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同病相怜
江言还真中招了。
下午他回来没多久就浑身乏力, 明明之前还在场上雄赳赳气昂昂打算和吉川凛久拼搏,现在脚腕和手腕多了一股酸意。像是骨头里的力量被人抽走了一半,哪怕不用力, 单单是躺平歇着都会误以为在负重,抬不起来。
而后嗓子就开始发痒。
现在他躺在床上, 不敢挪动,只希望一切难以控制的因素都尽量降到最低影响度。脑袋里也在飞速思考, 今天自己是“弃权胜”,明天要和谁打?晋级名单现在可以看到了吧?
手机就在他旁边, 江言又想打电话问问, 可是又懒得睁眼。
他知道金丞来了, 就在门口。刚才他和曹鸿说话的声音都传进来了, 可江言现在只想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金丞尽职尽责地守着门,先把沈奥给驱逐了。沈奥没地方休息,被他赶到自己和付青云的那屋, 谁也不要进江言这屋。不一会儿,潘乐山从楼上下来了,一见面就急赤白脸地问:“你们队里谁病了?”
“你怎么知道?”金丞想他可真神通广大。
“刚才我朋友说你们队医找赛委会提出申请了。”潘乐山先把金丞的脸看了看, 生怕他病了。现在比赛期间可以用药, 但是用了什么药、每天用几次都需要上报, 药物自由全权掌握在比赛方的手里。而一旦有一个病了,接下来很容易造成一窝倒的后果。
金丞指了指身后的门:“江言。”
“哦, 江言啊。”潘乐山立即松一口气, 但下一秒又问, “你和他没多接触吧?”
我和他今天早上还打啵儿来着。金丞摇头:“接触不多。”
“注意保持距离,晚上吃饭你就别去餐厅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潘乐山说。
“不用这么麻烦, 我……阿嚏!”金丞打完喷嚏就不动了。
潘乐山的心脏强烈地收缩了一刹那,头顶上的危机感大刀还是湖水一般倾斜而出,架在了每个人的后脖子上。金丞可能也中招了。
原先各队都只和各队交流,现在是传染病扩散高峰期,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可是一旦开赛就没法控制,病毒无处不在。今天是32强晋级16强的第一赛,流感的魔爪就迫不及待撕破了各队队医的防护罩,争取多拉几个人下水。
潘乐山一直戴着口罩,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流露出无计可施的情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金丞也不知道感觉算是怎么样,除了想打喷嚏,他没什么反应。
半小时后,曹鸿回来了。
申请用药的审批下来很快,赛委会也明镜一样,这时候哪个队都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在门口他遇上了陌生的面孔,问金丞:“你朋友?”
“我师父的朋友,说是来照顾一下。”金丞引荐。
潘乐山第一件事就是汇报:“教练您好,金丞可能也……”
“别说他了,女孩子那边都有发烧的了。”曹鸿恨不得自己的能耐能变化出金钟罩,把每个孩子都牢牢罩在里头,“谢谢您来帮忙,您要是方便的话……”
“我先带金丞回我的下榻房间,在8层,把他隔离开。一有问题我就联系您。”潘乐山经验丰富地拿出手机,留了曹鸿的联系方式。
江言眼皮子已经沉起来了,等曹鸿进屋的时候他好像又听到金丞说话的声音。等曹鸿拍醒他,让他吃药,他才迷迷糊糊地说:“别让他进来。”
“说什么呢你?快把这个喝了。”曹鸿给他冲了增强免疫力的营养剂,一盒盒的药物放在床头柜上,像摆摊子。江言目前就是轻微发热,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我自己吃吧,您放心,只要用药及时就能压下去。”
“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饭。”曹鸿心里可不这样想,能不能压得住和用药没关系,说句不好听的,就凭运气了。
有的人症状轻,有的人很严重,病毒在人类身上制造出五花八样的病况,连医生都不能完美预测。这边刚给江言吃完药,曹鸿赶去食堂,心里想的是金丞可得兜住了。
随后就接到了潘乐山的电话。
金丞开始咳嗽了。
躺在潘乐山的房间里,金丞一个人占着大大的双人床,精神百倍。他现在就是咳嗽、打喷嚏、流鼻水,但是什么酸软无力啊,四肢发沉啊,完全没有。等到曹鸿和许明赶到他房间的时候他才微微发热,一量体温,38度。
“女队那边怎么样?”金丞还担心师姐。
“有两个女生可能中招了,唉。”许明刚从女孩子那边过来,“我就知道……一旦开赛肯定会有传染,没想到这么快。”
“江言他……”金丞坐起来,“他怎么样?”
刚说完,邢飞宏敲门,潘乐山请他进来,3个人的脸色比金丞还难看。曹鸿这回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身经百战的他第一次对大规模传染感到无能为力。这是跆拳道队第一次经受伤病的干扰,在病毒面前每个人都不安全。
“我去申请用药。”沮丧了半分钟,曹鸿又一次站了起来,他不能软弱。
一场比赛,女队那边烧了两个,男队这边也烧了两个。其余的队员都留在宿舍里,由教练送饭。金丞的体温比江言升得还快,晚上9点的时候抵达了39度。奇怪的是,金丞的精神比江言好很多。
这回俩人都传染了,干脆就顺成章睡一个房间。沈奥正式挪到付青云那屋,两个人的行李都换了个位置。
烧得这么高,金丞还支棱着耳朵听教练们聊天,时不时插一句。
“江言是吉川凛久传染的吗?”许明低声问。
“这谁能说是不是……”邢飞宏压着嗓子,“上午还好好的呢。可是他下午检录的时候接触了那么多人。”
金丞躺着,声音充满了不忿:“我看就是。虽然我不想阴谋论吧,但是潘叔叔说了,赛场上只有我们看不见的黑暗。”
“别乱说。”邢飞宏扭过身,“体温计给我看看。”
金丞从腋下抽出体温计,自己先看了一眼:“退烧了,37度5呢。”
江言吃了药就一直睡,到现在体温都稳稳停留在37度8,没上升,可是也没往下降。金丞看起来来势汹汹,可体温升得快、降得也快,咳嗽了几下之后就剩下喉咙发痒,还挺有食欲,晚上把鸡腿饭吃了个精光,还喝了酸奶。曹鸿心里最起码松了一半,金丞这小子,运气太好了!
不光是他抽签的运气,病症抽签都是轻松那一类,明显好得更快。明后天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再看睡美人一样的江言,曹鸿忍不住摇头,这小子这次是真不容易。
他预测得不错,晚上11点之前金丞的体温就正常了,只剩下喉咙难受。许明挨不住他求,去餐厅买了一大份冰淇淋回来,金丞拿小勺吃着,嗓子舒服了,人也就老实了。曹鸿后来一直在女孩子那边,邢飞宏拿着手机依次给队员们进行心疏导,许明陪着江言到12点。
等到许明离开,江言这一觉才算彻底醒了,就是体温一直不上不下。
“你怎么在?”他睡迷糊了,压根儿忘了金丞怎么进来,“出去!”
金丞先瞪他一眼,一想到他生病了又不瞪了。“你是不是忘了下午我怎么进来的?”
下午,怎么进来?江言双目直视天花板,回忆恢复,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也传染了?”
“嗯,我都退烧了。”金丞一翻身就下了床,“我给你测个体温。”
“你……”江言想推开他,无奈没力气。这回他是没辙了,被金丞扶起来,弱柳扶风般躺在金丞的大腿上。窗外刮风,没有主场优势的两个病号关在同一个屋子里,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情,看对方都温柔了许多。
人不在自己的地方本身就不舒服,江言怀疑自己和韩国八字不合。
“你睡觉去吧。”江言闭着眼睛说。
“你吃不吃这个?”金丞手里还有半盒冰淇淋,挖了一勺送江言口中。江言嗓子难受,吞水像吞刀片一样,唯独吃这个不难受。
他闭着眼睛,头发全部散开了,晚上也没顾得上洗脸。头发被汗水黏在太阳穴上,肯定很丑,江言头一回如此狼狈地面对金丞,连看他的脸都不清楚。
“你……”金丞喂他吃着,心里头像裂了个大口子,“你身体底子是真不行。”
江言苦笑,小时候不行,这十几年壮得跟牛一样,要怪只能怪病毒不管那套。
金丞小心翼翼追问:“是不是那个病?”
“嗯?”江言没听清楚。
那就是了。金丞把他的恍惚解成默认,江言有基础病,所以病得来势汹汹,不像自己吃了药就能好起来。江言听他没再继续问,累得闭上了眼睛,也就是冰淇淋喂到嘴边的时候勉强吃一勺。
乖乖,你可别死啊。金丞看他这样虚弱,手都颤。他等不及了,等世锦赛结束就陪着江言去打针,大不了自己再凑点钱,一百多万都给他急用……也行。
这一夜,江言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睡,金丞反而没睡好。他过一会儿就醒来,跑江言床边去盯着,用手指探鼻息,生怕江言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金丞就剩下嗓子不舒服这一个病症,整个人生龙活虎,完全看不出流感病毒在他身体里走了一趟。江言的症状就是曹鸿最担心的那一类,体温降不下去,一直烧,持续烧。
头疼,鼻塞,喉咙肿,全身无力,脚步虚浮。
所有最可怕的病症轮番上阵,江言一路上都没怎么睁眼,也就是走的时候看看。能坐他就坐下,站起来心脏就怦怦跳,去洗手间的时候扫一眼镜子,脸色就和昨天的吉川凛久一样,白得瘆人。
今天的比赛比昨天快,每个量级就只有一波,20分钟内就能打完一个级别。金丞先去检录,不放心地往后找着江言的身影,前头抽签抽检体重,他没抽上,结果江言又中签了。
“什么破运气啊……”金丞忍不住和付青云吐槽,“韩国这机器是不是自动识别‘江言’两个字,逮住就查。”
付青云和金丞保持着一定距离,昨天晚上也被教练灌了好多营养剂。“你别说话了,省省力气,自己都生病了就别操心别人。”
“我没什么事,除了嗓子疼了一会儿没什么差别。”金丞掐了掐眉心,“对了,我今天和谁打?”
付青云一脸震惊:“到现在你还没看晋级名单?”
“我昨天哪儿顾得上啊。”金丞整颗心都挂在江言身上。
付青云哭笑不得:“你说你,我都不知道你运气好还是不好。丹恩你知道吧?”
丹恩?自己遇上丹恩了?金丞点了点头,在国训队的时候他才知道丹麦选手丹恩,长相就特别丹麦,浅金色头发蓝眼睛,身高也是那边特有的颀长无边。个人赛风也和他长相差不多,是偏向于温柔耐力那一挂,看起来不是很能打,但实际上体力惊人。
而且这个人非常善于在第3局打出顺风局。
“我就不怎么样了,运气没你这么好。”付青云耸了耸肩,和巴西人打,“但是咱俩这回都不算死亡抽签,埃米尔、阿佩罗和朴正俊都没碰上。江言就惨了,16强赛就遇上泰国的代泰然……我以前和代泰然打过,路子挺野,不过那时候他还没升量级呢,后来他长高了就碰不上了。”
金丞对泰国选手一直有些应激,青锦赛的时候他也遇上过。不知道是不是国□□动的原因,很多跆拳道选手小时候的启蒙运动都是泰拳。
“代泰然他小时候是学泰拳的,12岁才转跆拳道,他踹人一脚……那真是。”付青云连连摇头。
还真是泰拳啊!金丞胸腔里咯噔咯噔的,再一抬头,他的对手丹恩已经在抽检体重了。他自顾不暇,可江言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江言这边正排队,听到名字之后快速地睁开了眼睛,结果睁得太快,双眼全黑了,血压就像冲不上来一样。他扶着墙,慢慢晃了晃脑袋,看来今天是一场苦战了。
不管怎么样,8强他一定要进去,不能16强爆冷。
第92章 8强赛
金丞暂时找不到江言了。
哪怕他再担心, 这时候他们也只有自己,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身体。
比赛的节奏很快,催着每个人往前奔。金丞就像是轮盘里的那个骰子, 被主办方拿捏节奏,一刻不停轮转。志愿者不会一直跟着, 眼花缭乱的赞助方广告牌立得到处都是。他压住心跳,等待上场。
江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了抽检, 心脏里头加了个泵,他一动里头就开始加压, 跳得飞快。等到他终于可以在备赛区坐下, 场上开始清场, 金丞这个量级的人要上去了。
16强, 刚好是8个场地。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各个国家的代表,都是国家队。中国队的火种有两个,就是付青云和金丞。
付青云在8号竞技场, 迎战巴西老将。金丞在4号场地,迎战丹麦新人丹恩。不管新老,齐刷刷的白色道服都是统一标配。唯一不同的是道服上的国旗标志, 以及黑带上的绣字。
中国代表队, 金丞。
金丞熟练地系好了黑带, 全身已经包裹在电子护具的统治之下,咬上护齿出发了。
教练区域再次紧张起来, 两边都在观察对方选手的反应。丹恩的教练昨天着重加强了对中国选手的研究, 在他眼里, 中国的金丞就是一个很新的小伙子,打法也很有创新。只不过比赛经验太少了。
丹恩虽然也才21岁,可是年长3岁就多了几十场国际大赛的历练。
邢飞宏看着场上两个人鞠躬, 感觉到丹恩教练往自己这边瞄了一眼。他也礼貌性地点了下脑袋。就在他点头的一刹那,场上所有的八角场地同时开始倒计时!
