老,下有小?
江言也不懂这叫什么,金丞的困境解决了,两人之间的困境还没解决。还有就是……叶合正作为金丞的正式师父,他有义务和责任了解徒弟的病情,将来不管金丞身体怎么样,他得管他。
问题来了,金丞肯定不说,打算一路瞒到底,那自己怎么找叶合正说去?
江言拎着头盔,苦恼着,快步跑向师父的病房。这时间也没到睡觉点,他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就看到疑似叶合正的男人站在师父床边。
长得和叶合正真像。
江言闭了下眼睛,去你大爷的,就是叶合正。
第142章 乱成一锅粥
病房里面的人也同样安静。主要是花咏夏没想到江言这么快就到了。
一般他来之前, 都会给自己打个电话,问一问有没有要买的东西。今天的突然袭击完全打乱了花咏夏的计划,原本他想着过几天慢慢和大徒弟渗透, 现在直接倾盆而下。
坐在病房沙发上的祝白白也蹭地站了起来:“大师兄!”
“小言你来啦……”花咏夏靠在枕头上,脑袋里只剩下一团乱糟糟。
这俩人不会在病房里开打吧?虽然说叶师兄已经退役, 年龄也大了,但是万一他下手狠呢?小言现在还是在役运动员,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花咏夏连忙给祝白白眼神,小白你快说话。
“咳咳。”祝白白只好尴尬开口,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哈哈哈, 好巧, 哈哈哈, 好巧啊……那个什么,你来之前应该告诉我一下,师父这边什么都不缺。你, 你,你怎么来了?”
多说多错,越说越错, 还不如不吭声。祝白白下意识地走向门口, 用自己的身子拦住师兄。
叶合正正在给花咏夏的病床调节角度, 门一响,他还没来得及往那边看, 但余光里进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让他感觉很熟悉。他直起身子, 上一次见到江言并没有认真仔细地打量,这样一看,还真是……
像是花儿挑出来的孩子。
“你好。”叶合正现在主动缓和关系, 总归是师弟的徒弟,他是长辈,所以要宽容宽厚,“我是叶合正。”
江言却一动没动,眼珠不错地盯着眼前疑似叶合正的神秘生物。“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之后,他立即看向祝白白,心口翻江倒海,有个念头迸发而出:“他来多久了?”
终于清算到自己头上了!祝白白不敢骗师兄:“这几天都在。”
“为什么他会在?为什么你们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让他进来了?”江言有很多疑问,“师父见到他会情绪不稳你知不知道?你师姐们也不管?”
“这……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我进屋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大概是因为……”祝白白都没好意思说叶合正这么一个名师爬了窗户,“因为我们换班的时候没看住吧?”
“你们换班的时候为什么屋里不留人?”江言再次质问。
“好了,你不要再责备他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和叶合正猜测得没错,江言是几个徒弟里面最难攻破的那一个,“你对我可能有些误解……”
“我误解你什么了?你说。”江言给他一个机会,显得自己不像胡搅蛮缠,“花家的人都很会骗人,这句话是不是你们说的?”
叶合正自食苦果:“是。”
“花家的人都只会骗人的招式,是不是你们说的?”江言又问。他可记仇了,一笔一笔全部记在脑袋里,如今再一句一句拎出来。
“是……”叶合正为曾经的行为买单。
“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误解,对吧?我不是不讲的人,对吧?”江言往前一步。
祝白白连忙挡住他。
叶合正再次点了点头:“是,我们之间没有误解,全是误会。”
“你们叶家这些年一直在中伤我们,现在用一句‘误解’就能化解?是我没听明白还是你没想明白?”江言都气笑了。
“但是,你们花家也没少说我们的不是,对吧?你们说我们赛风不好,在场上赶尽杀绝,还说我们总是不饶人,唯胜负论。”叶合正说完看了一眼花咏夏,这都是师弟当年的话,结果一字不差地传给了他徒弟。
江言更气了:“我们说错了么?哪个字错了?你现在给我指出来。”
“每个字都错了,我们叶家赛风优良,在场上从不赶尽杀绝,彬彬有礼。而且我们并不是唯胜负论,也很注重教学念和比赛感受。”叶合正先纠正他。
“你说完了么?”然而江言不接受他的教育,“说完了可以离开病房了。”
花咏夏一个字也不说,保持着他尽量维持的中立态度。
“你这把伶牙俐齿,还真是和我很像。说话也是咄咄逼人,不给人解释的余地。”叶合正叹了一声。
“我像你才怪,你别做梦了。”江言给他让出一条路,“请离开。”
不得已,叶合正才使出了杀手锏:“师侄……”
“你说什么?”江言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心因性病变了,怎么听到叶合正叫“师侄”。
“师侄,如果论资排辈,你就是我的师侄。而我,你应该叫一声‘师伯’。”叶合正说。
江言眉心一片茫然。
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花咏夏,要和师父讨个公道。
“你不用看他了,你们的师父确实是我师弟,我是他的师兄。”叶合正给出一记重锤,重磅消息炸在了江言耳边。江言先把头盔放在椅子上,好似下一刻就能冲过来给叶合正踹飞,但他只是径直走到了花咏夏的病床前面,求证般地问道:“那人是不是有毛病?他是不是疯了?”
花咏夏的中立态度被迫打断,不得不钻出蜗牛壳:“他……他确实是。”
“他确实是有毛病,我懂了。”江言下定论。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花咏夏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徒弟的脸色,“他确实是我师兄。”
江言的脸色比上午去医院等问诊还难看,全朝阳区的乌云都在他五官上,雷暴云压着他的眉骨。
“这件事……确实是师父不好,一直都没机会告诉你们。花家和叶家,其实一开始就是一家,同根同源,我和叶合正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花咏夏每说一个字都看一眼江言。
江言的胃开始翻滚。“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花咏夏知道自己这样解释很是徒劳,“你不要怪白白,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你心太重,我怕你一着急就赶过来。”
“可是……”江言还是坚持,“叶合正是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么?”
“我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是东西了?”叶合正愁眉苦脸,花儿这是和他徒弟说了多少自己的坏话?那点子脏话全周自己身上了吧?
“你就不是个东西,你凭什么说我们家骗人呢?”江言转身和他对峙。
花咏夏坐起来:“别吵,别吵。”
“我没说你们家平时骗人,我说的是你们在招数上确实存在擦边动作。”叶合正也和他正经论起来,“你就说是不是?”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们家擦边动作呢?你瞧瞧金丞那边擦的,你平时是怎么教他的,你好意思说我们么?”江言立即揪住漏洞,就金丞那个假动作,他都不想说。
“别吵,别吵。”花咏夏左右为难。
叶合正短暂地沉默了,这倒是,金丞确实有点……擦过了。但这点话术怎么难得倒叶合正,他绝地反击:“我还没有问你呢,你为什么和我们金丞在一起?”
祝白白脑袋里转了八百个弯都没跟上,什么什么?
“你为什么要诱拐我心爱的小徒弟?你和金丞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叶合正都不用逼问就知道两人怎么回事,那日一别,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
祝白白骤然看向大师兄:“什么?他说什么?你和谁?开始什么了?”
“别吵,别吵。”花咏夏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战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江言先是跟祝白白解释:“这件事我慢慢和你说,现在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
慢慢和我说?祝白白连日来接受暴击,但说心里话,这个大暴击和“叶合正是师伯”相比起来要大。毕竟他和大师兄、金丞是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然而这俩人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偷偷……好了?
恋爱?他们居然是那种关系啊!天地良心!朗朗乾坤!
“不是不是……”祝白白还没想明白。
“你一会儿再说话。”江言打断了他,迎着叶合正审视的目光直去,“是,我和他是在一起了,关你什么事?”
叶合正被气得一愣:“他是我的徒弟,怎么不关我的事?”
“你还好意思说他是你最心爱的小徒弟?”江言一声冷笑。
叶合正被他的冷笑刺到:“你想说什么?”
“他要是你最心爱的小徒弟,你就该知道他家里的状况,就该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他被他爸爸逼着去做亲子鉴定,被他混蛋大哥占便宜,你既然那么心疼他,为什么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听不见了,还有血友病?”江言跟报复他一样,一股脑儿说了个干净,明知道是金丞有意隐瞒,不怪叶合正,但他也全部怪在叶合正的头上,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天,让他这辈子都要管着金丞的衣食住行。从此之后,他叶合正一看到金丞就会忍不住心疼才行。
震撼的何止是叶合正,被波及的人还有花咏夏和祝白白。
“师兄你说什么?谁?”祝白白根本对不上号,金丞他……他不是成天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吗?
花咏夏这回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谁病了?血友病?”
叶合正更是一把扶稳了病床的金属栏杆,好像有很多很多的韧丝裹住了他。
“他病了,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让他练跆拳道?你为什么没有把他接到你家里去住?”江言不知道是问叶合正,还是问前阵子的自己。
叶合正的手臂在颤动,慢慢才问:“他在哪儿?”
“我不会让你找到他。”江言赌气。
叶合正摇了摇头:“他在学校吗?”
江言的嘴巴像撬不开的保险柜。
花咏夏也着急了,金丞居然病那么严重?那次在医院碰上,他还有一只耳朵能听得到,医生说好好注意就会康复。“小言,你到底把金丞藏哪儿去了?他是不是要住院?你别赌气,先让他住院。”
江言被花咏夏晃了又晃,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在家里,现在我们住一起。”
出租屋里,金丞把自己的血检报告拿了出来,展示给白队和昌哥看看:“江言说,这个凝血因子检查证明我没事,是假性。”
“乖乖,这么复杂啊。”陶文昌都听晕了。
白洋在纸上写着:[这回你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能再瞒着大事了,有什么事要赶紧说。]
“对对对,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我是一个新造的人。”金丞连连点头,忽然见昌哥和白洋同时看向了门的方向。他灵机地问:“是不是有人敲门?江言!江言回来了!我去接他!”
确实是有人按门铃,陶文昌想要去开,金丞跑得更快。但是打开之后金丞就不说话了,陶文昌和白洋好奇地看了过去,门外不止是站着江言,还有一个男人。
“我天啊。”陶文昌认出来了。
白洋“嘘”了一声,气氛不太对劲。
金丞倒抽着冷气,师父他怎么来了?他怎么和江言一起回来?江言的执行力这么可怕的吗?
“你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多事情你都瞒着不说,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师父?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家里的事,耳朵的事,生病的事,你瞒得点滴不漏,要不是江言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叶合正一把扶住了门框。
“啊?”金丞眨了眨眼睛,“师父你……你怎么过来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揍你一顿!”叶合正一步迈入。
金丞撒丫子就跑,躲到了白洋的身后。完蛋了,要吃“竹笋炒肉”了!
第143章 小白脸
白洋双臂展开, 像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挡住了叶合正的凌厉攻势:“叶师傅您先冷静。”
“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情!”叶合正不想伤及无辜。
“您冷静点儿,他现在听不到。”陶文昌也上来劝, 叶合正这个状态俨然就是心疼到了极致,换句话说, 金丞瞒得重要信息也太多了。
结果这一句话又将叶合正的内心狠狠刺痛,方才在医院江言已经给了自己好几刀, 一句句话语刺得他无地自容。“是,我只是不知道他听不到。你们都知道, 你们都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我蒙在鼓里。”
事已至此, 陶文昌也不敢瞎开口, 只是帮着白洋一起当“老母鸡”, 护着后头的惹事鸡仔。
“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当师父的不知道。”叶合正想要绕开他们,“他那个混蛋亲爹不做人, 混蛋大哥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知道他被逼着做了亲子鉴定,也不知道他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金丞躲着,绕着, 只看到师父的嘴巴啊呜啊呜地在动, 必定是骂自己呢。
“耳朵也让他爸打坏了, 现在我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叶合正明显哽咽,“还有那个……什么血友病?你们几个别帮着他!你们几个评评!这像话吗!当年他给我递了拜师帖, 敬了改口茶, 最后等什么都完事了, 我才赶过来。”
“假的,假的!是假的!”白洋指向桌上的血检报告,同时看向刚把房门关上的江言。怎么回事?你没告诉人家, 金丞是假性血友病啊?你就这么忽悠人家来的?
