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略有美色

    江言隐约觉得这事大了。

    但隐约又觉得这事应该算不上大事。

    “一个小皮筋……至于么?”他问。

    陶文昌作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虽然昌哥不知道你和金丞发展到哪一步了, 但不管在哪一步都相当至于。”

    “为什么?”江言抱着学习的心态问问。

    “暧昧期呗。”白洋却替陶文昌回答了,“你上高中的时候有没有被长头发的女生追求过?”

    江言想了想:“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追求……”

    “那就是有呗,你长这张脸肯定有人喜欢。人家不追你的话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你事儿逼,天天捯饬你那张脸和那双手。”陶文昌亮出手腕, “以前我们打篮球的时候,男生手腕上都戴着小皮筋的, 你猜谁给的?不会是我们短头发男生没事闲的自己买的吧?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所有权的认可。”

    江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

    “你啊, 还是留长头发的时间太短了, 还不知道皮筋的重要性。一个女孩子要是把重要的皮筋和发圈给你, 那就是一种象征, 恋爱有戏。反之呢,你把你皮筋给金丞,扭头又给别人, 金丞不抽你才怪。”白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江言啊江言,我看你挺聪明的, 长得也不像万年寡王, 怎么遇上感情就这么傻?”

    “唉, 别说他了,感情这事都是局外人清楚着呢, 自己的事就扯不清。”陶文昌抓了抓他那高原集训都不忘记喷定型喷雾的头发, “诶?等等, 白队你怎么这么清楚?”

    白洋偏了偏面庞,像没听见。

    “你也戴过?”江言马上反问。

    白洋继续偏了偏面庞:“我也是被女孩子追过的好不好?”

    “你可单身挺久了,不会背着我们谈恋爱了吧?再说你又不喜欢女生。”陶文昌思索, 白洋和他一个项目,天天训练累成狗也没见他和哪个人那么亲近,“听你那语气……以前是不是给别人的皮筋弄丢了,让人家好一通骂吧?”

    “呵。”白洋皮笑肉不笑的,“看比赛吧。”

    场上,金丞的一条腿屈膝抬起,然而位置非常不好,已经被付青云逼到了边界线。

    第2局已经打过了一半,青红双方的进攻频率慢下来,开始琢磨怎么智斗。比赛到了这个时间,对手也会“磨合”出专属于他们的节奏,金丞原先对付青云的解非常模糊,绝大部分记忆都是青年锦标赛的剪影。

    但是只有通过实打实的磨练才能彻底摸清一个运动员的底色。他是进攻型还是防守型,是诱攻型还是回防型,一切细节都在碰撞当中。教练总说“以赛代练”,并不是说训练时间少,而是真正遇上对手才是训练的开始。

    比方说,付青云他的击打区比较高,这一点就是突破点。

    击打区高同时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运动员的速度足够快。众所周知,位置低的话失误率更低,那么要想在相同的时间内创造同等的容错率,只能通过大量的练习给他们的双腿提速。

    金丞承受着付青云的猛攻,在有限的体力之下寻求机会。

    两个人都尝试了无数次进攻,对峙局面早已打开,只是这一局他们太过谨慎,没有像上一局那样不顾一切地打入敌区。两人目前的位置都很危险,谁多往外跨一步都会丢分,付青云在这一局掌控节奏,明眼人一看就有反攻的趋势。

    金丞在心里组织着用侧踢进攻。

    他已经组织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慢了一丢丢,整个动作被付青云破坏。每分每秒都是时间流逝,也是体力流逝,金丞跳动起来,脚步就是他的呼吸频率。边界线就在后面10厘米。

    在跳跃中,金丞寻找着自己想要的攻击距离。第2局他的目标不再是付青云的头部,而是他的护具下沿。

    这种情况下付青云也很受折磨,金丞虽然这一局的气势弱了很多,但是他很难缠。这种难缠的招数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数不清的侧踢袭来,然而每一次都不是用尽全力。金丞的跳动让他眼花缭乱,付青云心知肚明,金丞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干扰。

    他想要破坏自己的迎击,而最终目的是破坏自己的平衡!

    机会就是不断干扰中打出来的,这种破坏性的侧踢简直没完没了!付青云忽然拉近距离,一击横踢扫到了金丞的那边,金丞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胯森*晚*整*部就知道打不上,手臂护具格挡,又是一次险之又险的顺利破解。

    时间还剩下41秒,两个人分数居然是平零。

    付青云并没有完全转胯,横踢的动作没那么标准也能得分,毕竟比赛是比赛,又不是考核。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付青云提前启动,上步右腿前踢!

    要来了!金丞向右移步闪避成功,眼睛里有什么一晃而过,付青云的左腿已经飞到胸口!

    好快!启动速度非常快,和记忆里一样快!金丞只能再退,上身弯度不够有些发直,重心往下落。付青云的重心已经从靠后的位置挪到了靠前,这样才有利于衔接下一个动作。

    金丞的手立即格挡,没有顾得上身后。

    时机已到,付青云的左脚蹬地起跳,身体腾空微微向右。他体力也快不行了,腾空高度只在膝关节以上。起跳之后在空中用左横踢快速踢击了金丞的腹部。

    金丞这时候脑袋里灵光一现,同样也是左腿起跳。他很明确地猜到付青云要干什么,而且姿势已经成型他没法阻拦。师父曾经说过,挨打的时候不能白白站直了让人打,必须要想办法捞点什么回去。

    付青云在空中左右□□换,左脚平稳落地支撑,右脚横踢,直取金丞的头盔!

    这一回是金丞的左耳朵,今天左右两边算是让付青云踹全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攻击连贯一气呵成,头盔被击打也没有打断他的招数,正脚背顺利地踢到了付青云的护具下沿。

    周英华和许明同时叫了一声,金丞的脚还是出线了。

    “Keu-man!”主裁紧急喊停。

    时间已经快归零,付青云使用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双飞踢,左脚击中腹部,右脚击中了头部,2分加上3分算是稳稳拿到。主裁走到金丞面前打出了犯规的手势,又比出了手势1。

    “Gam-jeom!”扣分。

    金丞点头表示认可,但是他也没有完全失分。比分闪了一下,分数变成了6:2。倒计时还剩下13秒,金丞思考着怎么才能拼回来。

    4分的差距,有点难,但不是不可能。

    比赛继续,两个人又回到了场上。付青云自然明白金丞要开始追分,所以他采取的路线就是顽强的防守,把对峙的局面受成铁桶一般。而这些画面落在教练的眼里活脱脱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付青云拿腿当逗猫棒,挑逗着金丞的目光。

    他的腿到哪里,金丞就追到哪里去。穿着白色道服的金丞就是一只体力归零的银渐层,脆弱的神经绷得无法放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场上,特别是时间马上要到了,谁落后谁就是这样被动。

    随着最后一秒彻底走完,第2局结束。周英华和王逸赶紧冲到金丞的面前去,金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脸瞧着他们。

    小小的一张脸红白交接,可能是气白了,可能是累红了。金丞连抬手扶正头盔的力气都懒得用,虽然累得有些混乱,但还是保持着额外的那份清醒。

    “没关系,这一局没有什么大错。”周英华先夸了夸,“但是你瞧,你第1局打太快,这一局就有点力不从心哦。”

    “就是就是。”王逸说。

    “而且最后那十几秒你可以放一放,4分你想追就必须要上头了,他肯定防得很紧。”周英华的腰深深弯下去,用平视的角度讲解,看上去像是在哄金丞。因为他早早发现金丞很吃这一套,臭骂一顿可能都不上心,但是一哄就听话。

    “就是就是。”王逸又说。

    周英华揉着金丞的肩膀继续说:“其实你俩差得挺多,他在你这个量级一直没什么对手。你能和他打平就是进步,说明这几年没有白费,心态,注意心态,好不好?”

    “就是就是。”王逸重重地点点头。

    金丞也点点头,汗水吞没了他的喉结却吞没不了他的斗志。隔着那么多人他看向了付青云,许明教练蹲在他的旁边不知道说着什么,嘴巴一动一动的。风吹在他们的脸上,掀起了同一片强劲的胜负欲。

    短暂的1分钟休息完毕,金丞再次和付青云站在场上。经历了第一轮的疯狂进攻和第二轮的反攻,再次面对面的时候,金丞居然感觉到了一阵平静。

    自己居然都能和付青云对打了?

    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胜负还没有定数可是这对金丞而言就是一个进步。15岁的时候他可远远够不上付青云呢,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现在的水平已经够得上国家队了!

    这样简简单单一想还怕什么?就算输了也不丢人!金丞当然不想输,每一场比赛都是奔着赢去,他还要给妈妈赢金牌,在最后有限的时间里拿到更多的荣誉。

    而付青云而冷静了下来,两个人像是终于能好好说话,好好正视面前的这个人。

    “Kyeong-rye!”

    敬礼的口令发出,两人向前一步,金丞刚要鞠躬,只听从来没和他说过什么话的付青云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和江言是什么关系?”

    金丞眼皮子一抬,对上付青云不清不楚的打量,还有那个小皮筋。

    “你们认识多久了?”付青云又问,弯下腰,完成了这个鞠躬。

    金丞僵硬地弯下腰来,假装充耳不闻。

    “我和他3岁就认识了,你呢?”付青云抬起头来,终于在金丞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波动。

    看台下面,江言亲眼看着第3局正式开始,青红两边再次进入了对峙,谁也没有先撕开这个口子。

    陶文昌皱着眉看比赛,他对跆拳道一窍不通,看什么都看不明白,更不可能懂复杂的评分规则。“他俩刚才打得真凶啊……江言,昌哥问你一件事。”

    “你说。”江言的目光还停留在场上。

    “你说你把小皮筋给别人了,不会是……付青云吧?”陶文昌机警问道。

    白洋哼笑了一声,他已经猜出来了,肯定就是付青云。

    “啊……是啊。”江言承认了。

    “你完蛋了。”白洋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不帮你,我站金丞。”

    陶文昌也爱莫能助,只好说:“一会儿哄人的时候态度好一些,把你和付青云的关系摘清楚了。金丞也不是不通情达的人,肯定不会打你。”

    “你和付青云怎么认识的?”白洋添油加醋地问,“认识多久了?”

    江言快要被他们问个底儿掉,只能如实地说:“我俩是……从小就认识的。”

    “那就是青梅竹马咯。”白洋鼓了鼓掌。

    陶文昌爱莫能助:“金丞要是想打你,你就让他打吧,打完了你再好好哄。”

    “不是,我和他没有关系,只是从小认识,然后一起长大。他后来离开道馆就没什么联系了。”江言强调,“我俩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等一下,你怎么这么无情啊?”白洋这时候立场又变了,“青梅竹马按说是很大的情分,就算他离开道馆你也不应该这么冷漠,怎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陶文昌竖起耳朵听听,我的天,这俩人不会是真有什么吧?分手之后拉黑了对方?

    江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因为他办了一件错事,我不能接受,也不能原谅他。”

    “哦,我懂了,踩你雷区了。”陶文昌对着白洋点头,付青云算是爆雷的人,应该没什么威胁,“他把你的护肤品扔了?”

    “我都是能用13合1的人了,护肤品算不上我的雷区。再说我又不是雷公,万物皆雷区,就那么一个还让付青云踩着了。”江言不清不楚地说。他话音刚落,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金丞刚刚一记后旋踢直接爆头,终于拿下了他的技术分!

    比分来到了0:5。

    白洋看着场上的计分屏幕,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你小心点儿,计较青梅竹马的人可不在少数,有些人就是那么小心眼儿。万一金丞真受不了你俩的关系你就哄吧,想好怎么哄了吗?甜言蜜语可能不管用。”

    江言看着场上来势汹汹的金丞,轻声说道:“如果甜言蜜语不管用,我还略有一些美色……”

    第62章 错位的计较

    八角形里刮起了一阵旋风。

    金丞大开大合, 后旋踢搅动着强劲的气流,好似制造了一场小型龙卷风直逼场外,卷动着主裁和教练的内心。后腿稳健地落地之后他感觉到一阵疼痛, 滋溜一下,钻进大腿的骨头里顺着神经爬上屁股, 掐着肉那样疼。

    右脚踝应该有骨头错位了。

    他身体晃了两下,在主裁宣布“Keu-man”的片刻休息里挑衅地看向付青云。现在他明白江言为什么给他皮筋了, 敢情这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啊。

    3岁就认识,可不就是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嘛, 说不定还一起吃一起睡, 勾肩搭背, 同床共枕。这么大的事情江言都没说过, 掖着藏着这么久,瞒过了所有人,自然也就包括自己。

    只是这样一想金丞就很不高兴, 原本和付青云无冤无仇的,最多就是一个竞技胜负的比较,自己当了很多年的手下败将。现在倒是好, 他瞧见付青云就不顺眼起来, 也不觉得他好看了。

    以前还真想和他认识认识, 送一朵不要钱的小花。

    他拽什么呢,凭什么和自己说那些?江言又凭什么不告诉自己?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有什么恩恩怨怨的导致高原集训这么久连一句话都没说过。金丞现在再回忆只觉得自己又好笑又幼稚, 还想着冲二队发火, 替江言讨一个公道。

    没想到人家早就在二队里有人了!

    越想越气,金丞怀疑自己很少气成这样,恨不得一拳重重地揍在江言的脸上, 把他的五官打到扭曲变形!

    但主裁是不会管在场选手有什么爱恨情仇,一旦比分确认,就算两个人已经恨海情天也要完成比赛。“Kye-sok!”