晋级赛开始了,金丞是红方。流感只不过是他昨天的小插曲,一旦忽略到嗓子的不舒服就不会造成影响。等到主裁往后倒退的刹那,比赛开始的手势结束刹那,金丞的腿都快要飞起来了。
没有任何试探,金丞这一场就想要速战速决。倒计时刚刚走了3秒,他一记直接的前腿横踢进攻率先拿下了2分。
每个人的比分都在小屏幕上,8面屏幕,金丞是拿分最快的那个。丹恩有比赛经验,一旦碰上快节奏选手就会自动调整模式。肌肉意识先于头脑,丹恩上身微微后仰,顺利躲过了金丞的左腿横踢上头。
好快的反应!金丞自认为自己的腿足够快,但丹恩的身体和他温柔的外表对比鲜明,利索得要命。但金丞也不差,你快我也快,左脚轻点地面一下再次起腿,两人的腿短暂接触,同时放下。
“防住!防住他!手!”丹恩的教练开始喊。
邢飞宏和许明都听不懂,但是能猜到他们说什么。肯定是让丹恩防住,因为金丞的动作太快了。生病的情况下最好是速战速决,否则越拖拉越糟糕。
金丞耳朵里都没有声音了似的,只剩下他们砰砰打击对方的动静。他左腿刚放下,右腿又抬起来,只不过丹恩又抓住了他进攻的节奏,用手简单地化解。两人距离非常接近,金丞不肯服输,上头了,今天老子必须踹你,于是左腿又一个横踢。
踢中的瞬间,他的躯干被丹恩顺利击打。青红比分1:4。
“积极!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许明看出了金丞这会儿的路线。
就在他喊起来的时候,金丞两次横踢都和丹恩接触到,两个人谁都没得分。两秒后金丞保持着右实战式,前脚刚准备踩实,余光里丹恩的左脚有了一个明显的晃动。他也是肌肉记忆深刻的选手,智都没判断出丹恩要干什么,脑袋就开始躲了。
许明倒抽一口气,丹恩这一腿险之又险,金丞居然躲得开!
不止是许明惊讶,丹恩也很惊讶。很多人评价他的风格像“刺客”,但今天他遇到了一个更加擅长当“刺客”的人。忽然间他对金丞多了一份好奇,中国是从哪里抠出了这么一个小个子?
对这个量级的人来说,金丞这身高就是小了一些。可灵动,活泼,让人目不暇接。
两人距离再次靠近,几乎脸贴上脸了,上半身紧紧相贴。两人为了得分又立即分开,这时候金丞马上收手,但是还是没能力挽狂澜。
“Keu-man!”主裁喊停。
金丞举手示意,刚才自己太着急了,拉人犯规。他点头确认自己的行为错误,听到主裁宣判“Gam-jeom”,扣下的分数给了丹恩。视线扫过丹恩的面庞,金丞就有点不明白了,是丹麦人的幸福指数都太高了吗?怎么这人打比赛还笑盈盈的。
接下来金丞调整步骤,选择用两次双飞踢进行连续打击。丹恩的横踢反击得分,但是两个人的分数还是拉开了,等到第1局结束之后青红双方比分4:8,金丞胜。
休息的时候金丞都把江言忘掉了,哪怕他再喜欢也记不起来,脑袋里都白了,就剩下教练来来回回的叮嘱。
许明这回主要盯一下金丞,由于付青云是同时比赛所以邢飞宏过去了。汗如雨下,金丞都没想到第1局能这样快。
“你要小心,丹恩那小子很容易反攻。”许明见识过丹恩的战术,“第2局他摸透了你就要打你了。”
金丞点头。
“你动作快就是优势,但是也别太着急,总的来说就是这个路线。快进快出,别让他有太多研究你的时间。”许明捏着金丞的膝盖,又是蹲着说话。
金丞再点头,第二局开始。
再次面对丹恩,金丞已经没有第1局的好奇心,没工夫去想这人为什么总是笑。金发碧眼确实很帅气,但场上没人关注脸,功夫都在拳脚上。鞠躬之后仍旧是金丞主动打破对峙。
然而这一次,丹恩并没有和他对打,反而是让了一个位置。
他这样一让,金丞就觉得要坏事。而且他的动作比自己垫步还快,滋溜一下子滑过去了,下一秒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金丞的脑袋就被踹偏了45度。
后旋踢上头,丹恩开场就来了个高难度。很少有人一开打就上技术狠活儿,但偏偏也有人剑走偏锋。金丞没工夫去感悟什么,左手臂穿透了丹恩的上格挡,被踹了一脚就要打一拳,狠狠地咬住分数。
又是全场最快得分,红青双方1:5,边裁和主裁同时认同丹恩的技术分合格。
“保存体力,挡住他!”许明心里一顿,果然,丹恩的耐力太好了。
每个运动员都有自己的绝对优势,这个其实和训练方式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和整个运动生涯都没关系,是一出生就写在了身体里头的。有人爆发性强,那就是他身体里的细胞爆发强,有人的肌肉纤维更有耐力,好比丹恩,2局就能异军突起。
两边教练又开始喊了,不光是他们喊,其余的八角场地外也有教练喊,一时间此起彼伏。
金丞这回主要是守,在动作上减少了跳跃和换向。比赛继续进行,他立即定下了这一轮的攻击路数,那就是采取尽量低的得分点。两人反复在对方的腰上试探,金丞的格挡基本功扎实,有力的手腕总能照准他的击破点。
他将丹恩往边角方向逼,丹恩受困于边角战术,防守被金丞撕开了,一脚踹上了躯干!
“好样的。”许明的拳头攥住压在嘴边,这时候他反而没有大声指挥。比分变成了3:5,金丞的攻击频率下来了。
他在动脑筋,选手一旦开始对打其实是可以掌握对方的状态的,现在丹恩就是整个占了上风。果不其然,丹恩调整很快,离开边角后两人短暂分开了几秒钟,他没给金丞留休息时间,更别说让金丞贴靠,距离成为了丹恩手里的武器。
一个合格的跆拳道运动员不止要掌握腿脚,还有立体战术。立体可不止是场地,其中就包括时间和距离。
金丞打不到他,却被丹恩的假动作晃了一招。丹增顺利横踢,击中瞬间金丞只好再上拳反击,两个人同时得分,分数变成了4:7。
好累……金丞的体力到头了,虽然流感只是让他嗓子难受可也确确实实影响了体能。大腿根都像注射了水泥,每次抬高都要了老命。他疲于应对,丹恩却开始耍花活儿了,频繁的横踢噼里啪啦地往金丞的身上落。
自己的节奏也被打乱,只能被丹恩带跑。金丞连续被两次踢中,居然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反攻机会,等到2局结束,双方比分4:11。
终于还是要打决胜局,金丞坐回了休息椅子上。隔着那么多人他凝视丹恩,丹恩和教练们的气氛非常轻松,仿佛刚才两局下来一点儿都不累。或许人家还真的不累,就是打耐力局,但金丞却有点撑不住了。
“下一局主要是自己的节奏,他耐力好,体力好,你就不能被他追着打了,明白吗?”许明的声音轻轻的,怕吵醒他似的,“不要怀疑自己。”
“嗯?”金丞忽然一愣。
“不要怀疑自己,没事的。”许明怕金丞乱了,毕竟他参加大赛的经验确实很少。第一次比赛心比天高,32强赛又那么顺,现在许明就怕金丞发懵。
“你瞧,你满打满算都集训两个月了,技术跟得上。”许明按揉着他的虎口,他也摸不清金丞的体力到底怎么样。流感肯定有影响,在金丞身上的体现就是后劲儿不足。往严重一点说,后劲儿直接没了。不然他不该是这个现状,第2局也不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没问题的啊,好好打,可节奏要掐住了。”许明长话短说。
1分钟的休息转瞬即逝,金丞再次上了场。此时此刻的丹恩已经成为了一个微笑的杀手,颇有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意思。两人站上中间,主裁的眼里这是两个状态完全不同的人,丹麦方显然是拉长战线更有优势,中国队有了疲态。
“Shi-jak!”
开始口令下达,金丞没往前试探反而后退。
他这个后退一出来,许明就看出他要把握自己的节奏了。金丞除森*晚*整*了灵活性强,也是一名非常善于追分的选手。他优势很明显的时候就浪,他劣势的时候人反而更敏捷,挺奇怪的一个小孩儿。
退后的这一秒,丹恩上腿直接给了一个前劈腿!
这还不是普普通通的前劈腿,后腿蹬在垫子上,大腿肌肉蓄满了能量,所以整个身体往前追了一步。他完全算准金丞要退所以才有这个应对,只不过金丞也算准他可能要追,退得多了半步!
原本可能踹上脑袋的一步变成了踹胸口,丹恩乘胜追击,再补一拳。
倒计时才过了4秒钟,红青双方0:3。
丹麦的教练已经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毕竟他们熟悉自己的队员,越往后打,丹恩越强。许明虽然紧张可也没放弃,大声呐喊:“没关系!没关系!节奏!节奏把住了!”
节奏,节奏……金丞双脚交替,体力槽其实已经快要见底。丹恩显然不是踹人特别疼的那类,可是他是耐力怪,太烦人了。这一回自己不能再被他劈头盖脸追,金丞放弃了第2局的防守,开始主动出击!
他一出击,反而给丹恩杀了个措手不及。咦?中国队还有体力?
他和教练的判断就是金丞选手还会采用重点防守的路子,那样的话其实对自己更有利。可是金丞反而反逆了,浑身带劲儿地杀了过来,左腿挑破了他的格挡直击前胸。比分变成了2:3,金丞心里更有谱儿了,果然,丹恩的弱点还是要用快节奏去攻。
要想把节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只有进攻。
进攻永远都是最强的防守,这话一百年不变。
丹恩的路数被金丞打散了,他必须尽快回到自己的舒适区。中国选手太有韧性,居然在决胜局翻天覆地,选择了激进。这太冒险了,但收获也大,激进的双飞踢连续达到了两次得分,比分变成了6:3。
双飞踢给了金丞4分,可是也大大消耗了他的能量。
攻速一旦慢下来,丹恩就会抓准机会进攻,这仿佛成为了一个死循环。金丞要把控节奏就要进攻,进攻之后节奏就丢了,体力降低。然后丹恩把节奏拿走,金丞为了抢夺就必须再来。两个轮回之后丹恩转身后踢,踢中了金丞的躯干。
这一回,金丞明显感觉到丹恩的腿重了。他也不想玩儿了,想把自己踹地上再拿分。
确定得分之后,比分来到了6:7,一次转身就多一个2分技术分。倒计时进入了最后的10秒,金丞看着自己落下的1分,双脚都颠腾不起来了。
可这时候的丹恩还能蹦跶呢,顺风局选手名副其实。
也有不少外国教练来看金丞,这时候都准备转身走人了。中国队的昙花一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能打但能力不足的原始胚胎。或许再过几年金丞能打磨出来吧,但不是这次。
看来昨天金丞的顺利晋级,主要原因还是黄立荣的能力不够。
倒计时进入5秒,丹恩为了稳住局势也不打了,进入拖延战术。金丞不管怎么朝他过来,他都往后退,压根儿不跟金丞正面接触。只要能把握1分的优势就行。倒计时进入3,金丞还没放弃。
在金丞再次袭来的这半秒,丹恩根据他的方向进行闪躲判断。
闪躲成功了,两人擦肩而过。
金丞的身体开始往下俯。
丹恩的瞳孔收缩,错了!
金丞的右腿往后勾。
倒计时归零,金丞的右脚踹在丹恩的护具上,等到这一脚落实了,他的身体再也没法捞起来,直直下坠,啪叽一声趴在了软垫上,身体仿佛从三维立体变成了平面的。趴下之后他侧脸压住地面,两眼紧盯着计分板,直到看到那2分加上了才安心。
8:7!
邢飞宏的下潜后勾腿,配合上江言教他的诱攻,二者合一。
赢了!金丞被丹恩捞着腰扶起来,看到主裁朝自己抬起了手。
真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再多打1秒钟,金丞都要露馅儿。场上不仅是他惊讶,丹恩也很惊讶,这种高难度的招数和骗术,中国选手在最后一秒钟都能想到?最后一秒大部分选手脑筋都不动了呢。
几秒钟的休息之后,丹恩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虽然是输了,但是打得很开心。
场下,丹麦教练也在祝贺许明,一句一句英文往外吐露。许明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要是邢飞宏在肯定又要骂他笑太早。而刚才那些提前转身的教练又都转了回来,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在回忆金丞最后的一脚,确实是没见过这样打的。
创新,敢打!
晋级8强,金丞全力以赴,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打完了,他脑袋里忽然出现了江言的脸,该他了!
可是金丞没法立即去找他,还要去拿参赛证件,归还护具,之后还有很多事情。他拖着麻木的双腿下楼梯,期间还接受了一个小小的采访,韩语一句都没听懂,最后还有模有样地说了一句“康撒米达”。
等到他回到场上,同样晋级的付青云已经坐下了。
“江言几号?”金丞这才发现嗓子好疼。
“4号。”付青云也是体力透支,连指一指都做不到。金丞看向4号,江言的脸色跟纸糊的一样,完全就是一个鬼啊!
而他对面的代泰然,简直就是火力少年王啊!
这怎么打?金丞焦急地坐下,台上比赛已经开始,倒计时工作,江言摆出了最为标准的实战式,可眼前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代泰然的动作。
两条腿一旦开始交替,后脑勺就像炸开那样疼。
一阵风袭来,江言从没发觉代泰然的动作能这样快。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反应跟不上。
一脚后旋踢,江言往左边退,脚步虚浮地倒在了垫子上。金丞和付青云同时站了起来,金丞甚至往前跑了两步,想要上台。
场上瞬间惊呼成片,中国队不仅被拿下了5分,还倒了?这就是中国的新人?