江言面不改色,显然就是什么都没说。
“假的?”叶合正脚步停顿,朝着桌面方向而去。他一把抓起那些报告单,像是在浏览开会简章一般,字字、句句地浏览。可专业数值和名称岂是随便一个外行人能看懂的?他抬头看向他们:“什么是假的!”
陶文昌也算看明白了,江言话只说一半,肯定没说全。他就是要让叶合正自责。
“是假性血友病,假性。”索性陶文昌来当谜语人,“叶师傅,金丞是假性血友病,已经在医院检查过了。他和真性血友病不一样,区别很大,您先别激动。”
“你们不会再骗我吧?”叶合正立即反问。
“不会,今天江言刚陪着金丞从医院回来,就是拿这张报告单。”白洋温声劝着,再向江言投去“你小子耍心眼”的眼神。你倒是和叶合正说完了啊。
江言更是无所畏惧了,一句话都不说,看着叶合正急得两眼冒火。
“师父我错了,我……”金丞见师父的表情没那么狰狞了才开口,“您要想骂我就骂我吧,我对不起您。”
叶合正哪里懂什么“真性”和“假性”,但是从字面意义上分析,在医学上,“假性”肯定比“真性”要好些吧?但这也不能缓解他的懊恼,冲过去还想着给金丞屁股上一下子,结果刚刚抬手,金丞跑得倒是快,脚底下抹了油似的,从白洋身后躲到陶文昌后面,最后又跑江言身后躲着了。
这样一来,叶合正火气更足,好啊,你小子诱拐我徒弟,现在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师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什么都不瞒着您。发这么大火真的不好,对自己身体也不好。再说我会好的!医生说……我只要坚持治疗,不再受刺激,我将来还是可以听见的!”金丞在江言肩膀后头露出小半张脸,可可怜怜的。
叶合正刚才在屋里转来转去,现在终于转到江言面前:“你,让开。”
“我干嘛让开?”江言不动。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和外人无关!”叶合正看到他这张脸蛋,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小金子居然喜欢男生,怎么以前根本没有预兆呢?如果早有预兆,自己还能给他把把关,也不至于让他在外头被漂亮的小白脸哄骗。
这男人坏起来,心眼狠着呢!小白脸一肚子坏水!
“什么家务事?再说,是他自己主动跑我身后躲着,是他自己过来的。”江言是知道怎么激怒叶合正的。
“你……”叶合正吃了个哑巴亏,确实是金丞主动,“那还不是你花言巧语?他从小都是封闭训练环境,没见过什么人,心思单纯了些……”
“他自己租的房,说要和我住。”江言的嘴就像蓄了力的高能激光炮,一打一个准。
叶合正自然不信:“怎么可能?他一个学生租什么房子?他在学校有宿舍,以后不住学校自然要住在我家里,在外头住什么?”
“他说他要和我住。”江言完全不反驳,盯准了观点就是一顿输出。
叶合正火烧眉毛:“那怎么成?他现在正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在外头住谁照顾他?再有,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认可你们的关系,这房子肯定是你租的。不要跟我玩什么心眼,我还不知道这套吗?有好好的宿舍不住,在外头租房,这像什么话!”
“咳咳……”白洋不得不打断他,“叶师傅,有时候租房也不一定是……”
“反正我不同意,金丞我要带走。”叶合正心意已决。
“真的,您别太多想了。”陶文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合正棒打鸳鸯,“再说,白洋他也在外头租房,都是这一个小区的,很近很近。白洋就自己一个人住,不像您想象的那样,很清白的!以后我们都可以照顾他,金丞不是没人管。”
“你们都是孩子,怎么能照顾他啊?”叶合正见他们年龄都不大。
江言这才开口:“要不这样,你问问金丞他自己的意思,他森*晚*整*要是愿意跟你走,我不强留。他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在这里住了,你没有权力强行带走他,我不同意。”
事已至此,叶合正也只能找到问题关键,对着核心人物招招手:“你过来。”
“师父您会打我吗?我害怕。”金丞装可怜。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我就是太娇惯你,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打你,才让你不知道轻重急缓,胆大包天!”叶合正说完才想起来他听不到,便招手说,“过来,过来。”
听不见,但招手的动作看懂了,于是金丞小心翼翼地离开江言的庇护,走向叶合正。叶合正重新拉住他的手,这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金丞,拉住金丞肉乎乎的小手,弯着腰笑问:“你愿不愿意好好学习跆拳道?”
房间里有两个卧室,叶合正将金丞带进主卧,也带上了笔记本。
一坐到床上,金丞就先剖白:“师父,您不要生别人的气,我知道是自己的错。我不敢面对,只知道逃避,我,我,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不说这个了。”叶合正摆摆手,训斥的话他也说了,这事带过。他给金丞写字:[以后和师父一起住吧?家里有地方,你就不要回家了。]
“我……我以后肯定不回家了。”金丞猜到江言全部都说过了,家里的事、大哥的事,“江言和昌哥白队帮着我给妈妈换了疗养院,离学校不远。我住校的话还能每周去看看她,将来她好一些……我想把她偶尔接回来住一住。”
叶合正再写:[以后师父连你妈妈的生活也一起安排了,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我真的不担心了,大家都对我这么好。”好奇怪,金丞直到离开了家,才找到了家的感觉,“我这些年存了一笔钱,原本是打算……病情严重之后去治病,现在这笔钱用不上了,可以用来照顾妈妈和生活。以后我还有奖金。]
“那也不行啊,谁照顾你?”叶合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连忙写上。
“江言说他照顾我……”金丞小声作答,“我租了房子,以后我们可以住在这里。除了接我妈妈,还能接我三弟。师父,江言他真的是个好人啊,他长得就是个好人。”
“他哪儿像好人了?把你迷得五迷三道,你才见过多少人?他就是仗着那张脸蛋漂亮,为非作歹。”叶合正在笔记本上打了个大大的“?”。
这是持怀疑态度了。金丞又说:“我俩刚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他就带我见了他妈妈,还让我去见他师父。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师父会是花咏夏。师父您会怪我吗?我不是为了气您……我和他好上的时候不知道他是那边的人。”
叶合正无话可说,那是上一代的恩怨。
“您……是不是很想骂我?您骂吧,是我自己不争气,喜欢他,我也想过和他分,但是没分了,分了我难受。”金丞坐立不安,看着师父的脸色,“师姐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您别怪她们。”
“我怪她们干什么?她们还想着和陶家的姐妹打架呢。”叶合正看向天花板,真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成这样。师门里面的女孩子都在认真比赛,想着和对家靠拳脚一较高下,结果师门的男孩儿爱上了对方。
唉,谁能想到啊。叶合正摇了摇头,再写:[那好吧,今晚师父先陪你住,看看你需要什么,帮你买一些。]
“真的?真的啊?您同意了?谢谢师父!”金丞一把抱住了叶合正。
叶合正心软,小金子现在生病,他干不出棒打鸳鸯的事。为人师者,父母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操的心和父母相同。晚上他们送走陶文昌和白洋,叶合正先叫他的司机送了一趟洗漱和睡衣,顺便从家里带了几箱米和蔬菜,又把门牌号的水电费挂在自己的城市缴款里面。
至于其他的小件,慢慢添置吧。
等到睡觉时,叶合正自然要和徒弟睡主卧。金丞很开心,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怎么看病,怎么在医院门口大哭,可叶合正听着不是滋味,握着金丞的手一个劲儿地拍拍手背,像哄小孩儿。
“对了。”金丞忽然想起来,“师父,您是怎么和江言碰上的?您怎么和他一起来的?”
叶合正怔愣,用手机打字:[在外头偶遇。]
“啊?也太偶遇了吧。那你们怎么回来的?”金丞又问。
“呵,坐他那破摩托车。”叶合正搓搓手,“冻死我了。”
次卧里,好不容易闭上眼睛的江言猛然睁眼,不是,叶合正他有病吧?他干嘛陪着金丞住了?
第二天上午,叶合正亲自下厨,不仅做了早饭,还把他们的晚饭做好了。
“你带他做完高压氧舱就回来,饭菜在冰箱里,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能吃。午饭带他在外头吃个干净的,别贪小便宜。”叶合正谆谆教导。
江言冷着脸收拾着背包,拿上了金丞的就诊卡和病历本。
等到下了楼,叶合正又说:“司机快到了,一会儿先让他送你们去医院。”
“金丞他现在坐不了车,他会晕车。”江言可算找到机会,“我们自己走。”
“你们自己走?怎么走?”叶合正不放心。
“我有摩托车。”江言冷笑。
金丞裹着围巾,戴着口罩,这俩人说什么呢?
“呵,就你那摩托车。”叶合正反正是看不上,“金丞在你车上,你小子不要玩车技,不要耍帅,不要超速,老老实实骑车。”
“金丞都坐了好多次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带他?”江言拎着红色头盔说。
“那好吧,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我去看看花儿。”叶合正再一招手,司机已经到了。
江言再次瞪大了眼睛,你个老狐狸!趁着我没时间是吧?可自己现在确实没时间。
再次坐上摩托车,金丞的手机在怀里震动,刚好江言的手机也震了,两个人同时拿出来看,原来是学校下达的各项目冬训通知书,下半学期的比赛周期要来了。
“从初二开始。”金丞算着时间,还有4天。
“你先好好治疗吧,看周教练通不通过。”江言给他把手机放回去,骑上了车。
第144章 争取冬训
高压氧舱疗室不允许陪伴, 江言只能在外头等着。
他先是接了一个周英华的电话:“周教练,冬训通知我已经看到了。”
“我这边刚刚和田助教沟通完,这次冬训的必要性我相信大家都知道, 所以动员开会就免了,咱们直接开练。”周英华计划好一切。
“是, 我也这样想,动员这个步骤可以省掉。”江言实话实说, 形式主义能过掉就过掉,但他心里有更忐忑的, “周教练, 我有个事情得和您汇报……”
完蛋, 一听江言这个声音、这个语调, 周英华的脑海顿时浮现许多种职业病的名称:“你该不会受伤了吧?骨头没事吧?”
冬天是伤痛高发期间,所以周木兰那边刚刚完成新一轮培训。更可怕的是,冬天不止是职业病, 还是骨折高发期,多少职业运动员都是倒在了骨折面前。人身体里有那么多骨头,断一根, 哪怕将来能养好, 也可能成为竞技生涯里最可怕的拦路虎。
“不是我。”江言先给教练吃定心丸, “是金丞。”
周英华心里哇凉,完了!
“金丞的耳朵因为……训练压力太大, 应激性耳聋。”江言大喘气。
周英华已经喘不上来:“什么?你说什么呢!”
“他不是外伤, 也不是职业伤病, 他……听不到了。”江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我这些天陪他看过医生,医生检查了耳道, 说光线反应很好,没有伤口和病变,纯粹是心因性导致,也就是……应激了。”
“等等,我缓缓。”周英华喝了一大口水。
在他的教练生涯里,这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问题。听不到了?谁?金丞吗?周英华实在难以将活泼好动又桀骜不驯的金丞和耳聋联系到一起去。
“我也很难接受,但目前……就是这样。”江言身为队长不能不汇报,况且这还涉及了一个看病的问题。
“他怎么回事?”周英华还没缓过来。
“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大,大概是比赛的压力吧。”江言隐瞒实情,金丞的耳聋有很多因素。他爸爸、他大哥、身份的曝光以及两人的分手,每个人给他身上放上了压力的砝码。
周英华心痛难当,眼前都是金丞满场乱串的活泼身影,以及他喷着鼻血也要打赢这一仗的坚韧决心。“真没想到他给自己的压力这么大,这都是学校和我的疏忽。我怎么没早看出他压力过重呢?他一直在场上享受比赛,原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了。学校的心辅导正要从冬训开始,你说说,就差这几天。他现在在哪个医院治疗?你把他的病历本发给我看看,还有诊断书……”
“您先别急,这点我会详细给您汇报,现在还有一个事情。”江言在矛盾中挣扎。
周英华脑门直发凉:“不会是……咱们金丞还有别的事情吧?”