    金丞的目光像是凌厉的眼刀,向付青云投去不服的一瞥。付青云则是绽放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任由汗水坠满他们的面孔。这要是在正规比赛里,一来一回的微表情绝对会被镜头放一个特写,两人的气盛在眉宇间淋漓尽致!

    “不好,金丞的腿可能受伤了。”周英华看出他防守的问题,后脚落地不稳,“通知周木兰准备吧,一下场估计就要冲上去。”

    王逸紧张地吭了一声,两只手不断搓着耳朵。原本他没抱希望,根本没想过金丞今天能把付青云打成什么样,两人抻平一局,进入决赛局,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现在他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眉毛压着得意洋洋的神情。

    第3局有戏啊!不是没戏,是有戏!

    付青云对金丞的统治地位在动摇,青少年锦标赛的成绩可能会捏转!两个人都从未成年变成了成年人,汗水将他们的皮肤衬托得一直发着光。

    决胜局了,金丞结结实实一个爆头,率先领先。

    但这不等于一定能赢,付青云也会使用不断干扰的战术来消耗金丞的体力。有时候两个人像两匹战马,冲上去就是厮杀,手臂格挡着对方的手臂,脚也踩着对方的脚。有时候后腿就在对方的肩膀上,下一刻又变成贴靠,抱成两根木头桩子,在体能极限来临之前等待主裁喊分开。

    胸口一击,金丞好像听到左耳的耳膜嗡嗡直响。他后撤步,付青云抡过来的拳头砸中他胸口,击中感比之前要轻盈。

    1:5,仍旧是青方领先。金丞采取气势汹汹的防守,虽然被拿下1分可是仍旧逼迫付青云不断格挡。横踢二连击中他们的双腿都像是筷子,金丞拉近步伐,使用克制战术,一直在挤压付青云的动作空间,让他无法组织有效的旋转动作。

    真到了场上,跆拳道选手没有一秒钟不动脑筋。体力和精力就是2分钟倒计时的燃料。

    付青云被限制住,将近半分钟他都被金丞使用克制战术和压迫战术,好几次击头都没能打出去。金丞的状态正在调动,他正在观察,两边起跳时他发现金丞的右脚有点不对劲。

    再一次前劈腿,金丞的身子往后面倒了一个不到30度的小角度。

    付青云放腿试探,金丞的反应落后半秒,他立即分析出这不是金丞的作战意识没跟上,而是身体没跟上。

    这个时机算是被他牢牢抓住,换跳步上前犹如一道白色闪电。金丞手臂格挡,然而付青云的右腿以灵巧刁钻的势头钻入格挡盲区,好一支破雾迅疾的穿云箭!

    一击下劈腿狠狠地落在金丞的头盔正前方,直接砸中金丞的天灵盖。要不是头上戴着护具,这一下子人肯定要昏迷了,就连金丞嘴里的护齿都摇摇一动,和他的牙床来了个惯性之下的紧密接触!

    这一下不仅重重砸落在金丞的头上,也落在首体大每个人的心间。进攻和防守就在呼吸之间转变,他们当然都希望金丞能赢,这份拼搏的精神落在每个人眼眸里都是一地伤痛,但是又百折不挠。

    4:5,分数已经很接近了!

    周英华“诶呀”一声,只希望金丞没有被刚才那一击劈腿砸碎了所有的斗志。现在他还赢着呢,哪怕只有1分,那也是他的胜局。只要能够防守就好,还剩下最为关键的十几秒,保守就好,保守就好。

    几乎每个懂得跆拳道规则的人都在心里这样想,1分虽然不难追,但是也不难守。只要能撑到最后结束……

    江言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不好,金丞要打!这小混蛋就是不按套路!比猫还逆天!浑身都是逆鳞!每一根骨头都是逆反骨!

    时间越来越少,金丞的脾气如倾泻的水银洒落地面,根本顾不上什么战术。他已经很累,可什么体能极点都忘得一干二净。超负荷的心跳带动全身肌肉,为了抵抗这样的疲劳开始大量分泌肾上腺素。

    肾上腺素让他的皮肤变得滚烫,脸也更红更热。他眼里已经没有别人,只剩下付青云一个。有时候人也说不上是和自己比,还是和别人比,金丞此时此刻正在和付青云打比赛,又仿佛对面站着的人是自己。

    师父曾经说过。跆拳道打到最后,竞技场的对面就没有别人了。最后剩下的对手都是自己,只有自己。

    所有对手都是自己的投射。

    付青云的模样逐渐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泪水迷住了双眼导致。金丞只记得自己以前打不赢他,现在抓住机会不能放弃。连续上步,金丞杀红了眼,脑袋里又出现了江言的声音。

    如果你在大街上被人打了屁股,你会怎样做?

    挤压对手的空间,压迫对手的意志。金丞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压迫性战术,一个灵活左移之后,他的站姿变成了右实战式。右腿在前,左腿在后,双方试探后距离迅速拉近,后腿拔地而起。

    打头!打头!

    金丞强忍疼痛,脚踝疼得他站都站不稳了,但左脚还是高高地踹了出去,红色的头盔成为了视觉重心。身体的震动显示他这一脚踹上了,给出了沉甸甸的一击,脚后跟和红色头盔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刚好抵消刚才那一脚。

    下劈腿!

    计分器又在闪动,倒计时也在进行最后的闪烁。就在最后1秒归零的那一刻,比分死死地打在了屏幕上,红青双方比分8:4。

    金丞赢了。

    周英华和王逸嚎叫着抱在一起,别看就是一个高原训练赛,可是这一场能代表的东西太多太多,许明手里捏着的就是国训队名单,去韩国首尔的飞机票。金丞的腿放了下来,两步踉跄,一个前扑,直接扑在了付青云的身上。

    “我靠!”付青云想推开他,“你别碰瓷!”

    猝不及防的扑倒让付青云手忙假乱,谁家好人打完比赛还能这样?然而金丞确实没有立马站起来,后背像脱了力气的弓弦搭在付青云的身上。付青云擦了一把汗,不得已地搂住了金丞的肩膀。

    “你可真够烦的。”付青云翻了个白眼,“你了解江言吗?”

    “你闭嘴。”金丞咬了咬牙,晃晃悠悠地站直了再说,“难道……你很了解?”

    “你说呢。”付青云倒退一步。看来以后自己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个人不止是想抢自己的金牌,还想抢自己的青梅竹马。

    比赛结束,两个人在主裁的口令下鞠躬敬礼,然后转身归还身上这一套装备。一下了场金丞就不装了,歪歪扭扭地靠着人站,在王逸的搀扶下找到了周木兰。周木兰也没耽误时间,早就准备好轮椅来接,金丞坐上去的时候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自己能推断吗?”周木兰先把他推离比赛场地,那里头乌泱泱的,空气也不好。

    运动员受伤多,基本上都能自主判断哪里有问题。金丞敞开领口,松了黑带,汗水淋漓遍布全身,胸口湿润喉结红热,不管不顾地昂着脑袋哼哼:“右脚腕错位了。”

    “什么!”周木兰一声尖叫。

    错位了还能忍到现在!她立即将轮椅停下来,深深蹲下抓住金丞的右脚踝。右脚踝已经滚烫了,显然里面就是有事。

    “不严重,你忍着点儿。”周木兰也见惯了,她那套粗犷无畏的行医风格再次闪现,直接来了个就地救治,手法精准又科学。

    金丞很想大叫,只是没有那个精力而已。错位这种事可大可小,不严重的话就能直接给按回去。天好蓝啊,他为了放松特意去看昆明的天气,看着看着,蓝天里忽然出现了3个人。

    江言,白洋,陶文昌。

    “怎么了怎么了?”陶文昌跟着一起蹲下。

    “错位了,我得给他按回去。”周木兰说。

    江言就站在金丞的旁边,目光像吸铁石一样,被金丞的胸口和汗水黏住。“您行么?要不我来吧。”

    “滚。”金丞在剧烈喘息间还能拒绝,“周队医您赶快吧!”

    白洋向江言投去复杂的眼神,看吧,让你藏着青梅竹马。

    金丞还真没想那么多,要不是坐在轮椅上他已经抱着腿弓着腰侧着躺开始哭嚎。现在他热得已经快要融化了,恨不得脱光了散散热。

    陶文昌和白洋同时看向了江言,你不是略有美色吗?上啊。

    江言伸手扶住了金丞的肩膀,扶正了他歪歪的小脑袋。他张了张嘴,仿佛对十万句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能不能别让那男的把手往你身上搭啊?”然后他冒着寒气说道。

    陶文昌和白洋同时无语了,真牛逼,都这时候了,您还介意付青云搂金丞那一下。

    第63章 原景重现

    金丞这口气还没喘上来, 一股子邪火冲上心头。

    “你说谁?”他拧起眉头问。

    江言的两只手放在他肩膀上,怕他乱动,帮周木兰控制住他。“你说呢?比赛都打完了还和那男的卿卿我我, 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陶文昌和白洋同时一撇嘴,眼瞧着江言朝着阴阳怪气的大路上跑偏, 又“无力回天”。此时此刻,他们以大四学长和研一学长的资历看向大二和大一学弟, 就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在爱情里吵得锅碗瓢勺那么热闹。

    “你!”金丞脑仁开始剧痛。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低氧, 但是没适应江言的缺德。“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你恶人先告状是不是?我……嘶, 疼疼疼。”

    周木兰也脑仁疼, 都到这个时候, 这俩孩子还在那里瞎叫唤什么呢,初生牛犊就是神经病。“你别乱动!”

    “你先别乱动!”江言也跟着说。

    “你……你这人有没有毛病啊?明明是你……你整出一个青梅竹马来,你还……嘶, 疼疼疼!”金丞一边骂一边龇牙,对着江言火力全开,“你俩刚才聊什么!你俩干嘛色眯眯地对视……”

    江言看着他那需要急救的右脚踝, 心脏被他气得突突的。“我什么时候和他色眯眯对视了?付青云他搭你肩膀干什么呢?他……”

    “你瞧, 我连人家的姓名都没说过, 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付青云?你还说你没有色眯眯看他?”金丞伶牙俐齿,扭脸疼得五官乱飞, “诶呦呦, 木兰, 我的好木兰,轻一点……”

    这吵架的架势周木兰倒是没见过,敢情江夜灵的儿子还弄出感情纠纷了。“你别动了, 你一动我就摸不准……”

    “您让开!”江言一把子蹲在金丞面前,“我来!”

    “滚!”金丞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陶文昌和白洋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周木兰目瞪口呆恨不得再次尖叫!

    时间仿佛在此时此刻暂停。

    极度洁癖的江言正经蹲姿,单膝跪地,两只手正要去抓金丞的脚腕子。结果脚腕子没抓到,漂亮脸蛋的中轴线上还被踹了一脚。

    几秒之后江言的脸色就比金丞的脸色还不好看了,抬手紧攥那只脚踝,把始作俑脚从脸上拿下去。时光倒流一样,金启丞又一次把脚踹他脸上,只不过没往嘴里塞。

    这一瞬间陶文昌和白洋都挺想蹲下,赶紧把江言扶起来。白洋更是提前暖场:“错位其实我也会按,我来吧……昌子,你先带江言回去,有什么事情等金丞治疗完再说。”

    陶文昌紧接着就蹲了下去,拉住江言的大臂:“咱们别耽误队医治疗了,先起来。”

    他拉了一下,可是没有拉动。江言直勾勾看着金丞的脸,仿佛他身上的道服都变成了透明的塑料薄膜,出了汗贴在身上可什么都遮不住。这要是换成别人,江言拎着那人的小腿就把人掀飞了,还能让他老老实实坐着?

    但是金丞……算了,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作出什么可恶行径都可以解,本身自己也没对他的人品抱太多希望。他本身就是“弯路”,是“地狱”,谁挨着谁就倒霉,也就是自己高风亮节不拘小节,还不记仇,才能和他和平相处。

    遇上金丞算是踩了狗屎运,一方面别人真踩不着,一方面又很想yue一下。但是金丞遇上自己,他就偷着乐去吧!

    江言捏着他的小腿,表情一变再变:“你先别动了,我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你找我算什么?我还……”金丞哪儿顾得上别的,疼得他在轮椅上坐不住。其实刚才那一下还真不是故意,他早早就训练出了身体反应,侧移后接反击是常事。谁让江言蹲面前的,他自找。

    江言压下心头火,拇指压住脚踝内侧,大概率就是舟骨结节附近的问题。他熟练地两手掌控,左手的虎口卡住,主要抵在舟骨楔骨的关节缝里头,右手的大拇指抵住舟骨向上做松动。

    金丞一声不吭,默默地咬住下嘴唇。

    江言忍不住讥讽:“这时候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耐?上了场多能打啊,和那男的一来一回,有来有回。”

    这时候,陶文昌和白洋只想随便挖几捧土,给江言这张破嘴堵上!你别读首体大运动训练系了,你直接就读阴阳怪气系,包你本硕博连读。

    金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江言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操作。拇指往上推动的频率就像他们平时做特训,推10次缓一缓,能明显感觉到舟骨在自己的控制下在向上松动。这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活儿,很麻烦,推几组就停下来评估,江言很快满头大汗:“活动一下试试。”

    “你凭什么色眯眯看着他啊?”金丞一边活动一边说。

    陶文昌和白洋也想再挖一捧土,给金丞的嘴堵上。这不合时宜的争吵显得你们俩真的很幼稚耶。

    “任何人都是你心里的投射,你要是没色眯眯看他,怎么会觉得我色眯眯看他?以前你还想天天往学生会跑,学生会到底有谁啊?”江言语气生硬地反驳,而后话题一换,稍微柔软下来,“疼痛减少没有你倒是先说这个,长这么大了一点轻重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那个所谓的师父怎么教育你,脚都错位了还嘴不饶人。”

    “那我也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教育你,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逼逼赖赖。”金丞同样语气不善,把脚往他怀里一踹,“还疼!”