第93章 丝血选手
同时想要往台上跑的, 还有陶晴绿。
女队在男队之前,陶晴绿今天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大师兄,无奈教练不允许靠近。曹鸿昨天说江言和金丞都烧起来了, 这两天是扩散高发期,可能其他的人也会陆陆续续被传染。
大师兄虽然在手机里报了平安, 可师父、姐姐和师弟完全不相信他,纷纷打电话问自己。
然而陶晴绿对江言的病情也是一知半解, 队医周木兰在首体急得团团转,大师兄的妈妈江阿姨昨天差点订机票飞韩国。
现在亲眼看到了, 陶晴绿才看透大师兄的身体有多虚弱。除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陶晴绿不记得自己看到过江言倒在场上。
江言是红方, 现在他的颧骨也一片红, 终于烧上头了。
单单是一个睁眼的动作都让他耗费体力,所有的颜色都在褪去,仿佛刚才自己吞了一颗褪色药。脚下的竞技场明明是绿色, 现在都快褪成白色。主裁好像走到他旁边来了,询问他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如果他站不起来,就是弃权。那么今天的代泰然就是弃权胜。
许明和邢飞宏两个人都在, 这可是这个量级的唯一独苗, 现在独苗还没上场就倒了。其余的教练也在观赛, 和他们不同的是,许明和邢飞宏是清楚了解江言的实力, 他绝对不是一脚倒的人, 可别人心里没有概念。
从他们的表情不难推断, 江言此时此刻就是一个“不合格”的选手。他能够晋级,是吉川凛久退赛了,一旦遇上去年的季军代泰然, 江言就会被打到原形毕露,彻底失去反击的能力。
要不是付青云拉着,金丞此时此刻已经冲到了江言的身边。伤病对运动员的伤害是颠覆性、毁灭性的,一点点感染、传染,就有可能完全毁掉一个小周期,甚至是大周期的全部努力!
江言努力了这么久,真的要停在这一步了吗?站起来啊!金丞在心里呐喊。
江言没有直接站起来,反而是翻了个身,两只手撑地,虚弱地跪在了场地上。别的八角场地里都是如火如荼,他这边是凝固静止。主裁就在旁边,江言连他的口令和询问都没听清楚,先摇了头。
摇头就算拒绝弃权。
他第一时间告诉主裁,没有弃权。
代泰然的腿脚只能把他踹到倒地犯规,但是远远不到踹死人的程度。每个上了场的竞技者都做好了准备,也有了别人看起来很不能解、很不必要的觉悟,哪怕是死在场上也要比下去。
当江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一刻,冷汗密布,看台上响起了掌声,不是别人,正是金丞。金丞的掌声不止鼓舞着江言,也鼓舞了别人,已经比赛完毕的、还没开赛的、晋级的、止步的,大家鼓掌的意义不仅是给江言加油,也是为了这个连观众都没有多少的项目。
至少还有他们。至少还有他们这些“犯傻”的运动员在坚持。
等到江言完全站直,主裁再次确认是否可以继续比赛。
江言点头。
主裁立即打出手势,先把他倒地犯规的那1分给了代泰然。鼓励归鼓励,但赛场上用规则和分值高低说话,你再坚强也是犯规。
红青双方一开场,0:6。
倒计时再次开启,代泰然心里有了底,江言他今天状态不对,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实力。泰拳出身的他看别的对手经常会有降维打击的既视感,动作慢、启动也慢,移步垫步经常反应不过来,不如散打和老本行的爆发力。现在他对江言就有一种囊中取物的心态。
江言的移步比他慢,他像嗜血的野兽,即将开始激烈又兴奋的狩猎。
“注意他的节奏!”许明先喊,“动作快一些!跟上!跟上!”
邢飞宏却说:“老许,不是我给你泼冷水,江言今天有点难了。”
“难个屁,你就是泼凉水,我非要开香槟。”许明是硬撑着。
代泰然的教练也在喊,泰语很快,江言只听到一阵叽哩哇啦。而对手的腿脚和泰拳的节奏如出一辙,前腿横踢是最常见的招数,江言亲眼看着那条腿飞过来却防不住。
一刹那就得分,红青比分0:8。
“手啊!手啊!”邢飞宏虽然一直不建议开香槟,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完全放弃,“手!”
手防住,江言咬紧了护齿。当代泰然的腿再次飞过来,他的躯干比较慢,所有的力气都往手上去,一把拦下了他的腿。
拦住之后,江言抬腿了。
代泰然被他的积极主动震惊了一瞬,前腿连接着后腿的变化,显然江言的实力不差。他往后退步,江言的身体偏了一个30度的小角度,脚朝着他的脑袋进行了一番小试探。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江言打开了他的攻击领域。
代泰然连续猛退,江言的右腿放下去,左腿再抬至肩膀的高度,逼得他只能连续让步。连续技到了这里代泰然还没找到解决之道,江言的腿又下去了,像是放弃了追击,但紧接着右腿再抬起来,补了一脚。
红青比分2:8。
很精准的攻击意识!代泰然忽然意识到了。
攻击意识不仅仅是主动出击,更是对真正能得分点的精准判断。在最后一脚下去之前,前头都是虚晃。但同时代泰然也放松警惕,很轻巧地进行横踢进攻,江言的动作虽然没有他预想那么快,可每一次都闪避得足够到位。
他暂时没得分,但是能保证不丢分了。
代泰然连续两次横踢和一次高位横踢上头都没能拿下,追杀的技巧都使出来了。江言的目光还很涣散,可以说,他所有的反应都是纯下意识,主动攻击目前没有优势了,他选了第二条路。
反击。
横踢反击,多次击中躯干,又加一拳,比分咬得十分焦灼,居然是9:8,他就领先了1分。
1分就够了,只要1分就好。江言从一个攻击流变成了反击流,代泰然不是最强的杀伤力么?自己就变成最难攻破的防守,把浑身都守成铁捅。此时此刻场面进入了江言的掌控里,他身处劣势,可是却冲进了代泰然的薄弱区。
代泰然显然也察觉到了江言的招数,这就是新对手的盲区。因为完全抓不稳对方的特点,所以只能在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抓瞎。这是代泰然遇到的第一个防守强力选手,自己一旦攻击就会被反击,得不偿失居然又丢了2分!
比分11:8,这也是目前场上比分最少的一块场地。
和金丞刚才那一场对比鲜明,慢吞吞的,每一次得分都要耗尽选手的脑力。于是代泰然不敢冒然出手和出腿了,他一动,江言就反击,自己相当于丢分。不能攻击就等于卸掉了代泰然的最强一角,他们就像是黑白围棋,打了半天分数没动,实际上,棋盘已经纷纭迭起,每落一腿都考虑到方方面面。
到了最后几秒,代泰然终于捏住了江言的防守漏洞,一脚双飞踢。江言干脆就直接退步了,让背后那一脚落下。
双飞踢打满了是4分,自己这个体能肯定保不住前后两面,所以必须舍弃一面。江言果断后退,前胸是他要保住的,后背是他果断舍弃的,最后足足实实地挨了一踹。
比分11:10!
倒计时结束了,险之又险,代泰然都没料到自己这个天胡的开场能输,在将近一分半的时间内,没有找到攻击的机会。最后的双飞踢能得分还是因为江言体力不行了。这也是全场得分最少的一块,就像幼儿组一样,两个人打来打去就得这么点分数。
别人那边都上了20分了。
泰国教练摇了摇头,并不是对自己选手失望,而是没想到江言保留着丝血居然坚持到现在。两边选手坐下休息,泰国教练开始给代泰然进行战术布置,江言的体能已经不行了,很明显,2局一定要拿下。
江言确实快要不行了,坐下之后眼前又是一黑。他怀疑自己就是全场的病毒之王,携带着浓度最高的病毒到处溜达。等到许明和邢飞宏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
“别捂着了,没用,要传染我们早就传染了。”许明知道他是好心。
邢飞宏说:“就是,我们都打疫苗了。”
“以后你们也赶紧打疫苗。”许明先说,但疫苗也不见得完美防御,打了疫苗的队员照样感染,“这一局你的思路特别好,代泰然我和你分析过,他控制不住你的反击,明白吗?”
江言点点头,嘶,后脑勺又疼炸了。
“他们现在肯定要猛攻,路数肯定是拼命消耗你的体力,一直消耗到你撑不住。”邢飞宏往旁边看了看,“你撑不住也得撑住。”
“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战术。”江言开口。
曹鸿拿着冰袋冲过来,冰敷着他滚烫的喉结和颈侧。江言在降温的十几秒里找回了一丝智,闭着眼睛,珍惜地享受着短暂的休息。邢飞宏和许明都没敢再开口问,不愿意打扰他,可是两个人都摸不透江言的战术是什么。
都这样了,他还有自己的战术?
1分钟一晃而过,时间结束,江言再次把护齿塞到嘴里,走进了八角场地。他这一回要打一场特殊的战术,这也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2局就这样开始了,金丞却没有鼓掌叫好,反而木木地坐在原地。
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他看不得江言的身体不好,同为脆皮,他能感受到江言的虚弱和脆弱。金丞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安慰到江言,他要从最根本的源头解决。
他要陪着江言去治病,直到他健康起来。
第94章 分差胜
中国队的表现, 此时此刻成为了重中之重。
红方倒下,红方拒绝弃权,红方继续参赛, 红方拿下第1局……一个接一个的反转轮流上台,这一小块场地发生的惊天逆转比所有场地都要多。真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究竟花落谁家。
江言再次上场, 红色又一次站在了场地之内。
“Kyeong-rye!”主裁喊了“敬礼”。
两边的身体同时弯曲,向自己的对手鞠躬。江言现在每动一下都痛不欲生, 只想回酒店躺床上,全心全意地当一个金针菇缩被子里。氧气分子压在皮肤上就像一个一个小钢球, 挺沉。
最要命的是, 他现在终于开始发冷了。
一整个晚上都没冷, 没哆嗦, 现在他的肌肉细胞仿佛想起了被寒冷支配的恐惧,立毛肌终于振奋起来了!江言哭笑不得,等到今天晚上回去肯定烧得厉害。他的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台高耗能的机器, 只有他本人更清楚,能站在这里就很不容易了。
代泰然还真不了解对手究竟病成了什么样,能再上来打, 总之就不会太弱。他率先进行攻击, 两次抬腿都是试探性的, 主要为了探知江言这一局是不是还采用反击流的打法。
根据他第1局的体能流失速度推算,这一局江言坚持不了太久。
所以代泰然也不担心他再次使用反击, 反击也是高消耗。等到江言打不动了, 整个战局都会被代泰然掌握, 到了那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结果代泰然的第3次抬腿还没探出去,就遭到了江言的疯狂进攻!
这又是一次完全超出意外的行动,红方选手挑开了本次战局的平和试探, 将战线拉进了快速得分阶段。一触即发的身体接触已经不能够形容红青的基色,基本上就是江言在“追杀”对手。
代泰然忽然间明白了江言这一局的战术,眼前拨开云雾。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中国队会在这个量级保住这一颗火种,确实,江言有这个实力。
快速解决战斗,争取最大的分值。
这一点不光代泰然看出来,每个人都摸清了江言铤而走险的路数。这时候的江言已经变成了一台实战机器,既然体能在快速消耗了,他就要不顾一切加速燃烧。因为他自己最是清楚,这个虚弱的状态是绝对、绝对、绝对坚持不过1分钟。
1分钟之后,他就是场上的菜,任由代泰然随意切割。
那么这1分钟之前,江言就要多多拿分数,拿到一个能让他胜出的分数!
后撤步连接勾踢,向后换跳步连接下劈,后腿横踢反击再后腿横踢进攻,前腿推踢反击……凭借着本身过关的高超技术,江言打出了近两年来的最快得分频率,密集的击打将代泰然衬托得像一个没上过场的新手。
2分,2分,3分……分值往上叠加。代泰然偶尔一次反击也无法阻止江言的腿脚,这仿佛就是传说中的“疯狗打法”。
“快点儿!再快点儿!保持节奏!”许明同样也看了个明白,确实,面对目前的江言来说这就是最优解,只不过代价太大。邢飞宏心里头计算着究竟要付出多少,心明眼亮的他第一时间将曹鸿拉到了最近。
曹鸿看不懂战术,但是看得懂邢飞宏的目光:“你是不是有事?”
“一会儿江言可能要不行了。”邢飞宏说。
曹鸿捶他一拳:“好好说。”
“体能可能不行了,要倒下。”邢飞宏开始好好说话,“比赛一结束你就准备好吧,实在不行你现在联系赛方医务组,要个担架。”
担架?担架!怎么担架都上来了!曹鸿不敢掉以轻心,扭身就去联系赛方。场上红青双方比分已经18:4了,江言用极高的代价换取了危险的分值,正在朝着他的目标靠近。
但时间也快要用没了,电子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下1分09秒,他体能快要归零。
不行,还得加把劲啊。江言强忍眩晕,将打击目标放在了代泰然的头部。
代泰然当然严防死守,前半分钟几乎被江言给打懵了,好似眼前根本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展示。江言将所有高难度的战术都打了一遍,穿插他脚步灵活的闪躲和反击。优势是得分很快,劣势也很明显。
能不能咬得住,就看江言自己的本事了。代泰然的反击就不是很好,始终没打出特别漂亮的击杀。江言一击后腿横踢再次扫荡,比分到了20:4,这时候,泰国教练的喊声连成了一条线,急得根本听不出来在吼什么。
居然还真逼到这一步了,代泰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江言也有压迫感,脑袋都要被疼痛压瘪。他最后一点力气全部集中在脚尖上,在心脏疯狂跳动的间歇先打出了虚晃的双飞踢。
双飞踢打满了也就是4分,不够,还不够。他真正得分的招数在后面……江言两只脚沾地,身体马上调动腰部肌肉,压低重心,转移目视焦点。只有打过跆拳道的人才明白这个分数有多重要。
后旋踢,勾脚。
精准地踢在青色的头盔上!