“有,有一个……事情。这个我回学校和您慢慢说,您先有一个心准备。”江言吞吞吐吐。
周英华:“好,你们就瞒着我吧,你们胆子真大,赶紧回学校!”
他何止是瞒着您,他瞒天过海,全世界所有和他认识的人都瞒得差不多了。江言结束通话,对金丞父亲和金丞大哥的痛恨此时此刻抵达了极点。但也没准儿,他对他们的恨意不可能有极限,说不定哪天就又创新高。
金昭知道儿子可能有严重的血液病,放任不管。那金启明呢?他居然也没有管过。他恐怕还在暗暗自喜吧,金丞如果真的有病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需要钱和药物的病人,那么一辈子都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操他们一家的。
江言不能再想了。
休息了几分钟,江言再次拨通手机,打给了花咏夏。“喂,师父您在哪儿呢?”
“我在病房啊,我还能在哪儿?”花咏夏揉揉眼睛。
“你没偷吃麻辣烫吧?”江言先问。
“没有没有,我没吃。”花咏夏还真想过,但无奈现在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订外卖不好操作。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您。”江言思路清晰,不好蒙骗,“今天天气好,下午您让我妈带您晒晒太阳。”
“下午我可能……要做个体检。”花咏夏支支吾吾。
“您干什么支吾?什么体检?”江言捕捉到不秒的信息。
花咏夏急得踹了下被子:“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是金丞他师父……”
“叶合正是吧?他名字有那么烫嘴么?连提都不敢提了?”江言冷哼了一声。
“叶合正”这三个字烫不烫嘴,花咏夏不确定,但大徒弟这张嘴是真不饶人。“也没有不敢提,我是怕你不高兴嘛。他找了专家要给我做一个体检,我原本拒绝了,但是没拒绝成功。”
“我确实不高兴,他叫我‘小白脸”!”江言和师父告状。
花咏夏心疼徒弟:“那你也骂回去啊,骂他!”
“我骂什么?他是金丞师父,我总不能骂他为老不尊吧?到时候真骂急了,金丞还得跟我翻脸。”江言就想这么骂。
花咏夏支招:“你骂他‘老白脸’啊!”
江言顿时语塞:“您这是骂他还是夸他啊?别让他蒙蔽了!”
“他也没有蒙蔽什么,就是帮我约了几个医生。你别气了啊,以后我们尽量减少接触。”花咏夏好言好语地劝好了江言,“金丞呢?今天金丞怎么样?”
江言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在高压氧舱里面,我在等他。”
“好,你先好好照顾他。”花咏夏也惦记那边,真论关系,金丞和江言也差不多是师兄弟了。
这是金丞第一次做氧气治疗,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从高压氧舱出来,他先是给帮他的护士道谢,穿好衣服后找到了外面等待的江言。“我做完了。”
江言一抬头,略带激动地指了指耳朵:“怎么样?”
金丞已经能看懂一些他的小动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是……听不见。”
江言的失望一闪而过。
金丞马上说:“你别太心急了,医生都说需要好几个疗程呢。而且就算疗程都做完也不一定能立即康复。”
江言点点头,他当然都明白,只是心急,恨不得一次就有效果。他拿出手机打字:[我刚刚把你的情况和周教练说了,周教练说,让你赶紧返校。]
“你这就说了?我一点心准备都没有呢。”金丞瞪大眼睛,“教练怎么说的?”
江言写:[教练说,你真不是个东西,瞒着学校这么大的事情。你这种欺上瞒下的队员会开全校批评大会,写检讨,至于能不能让你再进行比赛需要全校开会。]
“真的骂我这么严重?”金丞可不想当着全校的面念检查。
江言冷脸点头:[真的。周教练和田助教都生气了,骂了很多,不能入耳,我就不一一重复了,不然你受不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血友病的事,回学校你就等着吧!]
我的天,连田助教都把自己给骂了……金丞想闪人,但是一想,唉,还是积极面对吧,自己犯下的错误还是要承担。
午饭两人仍旧在麦当劳吃,因为金丞最近掉了体重,江言允许他喝可乐、吃冰淇淋。金丞吃着吃着,目光就被旁边吃儿童套餐的小孩儿吸引过去。
江言也看到了,给他写道:[你要是好好表现,我会考虑春节接金启星过来住几天。]
“真的?真的!”金丞可想弟弟,他在家就这么一个亲人了,“那我需要怎么好好表现?我每天主动承包家务!我……我做饭?我买菜!”
江言根本不敢期待他的厨艺,写道:[没事不能乱跑,不许随意离开,出门要报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下楼。在学校更换场地也要报备。]
这这这……我人身自由呢?金丞短暂地犹豫几秒,但是一想到弟弟的可爱笑脸,忍了!“行,我好好表现!你不要骗我!”
江言立即在这行字下面画了个签名档,把圆珠笔递给了金丞:“签字。”
这姿势,是要自己签字?金丞拿过笔来,在下方“屈辱”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学校之后,两人直奔道馆找周教练,冬训迫在眉睫,真的不能再拖了。周英华看到金丞的模样就是一阵心痛,怎么一下子憔悴怎么多?训练压力真是压垮了他啊!
“你在这里坐着,不许动。”江言给他指了个地方。
“好,我不许动。”金丞立即坐下,又说,“周教练您别着急,我听不见了也不影响比赛,我可以手语。而且我很快就好。”
周英华拍了拍他的肩,满脸都是懊悔歉疚,身为主教练,居然没观察到金丞的异样,这是大大的失职啊!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您在办公室说。”江言已经预料到了结局,所以要请周英华进办公室。
“好吧,你跟我过来。”周英华也能品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八成是大事。两人进了办公室,刚好,周木兰来送冬训日程表,看到在椅子上坐着的金丞。
少见,太少见了,居然没到处乱跑。周木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面前打了个招呼:“嗨……”
“周队医您好。”金丞站了起来。
“坐,坐下,好好休息。”周木兰什么都知道,江言对江夜灵知无不言,江夜灵转头就把所有事情告诉她。
见周木兰低头找什么,金丞主动从包里找笔记本:“您写字吧,要不然用手机打字也成。”
周木兰看到那个本子更加难过,喉咙里说不出什么,接过来写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医生说我耳朵迟早会好,而且我在学手语。”金丞比划了两下,“我,要,比赛,您瞧,我都学会了。”
“傻孩子。”周木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都这样了还想着比赛,但八成是不成了。她又写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早早和我汇报,不能隐瞒。耳朵会疼吗?]
“不疼不疼,我完全没感觉的!”金丞晃晃脑袋,为了验证他的话语还拍了拍耳朵。
周木兰可算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愿意他再受苦了,不疼就好。就在她再准备动笔写字时,只听办公室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是摔了什么东西,脆得那么震撼。
金丞完全没感知到,只知道周队医看向了办公室的门。
“你再说一遍!他瞒着什么病!”周英华摔了喝水杯,他头顶的天仿佛裂了个窟窿,没法弥补,“没戏!不可能!他这种病不可能再比赛了!这都敢隐瞒不报!”
第145章 上场的资格
周英华当然怒不可遏。
怪不得他总觉得最近头顶上呼呼走风呢!
原先还以为是自己为中国跆拳道事业操劳过度, 导致了头顶毛囊早早退化,出现了中年男性的正常反应之一,掉发!
结果呢, 头发没掉!他头快掉了!
要不是面前有江言拦着,暴脾气的他已经冲出去, 拎着金丞就是一通责问和胖揍!
“周教练您先别激动!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江言压住他。
“我怎么能不急?你说我怎么能不急!”周英华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教练组里的温和派了,老许老田哪个不比他火爆, “你是全队的队长,你心里不清楚这件事多大分量?”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 所以我才告诉您这是假性的血友病, 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江言都快压不住他了, 从前不觉得周英华如此老当益壮, 就这体格和力量,他年轻时候练跆拳道都谦虚了。他怎么没去搞搞柔道啊!
差点给江言掀飞了!江言拽住他胳膊:“假性和真性区别很大,完全是两个性质的血液病!两个性质!”
但这时候的周英华已经听不进去:“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出事就是什么性质的事?金丞一旦在场上救不回来, 别说是你这个队长,我这个教练,全校多少人要受牵连!跆拳道比赛要是死了人, 那么几十年前的惨剧就会被重写!”
“他不是!他不是!”江言嘴皮子飞快。
“多少人要被问责!咱们整个体院谁都跑不掉!他这是……诶呦我的妈啊。”周英华也不想吵了, 气得头脑发热, 干脆坐在了桌子上,“你出去, 把金丞给我叫进来!”
“您先听我说完, 我再出去叫他。好不好?”江言开始和周英华周旋, 这样的情绪直接和金丞对上,岂不是要把金丞吓应激么?
“你说什么?”周英华就这么几嗓子,嗓子都快哑了。
江言先把杯子捡起来, 再把血检报告重新放在周英华的面前:“金丞不会死,您放心,医生已经和我说得很明白了。他不会死,而且也不用注射治疗。”
周英华的怒火还在脑袋上燃烧,但智开始往回拉,开始跟着江言的思路走。
“他不用治疗,他不会死,他真的不会死。”江言先把话说到位。
“然后呢?”周英华赶紧含了一颗润喉糖。
“他不会有自发性的出血,这点您可以放心。”这也是江言最担心的事情,“只要不用尖锐的器具刺伤他,他就不会出血。”
周英华拍拍胸口,这把老命都要被这些孩子嚯嚯光:“你这不是废话嘛!”
“废话也是话啊,只要没有人去伤害他,他和咱们正常人是一样的。所以咱们可以对金丞展开有保护的训练,而不是一杆子打死,让他永远不上场。”江言点明中心。
周英华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啊,这是全队的事。如果他出事,你以为木兰能抽身而退,第一个被责问的肯定就是她。”
“所以,所以我说的是,咱们要先多多和医生沟通,让木兰去找医生问问。如果医生坚决不允许,那我也没有办法。”江言缓缓地平息这把怒火,“金丞他还想着比赛,他这么有实力又这么刻苦,别一下子让他退役了啊。”
“唉。”周英华进退两难,论实力,金丞确实是一颗新星。现在各队都注意到他,国训队的教练也垂青于他,让他的事业夭折……谁忍心?