    “疼你早说,你前头说那么一大堆耽误治疗了知不知道!你都多大了你跟我较这个劲!”江言继续给他往上松动,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金丞的脚背上,顺着他高高弓起的脚背流到发红的脚心。

    周木兰原本还想帮一把手,错位之后还要固定好,最起码休息一周左右吧。结果这俩孩子骂得火热,吵得狗血淋头,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掺和不进去了。得了,她干脆倒退一步,负手而立,你俩继续吧。

    陶文昌和白洋也不插手了,这俩人一个焦圈儿一个豆汁儿,绝配。

    等到错位的骨头被江言细心耐心一毫米一毫米推回去,集训队伍那边都已经打完了。双方有输有赢,但是具体问题也暴露出来,巨石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明天这一批孩子就要离开滇池,许明站在室内馆的门口沉思良久,一直到被周英华拍了一下子。

    “诶呦,你吓死我算了。别总是搞这偷偷摸摸的一套,光明磊落一点!”许明笑骂。

    “我还不光明磊落?我都把我最好的孩子带过来了。”周英华话里有话。

    两人一时间无声,夕阳坠在他们面前,像一个红心大鹅蛋,都熟透了。

    “咱们都老咯。”周英华忽然感慨。

    “老个屁。”许明说,“你老我可没老。是咱们这个项目太新了!新得让人找不着北!每年往项目里送的孩子挺多,打出来的人又少。一个没什么商业价值的项目能有资金撑住就不错了,还能期望什么?”

    周英华笑而不语了,许明就是因为期望太多才犹豫不前。

    “国训队你有把握了?”笑完之后他问。

    许明回答:“这是犯众怒的事啊。”

    “哦,那就别犯了。”周英华说。

    许明只是抿了一口烟,狠狠抽了一口。紧接着烟被周英华“缴获”,踩在脚下捻灭:“训练基地不许抽烟,孩子们不抽你也别想过瘾。”

    于是到了天黑许明都没抽到第二根,他在教练宿舍楼外头转了又转,最后不知道给谁通了电话,聊了一个半小时才挂。等到他走回单人宿舍,这手机啊就像那炸了锅的早餐摊,一声接一声吵闹起来。

    “喂,干嘛?”到最后许明不得已接起来。

    “你在干什么呢?”那边显然是知道了什么风声,“我跟你说啊老许,这事不能干,你这是犯众怒。”

    “谁怒啊?”许明晃悠着茶叶缸子去打水,“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就行。”

    那边更着急了:“你这是断人家的青云之路,人家第一个整死你。”

    “老张呐,我都快退休的人了,大不了就是整一个‘晚风不保’呗。你要知道就算我不出手,还有更上头的人,项目整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不如不破不立。听我的吧,这事你们就让我干一笔,让我痛快最后一把!”许明将茶缸子往开水下头一放,刷一声,带着滚滚热气的热水冲开了茶叶,冲出了一个新的局面。

    天都黑了,金丞坐在宿舍外头,亲眼看着浅蓝变成了深蓝。

    真不舍得走,真想一辈子就在这里,每天一睁眼就是练,回宿舍就是睡,还有比赛可以打。在这种环境下人会对外界产生隔阂,想法就特别单纯,要不好多人都对长期封闭训练的运动员有刻板印象呢,说他们脱离社会,不懂人情世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活脱脱一个大傻子。

    金丞就“傻了”,都快忘了自己家里的事和身体的问题了,他真的脱离了社会,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个月。

    右脚穿着固定用的夹板,周木兰说让他穿一周再脱。金丞打开手机查了查北京的天气,那边都冷了,估计大街上早就没有绿叶,连黄叶子都掉个精光。

    等到他回到209森*晚*整*宿舍,姚冬和萧行正在收拾行李。两个人还在谈论着什么“积分”什么“A标”。

    金丞忍不住问:“这么快啊?不是明早再收吗?”

    “他习习习惯了,干什么都提前准备。”姚冬就是个撂摊子的闲散少爷,往旁边一坐,主要工作就是给萧行喊“加油”,提供一下情绪价值。萧行就偏偏吃这套,被哄得干劲十足,别说是姚冬的行李,那一身牛劲儿都能把另外两个人的包收拾了。

    “哦……那你们回学校吗?还是继续集训?”金丞问。

    萧行仍旧光着膀子,矫健的肌肉仿佛闪闪发光:“准备1个月就去上海了,你们呢?”

    “我们还说不准呢,但明年肯定打锦标赛,分赛站到处飞。”金丞勾画出一副美好的憧憬,要是能去韩国就最好不过。等姚冬和萧行收拾完,两个人拎着水壶去打水了,209只剩下金丞一个人。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推开,金丞看过去,江言穿着新洗的白短袖和白短裤进来了,还拎着两个热水壶。他刚吹完头发,扎着一个蓬松的高马尾,后颈难得全部露出,搭配他的蓝痣仿佛不染尘世。

    算你识相,还知道给我打水。金丞不情不愿地扭着走过去,弯下腰接水,只听脑袋上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气人。

    “现在你知道错了么?”江言低着头问。金丞主动走过来,肯定是要给自己道歉。

    金丞连头都没抬,直接顶着脑袋冲过去,全力冲刺撞上江言的胸口。“错你个蛋!我顶死你!”

    江言也没料到他这么不讲,从教练口中的金丝猴变成了峨眉山的猴儿,打架招数都这么耍无赖。可是这一顶实实在在撞上了,撞得江言肋骨生疼,往后一靠就靠在了墙上。

    “你跟我闹什么呢!”江言抓住他的肩膀,“你跟那一个两个三四个的都和颜悦色,不是送花就是陪笑,到我这儿就这个态度?”

    “我什么时候陪笑了?”金丞匪夷所思地抬头。

    “你天天冲他们笑。”江言闭了下眼睛,“你以后还打算送花给谁?那男的?”

    语毕,旁边的宿舍门被人推开,付青云敲着门问:“有人吗……”

    江言和金丞同时扭头看去。

    付青云手里还拿着小皮筋,瞧见他俩这姿势便微微一笑:“这么巧,不如一起吃个宵夜吧?我请客。”

    第64章 脸比道歉管用

    金丞的手还压在江言的胸口。

    江言的手还抓在金丞的肩膀。

    付青云的目光在两人当中不停穿梭, 心口酸酸地说:“怎么,这个面子都不给我?江师兄?”

    “江师兄?”金丞捕捉到关键词,眼睛里一根红血丝跳起来, “你们是师兄弟?你们两个不止是一起长大,还是师兄弟?”

    “不然呢?”付青云笑着反问。

    江言却先松开了金丞, 一脸严肃地对付青云说:“你,跟我出来一趟。”

    金丞被留在原地生闷气, 师兄弟?他俩居然是同门?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再认真深究,他可太懂“师兄弟”意味着什么, 就像自己和师姐们一样, 骨肉相连不分你我, 只是没有那一层被社会承认的血缘关系, 但他们就是心灵层面上的亲姐弟!

    结果呢,付青云就是江言的那个“亲兄弟”?

    金丞免不了一阵失落,原来江言瞒着的事情可真多。

    走廊里, 江言将付青云带到了楼梯的拐角,语气和两人在室内馆相比更冷淡了几分:“你不要那么叫我,你已经离开咏夏道馆了。”

    “可你在我心里就是江师兄啊, 我没叫错人。”付青云心里有点怕他, 毕竟这是从小就认识的人。人的社会关系和构成会和童年记忆深刻挂钩, 小时候江言就代替花咏夏教训他们,他到现在一看到江言就会想起那段日子。

    有苦有乐, 又哭又笑, 可关系却那么好。

    “你不是, 我只是祝白白的师兄。”江言却否认。

    付青云连忙说:“可是道馆里的人都这样叫你。”

    确实是这样,每个比江言年龄小的孩子都叫他江师兄。可只有陶含黛、陶晴绿和祝白白叫他“大师兄”。“江”和“大”只是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代表他们的身份就是不一样。付青云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比祝白白差哪儿了。

    “道馆里的人怎么叫,那是他们的事情,以后你别叫。”江言再次强调,“还有,我不想让我的队员知道我和咏夏道馆的关系,你别说。”

    付青云低头揪着皮筋:“你要冷漠。”

    “我不是冷漠,我是对谁都这个样子,我这人脾气一直都这么平淡,大家一碗水端平。”江言刚刚说完,后腰忽然被人用力地捅了一下,回头瞧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快把自己气飞的人间地狱。

    “你俩聊什么呢?师兄弟,这么亲热?”金丞鬼使神差就出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俩,“不是说吃宵夜吗?现在去吗?”

    “不去了,这么晚你不怕积食?你不控制体重?”江言攥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金丞却一甩,很有存在感地看向付青云:“走啊。”

    付青云转身就给了江言一个表情,你瞧,这可不是我非逼着你俩,是他非要去。

    时间临近睡觉,可是训练基地的食堂永不打烊,只要过来训练的孩子们要吃,保温箱里时时刻刻都有温热的饭菜。金丞走在最前头,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从小在道馆里他就是横着走,除了师父和师姐没人敢说他。他拔尖,高傲,不可一世,明目张胆地要特权要独宠,结果现在……

    结果现在居然有点儿委屈。

    “你们想吃什么?”付青云选了个靠近江言的位置坐下。

    “随便。”金丞特意选了江言对面的位置坐下。一坐就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人。

    江言都快被他盯穿了,开口问:“喝粥吧?”

    “随便。”金丞冷冷地说。

    于是江言起身去拿碗盛粥,这时候只有白米粥和小米粥,他怕金丞不好消化准备打点米汤。餐桌上付青云和金丞两两对视,最后还是前者先打破了僵局:“你生我气?”

    “我凭什么生你气?”金丞昂起了下巴,“比赛我赢了。”

    “比赛有输有赢,这很正常啊。我从来没有夸下海口说自己是永胜将军。相反,你也一样,竞技体育永远没有永胜。你放眼看看,自己也是市队的人,比赛一场没少打,天才只是进省队的门票,可谁一直能赢?”付青云抬手拿两张纸巾过来,“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别的?”

    金丞盯着他的小皮筋:“懒得问。”

    “我知道你想问,我自己说吧。”付青云递给他一张纸巾,“我俩3岁认识,一起长大,除了上课不在一起,其余的时间都在一起训练。你说我俩是青梅竹马也好,你说我俩是师兄弟情义也罢,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喝什么饮料吗?”

    金丞的眼睛跟冒火一样:“不喝。”

    “说好了我请你们,你不喝显得我多没诚意。”付青云轻巧起身,身影落在金丞眼里比白天鹅还天鹅。金丞低下头看桌面,大概是被他的话给搅和住了,脑袋里一团气一团乱。

    正因为自己是体验过的,知道一起长大的滋味多美妙,知道你中有我的情感多美好。

    “喝粥吧。”江言此时回来,“饮料你就别喝了。”

    “随便。”金丞端起碗,像干了一碗难以下咽的烈酒,狠狠地烧了一把心尖肉。

    江言还以为他会愤怒暴起,说不定把盘子碗直接掀自己脸上。可难得的是金丞很安静,熄了火的炮仗筒一样,小口小口咂摸着自己给的那一碗米汤,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想什么呢。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恶劣了,乖得有点可怜。

    江言也在旁边喝粥,付青云和他们说话他就接着,心里有一把小锤子似的,轻一下重一下敲他的胸口。剑突那里着实疼,人的胸骨没办法和头盖骨相提并论,江言想,金丞那一撞应该是半挂的杀伤力。

    “你们知道吗,那谁的腿可能缓不了。”付青云还透露了一个消息。

    金丞这时才恢复了一些人气儿:“这么严重吗?”

    “一队就指着他呢,封闭打了好多年。”付青云惋惜,“这次可能就没他了,年龄也大了。”

    江言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看了下时间说:“走吧,回宿舍吧。”

    “我不回,你自己回去吧。”金丞和他拧着干。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不回去你去哪儿?宿舍门一锁你在外头晃悠?月亮紫外线就把你晒死。”江言干脆一手抄了金丞放在桌面的手机,一声不吭往外走。金丞手机被人拿走,脊梁骨都被人抽了一样,气愤愤放下碗,拿起付青云买的几瓶运动饮料跟上去。

    付青云看他俩的背影消失,直起背来,嘴唇一动抿了下嘴唇。人不止是对爱情有占有欲,对友情的占有欲一点都不弱。付青云有些难受了,当年的好朋友跟别人好了,滋味真不怎么样。明明小时候叫自己“小青云”的,长大了变成外人。

    回去的路上闷着不吭声,金丞像吃了哑巴药,死活不搭江言。姚冬像是看出什么来,想开口问问,几次三番没成功。萧行忙着收拾行李,还把209宿舍的地给拖了,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一直到熄灯。

    整个训练基地再次安静下来,金丞闷得慌,找不到人可以说说话。他想师姐和师父了,关键时刻还是他们最亲,而金启明的电话刚好打进来,又让他心里暖了一层。

    “喂,哥。”金丞偷偷摸摸,“我这边刚熄灯。”

    “没事儿,我说话你听着就行。明天你是不是要回京了?”金启明开着车问。

    “嗯。”金丞点点头。

    “多穿点儿,北京又降温了,千万别穿短袖下飞机。”金启明把车停在路边,“你妈妈那边挺好的,我前几天去看过。”

    金丞吸了下鼻子,关键时刻家人最好。“谢谢哥。”

    “钱够花吗?零花钱没了吧?”金启明问。

    金丞不说话了,其实他没怎么花,但想要钱。

    金启明立即说:“一会儿给你转,千万别省着,别亏待自己。等你回来之后我和三弟去看你。”

    “谢谢哥,还是你们对我最好。”金丞聊了两句就赶紧结束通话,怕吵醒小冬和大萧睡觉。这会儿床忽然一动,他心有灵犀,感觉应该是江言那王八蛋。

    床帘一晃,上来的人果然就是江言。

    金丞下意识伸脚过去:“滚。”

    江言捏住他的脚踝:“还疼么?”