“Keu-man!”主裁紧急喊停。
江言最后的意识就是别跪在这里,中国人嘛,在外头别动不动就跪了。他盯着显示屏,等待最后那5分,等待着最重要的1分出现在面前。耳边已经没了声音,什么泰国教练、中国教练、掌声、审议声……通通没有了,他就要分数,要一个足够他进入8强的分数。
几名裁判同时点了下头,比分变成了25:4。
领先分值,21分。
江言的身体被抽走了力气,连电子护具都穿不住了,而后他听到了主裁宣判,红方获胜。中国队江言成功晋级,此时此刻,他们的第2局倒计时还有59秒没有走完。
他们成为了场上最快结束战斗的一组。江言提前赢了两局,第2局是难得一见的分差胜。只要将分差拉到20以上,就会判定主动获胜,那么这一局就会提前结束。江言太清楚自己只能打多久,他要提前赢就必须兵行险着。
但是分差胜这种方式不能用在半决赛和决赛,江言现在是8强。
“赢了!赢了!”金丞又一次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只见曹鸿队医已经冲上了竞技场。
江言怀疑自己有一段时间没了意识。他只记得自己在曹队医的帮助下完成了赛后的流程,一坐上小车就晕,然后进入酒店,房间,躺上床,再睁眼天都黑了,身边也没人。
几点了?自己赢了吧?江言睁着眼睛想了想,嗯,赢了。
一般赢了之后他都会和对手握个手,尊重对方也是尊重自己。可这回他什么都没用上,比赛完毕就撤,看上去挺没有礼貌。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像是什么人上了闹钟。隔壁床上人影晃动,江言这才发现其实屋里有人。
金丞原本睡着,听到声音之后坐起来,和江言对视了两秒。
“你醒了?你醒了干嘛不叫我?”金丞从床上滑下去,“这个铃声是曹队医上的,说到了时间就叫你起来吃药,快快快,吃药。”
金丞看上去特别“冷血”,别管我担心不担心你吧,反正你先起来把药吃了。江言吞水像吞刀片,很痛苦,结果眉毛刚刚皱起就听金丞又开始骂:“你别矫情了,吃药是为了你好,疼就忍着。”
“我什么时候矫情了?”江言反问,还笑。
“你别笑了,你听听现在的声儿,要不是我知道你平时什么嗓子,真误以为你故意气泡音泡妞儿呢。”金丞又给他量体温,“你睡觉的时候发高烧,都快40度了。”
“什么泡妞儿?这屋里就你一个,我泡谁呢?”江言擦了擦嘴角的水,“我明天打谁?”
金丞震惊地瞪着他:“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多多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打谁?”
江言被骂了,更震惊了:“咱们……不就是因为比赛才来得么?我不问,我怎么准备?”
“对,你说什么都对,你就打吧,从南天门一路打到铜锣湾。”金丞就是心里堵得慌,嘴上一通输出。江言笑着挨骂,挨了几十句之后才说:“好吧,我不生气,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谁关心你啊,你他妈给我躺好了!”金丞命令他。
“好好好,我躺着,谁让你是我老公呢。”江言挺想做个双手投降的动作,无奈手臂酸痛。他顺着枕头往下躺平,金丞坐在旁边等体温计,拿出来的时候体温计仿佛还发烫。
金丞表情一凝:“38度呢,你……你这是什么体质啊。小时候是不是没吃饱过?”
“那你以后喂饱我不就行了。”江言眯着眼睛说,“以前我还以为你不紧张我呢,你现在这么紧张我……”
金丞又瞪了一样,铁齿铜牙地骂:“你傻逼吧,都这时候了你跟我调情?”
“嗯,挺想调一下的。”江言是不想他这么紧张,就把手放在了金丞的手背上,“说认真的呢,比赛结束能不能让我囚禁一下?”
金丞的火气冲得天灵盖都要飞天花板上。
“软性囚禁也行,我去买点道具。”江言左右为难,“虽然我挺想来硬的……”
“你给我,闭嘴,在我没有真正生气之前,闭上你那口吐莲花的嘴。”金丞闭了闭眼睛。
江言又往旁边挪了挪,比赛赢了,他心里也高兴:“过来,陪你虚弱的老婆躺躺,我不开玩笑了,特难受。”
“难受你就少说两句,叭叭嘚嘚的,烦死人了。”金丞先去冰箱里拿出冰袋,再一起钻进江言火焰山一般的被窝。他怕冰袋太凉了,冰得江言难受,索性就塞在自己的衣服里,冰着自己,然后隔着布料给江言降温。
江言搂住了金丞,听那声音还笑呢。
“你别笑了!”金丞可没他的松弛感,都快吓死了。江言一路晃晃悠悠地回酒店,金丞脸色煞白跟了一路。
“笑一下也不行……你对你老婆可真苛刻。”江言确实浑身都不舒服,把手往金丞的肚子上放,去摸冰袋。突然间他枕头下面的手机响了,江言艰难地拿出来,看了一眼,对金丞说:“我师父来电话了……你要不要提前和他说说话?”
谁!花咏夏?金丞下意识地摇头。
“没关系的,回国之后总要见面。”江言已经按下了通话键,一手抱着金丞,一手将手机放在耳边,“师父。”
“你是不是发高烧呢?你今天那个打法……”花咏夏急火攻心,看直播看得人心惶惶。金丞的脸就压在江言的心口,这回是他第一次,清晰地,准确地,听到花咏夏的声音。
这就是自己师父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的声音。
怎么还有点耳熟?
“嗯,是有点危险,但赢了就行。”江言才不认错,话题一转,“师父……我身边有个人,照顾我呢,我想让你俩认识认识……”
金丞捂住了眼睛,自己把对家最心爱的大徒弟给睡了,这算不算给师父报仇了?
第95章 英雄落幕
金丞甘拜下风。
曾经他以为自己最变态, 现在才发觉,江言的脑回路简直无法解。
察觉到金丞的抗拒,江言并没有直接把手机压在他耳朵上, 这也正常,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容易出柜。高烧让他的一切情绪都放大了, 兴奋、快乐都加了一点疯狂的因素,挺有意思。
花咏夏那边就没这么高兴了:“谁照顾你?”
“一个队员。”江言模棱两可地说, 没说男的还是女的。
“哦……上次和你买情侣奶茶的那个?”花咏夏先是高兴,马上又严肃, “你生着病就别让人家照顾了, 传染不好。你现在得隔离。”
江言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嗯, 隔离着呢, 不见外人。”
“这就对了,两人相处又不差这一会儿,交叉传染最麻烦。”花咏夏说的都是自己的经验之道, 他比赛那些年虽然没这么多新型流感,可是发烧感冒也够让人难受。
江言虚虚地吻了一下:“嗯,我知道。”
金丞脑门上发热, 被江言的胆量“传染”了高烧。他心跳也快, 此时此刻有多开心, 就能预想到之后多么惨烈。他和江言注定走不到一起,真相大白那天江言可能还会恨自己。
恨自己不早点说, 为什么非要拖延到两个人都没法收手再开口, 拖延到两个人都没法承担分开。
江言和花咏夏就在他耳边聊着天, 金丞把还有听力的那只耳朵压在枕头上,逃避着,怯懦着。只要听不清就是不知道, 他就不用思考将来的分道扬镳。
而这一切,江言都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森*晚*整*此时此刻非常满足。赢了一场比赛,怀里就是金丞,师父还在电话里嘘寒问暖。他满心满眼都是幸福,充满胸腔,成家立业的幸福已经具象化。
只需要这场比赛结束,他们回到北京,他就能带着一块奖牌和金丞一起去见师父。
等到这通电话结束,金丞半晌都没开口。江言晃晃他:“睡着了?”
“没。”金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喉结,“你和你师父……关系真好。”
提到这个事,江言自然地笑了。他抽出一条胳膊让金丞躺得更舒服:“是啊,你也是拜过师父的人,我觉得……你能明白我的身份。”
“嗯。”金丞都快有鼻音了。
“很多人不解,但师父……很多时候,比我妈管得还多还严格。我的人生大事不可能没有他的参与。”江言明显还想再继续说,手机又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直接递给了金丞:“我妈。”
金丞刚才是瞪眼,这会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妈的电话你给我干什么!”
“都男朋友了,电话是谁打过来的,说一声很正常吧?”江言还给他看了一下,“其实你要是想接也可以,就说我睡觉了。”
金丞摇了下脑袋,江言便直接接了:“喂……”
“我刚下飞机,你到底怎么样了!诶呦你个不省心的,老娘我在外头辛辛苦苦赚钱容易嘛。早和你说打比赛不用这么拼命,你是不是想让我高血压?”江夜灵噼里啪啦地说着话,时不时掺杂几句骂人的。她嗓音挺大,隔着手机也能被金丞听明白,金丞心里震动,这就是……江言的妈妈?好凶猛啊!
“我就是发烧,你怎么过来了?”江言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
这不是和师父聊天的语气,而是很不明显的撒娇。是母子间的情感流动,金丞小时候也有过,所以能一下子分辨出来。果不其然,江言的眼尾不自觉地柔软下来,他和花咏夏聊天都没这样,这会儿倒开始流露出大儿子的委屈。
“没什么事,就是烧了一下,明天就好。”江言看看时间,“你住在哪儿啊?”
江夜灵仍旧语速很快:“哦,你现在开始担心你妈住在哪儿了?你比赛结束但凡给我打个电话呢,我还以为我儿子在韩国遭遇不测了呢。”
“瞎说。”江言又在金丞脑门儿上亲了一下,“我好着呢。”
“你就一个人好吧,你好好的,然后把我们都吓死。”江夜灵显然比任何人都急。
江言开始认错:“我比赛结束之后就回宿舍休息,其实刚睡醒。我队友……一直在照顾我,现在他把我照顾得都退烧了。”
“有这种队友你就烧高香吧,回去我请人家和教练吃顿饭,挂了,我等行李去!”江夜灵啪叽就把通话关闭,江言无奈地放下手机。
金丞心想,此时此刻自己要说点什么?说阿姨真是虎虎生风啊。
“我妈就这样,长得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气质女神,但脾气非常大,还经常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想法。”江言在金丞的鬓角上揉了一把,“等咱们回北京我带你去见见她。”
“我不见。”金丞强逼着自己说,“咱俩……才好这么短时间,我不见你爸妈。”
江言安静了一下,松了一口气似的:“我没爸。”
金丞刚准备起身,又不起了,躺在江言怀里老老实实。他从没问过江言的身世,没想到也这么……不一样。
江言的手和金丞的手搭在一起,可能是因为紧张,或许因为别的,指尖无意识地滑动在金丞的手背上。
几分钟之后金丞才问:“你爸爸他……怎么了?病逝?”
“意外。”江言一开口就是一句王炸,“我是遗腹子,私生子,他出车祸的时候我已经8个多月了。他和我妈领了结婚证,见过我姥姥和姥爷。但他骗人了,重婚罪,他有家。”
轮到金丞沉默了,换成他翻过手腕,抓住了江言。
“他和他老婆没领证,但是事实婚姻。一直到他车祸,尸体躺在医院里了,我妈才知道他有家。我妈就这样莫名其妙当了个婚外第三者,大着肚子,怀着我。”
金丞舌头发麻,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那……他们家里是不是给你妈妈委屈受了?”
“没有。我妈说,原配都没感觉了,人都麻了,什么都没说。原配和他在一起事实婚姻六七年,没生孩子,我爸的爸妈跪我妈面前,求她别打胎。我妈也没感觉,人也麻了,全程都是周木兰陪着。哦对了,木兰是我妈最好的闺蜜,也是她同学,我觉得木兰比我妈聪明得多。”
金丞都不知道怎么劝了,只能听着。
“当时木兰就说,生不生,随我妈,谁也别道德绑架。要是生了她帮忙带,所以她是我干妈。”江言苦笑,“我妈说,当时我就跟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一样,一直胎动,像求着她别不要了。我妈心软,姥姥和姥爷也心软,就把我留下来了。”
“结果一生下来,我爸的爸妈就说,想要我做一个亲子鉴定,他们保存了我爸的细胞。如果确定真是他们的孙子,他们愿意给一笔抚养费,每年让我妈带我看看他们。我妈觉得受到了羞辱,拒绝了,木兰就说,做啊,干嘛不做,人都死了还不能给点钱。你说,我妈是不是傻?”江言揉了揉眼睛。
“后来呢?”金丞追问,“那个亲子鉴定准确吗?做那个需要多久?”
“后来就做了,一沓纸,确定了我和我爸的血缘关系。这就是我……乱七八糟的原生家庭,每年过春节我去看看爷爷奶奶,就这样。你别怕,我家里没那么复杂,现在我就和我妈在一起住,我妈和我师父一起经营道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江言一股脑算是都说了,生怕自己的背景把金丞给吓跑。
道馆,咏夏道馆?怪不得全国能开那么多家,原来背后还有江言妈妈。
金丞似懂非懂:“你妈妈和你师父,是生意伙伴?”
“我先去学的跆拳道,拜师两年之后,我妈妈才开始和他合作,算是做上生意了。不过……他俩不止是生意伙伴这么简单,师父他……”江言吞吞吐吐。
金丞一愣,难不成江言的妈妈和花咏夏好上了?