“您想,咱们跆拳道这些年一直在更改规则,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安全,是不是?因为跆拳道以前危险,所以咱们上护具,上护齿,上头盔。因为很多招数容易造成重伤,所以比赛规则一直在更改,哪怕被人诟病比赛无趣,赛委会也是把安全放在了第一位。”江言轻声细语,“周教练,咱们和散打、拳击不一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周英华点头,在对抗性比赛当中,跆拳道已经是最最最安全的了。
“咱们这个项目完全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只能击打护具,所以安全系数最高。”江言再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是鼓励金丞冒险,我只是说他在比赛上的安全系数很高。但是其他的比赛,我建议让金丞永远禁止上场。”
“话怎么说?”周英华反问。
“像跆拳道的舞蹈和技巧展示,踢板材,上天入地,那种比赛就永远不要让他上场了。他就站在垫子上,在全套护具的保护下老老实实打比赛。”江言说,“您要是觉得行,我立刻把金丞拎进来。”
周英华都不知道说什么:“你先把人拎进来。”
外头,周木兰是把他们的争论听了个一清二楚,吵得很是激烈。金丞虽然听不到,但是看周木兰的表情也能推测出不太顺利。不一会儿,江言朝他招招手,金丞背着书包就过去了,在办公室门口“鬼探头”。
“你看什么看,进来!”周英华吼。
金丞小碎步地跑进来:“教练,您在小本上写吧,我听不见。”
“我……”周英华怒气上头,都忘了他耳朵。诶呦喂,这事闹的,刚才恨不得揪着他领口踹几脚,现在又心里头酸麻麻的。
“耳朵是应激性的,能好。”金丞再次强调,“周教练,我看得出来您特别生气,我道歉。我不该瞒着这么大的事情,不该让所有人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已经杜绝拖延症。”
“唉。”周英华再次重重地叹气,接过了他手里的小本。
[你这个状态不能参加冬训。]
“我能!”金丞没想到他连冬训资格都没了。
周木兰也跟着进来了,拿起桌上的报告单问:“这就是血检报告?”
“是。”江言早就把检查结果告诉了母亲,他猜木兰肯定也清楚,“周队医,您拿着这个报告可以去咨询金丞的问诊医生。医生都没有特意强调不允许参加体育锻炼。医生只是说,不要用尖锐的物品伤害他。”
“行,我去问问吧。”周木兰点点头,又劝周英华,“老周啊,你别把孩子们吓坏了。”
“我哪儿吓唬了?”周英华竖起眉毛。
“能不能练,咱们听医生的。至于冬训……你先让金丞跟着进行基础训练吧。”周木兰说。
江言此时插话:“他就算能参加冬训也不一定能参赛呢,所以还是让他先参加吧。”
“他又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别挤牙膏,我血压高!”周英华摸着脑袋,又开始呼呼起风了!风好大!
“他……因为耳朵里的血管应激收缩,所以影响了……平衡。”江言不敢和教练直视。
周英华倒是把眼睛瞪大,从来没这样大过!
影响了平衡?一个跆拳道选手没了平衡感?开什么玩笑?这和走平衡木的选手左右摇摆的严重程度几乎画等号!跆拳道靠什么得分?转身动作啊!每个转身都能拿到2分的技术分,这个分值才是正式拉开距离的关键。
一旦转身的技法丢失,金丞上了场和别人拿什么拼?头铁,拿头拼?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周英华摆摆手,他脑袋里太乱了,“木兰,你去医院咨询医生,把咱们项目的利弊都告诉大夫,咨询完毕后立即告诉我。江言,你先带金丞出去吧。”
“教练……”金丞看出教练沉了脸。
江言却对着金丞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他们再打扰教练也只能徒增困扰。他对着金丞指了指门,然后用中指和食指当作一个小人,交替摆动,模仿走路的姿势。
“走吧,咱们先走。”江言边比划边说。
金丞只能点点头,临走之前对着周英华鞠了一躬。
只不过他们没有回宿舍,而是坐在道馆里休息。从韩国回来,金丞身上发生了好多事情,没有一件和比赛相关。他回到这里,灵魂都得到了净化,心灵都澄清了一遍。
“你想,去,换队服么?”江言看他一直不说话,便主动指了指更衣室。
金丞摇了摇头:“我没带。”
江言冷着脸说:“穿我的,我有一套备用的。”
金丞看江言指向他自己的胸口,便猜测江言是让自己穿他的。现在没什么能有这个的安抚力度更大,金丞不带犹豫就同意了。以前他听别人说,玩游戏会给角色换上特定服装,因为有一些服装有特定的buff。
跆拳道服于他而言也是一套特定的皮肤,换上后他便拥有了重新和命运打擂台的勇气。这就是他的特定buff。
江言的道服有一丢丢宽大,金丞只能把黑带扎更紧。江言知道他想要练习什么,等他热身完毕后,从器材室拿了一个手靶出来,站在了金丞的面前。
“来!”江言大声喊道。
练习时一定要发出声音,不止是呼出浊气,也是增加气势。金丞“哈”了一声,右脚往前踏,全身重心压在右脚踝上,左腿抬起朝后飞摆……
他要练习最最普通的定点后旋踢,这是所有转身技术的基础动作。可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太空回到地球的人,转身的刹那就失去了重力。没了重力,他明明看得清周围的环境可分不出上下左右,屁股直直地往下沉,像一颗水球,普通一声坐在了软垫上。
像他小时候玩了半小时蹦床再下地,身体很沉很僵硬。
“诶……”金丞自己发出质疑,“我怎么倒了?”
这和普通的摔倒还不一样,普通的摔倒是当事人有感觉,明明知道要摔却控制不住。他根本就没有摔倒的前兆,上一秒还在踢腿,下一秒坐下。
原来这就是“失去了平衡感”。
“没事,再来。”江言将手靶伸向了他。
金丞瘫坐在他面前,在双耳的寂静中抓住了他递过来的手靶,被拉了起来。
一次次的旋转,一次次摔倒,金丞像退回了首次学习转身技术的幼年组,要重新找回他丢失的技能。
不知不觉间,周英华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站在2层的走廊上注视着他们。
连续两天,金丞都是这样子练习的。他每天早晨和江言一起慢跑,然后来学校进行两小时技能训练,下午还有两小时的体能训练。他明白江言的意思,江言是希望自己把专注力都放在运动上,不要多想。
金丞确实也在运动中忽略了听力,动起来之后他就会忘记自己聋了。
学校那边还没有给他答复,转眼就到了除夕,金丞下午去看妈妈,傍晚时分开始坐不住了,在白队的陪伴下焦急等待着。
直到门铃声响起,白队把房门打开。
“接回来了吗?”金丞跟着跑了出去,和迎面扑来的金启星撞了个满怀。
“二哥!”金启星笑着进来,“二哥我好想你啊!二哥你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太好了,冷不冷啊?”金丞上午和三妈发了信息,三妈肯定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同意他接走金启星过个年。
“不冷不冷,外头可热闹啦!二哥你怎么瘦了?楼下还有人放炮呢!”金启星还不知道金丞听不到,小嘴叭叭地说着。可是说着说着,聪明的他都发森*晚*整*现了不对劲……为什么他无论说什么,二哥都不回答呢?
金丞只知道拉着他往前走:“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炸鸡?可乐?还是你最喜欢的凯撒沙拉?”
“二哥!”金启星说什么都不走了,拉住了他。
金丞还笑着:“你是不是长高了啊?”
金启星脸上的笑容在逐渐减退,回身看向了接他来的江言:“我二哥怎么了!你骗人!你在路上不是说他不回家也很好吗?你骗人!”
第146章 春节快乐
江言的手里拎着一个背包, 是金启星的妈妈收拾出来的。里面装满了小孩儿过夜用的洗漱用品。
在接金启星时,他又一次去了金丞的家,那个对他而言比噩梦还要恐怖邪恶的地方。
如果说金丞在那里长大, 对那个家还有一丁点的美好回忆,那么江言可以说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恨。他这一回连小区都没有进, 只在门口等待,家里只有金丞三妈和她的两个孩子, 金昭和金启明都不在。
不在也好,要是在, 江言也想让他们看看跆拳道选手放下道心后是什么样。
现在面对着金启星的质疑, 江言说不出一个字。
“你胡说!二哥到底怎么样了!”金启星松开金丞的手, 撞到江言的身上扑打, 小拳头虽然没有什么真实的杀伤力,然而一拳拳落在江言的心里很有力度。
“是,我是胡说了, 他生病了,现在正在养病。”江言面露难色,他不能直接告诉金启星, 你最喜欢的二哥都快要被你爸爸和你大哥折磨疯了。
“呜呜呜, 二哥到底怎么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带他去医院呢?你坏!你是个坏人!”金启星自然想不到那么多, 他只知道二哥在外头过得不好,看着没有在家里好。
金丞一看金启星的脸上挂着泪珠, 也慌了:“你别哭啊, 别哭别哭。”
虽然不知道三弟和江言喊什么, 但八成是因为自己的听觉。金丞连忙蹲下,给弟弟小心翼翼地擦掉眼泪:“不哭了啊,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笑一个,快给二哥笑一个。”
白洋从桌上拿纸巾盒。没想到金丞还有这样一面,面对弟弟的时候他真像个哥哥。
等等,这句话好像有点废话啊。
“别哭了,你瞧,你二哥都着急了。”白洋也加入了哄孩子行列,“今天可是过年,大过年的,可不许掉眼泪。”
金启星哪里管什么“大过年的”,过年和二哥有什么关系?他哭得更大声,甚至都有点儿刺耳,因为他的人生里从来没遇到过听不到的人,而这个人又偏偏是家里人。最后他在金丞的耳边大声喊:“现在好了吗?现在能听到了吗?喂喂喂!”
金丞不愿意让他难过,看向了白洋。
白洋拿本子写:[他问你,能听到了吗?]
“有时候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医生说不碍事,过了年就好。”于是金丞立即和弟弟撒谎,“你妈妈还好吗?你那个哥哥回来了吗?”
大概是被这句话安慰到,金启星哽咽着止住了哭声。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拿笔写字,写着写着又来了难受劲儿,放下笔和纸,再一次扑向了江言。
“你坏!你怎么不告诉我二哥病了!我可以找医生!”金启星怒视着他。
江言上一次和这么小的孩子发生吵架,大概还是10岁。作为一个成年人,他自然不会真和金启星发生矛盾:“我那不是怕你难受?”
“可我现在也很难受啊!你没有照顾好他。”金启星叉着腰。
这吵架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像金丞。江言头一回遇上这种兄控,进门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了自己两顿。“我们每个人都不好受,但是医生已经说过了,他目前只能靠调节心情来治疗。”
说着,江言蹲了下去,用吓唬小孩儿的语气:“你再这样哭下去,你二哥心情不好,可能就会影响耳朵呦……”
金启星吸了下鼻子,愣了。
“只要让他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的耳朵就能好起来。”江言递给他纸巾盒。
金启星主动地接过纸巾,开始乖乖地擤鼻子:“你没骗人?”
“你觉得我是会骗人的人么?我长得就是一副好人的面相吧?”江言笑了笑。
金启星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总算是止住哭声,金启星被带着洗了一把脸,金丞还偷偷挖了一指头江言的昂贵面霜给弟弟用。“哇,香喷喷的,快让二哥亲一口!”
金启星被亲了一大口,在笔记本上写:[二哥我好想你,你的耳朵到底是怎么生病了?是不是比赛啊?]
一定是啊!金启星知道跆拳道比赛什么样,很激烈的!要是对手一脚踹在耳朵上,那不就受伤了吗?
“不是不是,我们比赛很安全,我们身上都有护具。头盔可厚可厚了!”金丞连忙解释,“晚上你想吃什么?二哥给你做饭!”
金启星虽然心里悲伤,但人还是机灵的,写道:[只要不吃二哥的手艺,我吃什么都行。]
“嘿!你小子!气我!”金丞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把他抱出洗手间。
一出洗手间,就遇上了江言。江言脱口而出:“都多大了还用抱?”
金丞脚步停下:“你说什么?”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金启星马上抱住二哥的脖子:“哼,二哥有力气就愿意抱我,二哥对我好。不管我多大了,二哥永远是我二哥。我的钱就是他的钱,你不要管我们啦。”
“我……”江言刚要开口,恰逢白洋路过,一把给他薅到了旁边。白洋简直无语:“人家小星星才多大?你至于吗?”
“白队,我这是未雨绸缪。”江言一板一眼地说,“毕竟金启明那个狗东西已经有前科了,万一这种基因遗传怎么办?”