    “关你什么事。”金丞缩回腿,单纯不想让他碰自己,江言的手总是那么烫,烫得他都害怕。结果江言不仅没滚,顺着床梯还爬上来了,床帘先是微微拉开又迅速关闭,只剩下人影浮动。

    在隔壁床的姚冬紧闭上眼睛,他就猜到金丞和江言肯定有什么事情。算了,装睡。

    另外一边的萧行其实也听见了,只不过他没好意思探头出来瞧。现在的江言和他去年认识的江言完全不一样,真怕他做出点惊世骇俗的大事。

    金丞在床上坐起来,身姿傲慢地挺直,指着下面发令:“你滚下去。”

    现在轮到江言盯着他的脸看了,那目光,要直接给他脸上穿两个洞。

    金丞也不多话,再次踩住他坚硬的膝盖骨,力道凶猛地顶着他,意思是你别上我床上来。

    江言微微叹了一口气似的,拉起睡衣的下摆,从头顶脱掉。

    月光下,是江言雪白的薄肌。

    金丞像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心口也一跳。

    江言朦胧着,垂着眼睛,故意似的摘下睡眠发圈,每一根发丝都恰到好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坏了,但是又忍不住利用姿色去犯坏,忍不住。

    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江言听到了金丞的呼吸再加快。男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但男人犯错之后,脸比道歉管用。

    第65章 美人入怀

    萧行和姚冬都不敢动, 这是什么鬼动静?

    两个人悄悄掀开了各自的床帘,对视一眼就赶紧回去,然后默默拿起了手机。

    姚冬的屏幕上有一行字:[戴上耳机听听音乐睡吧。]

    姚冬认为可以, 同意了男朋友给的建议并且戴上了降噪耳机。但心里免不了一阵尴尬的震动,原来住在一个宿舍里什么都瞒不过去。去年他和大萧爬来爬去的, 江言肯定什么都知道。

    金丞平躺着,皎洁的月光给江言加持。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言的头发就松开了, 略带慵懒和疲惫感,像个美人。

    他真是一个美人啊!

    随即江言低着头朝他靠过来, 那动作姿势很像依偎。最起码金丞这样觉着。金丞忍不住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接过吻, 又若即若离, 要说亲热也亲热,可终究比不上付青云的那一句“师兄弟。”

    江言也不说话,大概率是顾忌209里还有别人。手撑在金丞的旁边, 他将人从坐姿压回了睡姿。

    金丞以为他这样就是又要亲自己了,可是也没有。江言像对待一只小动物,手背和他的下巴蹭着。他完美无缺的手很有魔力, 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 而触碰范围只在上半身, 最喜欢流连锁骨附近。金丞就在这样若有似无的触碰里软下来,让江言靠住了他的肩。

    “现在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么?”江言将下巴尖儿放在了金丞的锁骨窝里。

    耳边声音让金丞忽然不高兴起来, 但是被美色取悦之后, 心已经没那么硬了。他扭过头, 很大度地打开了左手臂的伸展,江言顺势继续往下倒,明暗交替的面庞侧躺在他的肩上。

    这一瞬间, 金丞懂得了什么叫“美人入怀不早朝”。要真是天天这样,他也不愿意上朝。

    江言闻到金丞身上有13合1的香味,工业化的香精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他眯着眼睛,承认心里的那一片悸动和索取,他多想现在把毛桃子吃掉,吸吮一下他的嘴唇看看有没有桃汁。这一脚狗屎运他算是完完全全踩住了,栽了个大跟头!

    金丞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像气不愤的小孩儿。可他马上又调整状态,因为自己这个德行特别像……和男朋友闹别扭的小姑娘。只是他没搞明白,两个人都躺成这种姿势了,江言为什么还不过来亲自己?

    难道说,他还在想那个付青云?

    还是说,自己应该主动一点儿?

    金丞微微张开的嘴唇泄露了一丝缝隙,可又犹豫不决。男人不应该这么快就沉迷美貌,况且本身那件事就不是自己的错误,是江言恶人先告状,是他胡搅蛮缠,是他……

    忽然一下,金丞感觉到牙齿被撬开了。

    江言很浓烈,金丞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这算是给自己道歉?用一个很正式又很突然的接吻?他暂时不敢回应,哪怕江言的舌头恶狠狠地霸占他的口腔,金丞这才感受到“接吻”的物意义。

    而且是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绪下,在他们都不憋着气的局势外,接吻。

    等到他回过神来,江言已经吻得很沉迷了,反而自己的反应较为温吞缓慢。金丞只是觉得很热,两只手和江言紧贴,像团了两把火。

    紧接着,江言开始一边亲,一边掐他。

    他的掐法也非常奇怪,仍旧采用若有若无的靠近和蜻蜓点水的力度。金丞全身痒痒,但这种痒痒和平日里的痒痒肉发作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这里头像是有浓情蜜意,又有为难的情绪,江言两手紧握他,他感觉到滚烫从身体上缓缓流过,旖旎地旋在他们的舌尖上。

    金丞不得不承认,江言的动作有“性”的意味。虽然他每天都想试试做.爱,可江言才是那个领门人。

    暂别了激烈的体育竞技,他们沉迷在第二类荷尔蒙里。

    这天晚上,江言就在他床上睡了,他们后来又亲了很多次。在那数不清的唇齿相贴当中金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止是跆拳道可以以赛代练,其实亲密接触也是这么回事儿。从“不会”到“会”,从“不懂”到“懂”,几个来回就能练得明明白白。

    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东西,错不了。

    第二天一早,萧行和姚冬就看着江言顺成章、一脸自然地从金丞的床上下来了,还面不改色地扎头发。

    “你们起这么早啊?”江言贵妇似的打了个哈欠。

    萧行和姚冬都不说话,一起思索着如果摆脱这份尴尬!

    “今天难得不晨练,我还以为你们会睡个懒觉呢。”江言神清气爽地笑了笑,“早上好。”

    “……咳咳,早上好。”萧行忍不住挠了挠圆寸后脑勺,“你……还不收拾行李?”

    江言拧开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现在开始收拾。你们昨晚都睡好了么?”

    “挺好,挺好。”姚冬和萧行异口同声。

    金丞则是睡到教练吹长哨才醒,睁眼后瞪着天花板,免不了气馁。原本昨晚还铁了心要吵架呢,没想到跪倒在江言的美色面前,下次一定不能这样了,做人,必须要有一些自制力。

    等到他下了床,刚好看到江言擦护手霜。白色的乳霜融化在他的指缝里那么油润。

    金丞瞪大了眼睛,仿佛和那双手产生了悦耳的灵魂共鸣。转念一想,为了这双手、那张脸,稍微沉迷一下也不是很丢人的事情。

    走廊里是教练的叮嘱和催促,在这阵阵呼喊声中,集训队的高原训练计划算是完美落下一个句号,一切都要结束了。大家伙吃完饭,先去礼堂开会,领导们在上面讲词儿,金丞把航班消息发给了大哥。

    会议结束又休息两个小时,所有人坐上了去往昆明机场的大巴车,许明也把那半箱护肤品物归原主。金丞不舍地回望一眼,像一个即将去外太空旅游的人,充满了不舍得。他拍了很多照片,去机场的路上一直没停,因为来的时候他们是跑着来的,根本没顾得上看。

    滇池,海埂,都是他想要留住的回忆。

    “拍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江言忽然问。

    “风景。”金丞回过头回答,两个人一对视就不动了,同时想起昨晚发着狠的那些动作。有20岁的狼狈,不懂得的迷乱,以及难以自持的狂欢。江言仿佛还能听到金丞哼出来的那一声,还有他被咬红的唇珠,湿润的人中。

    他连金丞的牙齿都记得一清二楚了!包括他脸上毛茸茸的小绒毛!

    这份重量的对视也让金丞接不住,只是对视了半分钟就无法平息呼吸。“你要不要拍几张?”

    “不用,以后又不是不来。”江言也调整好呼吸,耳边还回荡着金丞的哼声,高原以后肯定会再来,这是少不了的训练计划。金丞低着头,很意气用事的不搭他,他等了一会儿就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不用你管。”金丞怀疑昨天晚上脑袋被人亲成傻逼了,“你还没给我道歉和解释呢。”

    “我解释什么?我都说清楚了,我和他不是师兄弟。”江言难以解他的逻辑。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他为什么……”金丞翻了个白眼,忽然听到江言发出几声清晰的咳声。声音震动着打破了他的心弦,带着余震晃动起来。

    于是金丞略显凝重地问:“你身体是不是总这么不好?”

    江言慢悠悠地点头:“嗯,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我身体不行。最近训练强度太大我就不怎么舒服,昨天还被你给顶了一脑袋。”

    说完,他开始揉胸口。

    金丞顿住了,思索片刻后开口说:“你不舒服就早说,我又不知道。看在你身体不行的缘故上……这事我不和你计较。以后你别气我,我脾气真不怎么样。”

    “你也别气我,我这条命……唉,不说了。”江言说着说着还转过脸去。金丞低着头玩手机,又是半晌不吭声,等到车快到机场才把手机一扔,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啦,以后再生气都不和你动手,行了吧?大小姐?豌豆公主?”

    “那以后吵架的时候我说铜锣烧,你不能骂我。”江言变本加厉。

    “你……”金丞怒目圆瞪,“你有那么虚弱吗?证据呢?”

    “证据我有,回去之后我给你看正规的医学网站。看过之后,我再说铜锣烧的时候,你就不能再气我了,吵架终止。”江言继续捂着胸口咳嗽。

    坐在他们前面一排的萧行和姚冬赶紧一起戴上了耳机,生怕再多听几句。

    金丞仿佛一个淋了雨的炮仗筒,现在蔫蔫的还发作不起来,生怕自己一个震慑就把江言给吓死。回京的一路都还算顺利,只是落地之后,金丞深刻地感悟到了温差的厉害,还没走几步就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金丞不仅被冷空气激了一把,还有点困。

    不止是他困,所有人都在犯懒,从空气稀薄的地区往下走,回到氧气充沛的平原,都醉氧呢。江言耷拉着沉重的眼皮,拖着他宝贵的护肤品,无精打采地走在周木兰的旁边:“金丞的脚回去再给看看吧。”

    “嚯,你可真是心重啊。”周木兰瞥了一眼,“你妈怎么就没你这么心重?”

    “唉,我觉得我妈就是被你给惯坏了,你总是帮她带我,她就大撒把了。”江言看向周木兰,“谁让你是我的神仙教母呢。”

    “你们娘儿俩就嚯嚯我吧……”周木兰忍不住吐槽,“你瞧,别人家的家长都来接,你妈肯定不来。”

    “我找找,说不定她来呢。”江言本身就高,一打眼就把接机口的人群扫了一遍,然后就顺成章地看到了……那个人。

    金丞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金启明:“哥!”

    金启明还在低头看手机,听到金丞的声音后才看出口,显然是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时间:“咦?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快?”

    “拿行李的时候特别快!一转就给转出来了!”金丞快跑两步朝他靠近,刚准备和大哥来一个拥抱,冷不丁出现的江言直接一杆子插在他和金启明当中。

    “大哥你好,你怎么亲自来了?”江言还伸出手,打算和金启明握一握。

    第66章 情敌感应器

    金启明眼前一晃, 闪了闪光灯一样面前就多了一个人,江言。

    江言笔直地站在他和弟弟当中,好似他们多熟悉一般, 如久别重逢。不管是自来熟的语气还是那只伸过来表示友好的手,都给金启明高高架起了台阶, 只能顺着这一条路线走下来。但是在金启明眼里,江言的一举一动都颇为稚嫩, 不算难懂。

    只不过会让人很不爽罢了。

    “你好。”金启明和他握手,“我是来接我弟弟的。”

    江言脸上的笑容还没凉, 余光当中金丞的身体已经大面积地靠向金启明。江言猛然间就想起了昨晚他们的事儿, 金丞脱掉了睡衣和他接吻, 锁骨里的红色小痣极为明显, 汗水一衬,红得热烈。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解散呢。学校规定一律到校报告才能走人。”江言捏住了金启明的手, 那是一把什么样的手呢,粗糙,有力, 不像是做生意的人。

    “那为什么还能来这么多家长呢?江言, 我不是傻子, 我是家属。”金启明温和从容地松开右手,像松开了一把小刀, “我弟弟刚刚回京, 当然是要接回家好好照顾。”

    金丞就站在两个人当中, 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开枪似的说话。他挺想让他们别吵了,但醉氧上头他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真不懂为什么这俩一见面就斗鸡。大哥从小对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怪的就是江言,像吃了火.药。

    周木兰也跟着过来,到江言的身后停下了。她经常能从这个孩子青葱的脸上看到江夜灵年轻时候的模样,特别是见人一套说一套的作风。只是周木兰没见过江言这样在乎过一个人,在乎的程度都让她不敢细想。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她心惊肉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江言正正好地看进金启明的眼睛里,眨了下眼睛说:“不好意思大哥,这件事不是我决定,是学校决定。你瞧,周围的家长也就是短暂地看一看他们的孩子,学校不敢这时候放人。你别让教练们太难做,大家都挺不容易。”

    金启明像咬了一口透明的空气,只能笑着解恨:“你们教练呢?”