“有一天晚上,我妈和师父一起从道馆出来,刚好遇上一个喝醉了的男的,他想和我妈搭讪,我妈拒绝了,他就抽出了一把刀。我师父动作快,挡在我妈面前,身受重伤……还拿掉了一个肾。从此之后师父的身体就很不好,也没法再打跆拳道。他很生气的时候就会晕,经常感冒发烧,人也消瘦。”
江言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只是将金丞的手攥了又攥,一切尽在不言中。而攥住的不止是金丞的手指,也是他藏在咽喉里的酸苦。
金丞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花咏夏是江言的恩人,江言将来得多恨自己。
这一夜金丞反复做梦,梦里都是师父的身影,还有那个自己根本没印象的花咏夏。醒来后时间还早,凌晨6点半的光穿不透床帘,金丞坐在床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恨花咏夏这个人了。他是师父的仇敌,可是又救了男朋友妈妈的命。
拿掉了一个肾,怪不得花咏夏后来再也没参加多少国际大赛,而是下海经商。金丞又痛恨那个拿刀的醉汉,喝了酒就以为自己能横着走,又是搭讪,又是伤人。他伤的不止是花咏夏的身体,还有他的梦想,一个从几岁开始就不断接受训练的国家一级运动员毁在了一个杂种的手里,一刀,就断送了花咏夏所有的努力。
不止是断送,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生活质量也一定大打折扣。
金丞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希望看到英雄用这种方式落幕。跆拳道高手应该有自己的退役仪式,像师父那样,完成了所有的比赛,拿到了全国所有比赛的大满贯,然后在掌声里接过鲜花,不愧于运动员的前半生。不能随随便便就褪去了一身本事和光彩,最后成为了一个虚弱的病人。
他和江言,身体都不怎么好啊。
这时候,金丞的手机震动了,来电人:叶合正。
怕吵醒江言,金丞捏着手机跑到洗手间去接:“喂。”
接通的一瞬间,金丞犹豫了,要不要把花咏夏的意外告诉师父?他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很解气?
第96章 恋爱脑
但金丞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师父, 绝对是世界上最有正义感的人。他可以堂堂正正打赢花咏夏,永远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嘲笑他残缺的身体和如今的落幕。换言之, 如果那天和江言妈妈走在一起的人是师父,他也会做同样的事。
在这件事上头, 不管是叶合正还是花咏夏,都是英雄。
“我猜到你醒来了, 你总是这个时间醒。”叶合正察觉不出小徒弟的心情轨迹,“我一会儿要去开会, 现在赶紧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 还发烧吗?”
金丞的口型换了又换, 心里纠结, 语言艰难。“不发烧,我没什么反应。”
“那就好,这回流感算是把你们全扫荡了。不光是咱们, 其他国家也不好受,折了很多大将。”叶合正时时刻刻关注着,“你师姐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特意找了个女同志照顾, 你别操心她, 别过去看。”
“她也烧了?”金丞害怕。
“后半夜烧起来的,唉……”叶合正沉沉叹息, 担忧压在心头。不愿意让小徒弟操心, 可二丫头那边确实严重。
这一声叹息压在叶合正心上, 也压在金丞心上,师姐一定烧得很厉害。“您后半夜就安排好人了,是不是一夜没睡?”
“前半夜睡了。”叶合正就睡了一会儿, “你们这出门在外,我实在不放心。现在国家队里又没有和我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总不能让许明和邢飞宏对你们特殊照顾。再说……老许那边指不定怎么样呢。”
金丞就更说不出来什么了,师姐病了,许教练的事业出了绊子,师父没休息好,紧跟着连轴转就要去开会。自己就别添乱了……
“您赶快去忙吧,别操心我这边。许教练和邢教练虽然对我没特殊照顾,但也很好了,潘叔叔对我特别好,一日三餐和加餐都给我送到屋里来。没什么可操心的,师姐那边我不去看,我等她好了再说。”金丞装作轻松,给师父减减压。
“行,那我就去忙了……对了,还有一件大事。”叶合正话题一转,“北京跆拳道协会的会友们提出搞联盟对战。”
“联盟?”金丞反问。
“就是想让咱们和花家道馆开一场公开赛,也算是吸收师资和生源吧。我原本不愿意,和那边没什么可说的,但是……如果为了项目的未来和发展,这一步也不是不能破格。大概就是春节前吧,也算是给你们一次比赛经验。”叶合正这意思很明显了,他要放小徒弟出来了。
金丞如今也进了国家队,需要一个说得上话的背景,他不是野孩子,他背后也有名师。
“和……和他们打?我和谁?祝白白?”金丞紧张得要命。
“那边还有个大徒弟呢,你这个量级……老实讲,打祝白白那小猫崽子有点欺负人了。咱们虽然和他们水火不容,但绝对不能胜之不武,那会被跆拳道协会多少人笑话。你先别想太多,我就是让你有个心准备,具体的,潘乐山会去操作。”叶合正看了看时间,结束了通话。
金丞的后脑勺像是被鼓槌砸了几下,再回屋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江言。
睡美人,春节之前,咱俩就要兵戎相见了!你还睡呢!
跆拳道协会干嘛搞出这种幺蛾子,知不知道两家不合啊!还非要我们彼此见面,我上了场和我老婆打架啊!家暴!
金丞只想把这次活动的提议人都揪出来,你们难道都没有老婆吗?
而江言就跟有心灵感应一样,睁眼就看到金丞站在床边纠结。“怎么了?”
听这声,嗓子恢复还行。金丞赶紧把床头保温杯拧开了给他:“你感觉怎么样?”
一喝水,江言又觉得不行了,还是吞刀片。“好多了。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我……尿急。”金丞说,看着他的脸,心想的都是两人代表各自道馆打擂台。
而世锦赛也在进行中,再打就是进4强了,每个人的备战时间和休息时间都变得很富裕,行程都不用太匆忙。金丞怀揣着好几个大秘密,成了全场最为隐蔽的那个谜语人,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倾诉解惑。到了下午,他和付青云就要准备检录了。
两个人都成功进入8强,今天就要进4强。4强就是一道分水岭,如果说前头的比赛都是为了金牌,那么真正跨了4强,才算是有资格摸一下牌子。进入4强,就有百分之75的摸牌机会。
现在金丞还在看台坐着,时不时搜索一下二师姐。顾梦瑶是穿着羽绒服来的,一坐下,曹队医马上给上了冰袋,两个大冰坨子压在左右颈侧。一般这种时候他们都不敢让家长知道,家长只需要看运动员上台领奖就好,下头的心酸苦累谁看谁不忍。
马上快要到金丞,他还没忘记把新冲好的营养剂给江言送过去。江言正在看比赛小组,他一会儿的对手是法国康斯坦斯。康斯坦斯曾经的杀招就是里合腿,横扫了两三年的奖项。
还没抬头,一个保温杯递了过来。他抬头一笑:“特意给我冲的?”
“不是,特意给我自己冲的。”金丞瞪他。
江言也不生气,拿过来。“别这么凶,我又没说不要。一会儿你和埃米尔一组,别紧张,应该不算难打。”
不光是江言这样想,刚才邢飞宏也这样和金丞分析过,不难打。这就涉及了一个比赛抽签的玄学,有时候32强就会遇上全球最强的人,有时候都4强了,未必能遇上高手。所以凡是需要对打才能胜出的项目大家都很相信“运”,赛前教练不止是求队员们健康运,能健康完赛那肯定第一位,还有就是千万抽个好签。
金丞和江言开局不顺,全部都是强手,到了冲刺4强的这一关终于可以喘口气歇歇。
“到时候再说吧……开赛之前我以为自己和埃米尔不能打呢。结果看了他这几场的比赛,我现在觉着……也行?”金丞倒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硬实力这东西摆在眼前,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咳咳,我有一件事还想和你说说。”
江言刚准备拧开保温杯:“答应让我囚禁了?”
“你妈来了。”金丞说,有个女的一坐下就一直盯着江言这边看,长得还很像呢
保温杯差点没拿住,江言看向观众席的另外一侧,果不其然就瞧见了亲妈。而金丞这时候要准备检录了,他和付青云一起走向检录处,还偷偷回身看了一眼……阿姨?岳母?丈母娘?
长得好像啊,真不愧是气质女神。金丞扭身跨入房门,开始了自己今日的征程。
埃米尔,来自于塞尔维亚,也是外协实力对手一枚啊。最主要的是他还高,金丞一直都觉得自己见过的高个儿很多了,但是在埃米尔面前他就觉得自己是霍比特。不只是单纯的身高碾压,这哥们儿的腿还特别长,付青云之前已经和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了,要小心他抬腿。
胯骨高,腿够长,就容易造成错误的距离判断,经常丢分。
金丞领取电子护具,和付青云一起走上场地。自己在1号,付青云在4号,他们都是中国在这个量级的火种。
埃米尔今日是红方,已经在进行最后的热身。金丞的双脚踩在电子鞋套里,真难啊,比赛从32强一轮一轮往前打,不像是跳水、游泳那种,搞预赛和决赛就完事了。每一轮都是一轮新挑战,一轮新竞争,比赛经历6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此时此刻,他暂时放下心里的诸多谜团,什么花咏夏的病情、春节前的针锋相对以及江言的家庭,都成为了空气。金丞夹着自己的小蓝头盔,听从主裁的命令。
“Cha-ryeot!”主裁嗓子都哑了,这几天也上火。
金丞和埃米尔同时立正,埃米尔来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俯视眼神,眼神很犀利,可是却很友好地笑了一下。中国队的新人,很有意思,这些天大家都在讨论中国队,成为了这次比赛的热点。
金丞昂着小脑袋,像高中生看大学生,仰视着埃米尔。
这就是实力强大的外协。这些人都是上过奥运的,在圈内耳熟能详的名字。从听他们的传说、看他们的转播,到今天站在面前鞠躬,金丞那股子不真实感又来了。时间真的存在吗?自己真的在场上吗?
自己都和埃米尔打到一起去了?
金丞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在经验丰富的埃米尔面前,他这个笑容略显稚嫩青涩,跟见偶像一样。随着“Shi-jak”的命令下达,金丞像小孩子一样先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两条小腿稍稍那么一弯。
许明在场下戳着下巴颏儿,诶呦我去,他们的金丞在埃米尔面前像个跳来跳去的暴躁吉娃娃!
怎么就这么点儿啊?小比噶一样。许明都想笑了,有的时候啊,这身高优势真的不服不行。
“你别笑了,能不能严肃一点儿?”邢飞宏的心都快炸了。
“你以为我想笑啊,我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想笑,所以我褶子多啊!”许明大喊无辜,再看台上,埃米尔的横踢试探已经被金丞顺利闪避,这叫什么?
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埃米尔确实是腿长,但是我们金丞灵活,我们蹦蹦跳跳。
而台下,江言已经蹭到了亲妈的一旁。
江夜灵翘着腿,坐在看台第一排。
“美女一个人?”江言先说,“想看我打比赛?”
“不看你,我自己一会儿冲上去打。”江夜灵板着脸。
怎么这语气这么耳熟呢?江言揉揉耳朵,怪不得金丞一开口骂人自己就觉得亲切,敢情是习惯了。“我还以为你买不着票呢……”
“你能不能正视一下自己这个项目的热度?你以为是游泳和乒乓球吗?还买不着票?别说是今天的票,复活赛和决赛票都空着一堆呢。”江夜灵一开口就是一顿输出,“身体不好就别溜达了,自己找地方坐着去。”
“那我先去休息了啊。”江言指了指右前方,“我就坐那边。”
“快去吧。”江夜灵心疼他,等江言走了,立马拿出手机,打通了好闺蜜的电话,“喂!”
周木兰差点吓一跳:“怎么了祖宗?”
“咱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江夜灵问。
周木兰正准备偷吃甜甜圈,突然卡壳。
“我就知道,他谈恋爱了肯定不好意思和我说,但是肯定和你这个神仙教母说。”江夜灵扫视了一圈,“说吧,他队里哪个小姑娘?他平时就接触这些人,肯定是队里的。”
“你这人……你怎么知道他谈恋爱了?”周木兰问,咱儿子不止是恋爱,他还出柜!
“眼神不一样了……就是那种,他以前看谁都像看狗似的,现在看狗都很温柔。还特别爱笑了。”江夜灵形容了一下,“糟了,他不会是恋爱脑吧!”
第97章 顺利4强
面前的比赛热情激烈, 江夜灵是花咏夏的合作伙伴,儿子又是专业运动员,所以也能看得懂面前的一招一式。
外协的优势几乎成为了碾压性的必要条件, 目测就有将近10厘米的身高差。江夜灵目光随之晃动,等外协队员的左腿上抬, 紧张得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哪怕她根本就没在场上。
这腿……胯骨得多高啊,都没用什么力气, 直接抬到了中国队选手的肩膀高度以上!
啧啧,还好江言没碰上。江夜灵再看向那个中国队员, 这不就是刚才和江言说话的那个?戴着头盔不太好认, 但也能认出来, 长得真好看, 俊俏!
电话那一边,周木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这……小言他是不是恋爱脑, 你能不清楚吗?”
亲妈就脑子不清楚,儿子能清楚吗?周木兰和江言提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都不想说你那个妈”,和江言的爹谈了两年恋爱, 他不回老家, 说自己是孤儿, 老家没人了,江夜灵也没想着再深度挖掘一下。
不过也不怪她, 男人藏得好, 事业家业都在北京, 从来没回去过。等到一命呜呼了才曝光,唉,冤孽。
一个恋爱脑还期盼着自己的孩子智, 可能性不大啊。
江夜灵哪知道这些,她就想问出来队里哪个小姑娘和儿子谈恋爱呢。“你透露一点呗,人家叫什么啊?我这张牙舞爪地来的,比赛结束之后是不是得请他们吃顿饭?我这也没经验啊,以前江言清心寡欲的,我都怀疑他背着我修了无情道。”
“呵呵,他可没修。”周木兰一笑,他修的是合欢宗吧。
“你笑什么呢?”江夜灵捕捉到了笑声,“糟了!江言他不会是渣男吧!他不会一口气谈了俩吧?”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周木兰手里的甜甜圈也吃不下了:“你能不能别……”
“完了,我原本还以为他和我一样感情上头,随我也行,没想到是随了那杀千刀的!诶呦他怎么这么气人呐,随谁不行,他非要随他爹。”江夜灵不开口就是神女下凡,开了口就是神女机关枪,小嘴叭叭叭扫射着,嗓门还大。
周木兰揉了揉耳朵,大声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江夜灵不说话了,眼前的中国队员刚刚躲开外协的一腿!好险呐!这样的攻击都能闪避,中国队这小伙子真不错!