“瞎说八道,赶紧去厨房开饮料去。”白洋哭笑不得。
屋里多了一个小孩儿,过年的气氛莫名充足起来,欢声笑语也多了。金启星是个活宝,一会儿开电视,一会儿给二哥表演翻跟头和小狗叫,一会儿又吹气球。吹完了气球就拿到头顶蹭蹭,然后吸在墙上,拼出了“金丞”这两个字。
江言越看越觉得有问题,10年之后要小心防范。
到了晚上,江夜灵和周木兰先过来了一次,送了不少饭菜,然后她们再去陪花咏夏。她们离开没多会儿,叶合正来了,也是送了好多东西,最后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亲手放在了金丞的手里。
“师父这个太多了。”金丞一摸,好家伙,板儿砖一样的厚度。
叶合正摆摆手,写道:[不多,以后你不用担心别的,好好养病。]
“谢谢师父,我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金丞眼眶发酸。
叶合正陪他们到11点,还给金启星也发了个小红包。等他一离开,金启星倒是当起了大王,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红包:“这个是我妈妈给的,这个是我的。”
一个厚厚的红包往金丞手里塞。金丞推脱:“你是不是脑袋不清楚了?这是过春节,是我给你发红包。”
“唉,别拒绝了,这也算是你弟弟的一份心意。”白洋一边说一边写,他的意图就很私人,完全是偏向金丞。金启星他还有妈妈,金昭是他爸爸,将来他不会缺钱,还会继承一大笔。金丞不一样,所以金启星给他什么,白洋都觉得没问题。
江言也这样想,本来金家就欠他们母子俩。
“那……那我就收啦!谢谢小星星。”金丞把红包收在一起,太好了,这些钱将来都用在训练上。
一过了凌晨,楼下就开始有人偷偷放鞭炮了,还不止是一个人。金丞抱着弟弟在阳台看放花,一朵朵漂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燃放成绚烂的花朵,照亮金丞的脸蛋儿。他想象着这些烟花的声音,不难,毕竟自己不是天生耳聋,听过。这样一想,金丞又乐观了起来,和天生耳聋的人相比,他已经拥有太多太多。
不知不觉间,旁边又站了两个人。江言站在金丞的后头,白洋站在他旁边。
金启星很喜欢白洋,觉得他温和,好接触,所以一直在和白洋说话。金丞看着白队的侧脸,有几句话一直想问,但是又觉得太煞风景。今天不是除夕吗?白队为什么不回家?
当白队看向那些绚烂的烟花时,目光里也有一点微微出神。
但这是白队的家事,金丞不能过界。等过了凌晨,到了第二个农历年,中国人血脉觉醒,这才认定新一年来临了。白洋又去厨房下了一顿饺子,大家吃完才算正式过年。江言怕白洋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执意要送,又被白洋拒绝了。
“不用送,就对楼的事。”白洋指了指对面。
“真的吗?你一个人……没事吧?”江言意有所指。
“没事,我回去就睡了,你好好陪他们。”白洋拍拍他的肩。当他一个人走出单元门时,空气里还有着燃烧过的气味,白洋呼出一口白气,说了声“春节快乐”。
而江言面对的,则是事态的再一次升级,金启星要和金丞睡一起。
“不行,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要和你哥一起睡呢?”江言婉拒。
“我不大啊,我比你小很多。”金启星都换上小熊睡衣了,好奇地看他,“而且我和你不熟诶,我不能和陌生人一起睡觉。万一你晚上把我偷走卖掉呢?”
“我没说要和你一起睡啊?”江言反驳。
金启星傻眼:“啊?你不让我和二哥一起睡,又不和我一起睡,难道是我和二哥每个人睡一个房间,然后你睡客厅地板吗?”
“我为什么要睡客厅地板?应该是你在次卧睡,我和你二哥在主卧睡,才对。”江言指了指次卧的门,“快去睡觉吧。”
“我不,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二哥一起睡呢?好不对劲哦,我都不和我妈妈一起睡了。难道你怕黑?”金启星不清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也不给江言解释的机会,撅着屁股扭头就跑,冲进主卧就直接上床。
徒留江言一个人在客厅凌乱,有问题!这孩子一定有问题!
主卧的床上,金丞正在回好兄弟姜信鸥的微信:[好啊,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明天过来吧。]
姜信鸥:[成,顺便我去见见嫂子!你和嫂子还挺好的吧?你啊,也别太闹腾了,要学会疼人,晚上别总是折腾嫂子。]
金丞瘪了瘪嘴,你嫂子现在都冷脸了,他不让我折腾。
第147章 重返赛场的资格
金启星像个小炮.弹, 把床压得直晃悠。他不老实,好久没有和二哥一起住所以很兴奋,拿这张床当了蹦蹦床。
金丞的身体随着他的蹦跳而上下弹动, 等三弟安静下来,金丞问:“你刚才在外头干什么呢?”
金启星很听话地写字:[和江言哥哥说话。他不让我和你一起睡, 他说我在外头睡。]
“他真的这么说吗?”金丞翻了个身。
金启星点点头,写道:[他长得好好看, 但是他长得像个反派?]
“啊?啊?什么什么?”金丞诧异。
这回金启星没有写字,而是在本子上画画。他没有学过绘画, 画起来全凭着感觉, 童真的画风让他画出来的任何东西都多了一分可爱, 只是不好看懂。等到他差不多画完了, 金丞才看出他画了个人脸。
鼻子、眼睛、耳朵、眉毛……全部都有了。但是这是谁啊?大马猴?
紧接着,金启星在这人脸的眉心位置,画了个大大的失心点!
一个蓝色的点!
好嘛!金丞认出来了, 清冷范儿这不就起来了嘛!江言的那颗蓝痣!
“一般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越是大反派,脸上越是有标志, 好认。”金启星在这张脸蛋的旁边画上了大大的“?”, 放下本子之后, 抱着金丞的手臂躺下了。从前都是二哥拍拍他,今天又过了一年, 他又长了虚岁, 也有模有样地拍着二哥。
只不过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熬不了夜,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他的极限。拍着,拍着, 小小的金启星就在金丞的怀里睡着了,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熊。
金丞在他的肉肉脸蛋上掐了一把,他也希望三弟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家里这些恩恩怨怨,他永远都不会让小星星知道。
客厅的灯好像也关上了,金丞给弟弟盖好被子,偷偷地下了床。次卧的门紧闭,江言显然已经进屋睡觉了。金丞想要过去敲敲门,又怕给他们都吵醒,最后目光定格在笔记本上。
总要有点儿表示吧自己……最后金丞把本子拿起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初一的早晨,江言是被楼下的放炮声吵醒,看来还是有人偷偷放鞭炮啊。老百姓过年就图个喜庆,这时候谁也不会嫌弃炮声,江言同样,他也没生气被吵醒,反而还觉得挺好。
过年就要有年味儿。江言先打开窗户换换气,在屋里做了一套简单的热身,再打开了次卧的房门。
一张纸贴在门上,上面有两个加粗的大字:[爱巢]。
不止是有字,旁边还有一些可爱的小图标和小表情,边边角角画着连串儿的爱心。
还“爱巢”?江言冷着脸摘下,将这张纸收在了床头柜里。他还没准备好和金丞复合呢,最起码现在没有。
等金丞睡醒,都已经9点多了,而且还是金启星先醒来的。三妈给他打了电话,他偷偷摸摸跑出去接,完全忘记二哥听不到。金丞坐在床上发呆,已经不困了但就是不想起,转眼看到江言走了进来,用手语做吃饭的动作:[吃饭去。]
“我不饿,要不然等中午一起吃吧,姜信鸥说来找我,我昨晚把地址发给他了。”金丞抱着枕头滚过去,装出柔弱无害的神情,“你早上看到那张纸了吗?”
江言没有会,低头着金启星那混小子睡过的枕头和被子。
“你一定看到了吧?我贴在门上了,门上正中间!”金丞拉他袖子。
江言这才拿起笔记本:[你给我写那个干嘛?]
“表示一下,咱俩总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同居了。”金丞乱着头发说。
江言继续写:[谁和你同居了?我只是碍于责任,和你住在一起。现在我们还是分手的状态。等到你的耳朵康复了,我就不会再照顾你了。]
“啊?等康复了你就……走了?你要离开我吗?”金丞遭受暴击。
江言点了点头:[是,我会照顾到你康复。]
“然后呢?然后呢?”金丞盯着他的蓝痣,怪不得小星星给他画问号,他说话好反派!
江言继续写:[我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不要了吧?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我以后真的不随便撩人了,我的钱只给你花!”金丞站起来说。
“是么?”江言冷笑了一个,紧接着写道:[今天你和姜信鸥吃饭,谁请?]
“咳咳……我。”金丞老实回答。
“我就知道。”江言攥住了圆珠笔,恨不得给金丞脸上画上猫胡须,这邪恶的坏猫!
话虽然这样说,但金丞肯定要请客的,好兄弟大老远来找他,他不可能让姜信鸥掏钱包。再者说了,他从前在武校也是当大哥当习惯了。两拨人约了12点在食街的烤肉店见面,金丞先去找座位,把金启星安排好,再转身对江言散发可怜兮兮的攻势:“我想喝奶茶。”
江言摇头:“没有奶茶。”
“咱俩不是有个情侣卡嘛,就喝过一次。”金丞开始了挽回大法,第一招,试图唤醒他们美好的记忆。
江言掏了掏兜,对着他摇头:“没带。”
“那……那你下次记得带啊。”金丞只能迂回行事。想不到他的迂回,激活了金启星的直接,小朋友站起来就说:“走!二哥!我带你去买!买什么奶茶?咱俩也办情侣卡!”
诡异的画面从江言眼前一闪而过,江言只用了一只手,将金启星的脑袋按住,又给他按坐下了:“你老老实实坐着,看好你哥,我去买。”
最终,还是江言用情侣卡买了奶茶回来,考虑到一会儿姜信鸥也要来,所以干脆买了4杯。等到他再回到烤肉店,姜信鸥已经来了,看他那个表情正处于震惊当中,想来也是刚刚得知金丞的耳朵出了问题。
姜信鸥如同大脑停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金丞。
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吗?为什么听不见了?
“压力太大,会好的,你别这么紧张!一会儿再给我弟吓坏了!”金丞把本子扔给他,“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陈渡呢?”
还管什么陈渡啊,姜信鸥都快不会写字了。“喂喂!能听见吗?真一个字听不到了?”
“你别喊了,我哥哥现在需要休息,只要咱们让他开开心心,医生说很快就能好起来。”金启星这会儿当传话筒,像个小医生。
姜信鸥还是不敢相信,金丞在他印象里绝对不是这种模样,他就算给自己耳朵打聋了,也轮不到他听不到啊。就在他想不通的时候,一个人拎着奶茶朝他们靠近,姜信鸥一瞧那张脸,顿时鼻梁骨发酸,忍不住开口:“嫂子!”
这一声真情实意的“嫂子”,叫得江言浑身一震,鸡皮疙瘩满身,想要逃走。
“嫂子啊,你可算来了!”姜信鸥大倒苦水,“真的吗?怎么会……”
“是真的。”江言赶紧打断他,免得他把烤肉店的服务生都吸引过来,“医生说会好,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和他已经……”
“嫂子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啊,大过年的愿意这样陪着他,我都要感动了。”姜信鸥慢慢接受了事实,喋喋不休,“照顾一个病人很不容易,也就是嫂子你耐心。”
江言忍了又忍,说:“其实我不是嫂……”
“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真的,我做梦都梦不到!”姜信鸥根本不听江言的话,还沉浸在悲痛和庆幸当中。悲痛的是,他好兄弟居然惨遭不测健康受损,庆幸的是,嫂子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江言再次打断他:“我其实……”
“别人都说,嫂子难当。确实,我明白。”姜信鸥忍不住称赞,“竞体嫂子更是难当,又要担心生活又要担心训练,最近给你累够呛吧。上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空有外表长得漂亮的绣花枕头呢,没想到,嫂子你内外兼修,不光是长得漂亮,人品更是这个!”