    “哥。”金丞倒是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现在真不能走。”

    金启明刚刚和江言握过的那只手心疼地摸了下金丞的脸蛋,缓慢地揽了一把:“真的?你们教练怎么不通人情?”

    “不是不通人情的事情,是规定。教练把多少人带出来就要把多少人带回去,学校那边也要把关,不能半途丢一个。”金丞指了指旁边,“你瞧,家长就是见一见,不能接。”

    金启明朝两侧看去,这么多人,果然家长没法带走任何一个。他只好说:“那我开车跟着你们的大巴车回去,你回去开完会就到校门找我,好吧?”

    “好。”金丞还想再抱大哥一把,江言一把搭住了他的肩膀,力气出奇得大,不经意一拉扯,金丞就从金启明面前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江言。”金启明再次强调,“他是我弟。”

    “我知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大哥你别误会我。”江言揽着金丞的肩将人往自己的面前带,“教练那边喊集合呢,我是队长,我得先把人带回去。一会儿你是开车尾随……不是,开车跟随我们回去对吧?路上注意安全,开车慢点儿。”

    金丞用肩峰顶了下江言的胸,意思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阴阳怪气什么呢?

    江言暂时没回话,等到归队后揉着心口说:“你又打我。”

    “我什么时候打你?”金丞惊讶得往后仰。

    “咳咳……”江言漆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我用肩膀撞你一下就是打你?以后我和你上场对打岂不是杀人?”金丞反问。

    江言闪躲着,像是真被人给打坏了还不愿意让人看出伤势:“你就气我吧,就是看我身体不好最好欺负。像我这样体弱多病的人……”

    “行了行了行了,我可不敢,走吧林妹妹。”金丞无可奈何,总不能欺负一个病人。

    回学校的一路非常顺利,家长们的车大部分都跟在大巴车后头。有一些是在学校附近住宾馆的,有一些就是今晚吃顿饭,明天就走。像金丞这样直接能回家的人只占很少数。

    返回学校之后,按照流程仍旧是校领导开大会,把这次滇池训练做一个大总结,同时再次敲响训练小周期和大周期的铃声,让他们时时刻刻别忘记目标。

    两小时的会议结束,所有人回宿舍放行李,金丞着急,放下行李就想走,江言猛然拽了他一把,突然得让金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好歹也是运动员,身高体格摆在面前都是不错的硬件条件,但是江言每次都把他放怀里一放,跟个小物件似的。

    “你干嘛去?”江言收紧小臂。

    “我回家啊,我哥还在外头等我呢,都等了好久了。”金丞觉得莫名其妙。

    “不许回家。”江言攥紧了他的腕子。

    声音很轻,姿势很暧昧,金丞的后背抵着屋门,形容不出他们到底多亲密又多怪异:“不是,你是我什么人啊,连我回家都管?”

    “我是你什么人?我是你的队长学长宿舍长。”江言转动手腕,下意识地掐住了他的腕骨凸起,另外一只手掐住了金丞的腰侧。金丞的手握成拳头了,好想一拳揍扁他漂亮的脸蛋儿,却只能小幅度地调整站姿。

    “你别太过分了,管东管西。金启明是我大哥你懂不懂?”金丞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是家人,你总这么说话我心里不高兴。

    江言却轻笑,左手上下滑动在他的腰上:“你居然说我过分?你别忘了你昨天晚上亲的人是谁。你不仅亲我,还摸了。”

    金丞像恍然大悟:“亲就亲了,我还不能说说你?”

    “亲了就要听话,不然我又被你气病了怎么办?我现在血压肯定冲上200多。”江言都给他攥出汗了,两个人在宿舍里偷偷摸摸地打架似的。金丞横着眼睛瞪他,调皮的发梢扫着江言的皮肤,扫得两个森*晚*整*人的皮肤都敏感起来。

    江言也没法形容自己的预感,金启明让他察觉到了离经叛道的气息。

    “哪有大哥当成他那样的。他到底是不是你亲哥?”硬得不行,他又软下来,软硬兼施给金丞施压,“铜锣烧。”

    金丞都被他给气笑了,哪门子的事啊,但江言退后一步他也不愿意吵架,紧绷的肌肉松弛着,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狐狸。“好好笑啊,真逗。”

    “我说真的,你别回家了。”江言仗着他们已经亲过,直接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手摸到他肩胛骨上,像小心捕捉着一只值得珍藏的蝴蝶,掌心在队服布料上摩挲。金丞舒服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坠入了温柔乡里,被这安抚一样的抚摸麻痹。

    一直到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我哥叫我,我先走了。”金丞说,临走之前怎么看江言都不能顺眼,抬手摘了他的皮筋。

    江言的头发一松开,漂亮得独一无二,金丞这回顺眼了,拿着皮筋走人。江言警惕地皱着眉头,打开宿舍灯等着其他的人回来,没想到没等回宿友,却等来了周木兰。

    周木兰进屋就察觉不大对劲:“你妈到了,说让咱们出去吃饭。你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江言沉默着坐下,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抑制不住地控诉:“金丞回家了。”

    周木兰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还要处感情纠纷:“他回家多正常,每个人都要回家。江言,不是我说你,做人哪有你这样,明里暗里又争又抢,那是他大哥又不是他的仇家。”

    “不是。”江言顺成章地拿出抽屉里的小皮筋,先把头发扎上,“他大哥对他有欲.望。”

    周木兰惊愕住,下意识捂住了嘴:“你抽风了吧?脑子不好使了?”

    “你信我,我说的话准没错儿,金启明绝对不是金丞的哥,况且他俩长得也不像。”江言补充。

    周木兰焦虑地走了好几步:“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木兰,你知道什么叫情敌感应器么?反正我这边响了。”江言抬头问。

    周木兰定住脚步,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像想通了一样点了点头。

    金丞跟着金启明回了家,金昭不在,三妈带两个孩子回香港了,家里倒是清清静静。

    “哥,我先回屋洗洗澡,先睡一会儿。”金丞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还以为自己不会醉氧,没想到困得东倒西歪。回到阁楼房间,金丞像脱皮一样脱衣服,走一路扔一路,到床头柜前刚把手机拿出来,震得他差点又没拿住。

    新消息是教练发的。

    周英华:[明早中国跆拳道协会的红头批文就下来了,你关注一下。]

    红头批文?那不就是……跆协组建国训队的通知书?教练是只跟自己一个人说了,还是这次参加集训的每个人都通知一遍?金丞回复了一个“收到”,原本还想打电话问问师父,可充沛的氧气一直催他赶紧睡觉。

    金丞放下手机,朝着洗浴间走去,怎么也要先冲个热水澡,不然怪脏的。

    热水打开,热气生龙活虎地卷上去,在暖光灯下变换着形状,最后贴在镜面上形成水雾。金丞洗着澡,手机就在床头柜上震动,来电人刚好就是“师父”。

    一只手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拒绝。

    金启明弯下腰,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服,走向了浴室。

    第67章 毛桃子诱捕器

    金丞在热水里怀念着江言的嘴唇。

    江言的唇线非常饱满, 很有□□,亲起来也怪舒服,一下是一下地亲在嘴上也亲在心里。

    这就是金丞想象中的吻, 毫无顾忌地冲进身体里来,掠夺呼吸节奏, 药香形成难以挣脱的桎梏让人沉迷,不知不觉一脚踩进陷阱。金丞现在回忆起来都会呼吸不畅, 有种颤颤的冲动!

    可是他在冲动里又冷静下来,思考自己和江言的关系。

    他不傻, 江言也不傻, 感情里的事情再不懂, 撞上了也懂了。两个人能在大晚上不睡觉干这事, 肯定是互相那个了嘛……

    互相有感觉。往文艺点来说,就是……情窦初开。

    金丞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自己跟那么多人胡言乱语过, 大学前的暑假还找了个帅哥儿混血玩,现在居然阴沟里翻船。这不就是互相喜欢了嘛,不然谁让他亲亲捏捏, 像个橡皮泥似的。

    可是恋爱不好谈啊!

    第一, 自己有病, 现在耳朵还不好。第二,自己家里这个背景, 正常人谁和自己谈啊?吃饱了撑的。

    再有就是江言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八字还没一撇他连自己大哥都防着。金丞搓搓泡沫, 他这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啊,撩来撩去真给江言撩动了,结果发现对面是一个超级无敌可怕的情感怪物。

    要不就……先僵持在这里, 不往前走也不往后退?模糊界限不清不楚?只是他和大哥较什么劲?

    金丞擦了一把脸,视线透过洗浴间的大玻璃往外一扫,急促地说了一句:“哥?你在啊!”

    “嗯,帮你捡衣服呢。”金启明这才开口,弯腰把最后的内裤袜子都捡起来,扔进了洗衣篮,“你是不是胖了?”

    “你先出去嘛。”金丞别扭地转过去,“我洗澡呢。”

    “我知道你洗澡呢,我是你哥,有什么不能看的?傻小子。”金启明没有离开,热气熏着他的皮肤已经出了汗,“你是不是胖了?”

    “再是我哥我也长大了嘛,哈哈,你洗澡我就不看。”金丞捂住关键部位,“是胖了,师父和教练都让我吃回去,原先我还想靠身高优势呢。哥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我真不好意思。”

    “傻子。”金启明靠着门框,又问,“集训开心吗?”

    金丞一愣,干脆背朝他继续洗头发:“开心,这次认识好多人。刚才我们主教练还提醒我关注一下跆协的红头文件呢,估计要出公告了!”

    金启明屏住呼吸,眉心快速地皱了一下:“什么公告?”

    金丞喜上眉梢:“是国家队的训练通知书!组建全新的国训队!哥,我跟你说,这次我可能真能上去。要想进国家队就那几条路,要么是年度锦标赛、冠军赛的前两名,要么是第三到第五名,这个我打过,我资历够,可以通过队委会的研究,作为潜力运动员选入调训队。还有一条路就是国家队根据训练和比赛安排,定期地进行评价和调赛,抽选。”

    “还挺复杂的呢。”金启明看他快洗完了,将挂着的浴巾提前拿下来,两只手紧紧地攥着。

    “简单来说,就是跆拳道国家队一直都是动态管模式,我条件足够,该打的比赛都打过,又通过选拔,极有可能上去!”金丞回头一笑,“就今天跟你说话的那个江言,他早就该去了,他年度锦标赛都拿过冠军的呢,奇怪,板上钉钉的成绩单,居然把他给漏了。”

    金启明的手狠狠地拧了下浴巾,又摊开掌心在柔软的布料上仔细滑过,像抚摸着活物。“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辛苦,大哥都可以给你安排好。进国家队有什么出息?”

    金丞嗖一下转过来:“进国家队还没出息?我努力一把,说不定能上奥运!”

    “可是上了奥运能有什么出息?4年一届,运动员拼死拼活就为了上两三次,谁能保证就一定能出人头地?你看看那些退役的,一身伤。再说,大哥是做生意的商人,也会考虑利益。这个项目的商业转化率太低。”金启明往前走了两步,“听大哥的话,你就踏踏实实读个本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然后大哥送你出国去深造,换个专业,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咱们直接在外面买房子。”

    “可我想拼搏一把,我都练了这么多年了不舍得放弃。”金丞这才意识到大哥一直在看他,“浴巾给我吧,哥你出去一下。”

    “还跟我见外,你在学校跟那帮队员们一起洗澡也掖着藏着?我是你哥,又不是别的人。”金启明隔着一段距离将浴巾递过去,这才退离了浴室。床头柜上,金丞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来电人还是“师父”。

    这一回,金启明仍旧毅然决然地按下了拒绝通话,他轻声走到房间里的地球仪面前,这东西还是金启星送给他二哥的,亲手拼的科普玩具。现在金启明很认真很投入地抚摸着地球仪上的板块,思考将来和金丞去哪个国家定居。

    金丞吹完头发,顶着一块毛巾走到床边,手机里有新消息。

    师父:[回电话!]

    电话?金丞连忙打过去:“喂,师父?什么回电话?”

    “我跟你打了两个了,都让你给按了,干嘛呢大晚上!”叶合正中气十足地问。

    “洗澡呢,我没按。”金丞解释。

    叶合正面向电脑,里头就是队委会的报告书。按说他不该管这档子事,也轮不到他们跆协来掺和选拔,可是这回算是把自己徒弟扔深水区里了,他怎么着也得给孩子一个救生圈:“你没按?那就是你那个哥,我都懒得说他……你们教练通知你没有?”

    金丞闷着声:“嗯。”

    “你心里有数就好。”叶合正语重心长,上级方面运作的速度是很快的,一旦选拔马上就会批。没有任何一个项目的批文是临时操作,每一个队员都会提前收到信号。

    换言之,他的徒弟被选上了,一个顾梦瑶,一个金丞,要去韩国首尔了!

    可是这里头的水有多浑,他那双毒辣的眼睛一看就透。许明这么多年都没把二队折腾上去,现在开始和队委会一起选拔调训队员,这就是大事,这就是要变天的信号。

    “师父,我这回能去,你不高兴吗?”金丞听那边久久没有声音。

    “高兴,你和你二师姐一起去,我当然高兴了!”叶合正知道即将是一场风起云涌,“到了那边你别乱跑,好好听教练的话,和外国选手好好沟通,别吵架。”

    金丞笑了:“我干嘛和人家吵架?”