“他没一口气谈俩。”周木兰说。
江夜灵思维发散,绝望到目光涣散:“谈了几个,你说吧。他随谁不好啊非要随那个王八蛋……”
“一个!就一个!大小姐你别茫然了,你儿媳妇就一个!”周木兰抓狂,“现在和你解释不清楚,等比赛结束再说。你别再问他了,先比赛!”
好,先比赛,江夜灵特想立刻搞清楚,但比赛确实重要。放下手机之后江夜灵全身心投入到比赛观赏中去,唉,到底儿媳妇是哪个啊!
儿媳妇金丞正在场上打得火热,和埃米尔有来有回。
埃米尔很擅长远距离攻击,几乎不打近身战术。他确实很占优势,像一个长腿怪物,长条鬼影,明明和自己还有两米距离呢,结果一抬腿,脚尖就要踹到自己下巴上。目前青红双方比分是15:16,金丞落后1分。
但是这落后的1分,恰好证明了金丞的实力。
因为这1分是埃米尔拳击得分,不是腿上分。
“退,退要拉开,回去就要卡住!”许明在远程操控,第1局都快结束了,金丞还能在场上和埃米尔纠缠,暴躁吉娃娃面对长腿巨型贵宾犬的既视感啊。
虽然比分落后,可邢飞宏的信心也上来了,他从来不半路乐观,但显然今天有点子说法:“卡他的时候要卡住了!别给他机会!”
对,就是这样打。金丞头一次和埃米尔对阵,第1局就是他必须放开,大胆进攻的一局,输了的话还有第2局呢。付青云给他很多很多帮助,包括认真分析了埃米尔的特点和打法,但真正感受必须打一场。
付青云说,埃米尔的腿很危险。只有真正被踹上了,才能明白“危险”意味着多长。
比划着的瞬间,金丞的脑袋再次被踹了一脚,比分停留在15:19,倒计时归零。
第1局就这样结束了,金丞回到休息座位上,邢飞宏去找付青云,许明蹲在他旁边说:“挺好的,虽然输了但是你这一局的节奏特别好!”
“是吧?是吧?”金丞吐了护齿。
“是的!”许明给他正面反馈,从专业角度上来看,一时的丢分、输局真不算什么,主要是节奏和把控。一局下来谁的状态在线,谁就能把握接下来的走向。果不其然,塞尔维亚的教练就没许明这样放松,主教和副教都冷着脸,一人一边地分析着什么。
埃米尔频频点头,汗如雨下。他知道教练为什么着急,因为他也着急。
他的节奏被对面打乱了。
也就是说,第1局一直都是被金丞拎着走。金丞诱攻他就攻,再回想,其实每次击打,都有可能是金丞放开了区域。那么他为什么这样做?答案不言而喻,他在适应。中国选手在这个量级上并没有太高的人,金丞平时训练的对手身高,也和他保持持平,埃米尔的优势就是超出标准身高,并且腿长具有迷惑性,金丞他就是用无数次的击打丈量着安全距离。
外行人一看,这一局他赢了,可内行人一瞧不得了。按照埃米尔平常的打法,很多地方都不该丢分,或者说,他的分值应该超过了25。然而并没有,金丞把控着全局。这是一个很可怕的选手,他的可怕隐藏在可爱的外表之下。
休息时间结束,被教练指导一番的金丞和埃米尔重新上场。埃米尔眼里,金丞还是一个很小的中国人,他有着亚洲人特有的黑头发和黑眼睛,又因为外国人不擅于判断亚洲人的年龄,所以看金丞就觉得特别小。
毕竟埃米尔都开始留胡子了,实际上才24岁。
金丞这张干干净净的脸蛋,在他眼里……十五六岁?不像成年人。可是能参加这场大型赛事,他一定是成年的,而且在中国一定通过了国家队的选拔和认可。
“Shi-jak!”
主裁的手臂挥动,犹如宣战旗帜,将青红双方推向了对立面。金丞和埃米尔的战局再次开场,埃米尔率先使用横踢进攻,金丞抬腿迎战,这一回,埃米尔想要再补一脚,却直接错过了金丞的侧脸。
金丞调好了安全距离的意识,现在,八角形场地就是他的训练场。
这一切不止被教练看到,江言和江夜灵同时注视着一个人。刚才金丞丢了第1局的时候江言就没担心,他分析了这几天的视频,埃米尔之前是实力强大的外协,可金丞的水平也突飞猛进啊。场上确实有“一寸兵器一寸长”的说法,脚长都能弥补腿长,可金丞的机动性无人能比,哪怕是自己和付青云也望而却步。
在竞技水平持平的情况下,金丞这个小不点儿就是埃米尔的克星。毕竟腿长还有一个缺点,就是重心高啊,相比之下没有那么灵,身体不飞。
江夜灵的战况分析就没有江言这么精准,她只能从一个半内行的水平去判断,最后的结果就是——中国队这个俊俏的小伙子能赢。
对安全距离有了具体概念的金丞就像开了挂,但这个外挂不是运气,而是他这些年苦练出的视觉。视觉训练也是跆拳道中不可或缺的一类,击打物在多近多远能躲开,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这不能有误差,要通过日积月累的苦练才能拥有火眼金睛。
一双火眼,最后变成身体的调度。从视觉转换到身体,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回路。
所谓机动性,正是如此。
埃米尔的进攻几乎被抓住了小辫子,金丞就和他打游击战似的,声东击西,并且还能闪避。中国对手完美消化了身高的缺陷,并且转化成为灵巧的步伐,仅仅用了1局。不光是时间极限,脑力也用到了极限,再配合扎实的基本功……
接下来第2局,埃米尔不适应金丞的打法,青红双方18:10,输掉了。
关键第3局,埃米尔的长腿仍旧无法踢出卓越的长距离得分,只能临时转化,多多依靠拳击得分。然而拳击得分怎么能赶得上双腿,最后以16:13,输掉了决胜局。
直到主裁的手朝自己举起来,金丞居然还意犹未尽。这大概就是顺风局吧,自己刚好能克制对方,越打越上瘾!
进4强了!4强!我是4强!我要摸牌子了!金丞摘掉头盔,在和埃米尔握森*晚*整*手的那一刻,从对手眼里看出了浓烈的兴趣和惊讶。
“祝贺你。”埃米尔止步8强赛,他只会说几句中文。中国在之前的比赛路程上一度低迷,经历了多年的黯淡,可能要迎来新的时代。
“谢谢!”金丞还是仰视,只不过心情已经全然不同。在北体国训队的时候他确实崩溃过,彷徨过,外协的这些人如同巨人影子,压住中国这样多的岁月。现在他的自信心随着比赛获胜一路高涨,场上其余的竞技场也结束了赛局。
本次4强已经诞生!
金丞看着大屏幕上的名字,民族自豪感浓烈无比。
金丞,阿佩罗,付青云,朴正俊!明天就是决赛和复活赛的晋级!自己要对战……蝉联两届冠军的墨西哥选手,阿佩罗?
金丞立即看向了许明教练,这这这,什么?我打阿佩罗?
而另外一边,江言已经准备检录,准备迎战法国选手康斯坦斯。
嗯,等今天的比赛结束,今天晚上,他就和妈出个柜。江言这样想着,笑着咬住了透明的护齿。
江夜灵忽然打了个冷颤,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98章 腼腆地出个柜
金丞还没从台上走下去, 真的假的?
他看看大屏幕,4强名单和明天的分组明细已经出来了,自己对战阿佩罗, 付青云对战韩国著名运动员朴正俊。
他再回头看看许明教练。
真的假的?我打阿佩罗?
许明的表情则更为微妙,喜忧参半吧。喜的是金丞和付青云两个火种都进了4强, 中国队已经很久没这样热闹过了。两个人都是好样的,难分伯仲, 金丞是后起之秀,付青云的努力也历历在目, 这都是孩子们应得的。
忧的是, 唉, 居然撞上阿佩罗了。
阿佩罗是谁呢, 这些年来跆拳道本量级的一号选手,所有大赛所向披靡。基本功扎实,腿脚强硬, 手臂过关,身高优越,意识饱满, 进攻欲强盛。几乎所有跆拳道教练的梦中情徒都是他那种身体条件, 天生为跆拳道而生。
后天也极其努力, 没白费这样好的天赋!
墨西哥来的帅小伙,他不单单是中国队的强敌, 每个国家提起来都能把他的名字列出来。他的比赛记录就是大家争先分析的样本, 特有的打法和身姿不止是突破点, 也是学习点。
在4强之前,许明还没觉得阿佩罗这座大山离自己这样近,仿佛这个人还离得远远的呢, 不着急。毕竟孩子们从32强往里钻,一时半会遇不上。结果现在4强了,我的妈,这座山就跟能走路一样,一口气走到了中国队的面前,招摇地say了个hello。
“先下去休息吧,不着急。”许明和金丞口型交流。
金丞情不自禁看向四周,寻找着自己下一场的正式对手。阿佩罗好像也在寻找着什么,两个人双目对望,穿透了空旷的场地。墨西哥人的深绿色眼睛锁定了本次比赛的小热门,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那是一个非常年轻活泼的中国男孩子。
没错,男孩子,很显小。
不止是付青云,金丞在他眼里也是小孩脸,亚洲人特有的青涩从来没从他们面庞上褪去,打他们的时候很像欺负人。但阿佩罗深刻了解他们外表下的认真,放在场上都是绝对实力。
两秒钟的对视,金丞仿佛回到了自己第一天光临北体国训基地冠军餐厅的心情。奥运冠军就在身边,梦想不止是梦。
八角场上不能停留太久,金丞和阿佩罗的接触仅限于此,就要下去休息。
一刻钟后,绿色的场地再次热闹起来,江言上来了。
江夜灵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拍照,争当场下气氛组。不是她非要高调,而是看台上的人零零散散,大家都没个热情。她从小陪着儿子打比赛,见惯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可是她也知道作为一个运动员来说主场客场的心差距,有没有人给他们加油分量不同。
除了教练,真为了他们喊的观众寥寥无几,江夜灵的大嗓门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别人不喊,我来喊。
“中国队!加油!加油!中国队!”江夜灵拍完照就原地鼓掌,耳边的韩语她大多数都听不明白,偶尔冒出来一个词儿,怀挺什么的,那就是人家喊加油了。
所以咱们也不能输啊,江夜灵站了起来。
江言都不好意思了……我的天,亲妈太热情。
他笑着给江夜灵比了个大拇指,娘你别冲动,这就是个晋级4强的赛事。你这样高调搞得我很无所适从,你的嗓门儿自带混响。但是江言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客场运动员,热闹一些确实挺好玩儿的。
只不过好玩儿归好玩儿,打比赛还是要自己亲身经历,没有任何人能代替。
师父不行,妈妈也不行。
江言又回过头,给许明和邢飞宏比了个大拇指,先给他们吃定心丸。今天虽然他的流感症状还没全消,可力气能用上来了,不像打代泰然那么狼狈。预计明天和后天会更好。
江言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止步8强,他的目标很明确,4强要进。至于进了之后是打复活赛还是决赛,就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许明和邢飞宏同时点点头,看今天江言的状态确实不错。可能是场上有人喊加油,江言这个斗志也挺高涨。两人脸上都挂着轻松,这时候曹鸿从场下上来了,凑到耳边说:“康斯坦斯的状况不怎么好啊。”
“他也烧了?”许明一惊。
“刚刚得到的消息,已经是第3次被传染了。”曹鸿摇摇头。
第3次?许明和邢飞宏浑身都凉了一层,虽然康斯坦斯是他们的对手,是江言今天的劲敌,可是这惜才的心,全世界的教练都是一样的。流感在一个运动员身上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次,不可能没有副作用。
有的顶尖运动员会因为一次传染而永远错失良机,永远赶不上自己创造的记录。
“体能测试都不太好。”曹鸿也很沉痛,身为队医,他最痛恨那些明明身体很好却非要作的人,最心疼的就是永远想着保护自己却总是事与愿违的运动员。
3个人同时看向法国选手康斯坦斯,光是这样正常来看没有太大的区别。估计就是在硬撑吧,唉。
红方选手江言和青方选手康斯坦斯已经就位。
韩国裁判走上前,工作证件象征着他的身份和话语权,在这里他拥有打断比赛和开启的权利。裁判,也是比赛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Kyeong-rye!”
敬礼的口令一出,江言和康斯坦斯同时向前一步。江夜灵这时候不敢喊了,也不敢拍摄,她相信花咏夏和周木兰此时此刻也在看直播,这算是他们3个人一起养大的孩子啊。
“Joon-bi!”主裁的手往前伸出,而后全身倒退,撤离了两名选手的攻击区域,“Shi-jak”!
比赛开始了,江言先甩了下头,确定今天脑袋的晃动不会引起震荡痛楚。康斯坦斯和他的身高差不多,高一丁点儿吧,但如此微弱的身高差已经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右实战式,江言反复调整着身体的重心,像驾驭一台精密的仪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判断误差,康斯坦斯的速度好像比比赛视频里慢。
这不仅是他第一次参加成年组全球大赛,和康斯坦斯也算是新对手。电光火石之间康斯坦斯发起了迅猛的进攻,腿风一起就是扑面而来。江言同时架起右腿和他对抗,但是当接触的一刹那……
嗯?