说着,他还给江言比了个大拇哥,一通盛赞:“你就是竞体嫂子之光,我……我太感动了,一会儿来点儿白的,我敬你喝一杯!”
江言的脸就像已经喝了三斤白的,一阵白,一阵红。好嘛,他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说呢,他这顶高帽子都摘不下去了。
“嫂子?你怎么可能是嫂子呢?”金启星也懵懵懂懂,连忙拽拽二哥,“嫂子不都是女孩子吗?难道他是女孩子吗?”
姜信鸥啧了一声:“小孩儿别管那么多,以后你就叫他‘嫂子’,这个是你嫡亲的嫂子,地地道道的嫂子,全天下没有人比他对你哥更上心。他好了你哥才能好!”
我的天……江言无语地揉了揉太阳穴,好想把姜信鸥打晕。武校出来的人都有一种魔力,能给他造成精神污染。
不等这精神污染退散,江言手机响了。他连忙离开这一桌,到外头去接:“喂,木兰你可算给我打电话了……”
“我打电话肯定是有大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什么。”周木兰原本想着等节后再去咨询,但她心里存不下事,所以趁着过节,去了几位同学的家里,“我问过相关的医生,金丞的这个病,在对抗性运动上确实有危险。”
“有多危险?”江言细问。
“如果他是拳击、散打、泰拳、格斗,那么医生的建议是立即停止比赛,以防止他在比赛中出现外伤。毕竟他凝血速度不行是现实,咱们不能光看金丞活蹦乱跳就忽略这点。”周木兰说。
江言不仅没有气馁,反而看到了一丝曙光:“那就是说……”
“我特意把跆拳道的详细信息发给了医生,还给他看了咱们的护具。”周木兰也不希望金丞是昙花一现。
江言舌头发麻:“全给他看了么?还有头盔,护齿,还有比赛时候脚上戴的感应器?”
“都看了。”周木兰笑了。
“还有,你和医生说,跆拳道比赛规则很多,不能击打危险区域。”江言追问。
“都说了,都看了。”周木兰笑声明显,“其实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和周教练沟通过,金丞可以参加训练,在跆拳道的安全规则下进行比赛,但仅此而已。他只能打这种具有护具保障的对抗性比赛,这样才能尽最大可能保护他的身体。”
“真的?那就是说……”江言深吸气。
“从初二开始,让金丞参加冬训。”周木兰轻松地笑起来,“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一步,接下来的路金丞仍旧不好走。首先他听不到,江言,你和教练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比赛当中指引他,他是不带耳朵上场的。其次,他能不能旋转,就靠他自己了。”
“他……他自己靠得住,他一定没问题!”江言也笑了出来,这是这个春节,最好最好的礼物。
第148章 给男人下猛药
这不只是江言最好的春节礼物, 对金丞也是同样。下午三妈来接金启星,顺便又给了他一个红包,说是家里的那个哥哥给的。
对三妈的另外一个儿子, 金丞都没什么接触,想必他也是知道了家里的事情, 所以多了几分感触吧。好奇怪,金丞要被如此强烈对比的讽刺搅晕了, 全天下对他最不好的人恰恰是金昭和金启明,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对他反而都不错。
这算是什么颠倒的补偿?上天掐了自己的亲缘线, 又给自己填上了许多别的感情线。
傍晚, 他和江言一起去陪着妈妈过初一, 晚上白队来陪他,江言出去了一趟。金丞没问他去哪里,不用猜也知道, 他还去陪他自己的妈妈和师父。
一想到花咏夏,金丞总是生出些“大逆不道”的担忧。这回可真是逃不掉了,他直接拐走了江言, 花咏夏还在疗养院里, 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更没想过和自己师父化敌为友。
怎么化敌为友?这么多年,他们都是兵戈相向互不相让。金丞抓着头发也想不出解决手段, 让师父直接拎着彩礼去提亲, 这这这, 行吗?
花咏夏会不会拳打脚踢,给师父轰出去?
金丞的心里又多了一档子事,看来除了哄江言和自己复合, 他们的路还有很长很长要走!
等到江言从疗养院回来已经快11点了,脸色比早上还不好。早上被金启星气,晚上被叶合正气,他这日子是两头受气啊,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能气人?金启星也就算了,他是小孩儿,童言无忌,说些什么大可不放在心里,那叶合正又怎么回事?他就没有家回么?他就没有自己的工作么?他过节为什么不加班不熬夜呢?怎么一天到晚在师父病房里猫着!
还一口一个师侄师侄,谁是他师侄啊!江言才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师伯。
时间太晚了,江言回去后看到白队的疲惫,干脆建议:“要不你在这儿睡吧,别跑来跑去的。”
“这不好吧……”白洋确实都困了,“也不算远。”
“折腾那个干什么,家里有一次性牙刷。”江言是不忍心,大过节的白洋能去哪儿?肯定是回去孤身一人住。唐誉都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了,自己多多少少得表现一下。
“那好,我就麻烦你们一晚上。”白洋同意了。
江言收拾着碗筷,又问:“明天我们开始冬训,你们跳高队呢?”
“我们从初三开始。”白洋撸袖子帮忙,“各队的时间都不一样,但大多数就是这一两天的出入。你们可要加把劲儿,下半学期一开学你们就要开始比赛了。”
“我们项目就这样,大赛都赶在上半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江言也在计算时间,对跆拳道项目来说确实紧张,忽然间他发现白洋把眼镜摘掉了,“白队,你摘眼镜看得清楚么?我怎么总瞧见你摘下来。”
白洋揉着眼睛,把镜框放在厨台上:“没度数。”
“没度数你戴着干什么?”江言拿起来瞧瞧,还自己戴了一下,果然0度!
“戴着显我好看。”白洋开着玩笑,伸手把眼镜要了回来。
而金丞偷偷摸摸躲在厨房外,听不到俩人聊什么呢,但是看得出江言对那个眼镜框很感兴趣。难道说江言喜欢看别人戴眼镜啊?
这晚上白洋陪着金丞睡觉,江言还是睡在次卧。金丞睡不着,从自己这边翻到白洋那边,趴在白队肩膀上问:“白队,你说江言还喜欢我吗?”
白洋困得迷迷瞪瞪的,还得拿手机给他打字:[喜欢,他要是不喜欢干嘛管你?]
“他说这是因为责任,他现在和我住一起只是因为责任心,不是因为别的。他还说,只要我康复了他就走。”金丞直接趴在白洋的左半边,在人家身上取暖,“他真走了我怎么办?”
白洋给他打字:[那你就缠他。]
“怎么缠啊?他看上去不太像缠得动的,他很是冷漠!”金丞委委屈屈地埋在白洋胸口。
白洋都痒痒了,赶紧回复:[你下点儿猛药啊!男人都心软,你下猛药!]
猛药?什么叫猛药?我又不能给他下春天的药。金丞倒是挺想现在就来一出钻被窝呢,可是江言现在太冷脸了,他真怕这位跆拳道选手给他踹出来。
不等金丞的猛药计划实施,第二天是初二,跆拳道的冬训正式开始。
好长时间没见的同学再次见面,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早练时跑步都是乐乐呵呵的,连周英华都没拦着队员们聊天。王清清和顾梦瑶自然是围着金丞转,上次联盟赛一别就没见着他,问师父又说不用她们管,搞得神神秘秘。
“大师姐你就放心吧,我这个能好。”金丞指指耳朵。
“不是耳朵,你血液病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小王八蛋到底瞒了多少?你是一点都不怕死啊!”王清清第一次对师弟动了手,狠狠地抽了他屁股几下。金丞被抽得乱窜,一猛子跑到顾梦瑶身后:“二师姐救我!”
“我怎么救你!我也恨不得抽死你!”顾梦瑶掐着金丞的肩膀给他翻了个面儿,啪啪啪几巴掌抡到他屁股上,专门挑肉多的地方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一通,最后又想到他听不到,白生气。
“天啊,你小子瞒着我们这么多,我要是师父一定对你动家法!让你跪个三天三夜!”王清清边骂边写:[你现在住哪里?咱们和那边闹翻了,你还住在宿舍?]
“住……外头。”金丞支支吾吾。
顾梦瑶又写:[外头是哪里?]
金丞说:[外头是……外头就是租房子啦!师父没告诉你们吗?我以为他都说了呢。]
“谁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最近忙什么,和我们说得不清不楚的,我真服了你们一大一小,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王清清在金丞脸上掐了一把,又写:[你和江言怎么回事!]
“诶呀,师姐你别问了,我以后慢慢和你们解释,咱们先冬训,好吧好吧?”金丞搪塞。
王清清和顾梦瑶互相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小师弟肯定喜欢人家了,这不坏菜了嘛!谁知道江言是不是为了报复叶家,才装出了深情款款的模样。他可是长着一张妖言惑众的脸呢!
是不是深情款款,金丞不知道,他只知道江言现在是真冷,训练完就一个人去休息了,也不等等他。现在是第一天,还没上强度,基本上就是体能热身和简单动员,动员的时候金丞一个字没听到,全想着白队的指引了。
下猛药!给江言下猛药!
所以到了下午,金丞自己化森*晚*整*身猛药,逐步靠近江言,先给他塞了一瓶热饮:“嗨,帅哥一个人吗?”
江言冷着脸看过去。
“你训练完之后干什么去啊?去健身房吗?”金丞双手给他比了个心。
江言皱起了眉头。又开始了么?
靠!居然不吃这一套吗?于是金丞换了一种方式,单手撑在江言旁边的墙面上,来了一个姿势非常正确的壁咚:“下午有事吗?我约你。”
别人壁咚都是高的压低的,江言身高比他高,所以金丞虽然成功咚上了,但头还是抬着的。见江言不动,金丞开始拽他的黑带:“下午一起吃饭?我请客?我说过以后只给你一个人花钱就一定会做到,我的诚心日月可鉴。”
江言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写上了两个大字:[不吃。]
展示完毕后,江言拨开了金丞的手臂,准备往训练场走。金丞不屈不挠,百折不屈,再次拦住了他:“你好歹和我笑一笑嘛,我愿意每天都哄你,直到你回头。然后……然后我带着彩礼去找你师父,和你师父当面说清楚。咱们的事情……我负责,不用你操心。”
嗯?江言的脑袋里亮了一盏灯。
好家伙,叶合正没和他们说啊!
敢情叶合正跑病房里跟自己来了一通师侄师伯论,然后他还没好意思告诉徒弟们呢?怪不得王清清和顾梦瑶看他们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见着陶晴绿陶含黛就像斗鸡,只要场上没有主裁就能提刀掐起来。
叶合正这个老狐狸,他一定是想先把师父这边都搞定,然后再暗度陈仓!江言看透了老男人的把戏,也就是师父看不明白,索性就借坡下驴,写给金丞看:[我师父到现在还没接受叶家,他不会同意的。]
“会的会的,我会很真诚!我……我好好和他说话,当着他的面绝对不抽烟不骂人不打架,我要当个新做的人!”金丞围着江言转圈圈,急得啊,“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定去花咏夏面前要名分!绝对不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等求完了你师父,我再去求我师父……”
江言心里乐的,叶合正你就作吧,现在你徒弟在我面前这么可怜,全都是你闯的祸。
“我会让他们都同意的,我……我口吐莲花。”金丞发誓。
江言冷着脸写字:[你要清楚,我绝对不会看你可怜就复合。]
“我懂,我现在真的懂,感情不是同情,你想看到我的诚意,我拿出诚意。”金丞看到一丝曙光,果然白队更懂男人心,这猛药下得好啊!