    “韩国是主场,你懂吧。”叶合正缓缓,“我派一个助手跟着去,不以随行人员的身份。到时候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出了什么事,就找他。”

    “好嘞。”金丞跃跃欲试,提前开始摩拳擦掌。等他结束通话,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大哥刚好带着宵夜进来,很暖人心。

    牛奶还热着,金启明坐下说:“和谁聊天呢?”

    “我师父,你又挂我电话了吧?师父又骂你呢。”金丞已经习惯了,“你别这样。”

    “好好好,以后大哥不这样,依着你行了吧?”金启明捏着金丞后颈的那一块骨头凸起,一边按揉一边说,“过两天你请个假吧,陪大哥出去一趟。”

    “你出差?”金丞端起牛奶,贪嘴小猫似的滋溜。

    “去一趟加拿大,想带你出去玩儿。家里我会安排好,你和学校请个假就好。”金启明说。

    金丞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马上要集训了,国训队去北体大一个月,然后直接飞首尔。师父刚才就是和我说这个。”

    “哦,那好,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去。”金启明的右手掌捧了下金丞的脸,拍了拍,“今天还要大哥陪你睡觉吗?”

    金丞舔着嘴角的奶说:“今天不用,我现在醉氧,估计一躺下就睡着了。”

    要不是靠意志力撑着,金丞现在就已经去梦周公了,哪里还有精力洗澡吃东西。然而精力总会用完,等到他一沾上枕头就像断电的玩具,嘎嘣一声彻底掉线。可能是太累了,金丞难得的打起了小呼噜,脚尖时不时抖动一下,仿佛梦里也在踹人。

    在他熟睡的时候,房门开了,金启明靠着门,就这样安静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等到他转身离开,便将房门反锁了,整个阁楼就是独立的一层。

    第二天,周木兰一起床就是一个大喷嚏,脑袋里懵懵的。她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忽然一个原地坐起才琢磨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自己的干儿子真喜欢上金丞了?他昨天那个状态摆明了就是!从前江夜灵还担心这孩子不会谈恋爱呢,生怕找不到儿媳妇,这倒是好了,儿媳妇拳打脚踢着来了!

    要不说“破窗效应”永远管用呢,昨天周木兰的注意力全在江言那诡异莫测的推测上,她不太相信金启明会对弟弟有□□的想法,但是又不太怀疑江言的判断力。所以,她就忽略了江言当着她的面来了个史无前例的水灵灵大出柜。

    “这事儿闹的。”周木兰揉着太阳穴,头疼。

    原本她还想再躺躺,但手机响了。周木兰看了下来电人:“喂,白洋,你怎么了?”

    “咳。”没想到白洋先是咳嗽了一声,“刚才去校医楼找您,刘老师放假了,您又不在。”

    “你病了?”周木兰敏锐地下了床,白洋这几个月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看着精神,本质就是一个纸皮核桃,“都说了让你慢慢恢复训练,你在透支你的身体!知不知道!竞技都是可持续发展,你这样还发展什么?”

    白洋却一笑,天生知道怎么哄人:“木兰,我发烧了,快40度了。”

    “回你宿舍躺着!我马上!”周木兰冲进洗手间。

    江言醒来后首先接到的就是师父的电话,花咏夏现在人在上海,但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让他关注一下今天的通知。不用多说,江言就知道自己终于要进入调训队的大门了,昨天晚上周英华也找过他。

    起床后,金丞的床铺还空着,让他有些不适应。

    一想到他和金启明在一起,就浑身难受。

    今天是休息日,祝白白还在睡觉,江言先去食堂吃饭,随手给师弟拎回来一份早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给金丞打电话。没想到在小路遇上了神色匆匆的周木兰,手里拎着她的急救箱。

    “您干嘛去?”江言下意识就跟上了。

    “去研究生宿舍楼,那个白洋啊,那个不省心的白洋啊。”周木兰小步急跑,江言一听也跟上了脚步,等到他们赶到研究生宿舍楼的时候又撞上了陶文昌。

    几个人急忙上楼,在研究生双人宿舍里找到了发烧滚烫的白洋和他的室友屈南。

    “周老师,您可算是来了,他发烧了。”屈南急得团团转,但一看就是没照顾过人的无效团团转。周木兰大手一挥,先把军心稳住,然后行云流水一般拿出体温计、退热贴、退烧药以及肌肉酸痛肌贴:“屈南你先去打热水,昌子你去开窗通风,江言你……”

    “我打电话找找金丞。”江言一屁股坐在床边。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刚才那一通电话没人接。江言发誓等金丞再回来一定要问出他的家庭住址,免得他一离开学校就人间蒸发。别人都忙着,江言微微慌乱地继续拨打着金丞的手机号,一直到那边的人慵懒地接了起来。

    “嗯……”金丞睡得正香,“干嘛?”

    “你在哪儿呢?”江言先问。

    金丞趴在枕头上不想说话:“嗯……”

    “别嗯了,你到底在哪儿呢,全校的人都在找你,教练老师学长学姐都出动了。”江言面不改色。

    烧得满脸通红的白洋好想骂他几句啊,孙子,你坐我腿上了!

    “啊?”金丞这才重视,“找我干什么?我在家睡觉啊。”

    江言清了清嗓子说:“学校又要封闭训练了,全队就缺你一个,学校都急了。你先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吧,一会儿我去接你。”

    “又封闭?哦……我,我下午自己去吧,你让我再睡一会儿。”金丞困得抬不起头来,通着话就陷入了昏迷的睡眠状态。江言见那边没声音了,立即挂断,然后分秒不耽误地拨给了周英华。

    周英华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啊,干嘛?”

    “教练,我申请全队进入封闭训练状态。”江言换上了正儿八经的队长语气,“通过这次滇池训练,我发现我们和真正的高水平竞技者还存在着相当明显的差距,以及需要个人克服的不足。我们还年轻,不是睡大觉的时候,而是应该奋勇前行的时候。这是我们身上的重担也是责任。”

    “你这小子打官腔还挺厉害。”周英华虽然不明白江言被什么给刺激了,但是确实要练了,“下午发通知吧,让你们休息一天。”

    “好,我等您那边的消息。”江言挂断电话,二话不说地拍了一张照片,就是周木兰的急救箱。

    “你干什么呢……”白洋沙哑地问。

    滴滴滴,滴滴滴,声音是白洋夹住的电子体温计响了。江言把体温计拿出来,拍了一张“39.8摄氏度”,而后手腕一转,镜头对准了白洋的脸。

    白洋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了,有气无力地比了个中指。

    江言拍了一下白洋的皮肤,能看出是一个人的颧骨和鼻梁,但是看不出具体是谁。准备完毕后他把照片一股脑儿地发给了金丞,然后拨通了语音通话。

    金丞在睡梦中再次被吵醒,不情不愿地接下:“喂……”

    “咳……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江言咳嗽着,“我的身子太弱了,下了高原就不舒服……刚才找了队医,发高烧。”

    “什么!”金丞眉心一跳,醒来了。再一看照片,完蛋了。

    “发烧,很难受。你要不要回来看看我?我怕你再不回来,我就……”江言在真正的病人面前大言不惭地表演。

    “你……你怎么发烧了?你……诶呀,你在宿舍别动,我马上回去。”金丞猴子一样跳下床,生怕回去晚了江言就嗝屁。等他穿上衣服往门口一冲,门居然没拧开。

    门好像锁上了?

    第68章 小奥运

    不太相信, 金丞又拧了一把。

    门锁根本就没有动静,像睡着了那么沉。他再试,两三下之后门还是没有打开, 只听江言那边问:“怎么了?”

    “没事,我再研究研究。”金丞猜测是门该换了, “你在宿舍吗?周队医已经到了吧?”

    “到了,刚刚给我量完体温, 正在帮我找退烧药……说我的状况,很不好。咳咳。”江言毫不心虚地回答。

    刚刚和队里报备完, 弯着腰给白洋拿药的周木兰回身瞥了一眼。白洋也投去嫌弃的白眼, 身边这些兄弟怎么没有一个指得上?

    听他这样说, 金丞放心多了, 只是很心酸:“那你别动,我吃点东西就往回走。”

    “等等,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江言锲而不舍, 他真怕金启明疯了。

    “这个……不用了吧。”金丞还没打算和江言发展到这一步,他顾忌太多,于是硬着心说, “你先睡, 睡醒了我就回去了, 听话啊。”

    “喂?喂?”江言没等来金丞的定位,只等来他的挂断。他无从推断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夜到底有多么危险, 但是当他抬起脸来, 就看到屈南和陶文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仿佛他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

    屁股上还挨了一脚!

    白洋已经忍了很久,忍到他的语音通话打完, 现在解气地骂:“你丫坐我腿上了!”

    金丞那边还没把门打开,皱着眉头走来走去。院里的银杏树正是最漂亮的阶段,璀璨如金,数以亿计的小叶子就在阁楼落地窗外晃,诱惑着他停下来。然而金丞却无法停下,这里再漂亮也没有国训队的吸引力大,他用力地拍了拍门,先是试着叫了几声家政阿姨的名字。

    “有人吗?外头有人吗!”

    砰砰砰,砰砰砰,拍门声紧随其后,金丞手掌拍麻,从叫阿姨的名字变成了叫他大哥:“哥!哥你在吗?哥!救救我!”

    家里恐怕就剩下他们,听外头没动静,金丞坐回床上冷峻地分析形势。门坏了,家里总不能只剩下自己,所以一会儿给大哥打个电话就好。退一步说,如果大哥不在家,还真就是剩下自己,怎么出去?

    金丞看向了落地窗。

    这里是3层高,他还真不敢跳。万一伤筋动骨,哪怕只是崴了脚,这都会给他的竞技生涯时长画上一个不可忽视的问号。所以眼下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等大哥开门,只不过……大哥呢?

    金丞抓紧时间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他便听出金启明不在家:“哥,你在外头?”

    “你怎么这么早就睡醒了?床头有我准备好的早餐,去吃吧。”金启明正在超市里,“一睡醒就开始找人,真是一点都没长大。”

    “也不是非要找人……我被困在屋里了!”金丞不开心地嘟哝,“门自己反锁了,可能是太久没换过门锁,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边……大概1个小时?”金启明心情很好,轻哼着歌曲似的,转而又语气深沉地说,“等我回家。”

    “可是……”金丞并没说完,电话挂断。他被一场意外锁在了阁楼这一层,意外得让他觉得可笑。好在,这是他自己家,随时随地能被解救,要是在别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那才可怕。

    等待期间他把放在床头柜的早餐吃完了,又点开江言发的照片。啧啧,脸都烧成这样了,好心疼。

    江言这边正在指挥陶文昌擦地消毒,忽然打了个喷嚏。他蹙眉问白洋:“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还用在心里骂吗?”白洋反问,“我嘴上就能骂……你说……你们来干什么?不是冻着我就是坐我腿上,还拿我的惨状当照片。唉,我和那没用的兄弟们……”

    “白队!白队!”这时原本关上的宿舍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冲进屋里,直奔白洋的床,到了床边一把握住白洋的右手,神色很是悲痛。

    江言片刻惊讶:“基德?”

    唐基德点了点头,以示和学长们打过招呼,又扭脸说:“白队你怎么样?你还能好起来吗?”

    “你再这么哭丧着脸,我就把你踹出去。”白洋无语地数落着他的小跟班,“帮我拿杯水。”

    唐基德揉揉鼻子,所当然地担任起保育员的工作,神情严肃神经紧绷,好似照顾大熊猫。他这样一来,无效团团转的屈南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言就彻底撂挑子,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外加刚刚擦完地的陶文昌,3个平均身高188的男生戳在白洋床边,看着唐基德学弟忙前忙后。

    “对了,江言,你们这次滇池训练的稿子我已经发出去了,紧接着就是12月份的联赛,联系学校就是北体,赞助商也找好了,过两天我把ppt给你们看看。项目热度增加不少,这回的赞助还是主动上门的呢,只需要在北体和首体校园内支个帐篷,他们就愿意给钱。”唐基德说话的时候还给白洋一勺一勺喂着水。

    “辛苦你了,我一会儿就看。”江言拍了拍他的后背,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又惦记起那个人。

    其实,不管是公众号的热度还是联赛的成功,这背后的一手策划人都是金丞。是金丞从开学起锲而不舍往学生会输送个人意愿,甚至还送了礼,然后才有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样的执行力和意志力,简直不像个大学生,反而像个半拉社会人。

    他简直就像个病毒!时时刻刻从自己心里冲出来,乱人的心!

    不一会儿,周木兰从校医楼回来了,拎着另外一个箱子。她要给白洋的后背拔罐子,每个罐都像盛着红药水直接往身上扣,一个碗一个碗那么大。原本好好的一片后背变成了七十星瓢虫。

    白洋拉好被子,脖子两侧各顶着一个大红圆:“我那没用的兄弟们,你们可以走了吗?”