这不该是一个全球高手的力量级。
平时的训练已经深入人心,真正在场上对抗时,身体接触就像踢沙袋,硬邦邦,会疼的。跆拳道选手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忽然一下子没那么重,江言的心里肯定会有疑惑。
而此时此刻的康斯坦斯每次抬腿都像绑着沙袋奔跑,光是跟上江言的步伐都很吃力。
江言是本次新选手,也是这个量级的新鲜血液。在来之前,康斯坦斯已经和教练分析他很多遍了,从以往的中国世锦赛资料就能判断出他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劲敌。但在病毒面前,他的精心准备、精锐训练、日积月累,他的征服欲和胜负心,全部化作了乌有。
不甘心,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此时此刻甘心,康斯坦斯的再次奋力出招,击到江言的躯干左侧。然而江言快速的反击如同天降,立即回击得分。
他的节奏掉了,江言深有体会,昨天他就是这样和代泰然打。
比赛一开始呈现焦灼状态,很快就成为了江言的得分局。多次传染在攻击康斯坦斯的肌肉,也在攻击他的肺活量,血氧明显跟不上现在的实战强度。法国的两名教练始终在给他喊,许明和邢飞宏则是保持安静,一下子差距这样大,他们都有点不好意思。
在奥运会上,曾经的第一名因为感冒连16强都没进去,止步32强,爆大冷门,这也是有过的。
如果说江言对代泰然那天是天降逆转,那么今天,幸运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康斯坦斯的身上。两局之后他就落败了,在倒计时归零之后,江言甚至听到了他呼哧呼哧的换气声。英雄惜英雄,特别是江言自己也刚刚退烧,在比赛正式结束之后两个人有了个握手环节,江言不止是握手,而是上前主动拥抱了康斯坦斯。
隔着厚厚的电子护具,体育精神在两人当中传递,奋斗成就了他们的人格和体魄,凝萃成脸上的汗珠。穿上护具他们是对手,脱下护具他们只是一群用生命热爱项目的年轻人。
两人拥抱的刹那,江言听到康斯坦斯轻微的哽咽抽泣,一个身高190的青年不甘心不服输地流露出半秒钟的脆弱。这份脆弱大大的震撼了江言的内心,他为了今天做了多少准备,不光是他的教练知道,身为对手也知道。
集训了多久,加强了多久,每分每秒都在计算。幸运和不幸运就是飘在每个人头顶上的羽毛,它想降落就降落,没有任何由。
“加油。”江言心房酸了,“明年,我们奥运见。”
康斯坦斯抽了下鼻子,他听不懂太多,但是每个运动员都能听懂“奥运”,在亚洲打比赛就离不开这个话题。拥抱结束后,江言再次仰视大屏幕,伤心也好,共情也好,他的名字已经出现在4强名单之内。
中国队,江言。
而明天他的对手就是本量级的最大夺金热门,也是目前国际比赛上被评为“最有实力的跆拳道者”运动员,在饭店门口抱了金丞一下的金眼睛意大利人,狮心王Leo,雷欧。
从小认真训练,真正上场决定性的时间就6分钟,江言很快就退下来了,把场地让给了更高的量级,沈奥正在检录。当江言和那些超高量级的选手擦肩而过时,他们的脚步声都在震动地面,自己的身体成为了漂浮的羽毛。
换好衣服之后,江言回到了选手休息区,金丞已经在等着他了。他们相视一笑,这是比赛开始之后最轻松的时刻,两个人都进入4强。然而明天,才是他们最为惊险刺激的战局。
下午回酒店后是惯例开会,因为感染情况不定,会议和单独指导都变成了手机视频方式。目前还没轮到金丞和江言,江言先洗了个澡,头发吹干,吃了药,镇定地拿起了手机。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出柜的好时机。
刚好,母子俩就跟有心灵感应一样,江夜灵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江言把手机架好,略带腼腆地坐在床边。
江夜灵正在下榻酒店吃零食,抬头就看到自己那平时不是人间烟火的亲儿子整了一副小鸟依人的羞涩状。
这孩子怎么谈个恋爱还性情大变啊!什么小姑娘给他整魔怔了?江夜灵不适地咳咳:“咳咳,你干嘛呢?”
“刚吃过药,等着教练开会。”江言的脸先红了一层,“妈,你酒店离我近么?”
“近,就300米。”江夜灵说,“我从窗口都能看到你的酒店。你脸红什么?”
江言摸了下颧骨,低着头笑了笑。
江夜灵打了个冷战:“你正常点。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其实吧,妈妈也解你,毕竟……你现在都19岁了。”
“20岁。”江言纠正,“我11月19号生日都过完了。”
“哦……对,你都20了。”江夜灵平时就是个马大哈,“等你们回来,我们给你补个生日。”
“没事,我成天东颠西跑地集训,其实我自己都没想起来。”江言一直都是一个对生日没感觉的人,“姥姥和姥爷最近挺好的吧?”
“他们都挺好的,旅游呢,都不我。”江夜灵真看不惯儿子的恋爱状态,“你……你都20岁了,所以,个人情况有点什么吧,妈妈也不意外。”
江言又摸了下脸,更红了,连喉结都红了。“你都看出来了?”
“你都快抽风了,我再看不出来就不是你妈。说吧说吧,谁啊?是不是你们队里的?今天在场上吗?等等……”江夜灵又打住,“人家小姑娘要是害羞,你别太直接,可以先把照片发给我,明天我去赛场自己找找。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不懂的事情可以问你妈啊!”
问你?还是算了吧,我没觉得你恋爱经验比我精湛。江言眼尾含笑地点了下头:“你真不介意?”
“我干嘛介意?”江夜灵反问,“孩子大了就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干涉你,但是……你别胡来。”
“没胡来,他是……咳咳。”江言更不好意思了,腼腆地搓着手,“他是我们队里的。”
果然,是队里的,江夜灵猜得差不多,因为运动员这个职业很特殊,他们平时接触不到太多的人,很多这个……懵懂的感情都萌芽在队里。“你俩什么时候好的?”
“就最近,一起集训的时候。”江言眼皮子都红了。
一起集训?糟了!不会是陶晴绿吧!江夜灵顿时傻了眼,那可不行啊,陶晴绿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和江言亲兄妹一样,他俩在一起……感觉有点怪怪的,感觉像近亲!
第99章 竞体妈的心
江夜灵的心里整个百转千回。
江言却不懂亲妈心, 还在镜头面前暗自娇羞。他也没想到会这样快就出柜了,但总要有这一天。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点私心,眼下这不是正比赛关头白热化嘛, 就算他说了,妈不同意, 看在比赛的面子上也不会真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竞体家长的竞体心啊,什么大事都没有比赛重要, 有时候,江言认为江夜灵关心中国跆拳道梯队建设都比关心他更多。
当然, 这些都是心里想想得了, 他是妈、干妈、师父仨人手忙脚乱一起带大的, 中国跆拳道的建设确实也很重要。
想着想着, 江言冒出些初恋的甜蜜。20岁的他自诩为一个大人,可在江夜灵眼里,他还嫩着呢。
眼瞧着儿子的脸越来越红, 眼神也越来越温柔,江夜灵鸡皮疙瘩先起了一身。
这眼神,确实是看狗都深情了, 虽然儿子的长相随自己, 可是这眉目传情的功夫, 百分百随了他那个爹呐。
“我们这次先是在滇池训练,那时候……其实就有点意思了。”江言从头说起, 毕竟金丞是男的, 自己说得越详细, 妈妈就会越解他们的感情。不是一时兴起,不是身体好奇,更不是什么荷尔蒙的逆反。
江夜灵一想, 没错,陶家姐妹花去滇池了。
“他从小练跆拳道,对这个项目的热爱和我一样,我们很有共同语言。”江言挑好听的话来说,开篇就拔了个高度。
什么金丞到处给人送花,追东追西让祝杰打了,还有每次都能顺利盯上有夫之夫的事,江言肯定不说。
自然,金丞强迫自己先亲他这事,也不能提。
“嗯,共同语言……”江夜灵开始对号入座了,从小练跆拳道,共同语言,唉。
“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小孩子,妈,我觉得这就是缘分。不然为什么几岁的时候就见过……”江言没听懂江夜灵的叹气,反而更兴奋了,“他小时候好活泼,和现在差不多。”
他小时候还把脚塞我嘴里呢,就这样活泼!江言看向了镜头。
江夜灵点了下脑袋,陶晴绿确实比她姐姐活泼。
“后来我们一起去北体,在北体……我们遇上了不太公平的对待。这些话我从来不和你说,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积极主动想方设法解决问题,我都觉得,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他比我更胜一筹,并且从不气馁,我从没见过他灰心丧志。我们相互鼓励,训练吃饭都在一起,慢慢就……挑明了心意。”江言说着说着停下了。
“然后呢?”江夜灵已经锁定了,陶含黛没有去成国训队,陶晴绿去了。
问题来了,现在她怎么和陶家爸妈说呢?
陶家爸妈和她那是相当亲密的朋友,孩子们师从一家,他们也就是连上关系的人了。别说是逢年过节,平时没事也走动走动。现在呢?这叫自己怎么开口哇,孩子们从青梅竹马变成恋人了?
江言还沉醉在他的初恋感受里,身体里每一滴血都含糖。“然后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这次比赛我生病,也是他一直在身边照顾。”
“你就给她找麻烦吧,人家自己还有比赛呢。”江夜灵先训斥,万一给女孩子传染了怎么办?
“我说了,让他休息,他不干。他……特别心疼我,怕我不舒服。”江言继续铺垫他那全世界独一份的小金子,“今天在场上您也看见他了。”
一说“您”,江夜灵就知道正经话要来了,谜底揭晓。虽然已经早有准备,可江夜灵还是坐得板正,最起码从坐姿上能看出自己是支持儿子恋爱的,自己可不是什么老古板,没了老公就把儿子当感情支柱。
江言也觉得铺垫得很到位,前因后果和感情发展都说完,现在该到最后的主题升华。
于是他开始升华。
刚好,洗完澡吹着口哨的金丞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江言把吹着口哨的小金子拉了过来。
金丞头发刚吹完,不听话地竖着一片,穿着干净睡衣,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嗯?干嘛?”他被拉了个踉跄,坐在了江言的床边。
屏幕里头多了一个人,不再是浑身绯红、脑袋冒恋爱泡泡的江言一个人,又多了一个热气盎然的金丞。金丞冒的是物热气,身上刚刚冲完热水,和江言那虚无缥缈的爱情泡不一样。
然而打一眼看过去,两人在镜头里坐着,是那么般配。
“干嘛啊?”金丞还一头雾水,扭脸才瞧见手机正处于视频通话的状态。屏幕里那人怎么看都十分眼熟,定睛一瞧,金丞顿时不敢说话了,这不就是今天光临比赛现场的江言妈吗?
江言妈同样一头雾水,浑身都是雾水。儿子刚才那一副准备下聘求婚的状态,为什么忽然就拉了个男孩儿过来?
此时此刻,江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金丞的后背。“说话,你说话啊。”
“阿……阿姨好。”金丞身体晃晃,再看向江言,你碰我干什么?你抽风了?
“跟我妈打个招呼而已。”江言偏过头说,那眼神投到金丞的脸上,就和他方才擦着颧骨腼腆的瞬间一模一样!
我的妈……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吧?江夜灵一个哆嗦,怪不得她在赛场上就有不太妙的预告,敢情还真是第六感猜中。好消息,不是陶晴绿。
坏消息,是他同队的男生!
男的?男的?
儿子是gay?
江夜灵的脸顿时就泛了红,是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造成的,堪比她在韩国顿顿吃泡菜。镜头里面,金丞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别扭,起身就要走,江言连忙将他拽住。
你当着你妈的面别拽我啊!男男授受不亲!咱俩都有点虚假的风骨好不好!金丞平时乱撩,这时候老实得跟鹌鹑一样,慌忙甩手。江言被扫了一下,不仅没生气,反而柔情地劝道:“我让你和我妈妈打个招呼,这些天都是你照顾我啊。”
金丞哪儿干,这话说的,一会儿让阿姨猜出些什么就等着吃竹笋炒肉吧。这样想着就一闪身跑了。
江言没劝住这个,再准备回头和妈妈好好聊聊,结果眼前的手机屏幕也刚好结束视频,通话结束了。
江言把手机拿回来,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步是先迈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至于妈妈能不能想通……江言赶紧给神仙教母发了个求救信息,犹豫不决寻找木兰。
江夜灵的脑袋确实当机了,麻了,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全身心地体验了一回时代的鸿沟。她年轻的时候也听说过同性恋,但那离她的生活圈子很远很远,大部分都是外国的。
现在江言这一步走的,直接给她的世界观掀了个颠三倒四。这时候,手机铃声的响起就和世界救星一样,点亮了江夜灵处于混沌状态的神志,她迫不及待地接起来:“喂,木兰,江言他……”
“喜欢男的。”周木兰揉着太阳穴,这两个祖宗哦,就逮住她一个人嚯嚯。
江夜灵一顿:“你早就知道了吧?”
“也不早,他这学期开学我才知道。”周木兰先缓和,“他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确实是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小言那孩子就没准备瞒着你,他有什么事都会和你说。”
江夜灵翻了个身,大脑还是麻木。
“金丞比他小一届,是他学弟,两个人算是情投意合,而且性格也挺互补。金丞他在学校也是一个……咳咳,比赛积极分子,这一看就是你们江家最喜欢的那一类人,对你们江家有超绝吸引力。”周木兰说。
江夜灵不明白:“怎么就我们江家了?”