但只有一剂猛药还是不够,等冬训第一天结束,金丞专门去买了一样东西,算是给猛药加料。晚上训练完毕,江言再一次回了出租屋,打开电脑处学生会的工作。
正打着字,昨天加了他联系方式的姜信鸥发来微信:[嫂子,金丞今天冬训了吗?他没事吧?]
江言忽视了那两个字,给他回复:[参加冬训了,目前没事。]
姜信鸥:[好,那我就放心了,千万别让他打架啊。嫂子大义!]
江言干脆都想给手机关机了,却不想祝白白发起了语音通话:“喂,大师兄你在哪儿啊?”
“我……我在外头除了一点事情,你回宿舍了么?”江言说。
“回了,现在宿舍就我一个人,我住着不舒服。你什么时候回来?”祝白白也是一个黏大师兄的。
“我过几天吧,过几天……金丞也得回去了,冬训不能总往外跑。”江言先给小师弟做思想工作,“不管我和他怎么样,你反正就保持一颗平常心,别和他起冲突,也不用太亲密。”
“我……我觉得怪怪的。”祝白白实话实说,到现在还没接受大师兄和金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上。
江言冷哼了一声,确实很怪,气氛一定很尴尬。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一声敲门声,回头就看到金丞已经进来了,脸上还戴着一副……和白洋一模一样的金边眼镜。
“太奇怪了,你俩怎么好上了呢?”祝白白还嘀咕呢。
然而金丞听不到他的嘀咕,还以为江言一个人在屋里忙,一把搂住江言的劲腰:“我现在来好好表现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祝白白顿时不说了,倒抽一口凉气!
江言也倒抽一口凉气!不止是祝白白那边还听着呢,而且金丞没事戴什么眼镜啊!学谁不好,他学白队干什么!简直太可怕了,像白队抱自己!这强烈的背德感怎么回事?
“我给你脱衣服,我帮你。”金丞两只手伸进江言的T恤里面,在他的腹肌、侧腰肌、各种肌上滑过,把他的人往后推。不止是推,他还生扑,像个挂件一样在江言的身上乱蹭。江言一时间愣住,这还得了,他赶紧去摸手机,想着赶紧结束通话,结果手机被金丞一把扔开。
“喂喂!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师兄!”祝白白还喊着。
金丞听不到,两只手摸到他运动裤的裤带:“你别想打电话搪塞过去,你说吧,让我怎么做,我就算不会做也可以学的……你身上好热,亲亲我好不好……”
“你……你先起来,你先起来。”江言都不敢碰他,他现在看到金丝边眼镜就会直接和白队画等号,“你戴眼镜干什么?我又不喜欢……”
“那我亲亲你……亲你哪里都行……”金丞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热气喷得江言颈窝潮湿。
祝白白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这是什么!
第149章 该死的眼镜
江言想要去拿手机。
这像什么话?让师弟祝白白听了个活春.宫?江言的道心在狠狠动摇, 金丞他就是一只冒着一肚子坏水的小猫,随便动一动,就能挑动他做人的底线, 道德的标杆!
叶合正不是自诩为正人君子吗?他之前是怎么教金丞的?学了一身的邪门歪道!江言又气又无奈,先把金丞从身上捞起来, 免得他那两只不老实的手一溜烟就把自己的裤带拆开。
金丞脸上的眼镜一歪,斜斜地挂在耳朵上。他再接再厉, 用嘴唇去堵住江言的嘴,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都没用, 今天必须要亲到!他将江言压在座椅上, 用自己的身体把他卡主, 江言一个恍惚, 一个意外的瞬间,金丞没规没矩地坐在他大腿上,两只手掐住了他的侧腰, 像骑摩托车。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江言不过来,金丞就主动要,张开嘴巴叼住了江言的舌头, 用力地吸了吸。
“唔……”江言像个被欺负的美人, 冷着脸瞪大眼睛, 被压在原处不能动弹。他的两只手紧紧抓住座椅的左右扶手,死死地撑着, 然而他大脑里的情感和欲.望却被金丞轻而易举地吸出来, 满脑子都是金丞。
金丞的脸, 金丞的身体,金丞的呼吸和声音。
不得不说,男人有时候真是视觉动物和下半身动物。江言也不例外, 他眼睁睁感受泥足深陷,又出不来。
金丞蹭着他的脸亲,一边亲,一边晃,他不敢睁眼看江言,因为他知道江言此时此刻会是什么表情,一定是冷着脸接吻。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吻他,生动又缓慢,试图把自己挽回这段感情的决心和诚意融化在接触里。经历了两次分手金丞已经认清了,他就是喜欢江言,想要江言,做梦都是那张有着一颗蓝痣的冷脸在面前浮现。世界上那么多美人帅哥,他可以给那些人摘花,但是真要论买花,也就是给江言了!
祝白白还没结束通话,怎么回事?怎么那边还传来深呼吸的声音了?我的天啊!大师兄他……他这是被金丞给强迫了吧!我的天啊,谁能救救大师兄!
忽然间,手机里的深呼吸声越来越不对劲,只听大师兄一句“眼镜能不能摘了再做”,吓得祝白白立即结束通话。
大师兄你就忍忍吧,呜呜呜,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让你和金丞好了呢。叶合正他们家都没有什么好人,不是凶巴巴的王清清顾梦瑶,就是这个欺诈你的金丞,你放心吧,等我将来变得强壮高大,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祝白白这样想着,看向了窗外的操场,决定下楼再去跑几圈,强壮中国人。
而卧室里,江言和金丞正在经历销魂蚀骨的一刻,金丞只看到江言说话,听不到,但是看着江言脸上的红晕心里喜不胜收,很受鼓舞。看来戴金丝边眼镜真是对了,偶尔来一下情趣才是猛药。江言他一定被自己的眼镜装扮迷住了吧?
现在他已经抽掉了江言的裤带,撩起了江言的T恤。江言的冷脸像是欲迎还拒、欲拒还休,没有清晰地阻止他,也没有清晰地鼓励他。金丞便顺从地从他的大腿膝盖滑下去,两只手压住他大腿内侧。
戴着眼镜,迷死他了。金丞用微妙的蹲姿停在他两腿中间,而后埋下头跪了下去。脖子后面的骨头活色生香地凸起来,上下浮动,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最后变成一截儿冒汗的皮肤。江言忍不住伸手探究那一节骨头,手指深入金丞的发丝,压住他的后脑勺,满手都是汗水。
这是鬼迷心窍……江言他确实没法拒绝,金丞从来没有这样乖过,讨好的模样让他心痒。但是他也没法直视金丞戴金丝眼镜,干脆就闭上了眼睛,听之任之,任由金丞进行火热大胆又刺激的下一步。
到了晚上,白洋来送晚饭。
江言那双手最多洗个盘子,还必须戴橡胶手套,开热水,金丞更是五谷不分,两个人在家纯属等着饿死。但白洋现在也懒得亲手下厨,都是从学校食堂买来现成的。
给他开门的人是江言,金丞听不到敲门声。
“你脸怎么这么红?”白洋一进屋就看到了,“给你们买了晚饭套餐,冬训运动量大,你们注意补充蛋白质,这是学校发的营养冲剂。到时候掉肌肉我看你俩哭不哭。”
“谢谢白队。”江言先把晚饭接过去,但头一直低着,不敢看他。
“怎么了?”白洋看向他,狐疑地问,“有什么心事了又?”
江言和其他的体院男大确实不同,他经常呈现出细腻敏感的忧愁,时不时就有心事了。白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到底如何,又问:“你该不会偷偷看小电影呢吧?你小子不好好冬训……”
“没有!”江言这才抬眸,看了一眼白洋的眼镜又偏过脸去。
“那你现在这副摸样干什么?神神秘秘。”白洋话音刚落,从主卧出来的金丞欢快地扎进他的怀抱,一把将他抱住了。白洋先拍拍他,定睛一瞧,没事吧你,金丞你戴什么眼镜?
“白队你又来看我了!真好,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金丞冲着他挤眉弄眼。
白洋一时语塞。
“白队,你来。”金丞给白洋拽到主卧,悄悄耳语,“我听你的话,我给江言下猛药了。现在我已经掌握诀窍,努力一把,争取下半学期拿下。男人真吃这一套啊,我以前怎么没搞清楚呢!我就是个傻逼……”
猛药?下什么了这是?白洋拿出随身小本:[你悠着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金丞说完得意地露出了坏笑。笑着笑着他不经意地看向白洋的腕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洋居然戴了一块一两百万的手表?
真的假的?这个牌子金丞在金启明的手上见过,确实不便宜,还要配货,金启明等那块表就等了半年多。但白队平时的生活习惯又不像是花钱买表的人,金丞没好意思多问,生怕人家只是戴了一块高仿高兴高兴,结果让自己扫了兴。
客厅里,江言懊恼地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先是捂住眼睛,又懊悔地揪住了头发。金丞就像个魅魔一样缠着他,弄得他根本无力反抗,最后还弄到金丞那副该死的眼镜上。现在背德感更加严重了,金丞他学谁不好,学什么白队啊!
就这样过了一天,冬训的生活步入正轨,首体大的寒假提前结束,体育生纷纷返校了。
金丞从前也参加冬训夏训,但今年明显不同,他听不到教练的声音。师姐们会帮他,用录音笔录音,然后成音频软件,再用“声音转文字”的App工具变成小论文,发给他来看。
别说是师姐们,教练、助教、队医,还有学姐学长们,听说他听不到了,也都颇为照顾。
道馆现在有大暖柜,金丞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总有人买热饮给他喝。田助教本身就惜才,对他说话更是轻声细语,写字都格外认真,生怕漏过信息。有时候金丞坐在八角形竞技场里飘忽发晕,早知道说自己有病能得到这样多的关爱,他就早点说了。
早知道这么多人爱自己,他以前就多多装病。
但哪怕别人再爱他,也不能忽略目前的困境,那就是他遇上了重返赛场的第一座大山——翻译。
“明白了吗?两条腿,交换,速度要快。现在的主流打法是增加移动的频率,你太慢了就容易被对手逮住,一按就给你按死了!”周英华大声地喊着,每一个口型都做到最大。
他不是忘记了金丞听不到,而是抱有一丝侥幸,万一金丞能从口型看出来呢?
但事实很残酷,金丞没有丝毫唇语基础,他看不懂,便睁着眼睛急急地问:“什么?您说什么?”
“两条腿,快一点!”周英华再接再厉。他用动作来表示,先是拍了拍金丞的大腿,然后两条胳膊模仿着倒腾的姿势做飞轮。金丞看到详细的动作,能明白一个大概,茫然困惑地点点头说:“您让我快点儿,是吧?”
“对对对。”周英华擦了把汗,“再快一点儿!”
“是什么动作快一点儿?”金丞又问。
周英华猛然一凉,完蛋,这还是没听明白,干脆认命地拿过笔记本开始写。
可写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说话的速度呢,他写一句话的功夫,几秒、十几秒就轰隆隆地过去了。跆拳道比赛就2分钟,休息就1分钟,每秒钟都很金贵。等到休息时,周英华坐在椅子上喝水,江言也坐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发愁。
“不行,得有一套专门的手语才行。”最后周英华一锤定音。
“我也是这样想的,金丞学全套手语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江言看了很多手语的教程,手语非常深奥,每一个动作都有多重含义,不仅要用上字面意义,还有衍生意义,“而且手语的范围太广,有的动作必须联系起来才能解,咱们时间不多。”
“一开学就要比赛,咱们要抢时间。”周英华看向江言,“你能不能设计一套专门针对跆拳道的专用手语?”