    “我们走了谁照顾你啊?”屈南第一个就不同意。

    江言郑重地瞄了过去,有时候人不说话比较好。

    “我怕我被你们仨照顾昏迷了。”白洋勉强勾起嘴角,抬眼看向周木兰,“木兰,辛苦你了。”

    “你现在嘴这么甜,就是怕我骂你吧?”周木兰的愤怒没有流露出来,气定神闲地说,“再这么透支身体去训练我就要给黄俊写报告书了。”

    “别,以后我肯定注意。”白洋马上表态,他可不敢让队医找教练,教练要是收到周木兰的报告书指不定让他休息多久,“你瞧,你再跟我生气,脸上都要长皱纹了。”

    “我脸上不长皱纹是因为花了钱,热玛吉从一代做到了六代,你少哄我。”周木兰立马说。

    白洋侧着脸,有种很少见到的脆弱:“我还有几张螃蟹券,等我好了就给您送过去。”

    “谁要你的螃蟹?我要你学会珍惜身子。”周木兰强调,骂了几百句之后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吃饭,这才离开。

    白洋挨骂也不生气,指挥着他们:“你们把我翻个面儿,给我后背拍张照片,我看看。”

    江言上去帮忙,和屈南一起翻动他,卷上T恤。唐基德负责拍照,嘀咕一句:“唉,我这也是升级消费习惯了,总是用那套好相机拍照,居然看不上手机摄像头了。”

    “废话,你那套十几万呢。”白洋扭头问,“拍完了我看看。”

    “哦……等一下。”唐基德拿着他自己的手机鼓鼓秋秋。

    江言侧身投去一眼,基德好像打开了别人的聊天页面。这是要干嘛?把白队的照片给别人看呢?

    唐基德捣鼓完就把照片给白洋看了,然后转过身正色道:“大家不用都守在这里,有我呢,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好白队!”

    “你行吗?”江言略显犹豫。

    白洋没好气地说:“他不行,你们仨行?你不把我后背的照片发给金丞吗?做戏就做个全套?”

    “不了吧,毕竟拔罐子这事不好装,晚上他一看就看出来。”江言为难地狡辩。

    白洋翻了个面,打着哈欠说:“基德,送客。”

    就这样,仨人被唐基德愣是轰了出来,一轰一个不吱声。刚好黄俊叫跳高队集合,陶文昌和屈南告别江言先去找田径队,江言再往宿舍走,时不时在微信上敲一下“是金子总会坷垃的”。

    金丞怎么还没动静?我那么大一块金子呢?

    他发了个“?”过去,几秒后,金坷垃就给他回复了,发了个“马上”。

    真是的,“马上”是多久?我想见你,你这一秒就能飞回来?江言长这么大心里都没这么堵过,堵得他只好回宿舍躺着,时不时催一下周英华赶紧出学校通知书。

    金丞吃饱了也没闲着,一直在捣鼓他那个门锁。半小时下来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还真是打不开!

    但好消息也来了,他哥回家了!

    脚步声隔着一道门,金丞慌张地拍了拍:“哥!”

    “我回来了。”金启明沉声,“你吃饭了吗?”

    “都这时候了我还吃饭?我都快把门吃了。”金丞就搞不懂了,为了开门他各种方式都用过,两只手搞得脏兮兮。他以为等到金启明回来这扇门就开了,结果就是大哥在外头捣鼓了几分钟,门纹丝未动。

    金丞惊呆了,双眼快要瞪出红血丝,怎么自己回了一趟家,就再也出不去似的?

    “唉,这个门锁太老旧了,恐怕要找人来修。”金启明听上去在外面着急,“怎么会锁住了呢?”

    金丞还没说话,手机又是一震,他还以为又是江言给他发信息呢,没想到居然是教练拉了新群。

    群里刚刚发送了一张照片,最顶头就是红色大字:中国跆拳道协会!

    底下两道红色横线,横线下方是中跆协字本次编号!

    “中国跆协关于组建2024年国家跆拳道集训队,参加2024年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通知……”金丞强忍狂喜,兴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各有关单位,为做好国家跆拳道队备战参赛工作,通过严格选拔,经研究决定选调部分教练员、运动员组建比赛集训队……”

    门锁还在响,此时此刻这已经不是一道门,而是挡住金丞的一座山。

    “现有关事宜通知如下,集训时间……地点……北京体育大学国家训练基地……国家训练基地!”金丞盯住照片里的公章,盯住了“世界跆拳道锦标赛”那几个字,他要去参加“小奥运”了!

    “哥!哥!我上了!”金丞顾不上别的,撞着门大喊,“我要去国家训练基地了,小奥运选上我了……我是国家队选调队员!我是国家队了!”

    “什么?”金启明的声音和动作同时停下来。森*晚*整*

    “我要去韩国首尔打比赛,代表中国!”金丞心脏怦怦乱跳,什么血液病、什么应激性耳聋都没能成为他的困境,他居然……靠着自己一拳一脚的,真拼出了一个全新的局面!这辈子值了!

    “来不及了,我得赶紧去学校,我现在是国家的人。”金丞再也不管那扇门,开始在屋里搜索能用上的布料和绳子。

    “你要干什么?金丞?”金启明紧张地问。

    “教练让我们立即回学校报道,25天国训队封闭训练,我们直飞首尔。”金丞毫不掩饰他的大胆主意,“我跳窗吧!哥,你去楼下接着我!”

    “你别乱来!这是3层!金丞!”金启明咔嚓咔嚓地拧着门锁,“你会摔坏的!”

    金丞可能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只想赶紧走。刚在床上摸索了两把,只听身后砰一声,门锁像是打开了。

    屋里顿时好安静。

    金丞转过身,惊喜地笑起来:“诶,门开了啊?太好了,不用跳窗户。”

    “跳窗户这么危险的事你也想得出来?”金启明往前两步,“以后不准想!”

    金丞嗯嗯地答应着,从柜子里推出了小行李箱,胡乱地搜着衣服:“这门要是不坏我肯定不想,赶紧找个师傅上门给换了吧,以后真把我锁里头怎么办?”

    金启明半晌没说话,看着弟弟把衣服一件一件往里装:“你真要去?”

    “不是我去不去,现在我已经选上了,学校和国家队是下达命令,不是询问我的意见,我这算是‘镀金’了。”金丞再次喜上眉梢,“哥,你送我回学校吧,我要为国争光去了。”

    金启明的表情有点僵,而后迅速地笑了笑:“好吧。等你比赛完,我去机场接你。”

    伴随着国训队的批文,学校的通知也下来了,不管是一队还是二队,只要留校的队员都要进行两周的封闭训练,为国内的锦标赛打基础。跆拳道的大赛规模一直不小,数量也多,只是因为项目的热度不高所以没有动静。可再没有动静,身为运动员仍旧要全力以赴。

    回学校的路上,江言又传来了一张照片。金丞打开就是两眼一黑,全是英文。

    姓江很了不起啊你:[这就是我那个基因罕见病的网站,我感觉未来都是灰暗的……也没有人陪着……]

    金丞看了又看,能看懂的英文单词不超过50个,大多数都是长条状的医学词汇。他只好催一催大哥:“哥,咱们快点儿吧,教练催促呢。”

    “不急。”金启明慢悠悠地开着。

    到了学校门口,金启明打开门锁,将金丞放了出去。“这次比赛好好打,等你回国大哥就接你回家。”

    “好!你替我照顾好我妈和三弟,我从首尔给你们买礼物!”金丞和金启明抱了一下,振翅小鸟一样飞下了豪车。虽然说是萧瑟的秋季,和他的心态和前一两个月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秋天也有秋天的美好。

    金丞马不停蹄地冲回宿舍,一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的江言。他的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显示的页面刚好就是那个基因罕见病网站。

    “我回来了。”金丞跑过去,到他床边,柔软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江言?江言?”

    刚刚做完100个俯卧撑的江言满脸红热,用滚烫的掌心抓住了金丞冰冷的手指:“你还知道回来啊……”

    金丞一抿嘴,怎么着?听着自己跟负心汉似的?

    第69章 要名分

    金丞突然心虚, 但又不想承认。“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认了啊,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会发烧。”

    “哼。”江言湿淋淋地看着他,小臂发抖, “你记不记得你发过什么誓?”

    金丞一不做,二不休, 顺着他的小臂摸到大臂,这人还是滚烫的!

    “你到底吃没吃药?周队医怎么说?报备了吗?”金丞心里有丝丝缕缕的酸疼, 像被人指责了。江言这么大的毛病没人管,这个认知像一道鞭子, 抽得他脑仁发麻。

    生病的人最可怜。金丞又摸了下他滚热的脸:“脸怎么还这么红?”

    手抖和出汗都是做俯卧撑做的, 脸红自然也是。江言把金丞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强硬地插进自己的指缝里, 讨债似的追问:“你记不记得你发过什么誓?”

    金丞皱着眉头问:“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我这个!我发誓随口就来,我哪儿记得我说过什么……”

    “你说,你要陪着我练一辈子的跆拳道, 只要你活着一天就练一天,绝对不会放弃。”江言将金丞的手猛然拉上来,放在自己心口上, 热度烘烤着热度, 体温感应着体温。

    “是是是, 我记得,就你抽风那天晚上, 在我床上做平板支撑发过的誓。”金丞动了动手指, “你起来, 我背你去校医楼,你这状况不对劲,说不准要打点滴!”

    “我不打。”江言继续夹紧他的手指。

    金丞仿佛又被夹棍给折磨了, 好言相劝:“打点滴好得快,不然怎么继续训练?学校的通知你看到了吗?”

    金丞在返校的路上已经看过群成员了,有江言,还有二师姐和陶晴绿。许明和队委会就选了他们4个。

    “你得赶紧好,不然怎么去北体?你还总说我和你较劲,你较劲的时候一点都不少!”金丞另外一只手摸着他的脖子,“出这么多汗,你不怕你烧虚脱了?走吧走吧,我背你。”

    江言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无助得像个流浪狗。“我不去队医楼,不去医院。你让我好好躺一躺……”

    “为什么不去?”金丞迟疑着问。

    “怕疼。”江言红着下眼睑看过来,狡猾极了。

    金丞呆住了,怎么会有人生病也这么美?怪不得有人觉得西施好看呢。但他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关键时刻不能被美色扰乱智。“也不一定要打针,我背你去。”

    “你也不管管我。”江言将狡猾进行到底,模糊不清地说。

    “我没不管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金丞脱口而出,其实他着急忙慌往回赶除了训练,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他。

    看见他发过来的发烧照片时,金丞没心没肺的心就飞了。

    江言一声都没出,半张脸压在枕头上,很满意似的。“你回来干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亲都亲了,总不能我就是你的队长学长宿舍长吧?让人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道德高度忽然上升到生存,金丞哪儿经历过这个,慌张地辩解:“你先好好活着。”

    “我没脸活了,让人亲了碰了一整夜,脱了裤子坐身上,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不如烧死我算了。”江言在咳声中撑起身子,忧郁地看进金丞的眼睛。

    金丞脑袋里乱糟糟,完蛋,让自己招猫逗狗,这是惹上占有欲怪物,追着自己要名分来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我……”他刚说了一个字,江言立即用手指捂住了他的嘴唇。

    “算了,我不逼你,我这个人从小什么都懂,我认命。”江言又倒下了,像五脏六腑玉石俱焚。

    金丞的脸也烫了,高烧不退的人仿佛成了他,迟钝地站在床边。让他一下子认了,他还真不敢,让他不认,也不舍得,最后以退为进,小心翼翼地问:“你镯子呢?去滇池之后就没看见你戴上。不会是丢了吧。”

    江言一个深呼吸,眼尾的埋怨都灼人,他炙热地回答:“我,咳咳……打算卖了。”

    “卖了……”金丞喃喃重复。

    “打算卖50万,攒个医药费。”江言露出惜命的神情。

    “才50?”金丞惋惜摇头,他见过好东西,一眼就知道那镯子50个就是贱卖,“你这么急着用钱?”

    江言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先别卖,千万别放出消息去啊。”金丞摇着他的手指,高货一旦放出消息去很快就会流入市场,眨眼就没了,“我给你想想办法……你吃饭没有?我去食堂打饭。”

    江言贪睡地闭上眼:“还没吃,心烦意乱吃不下。”

    “我去给你买点儿。”金丞拍拍他的胸口,好吧,先把人照顾好再说。

    江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金丞放下行李,到他电脑面前拍了一张照,打算找人翻译一下里头都写了什么。通往食堂的路畅通无阻,可金丞的心却堵得难受,他知道攒钱看病的痛楚所以就更解江言的那句“认命”,心如针扎!

    谁也不想认命,但摊上了就没法不认。况且他这个病可能比自己还要严重,还需要去国外打针。

    怪不得最近都没见到他戴镯子,居然是打算贱卖。现在指不定那镯子已经流到哪个档口,估计都摆上了!

    一想到这个,金丞忍不住停下脚步,在小路上徘徊。伤病、窘境,感同身受的那根神经不断拨弄他的心弦,他们是拴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懂江言,所以心疼。

    不知不觉间,金丞拿出手机来。银行APP像是一个奢靡的百宝箱,守护着他计划好的命运。金丞看着那一百来万的数字,头一次清醒地做了傻事。

    分一半给江言看病,最起码别让他卖手镯。他戴惯了的东西,说不定真的养他呢,人生在世总要相信一点玄学。

    金丞一个人站着,灿烂一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好吧,就这样。

    等到他把饭打回来,江言看上去像是好了一些,身上不呼呼冒冷汗了。金丞这才放心下来,把生病的江言交给了祝白白,自己去道馆里转悠了一圈。

    11月份的联赛都打完了,二队和师体院的对战有输有赢,可赞助商真阔气!开学的时候连个冰柜都没有呢,现在冰柜里全都是运动饮料,保温柜里的牛奶都放满了,免费。

    体育事业和基础待遇相辅相成,运动员本身就累,谁都希望能过得好一点。金丞拿了两瓶热牛奶准备回去给江言喝,刚迈出道馆就看到了周高寒。

    一个月没见,周高寒过得挺滋润,招手就把金丞叫了过去:“学弟,来!”