“首先,你们母子俩颜控吧?你瞧瞧金丞长得怎么样?”周木兰反问。
江夜灵回忆:“挺俊俏,我今天在赛场就看他了。”
“其次,他性格活泼,你和小言就注定栽在这嘴皮子快的人身上,带点儿小坏坏。”周木兰都懒得说她了,“最主要的是,你成天操心中国跆拳道的梯队建设,江言成天操心项目的未来发展,这不,梯队建设和未来发展直接化身儿媳妇降落,你瞧瞧金丞这回比赛打得多凶。”
江夜灵不说话了。
“我说句心里话,金丞他但凡不这么热爱跆拳道,小言未必会这样上心。我是他干妈,我最知道什么人是他的命中注定,金丞他对项目的感情和小言有共鸣,两个人能产生共振,这可比性向什么的难得。我再说得肉麻一点儿吧,他俩灵魂上互相吸引,你儿子见着这类型和这张脸就走不动了。就算不是金丞,是什么银丞、铜丞来了,照样躲不过去。”周木兰直言不讳。
“我懂,我知道。”江夜灵清楚闺蜜什么意思,“我就是……全身发木。”
“正常,我也经历过。”周木兰呵呵一笑,小言他谈起恋爱可不管家长们的死活,“咱们啊,也得接受了。拆又拆不掉,俩人感情好着。这回小言生病,我听周英华说,许明告诉他一直都是金丞照顾着,每天夜里还汇报两次体温。不管你同意不同意,目前来看也只能这样,比赛要紧。”
“诶呀,真是的。”江夜灵揉了揉脑门儿,眼下确实是比赛关键时期,可是她这脑子就是转不过来,江言怎么就喜欢男生了?他以前但凡有一丁点儿的表现,今天也不至于让人这样惊讶。
让她就这样接受,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行。
家长这边鸡飞狗跳,运动员那边就稳定多了。明天是4强晋级2强的比赛,江言和金丞都将面临本次比赛的金牌选手,许明和邢飞宏一个做技术指导,一个做心辅导,曹鸿更是时时刻刻监控他们的身体状况。
金丞没打过奥运会,但是他相信,就算真去了奥运,这待遇和流程也是一模一样!
一旦比赛开启,他就把家里事和身体疾病全忘记,晚上睡觉前抽空发给护工和大哥好多视频,都是这些天的精华。夜里他又去监控江言的体温,第二次量体温的时候江言醒了,被拉上床,两个人缩在一床被子里温存了一下。
什么都没干,就是抱了抱,亲了亲,上午9点和10点就是比赛了,他们可不敢这时候玩什么小蝌蚪的游戏。再血气方刚都不行!
等到8点,两个人同时抵达比赛场地。
江夜灵早就来了,看样子没睡好。
江言走在金丞的后头,瞧见妈妈的时候特意招招手,脸上挂着一副顺利出柜你可不能骂我的笑。江夜灵耳边是场上大广播的不停播报,眼前是主裁、边裁到处换场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之,今天先看看金丞的比赛吧。
确实,她真的很关心跆拳道的梯队建设!竞体粉的心都操碎了!
第100章 匹配的对手
金丞并未察觉到江夜灵的关注,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阿佩罗的身上。
阿佩罗比他来得要早,白色道服就是他最大的广告牌,往哪里一站都能吸引赞助商和体育记者的注意力。就在这时候, 他兜里的手机响起,金丞一开始还以为会是大哥或者三妈, 没想到是唐基德。
“喂喂。”金丞接起。
“你是不是快要比赛啦!”唐基德声音异常高涨。
“是啊,你在干嘛呢?”金丞问, 听那边的背景音,应该也是某个项目的比赛现场。
“我在跟游泳比赛呢, 好消息!萧行和姚冬达到A标了!A标!”唐基德都快跳起来。
和安静的跆拳道馆不一样, 游泳馆的背景音乐穿过手机听筒, 进入金丞的右耳道。左耳道替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动静, 右边的声音反而异常清晰。“什么是A标啊?”
“A标就是……能去奥运会的标准!如果一个国家的所有运动员都不达A标才会从B标里面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唐基德说,“白队送我的相机我也带来了, 拍了好多照片!现在我真想飞到韩国去,用自己的镜头记录下你们的每分每秒!”
“没事,我会把现场清晰美照发给你。”金丞很有感触, 跆拳道和游泳的时间撞上了, 可学校只安排学生会的人去跟游泳,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想着,他心里不免失落, 没想到唐基德能察觉到, 即刻又补话:“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 这回学生会给你们搞接机仪式。”
“啊?”金丞精神头又来了。
唐基德认真地说:“陶晴绿、顾梦瑶、你,还有江言,你们不仅代表国家参加比赛, 这也是咱们首都体育大学的荣耀。因为上学期咱们跆拳道专业的工作搞得好,学校高度重视,所以我趁热打铁申请了接机和赛后视频专访!”
金丞头嗡嗡的,真的假的?
“说来说去,这事的源头也是你,要不是你费劲儿给项目争取福利和比赛,就没有接下来的连锁反应。这就是蝴蝶效应,金丞,你就是那只蝴蝶。”唐基德可激动。
“我?我吗?”金丞掐了掐脸蛋,什么时候跆拳道都有这种待遇了,“基德你可太会说话了,不愧是体育记者……我宣布,你就是咱们学校从古至今最棒的体育记者!”
金丞从前没和这行打过交道,也是直到这次进了国训队,才开始接受韩国新闻记者的采访和拍摄。项目确实是好起来了,师父说十几年前他们出去比赛,人家记者的照相机就在肩膀上扛着大炮,都不给他们几个镜头。
现在他真心实意夸唐基德,没想到倒是给那边夸沉默了。半晌,唐基德才从森*晚*整*狂喜的情绪沉淀下来:“其实,咱们学校最棒的体育记者还真不是我,只不过他已经本科毕业了。要是有他在,我相信学生会一定不会厚此薄彼,一定面面俱到。”
还有更厉害的?金丞不解:“谁啊?都毕业了?”
“就是上一届学生会的财务部部长,去年学生会招新,他觉得我老实肯吃苦就把我招进来了。不过……嘿嘿,他马上就要回国了,这件事你千万别说出去啊!我这边还有事,先挂!”
唐基德的电话结束了,倒是给金丞说得云里雾里。谁回国?还是学生会管钱的?金丞一时摸不透,唐基德这简直是多此一举,我又不认识人家,我怎么可能说出去?说给谁听啊!
短短的小插曲给了金丞一剂强心针,学校对项目的重视开了个好头,这样下一届、下下届,就能吸收更多的人才,项目才能蓬勃向上。而不是秋杀似的一阵风就没了,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现在他的路线也很清楚,迎战阿佩罗。
两边开始检录,这一回金丞抽中了,前去量体重。刚好就这样巧,阿佩罗也中了,付青云和朴正俊都不用。小小的房间里坐着两个工作人员,一个负责看体重数字,一个负责记录,两个人还能彼此监督,不能在比赛里玩阴招。
一旦查出来阴招,不止是选手取消资格,说不定还会禁赛。头顶的监控器左右晃动,监控着屋里的细节,同时电子秤的信号还和赛委会的平台信号连接,这边量什么,那边就显示什么。
阿佩罗先上称,体重在合格范围内。
下来之后他没暂时离开,反而停在旁边,像是等待金丞的整个流程走完。金丞穿着一条三角裤衩,裤衩都是国训队统一标配。
对于别的项目来说,比赛服是统一定制,里头的穿自己的。但跆拳道有量体重这一项,内裤干脆也算是队服的一个,看着也很有纪律。金丞的体重自然也是合格,都参加这种比赛了,每个人心里头都有一杆秤,一睁眼也是先量体重。
检查员点了脑袋,他才下去,不然又是失格。
这一转身他就和阿佩罗目光交汇,像是两股力量彼此碰撞。金丞这一回并未闪躲,正面迎了上去。
他这是要和自己打心战术吗?金丞不确定,但也不怯场。一般拳击和散打上场之前会有一个选手对视的环节,就是从气场上先赢一波。为了羞辱对方,不少选手还会采用突然亲对手一嘴这种方式。
怎么着,自己现在冲过去,亲阿佩罗一嘴?
不能够吧,让江言知道他不得闹好久。好不容易这几天不阴湿男鬼了,阳光了许多。
对视完就是最后的准备环节,金丞今天是红方,阿佩罗青方。比赛经验给了金丞一份底气,现在已经抓住了现实感。回想几天之前,开赛时他的精神还在空气里回转呢,这会儿完全落地。
主裁开始喊他们的名字。
两人顺利完成最后一道程序,在“Cha-ryeot”的口令下同时上场,面对面。
许明看着金丞,邢飞宏负责付青云,曹鸿在场下照顾顾梦瑶。江言目光灼灼,而在不远处的江夜灵同样目光灼灼。
竞体粉的心情只有自己懂,江夜灵虽然不是真正的圈内人,可是每次一拉国内选手成绩单就皱眉头。她无数次提醒,自己只是一个商人,能把咏夏道馆开满全国是今生目标,已经付出够多。只不过心是火热的,难以自控。
这些年,中国队不冷不热,沉寂太久。曾经辉煌那些年的竞体粉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在。
红色的金丞已经开始鞠躬,江夜灵就已经站了起来。放在别的项目上,她坐第一排,根本不敢站起来,后头的观众会骂。但是在这里,她身后空无一人。
她就是这一区的唯一一个观众。
加油啊,金丞。江夜灵在主裁下达“Shi-jak”的瞬间瞪大眼睛,她希望金丞能赢。
口令下达,金丞和阿佩罗同时后撤一步。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都防着呢。阿佩罗比金丞高了9厘米,打眼一瞧,金丞又成了吉娃娃。但这一回金丞可没有像上回打埃米尔,特意留出1局来适应。他总觉得阿佩罗已经完全看透了他,研究透了他。
两人短暂对峙,阿佩罗先起腿,金丞抬腿抵抗,两人的腿在空中相撞。
好疼!金丞头一个反应,这人骨密度也太大了吧,这是吃了多少钙片?
第一次横踢被同时化解,两人再次进入试探,金丞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在青方身上搜索,短时间之内他居然找不到进攻的地方!
阿佩罗如果不主动,他身上就是一个完整的防御带。金丞在场上绕圈子,试图从侧身来寻找完美机会,然而阿佩罗就像长了监控眼睛,360度跟着他转。好强的劲敌啊,金丞眼睛都不敢眨。
主裁催促了一次,让他们尽快开始进攻。阿佩罗的脚步像是在原地进行了重心的交接,左脚拔地而起。
好长的腿啊!金丞好似再次和埃米尔对战,低打高,确确实实是吃力。但他也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经历了这样多的比赛……
咣当。
金丞的格挡马上到位,但是脑袋已经被踹到。身体肌肉迅速给出反应朝后猛躲,只见那只脚就从他眼前滑下来,还有功夫在胸口弹一脚。
许明叉着腰,这5分丢得太快,而且对阿佩罗来说还毫不费力。金丞虽然丢了分,可意识里的调整也跟上来了,找到了阿佩罗和埃米尔的差距。
他快,腿长又更快,胯骨肘子里头装马达了吧,怎么制动性这么牛逼?金丞趁机往前打,只有在阿佩罗打开身前时才有机会,他的目标是左侧躯干。可是所有的运动轨迹都在阿佩罗的计划之内,躲得那叫一个利索。金丞继续追分,拳头打入他的前身防御,阿佩罗的手挡在他小臂之下,再次化解。
8秒内的双方进攻,每一个细节都值得其他教练拿回去好好分析。每个步骤都像教科书那么完美。
不完美的是金丞1分都没拿到,青红双方5:0。
邢飞宏在付青云那边,但两个场地离得太近了,他的余光稍不留神就能蹭到金丞这边的赛况。他的第一直觉就是阿佩罗已经吃透了金丞,确确实实有胜率。
许明着急了:“别太快了,放慢一下,别太快冲!”
金丞的速度没有阿佩罗这么快,这一点毋庸置疑。身高又不够,打起来很费劲儿。调整了一下后金丞再次上场,不气馁的微表情十足,挂着嘴角,含在眼尾,面部肌肉紧绷着。许明教练的“放慢”可不是真叫他放慢,在比赛中要是慢了就完蛋了。
教练的意思是,让自己仔细一点。
阿佩罗眼里的金丞,就是一个动作很快的新选手。付青云是他已经吃透的人,金丞就是下一个。他和团队将金丞分析成了ppt,现在阿佩罗也很想搞清楚,这个小子能参加比赛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实力强。
金丞的目标更直接了,前面攻不进去就尝试侧方和后方。两人在场上不停滑步,像是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只不过金丞就是那个小鸡,三番四次尝试也只是得到了2分。
终于,他揪住了阿佩罗转身的角度盲区,而按照他动作快慢的计算,完全可以打出一击后旋踢。
金丞当下立断,绝不犹豫,后旋将身体旋转加速,左腿已经勾出了完美的弧度。随即他的动作像卡在了半空中,直接被阿佩罗给“搬”住了!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犹如一场厮杀的华尔兹,金丞很少遭遇这种阻挡。这是头一次,他都怀疑阿佩罗能抱着他的腰,给他扔出两米。但那就是犯规,所以金丞还是顺利落地,只不过后旋没有完成。
但阿佩罗的后旋已经完成了。
扫荡一般的力道打在了金丞的头盔外部,金丞本身就没调整好重心,这回是真飞了出去。又因为头部角度的关系,金丞像是被直接踹了脸,护齿也没叼住。
带有弧度的下划线成为了金丞的降落轨迹。
伴随着他的落地,江言差点没忍住,想从台下冲到台上。
好重的脚力……金丞眼前全是金星,这一脚堪比朱飙,或者沈奥。阿佩罗能在这个量级打出这种力度,真有他的!
但是,再来!金丞半秒内咬住护齿,死灰复燃一般,不等主裁询问就站了起来!
顺利得到分数的阿佩罗站在正前方,像遇到了难以匹配的对手,眼里燃烧起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