“我?”江言指指自己。
“对。你。”周英华说,“你和金丞一起比赛那么多次,对他的打法非常了解,也最清楚他会犯什么错误。你来设计一套专门给他用的手语,这样我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可以给他指挥,比赛的时候也能远程指挥。要浅显易懂,要金丞一看就明白,同时也要好学,因为我要学,他也要学。”
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江言暂时没敢答应。
“解决了沟通,才能有下一步。”周英华把重担交给了江言。
“行,我设计设计,交给我吧。”江言接下来,必须要带金丞翻过这座大山。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金丞被周英华带去健身楼,用瑜伽球和弹力带双管齐下,帮助他找回平衡。江言则在道馆里写写画画,他要用象形文字表示动作,然后将动作变成手指的姿态,简直难上加难。
画了几十分钟,他休息眼睛的时候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喂,是我。”
“你怎么打给我了?”江言又惊又喜,是唐誉。
“我马上要走了,临走之前来看看老师,顺便想问问你学生会还顺利吗?你要是有时间就来东食街的咖啡厅。”唐誉说。
“有,我有时间,刚好我也想咨询你一下关于手语的问题。”江言找到了专家,抱着笔记本就冲向了东校门。
仍旧是那个咖啡厅,唐誉还是穿一件薄薄的大衣,仿佛他的冬天不会冷。
“你来得还挺快。”唐誉打开助听器,“手语什么问题?”
“咳咳,我慢慢说。”江言原本都要忘记了,结果一看到唐誉本人,背德感死灰复燃,金丝眼镜在面前不断闪现,导致他都不好意思直视唐誉。
唐誉发现了不对劲,放下咖啡杯:“你干嘛不敢看我?”
“没有啊……”江言目移。
唐誉严肃地问:“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没有没有。”江言低着头摇头,回家就把金丞那副眼镜扔掉!
第150章 酸涩的学习
还是那一家咖啡厅, 但是江言的心情已经非比寻常。
“你还吃点什么?我请。”江言拿来餐单。
“我请吧。”唐誉按下了。
“我来。”江言执意地抬起来,“本来就应该请你吃饭,但是我一直没有你联系方式。”
对于社会上的交友法则, 江言比普通的体院男大要懂得多,或许就是因为他过早的接触了工作, 过早地照顾了师父,才让他和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格格不入。唐誉家里是那样不可言说的背景, 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一定不会随便给外人。所以一直以来和江言联系的人都是那个叫老六的保镖。
事实上,连老六的信息, 对外人而言也是保密的。江言始终不知道老六的真实姓名, 也不会去冒昧相问。
唐誉倒是也没有阻拦, 反而拿过了他的笔记本:“写什么呢?”
“手语, 给金丞设计一套专门用于跆拳道比赛的手语,不然他没法继续比赛了。”江言点了些咖啡厅的招牌甜食,怕唐誉不爱吃, 又点了一些没那么甜的,“金丞大哥的事……”
“举手之劳。”唐誉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个图案,“这是什么?”
“左右手要分开, 我要用两只手来描绘打架, 也就是我们的动作。”江言解释, “左手代表上肢,右手代表下肢。教练把这个工作抛给我, 我一开始还以为没那么难, 没想到越设计越没有头绪。”
“我先帮你看看。”唐誉看向了江言那些写写画画, 不得不说,江言还真是有些手语天赋。
甜点差不多也上来了,江言点了两杯苦苦的黑咖啡, 搭配来吃,结果没多会儿就发现唐誉是一口都没尝尝,专门逮着小甜水喝。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唐誉也针对江言提出的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且把手语的简单象形法则说了下。
“手语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江言学了很多。
“对,因为手语不可能把每个字都翻译过来,所以很多很多细节是靠动作来表示情感,情感再推内容。比方说,类似抚摸的动作,表达爱意,现实生活里用上的动作都能在手语里找到一个对应的。我还建议你可以教金丞几个熟悉的唇语,比方说‘加快’、‘踢腿’,你们比赛时使用频率最高的几个词。”唐誉停顿,“你打算学手语吗?”
江言也不隐瞒:“学,虽然医生说金丞会好,但没人能预计他到底什么时候好。我查了很多资料,他这种状况……也有十几年、二十几年不好的。万一……”
唐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我还挺羡慕金丞的。”
江言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接话:“除夕那晚我陪着金丞在出租屋过的,哦对,我们租了个房子,在外面住了,就在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区。”
唐誉侧耳倾听。
“我妈和队医都来了,金丞他师父也来了。白队因为住得比较近,也来了。”江言说完想要随便拿个蛋糕吃吃。
一低头,发现他点的甜品已经被唐誉吃光了。
面对着桌上的空盘,江言一阵沉默。
半分钟后江言问:“还吃么?要不我再点几盘?”
唐誉笑得很轻松:“还留宿了呢……”
“没有啊,我和金丞一起睡的。”江言撒谎,又说,“白队还说我不适合留长发。”
唐誉看了看他:“确实,你还是留短发吧。”
这俩人……就迫害别人的发型。江言重新拿起餐单,又点了一大堆。
金丞今晚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在健身楼几乎精神崩溃。这种崩溃源自于他的失控,瑜伽球、平衡球、弹力球这些东西他都不陌生,从小就接触,平衡感不能说是与生俱来吧,但那也是天生就比别人好才行。
然而现实就跟抡圆了抽嘴巴一样,啪啪啪打脸。
一次次摔倒,站起来,摔倒,站起来,教练和助教鼓励他,同学鼓励他,可他的心就像一颗硬石头,听不进去,也敲不开。他没办法给自己鼓励,因为确实做得不到位,他看着别人轻轻松松地转身踢腿,脚下还没开始挪动,人就坐下。奇怪,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了呢?
不就是转个身吗!
汗水让他更加狼狈,他像个大汗淋漓的失败者!
“停停停。”周英华紧急叫停了。
金丞还不死心,腰上拴着弹力绳,又一次转身踢腿。当他又一屁股摔倒时,金丞拍了拍耳朵,他耳朵里面就像有一个平衡杆,永远找不到中心点。
“停一下,停一下。”周英华拿着本子过来,心痛难当地蹲下写字:[今晚就练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洗澡休息。]
“我不要停。”金丞固执,比任何人都固执,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这样的水平还能上场吗!昆明站不会连32强都打不赢吧!付青云会不会笑死!
周英华捡起地上的运动毛巾,激动地帮金丞擦汗:“你先听教练的!”
“我不要停!”金丞听不到,但能看出教练在劝他。
周英华干脆把运动毛巾搭在他头上,写道:[今晚的训练结束了,你该休息了!回宿舍!马上!]
教练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连眼神都在赶人。金丞的体力已经抵达极限,只好同意,在周英华的搀扶下进了更衣室。等到教练一离开,金丞马上沮丧地垂下脑袋,一个晚上的不断失败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给了他重重一击。
可能就是因为他训练的道路太顺,学什么都有天赋,这一击才格外沉重。每个运动员都有瓶颈期,他的瓶颈期被动来临了。
王清清和顾梦瑶在更衣室外急得团团转,刚好抓住周英华:“教练,我师弟他……”
“让他先休息,今晚不能再练了。万一把心态练崩才是不好办。”周英华这种情况见得太多,运动员不怕掌握不好技巧,就怕破防。连续输几次大赛就很容易导致破防,要想再重新树立“我最牛逼”的自信心,需要加倍的时间和努力。
每个运动员都有心气儿,必须怀抱着心气儿上场。他要保护金丞的精神健康。
但金丞这个状况还能正常比赛吗?周英华一个人也说不准了,他需要周木兰来做评估。
在失望和疲劳的双重打击下,金丞离开了健身楼。他笑着让师姐们放心,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担心他,可舌根隐隐发苦,他仿佛跑到寂静岭里去了,周围都是浓雾,看不出前路在何方。
冬训的节奏给体院按下快进键,金丞一个人溜溜达达,想要回道馆找江言。但是他又担心江言已经提前回家了,所以就发了个信息:[你在哪里啊?我去找你。]
几秒后,回复来了。
姓江就是很了不起啊:[我在道馆。]
还真是在道馆,金丞都已经走到东校门了,打算转身回道馆找他。不经意间,他看到有两个人朝着东校门走来。两人并排,都很高,所以很好认,辨识度真不是盖的。
一个穿黑色长款风衣,长头发,扎马尾。一个穿体院羽绒服,通体雪白,拎着运动包。
是江言。可那个人是谁?
金丞下意识地躲起来偷看,要是他和江言还谈着恋爱,肯定跑过去打招呼问问。但现在他们没名没分的,就算江言冷脸被他飞了一管儿,两个人还没复合。金丞也听不见他俩说话,反正就觉得他们很亲密,那个男生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不难看出又漂亮又帅气。
气质很难形容!他是谁?
金丞心里别别扭扭的,别扭程度甚至超过了第一次见到付青云。江言对付青云显然是保持距离的那个人,可现在江言很自然,两人相谈甚欢。转眼间,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东校门,那个男生笑着和江言说了句什么,上车之前,甚至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江言居然拥抱!
金丞拧紧眉头,眉心都夹疼了。江言可不是这样,他距离感很强的,清清冷冷不近人情,自己当初为了接近他费了多大劲儿,这都不提。可现在江言不止抱了别人,还笑,还笑那么开心!
完蛋了,金丞第一次意识到他和江言的复合之路没那么简单。因为自己并不是江言世界里最唯一的那个。感情是很现实又很无情的关系,只要一个人喊停,哪怕另外一个人再不愿意也没法持续下去了。
江言告别唐誉就回了道馆,继续完成他的手语创作。过了好久金丞才来,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红,也有着不太自然的青白色。
“我画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教你。”江言说着就给他写,还把笔记本递过去。
金丞低头思考,心口憋得难受,拿着笔记本不肯走。
江言看了过去。
金丞小心翼翼对视着,装作微笑地问:“刚才,我看见你了。”
“看见我了?”江言指了指自己。
“在东校门,看见你了,你说你回道馆了,但当时你在校外。”就是因为太喜欢江言,太舍不得,金丞憋不住一点事,“你和一个男生一起回来,那个男生和你差不多高,穿黑衣服。”
哦,他看见了?江言点了点头,一个计划在心里生成。
“他……挺好看的,是谁啊?”金丞观察着江言的反应。
江言温柔地笑了笑,写道:[一个朋友。]
朋友?为什么江言想起那个朋友,会笑得那么温柔?金丞不止是心口凉了,肚子都凉了,又问:“是你很好的朋友吗?他来找你干什么?他……他和你关系这么好啊?”
江言再写:[对,来找我的。我们一起在东食街吃的饭。]
还一起吃饭了。金丞酸得够呛,用力地回忆那个男生的长相,再问:“那你干嘛……不告诉我,你俩在吃饭,还骗我你在道馆?”
江言快速地写道:[我见我的朋友,不用都告诉你吧?]
金丞不吭气了,捏着笔记本的一角瘪了瘪嘴:“倒是不用,但是告诉我也没事啊,我又不说什么。”
是,你是不说什么,就是因为你总是不说,所以现在我也不说。江言心里窃喜,以前总是金丞瞒着别人,现在也让他尝尝被瞒住的滋味吧。
冬训还在集训,金丞这一口醋可喝大了,连续一周都没过去。
江言对他还是很不错,亲自教他手语,陪着他早训、特训,但就是不告诉自己那个男生的信息,有时候金丞主动去问,他只是很温柔地笑着摇摇头,却不提任何关键信息。
去你大爷的,江言。金丞酸得好想骂人。
但是看到江言认真设计的手语,金丞又骂不出来什么。
难道这就是一心两用,他对自己好,也对那个人好?难道这就是人鸡分离,他和自己冷脸干坏事,又和那个人卿卿我我?
金丞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在床上扭动一阵,浑身不舒服,每个关节都泡了醋。这天中午他一个人在宿舍学手语,学得有些犯困的时候,白队推开了宿舍门。
“吃饭了吗?”白洋做了个吃饭的手语。
“吃了。”金丞揉了揉鼻子,看向江言收拾干净的上铺,忍不住一吐为快,“白队,我真的失恋了,我失去江言了。他跟别人好了,他外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