    金丞也不含糊,笑着走过去问:“主席,找我什么事?”

    “夸你呢。”周高寒一把拥住他,“你们项目这几次活动都挺热门,关注度高啊。”

    金丞陷在他两臂当中,装得很乖巧:“那还是主席你指导有方,安排恰当,不然我们再怎么搞也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12月份的比赛名单还没出来,等打出来了我先给你过过目,你就是头一份。这次滇池训练也收获良多,我们一定能打响跆拳道的名号。”

    “我相信你。”周高寒被夸得眯起眼睛,但眼珠子一转,又有更高兴的事情,“对了,哥给你提个醒,率先给你通个气。最近你别和白洋走太近,要查他。”

    金丞一惊,又伪装得笨笨的:“啊?为什么啊?白队人不是挺好的吗?”

    “他人好也不耽误他干别的。”周高寒的手指尖捻动几下,象征着钱,“财务那边有问题。”

    金丞看了他一眼:“真的啊?”

    周高寒挑眉:“财务部长那边说的,白洋他给的帐对不上了。以前他管了学生会3年,这可是一笔烂账!你知道多少吗?说出来吓死你。”

    金丞连忙说:“好,谢谢哥提醒我,这么大的消息……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

    “你知道谁和你亲就行,好好练,去韩国拿个牌子回来,我再给你们跆拳道项目办几场活动。”周高寒许诺。

    金丞点点头,算是应下。等和周高寒一分手,他马不停蹄给白洋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不是本人,居然是唐基德。

    得知白洋在研究生宿舍,金丞又扭头往那边赶,矫健的双腿瞪羚似的蹬地,生怕晚了。账目对不上了?这可是大事!学生会的钱可不止是会费那么简单,还有以前的运动员基金和赞助钱款,一项项一笔笔的,谁能保证到底经过多少人的手?

    数目肯定不小,不然周高寒不会这么高兴。他一定是要抓住这个机会,背刺白队最后一把,要把人彻底搞臭!

    金丞自动站在白洋这一边,他是不会相信周高寒的鬼话。

    “白队,白队,不好了……”金丞叫着冲进白洋宿舍,当下就被唐基德拦住。

    “嘘,白队刚睡着。”唐基德比他矮,像个小门神。

    “我有事,我有大事!”金丞刷地冲进去,没想到又一头撞在屈南的怀里。

    屈南腾地一躲,扶稳了他:“金丞?你怎么来了?”

    “我找白队。”金丞继续往里瞧,只见另外一张床上坐着一个人,刚好就是脸上有胎记的陈双。

    “怎么了?”陈双腾地站起来,脖子上一块小小的红斑。

    这样大的阵仗肯定给白洋吵醒,睁眼后他干脆坐了起来,挺直了脊背靠住墙,很温和地问:“又怎么了?”

    金丞想马上脱口而出,但这种荒唐事他不敢声张,就跪在白洋床上,对着他耳朵眼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之后白洋咳嗽两声:“咳……没事,不算大事。”

    “这还不算?学校知道怎么办?他们不会报警吧?”金丞悄悄问。

    白洋用滚烫的手摸着金丞出汗的后颈,随意地拨弄他后脑勺,又很疲惫地后仰了一下:“不会。你别担心这个了,我有分寸。”

    金丞很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整不了我,你放心,这事你也别告诉别人,大家要是知道了肯定着急。”白洋低声叮嘱。

    “那好,我先不说。”金丞从他床上下来,虽然心情很是烦躁,但有白队这几句话就够了,最起码他是有所准备。等到金丞转身,就瞧见屈南拉了一下陈双的手。

    他刚平复的情绪又一次卷动起来,他俩不会是情侣吧?

    自己怎么这么会挑人,搭讪的帅哥都有男朋友?这是什么好运气?

    嗡嗡嗡,手机又在兜里震动。金丞打开企鹅号,许久没联系的孤君居然在线,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照片就是孤君在网上订购的工具箱,像个潘多拉的魔盒,让金丞忍不住好奇,浮想联翩。

    孤君:[工具到了,你说我用么?]

    金丞起哄着回复:[当然用了,买都买了。]

    第70章 “嫂子”

    木箱子着实漂亮。

    应该是纯手工制造, 工艺精美花纹独特,尖角处有蜜色小羊皮保护,卷边打磨得也十分光滑。金丞光是看看盒子就产生浓厚兴趣, 不知道孤君的下一个作品是什么。

    还会是桃子吗?不能了吧,现在这季节, 北京恐怕很难买到水蜜桃。

    那会是什么?金丞算是被这个鱼钩给吊住。

    “好了,你们别都在这里守着,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白洋烧得眼角微红。

    金丞很不放心:“要不……我留下?”

    “不用不用,这里有我呢, 我一个人就能搞定。”唐基德打鸡血一样主动, 大包大揽地说, “我照顾白队, 你们都走。”

    “我也走?”屈南指了指他自己。

    “你留在这里会耽误病人休息,南学长你也走。”唐基德坚持。

    陈双这会儿开口,用询问屈南意见的口吻:“要不咱们先去给白队请假。咱俩老在这里说话确实……”

    “你俩何止是说话, 你俩干点什么我不知道。”白洋微微呻.吟了一声,像是后背疼。

    金丞一听,再一看陈双脖子上的红斑, 得嘞, 刚才南学长一定干了一些……光天化日的虎狼之事, 给人嘬了。

    屈南被拆穿,不仅不生气反而扭头看向陈双, 握着他的手倾诉:“又又, 你看他……”

    “白队又没说你。”陈双被人嘬了, 还劝,“咱们先走,等晚上再来送饭, 我回去炒几个菜。”

    这亲亲热热的过火劲儿落在金丞眼里,怪不得白队轰你俩走呢,白队这么个单身禁欲主义才不容忍你俩速度与激情,听你俩卿卿我我。刚好,时候不早了,金丞也跟着一起离开,并且把牛奶留给了基德和白洋。

    回本科生宿舍这一路,他心情很沉重。

    4天之后他们就要动身,去北体,本该是好事,可金丞又担心学生会的篓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周高寒专挑人家身体不好的时候搞事。

    回到宿舍后,祝白白拿着两瓶饮料走了过来,很正经地板起面孔:“这个,给你。”

    “给我?”金丞笑着掐他下巴,“宝贝儿怎么这么好?”

    “你不要动手动脚!严肃点!”祝白白生怕他把自己玷污了一样,“这个是庆祝你进入国家队的祝贺礼。希望你戒骄戒躁,再续辉煌,早日为国争光。这次集训你和江言一起去,希望你能照顾一下他。”

    目光投向大师兄,祝白白也不懂他怎么突然就烧了。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干杯。”金丞一高兴,兴奋地搂着祝白白亲了一个,就落在祝白白的颧骨上。祝白白嗷了一嗓子就跳开了,倒是床上装睡的江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没有人管管风尘,这风尘就要欺压别人去了。

    宁可他欺压自己,也不能让他欺压别人。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到了晚上,金丞哪儿也没去,就在宿舍里盯着金贵的大小姐,怕他有个闪失。那个外国网站他也挨个儿查了英文,确确实实是个基因罕见病的主页,网站的初衷是呼吁大家重视起来,并且正在征收愿意试药的临床病人,有副作用但免费。

    金丞时不时看看江言,更加沉重。算了吧,他可不想让江言去当什么免费的试药病人,不如直接花钱打针。大不了,自己再多资助一些。生病的人最可怜,人总不能走投无路。

    第二天一早,江言还没睡醒,但微微察觉到有人在动他手臂。

    “你干什么呢?”睁眼后他抓住了小偷小摸的金丞。

    “给你量量体温,你老实点儿!”金丞用手背贴他大臂的内侧,“你别怕,已经不烧了。”

    “不烧了又能怎么样……还不如烧死我。”江言又虚弱地躺了回去。

    金丞猛地抖了一下眉梢:“你再瞎说我揍死你!”

    “得了,没有名分还要被揍死,我可真可怜。”江言捂着心口,“你还总说我是林黛玉,哪儿是什么林黛玉,林黛玉能有我这个待遇?呵呵,我算是明白了……我就是男宿舍袭人。”

    “就你能说,我说不过你。早饭吃什么啊?我去食堂打饭。”金丞听他又开始阴阳怪气,嗯,这是好了。只不过不等江言报菜名,金丞的手机又震起来,这回他只看一眼,撂下一句让祝白白帮忙打饭的话,跑了个无影无踪。

    祝白白到宿舍门口看看,扭头问:“师兄你想吃什么?”

    “你自己吃,我出去一趟。”江言一个灵活翻身从上铺下来,套上了白色队服。一眼没看住,风尘又要出去溜达了。

    金丞照直了往东校门方向去,跑得太快,可喘气声都那么好听。越跑越近,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很好认,挑染的头发利索又刚劲,叼着烟就不像什么好人。

    “你还知道来看我呢!孙子!王八蛋!”金丞上去就是一脚。

    姜信鸥被他这么一踹,烟掉了,但也没生气:“你他妈还记得兄弟?上首体大享福了吧?”

    “滚你大爷的。”金丞又一拳,正山武校的光辉岁月历历在目,“你怎么还染头了?寒碜死了!”

    姜信鸥就是他高中时期最好的兄弟,两人在学校里都是横着走,一个跆拳道一个散打,学校里不顺眼的人他俩直接围。毕业之后两人分开,再见面这家伙居然还挑染,打定了往不好惹的路线狂奔。

    姜信鸥拨弄了一下发梢,从兜里甩出一包烟来。对旁边一个小个子说:“会不会点烟啊!”

    他这样一瞪,金丞才看到他带了个人过来,瘦瘦净净摆明和姜信鸥不是一路。就是因为太不像了,金丞才没认出来,叼着烟问:“你朋友?”

    “学校里的,一脚踹不出屁来,当个跟班儿还行。”姜信鸥又把打火机甩给金丞。

    金丞熟练地点上烟,好久没抽他都忘了这滋味,眯着眼在烟雾里看他。和曾经的兄弟一聚头,他那副校霸的姿态活灵活现地上了身,还往人家的方向弹了下烟灰:“叫什么?”

    那男生插着兜,瞥了一眼说:“陈渡。”

    摆明了不想人,金丞受不了他这毛病,走到面前捏住他下巴。烟头都快点到陈渡的鼻尖上了,金丞才恶霸地开口:“你啊,你就庆幸吧,我现在都上大学了,不搞从前那一套。不然就你这德性的,见一次打一次。打定了。”

    “你们正山武校的,就会说这一句是吧?”陈渡也瞪过来。

    金丞给他下巴捏红,像个歹徒:“有意见?怪不得姜信鸥揍你,我也想揍。”他把烟吐在陈渡的脸上,看陈渡呛得咳咳咳,金丞就笑,“也就是我现在不愿意动手。”

    姜信鸥弹了弹烟灰,笑着问:“上大学就是不一样了啊,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鸟枪换炮,你跟个文明人似的。”

    “那我总不能在大学里打打杀杀,我还马上集训去呢,去国家训练基地。”金丞把陈渡松开。

    姜信鸥瞪大眼睛:“我操,那你不早说,你别抽烟了。”

    “不碍事。”金丞又深吸一口。

    “别抽了,我指着你为国争光然后带我起飞呢。”姜信鸥在大事上拎得清,一把掐住金丞的手,“陈渡,过来把你金哥的烟掐了。”

    陈渡不仅没过来,还插着兜转过去了,金丞顿时横了姜信鸥一眼:“就这,你还不揍?你就欺压兄弟,就知道管我抽烟!”

    “谁管你?要不是你进国家队了我给你点10盒富春山,你他妈抽成烟囱我也不管。话说……”姜信鸥一脸贼笑地靠过来,“你在首体就没找个人管管你?我们竞体嫂子呢?”

    “滚蛋啊你,我现在是清心寡欲,一门心思都在事业上,我……”金丞说着说着,手掌一甩,像那烟头直接戳他掌心里给烫了个窟窿。烟嗖一声飞了,姜信鸥的手自然也被甩开:“你干嘛呢?差点儿烫着我!”

    金丞歪着头开始看天,顾左右而言他:“今儿天不错。”

    “天什么?”姜信鸥才没跟着一起往天上看,而是看向自己身后。只见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长发美人迎面走来,穿着和金丞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袖队服,两只手还在脑后扎头发。

    我操,竞体嫂子?姜信鸥用余光瞥着金丞。

    “抽啊,怎么不抽了?”江言的声音不大。

    金丞局促地继续看天:“也没有那么想抽。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怎么能知道你和你好兄弟在这儿聚会呢。好不容易见一面也不给我引荐引荐。”江言把头发扎好,转身对另一个人伸手,笑容和煦如沐春风,“你好你好,我叫江言,是金丞的学长队长宿舍长,跆拳道专业。”

    姜信鸥瞄了金丞一眼。

    金丞猫儿似的不吭声。

    姜信鸥猜这肯定是嫂子了,于是握手:“你好,我是金丞的高中同学,散打专业。我叫姜信鸥。”

    “信鸥,好名字,幸会幸会。”江言笑着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位,“这位是……”

    “他也是散打,我同学。”姜信鸥替陈渡说,既然嫂子都来撑面子了,他连忙递烟,“来一根儿?”

    江言摆了摆刚刚收回去的手:“不了,我不会抽烟。”

    姜信鸥惊讶,收烟的时候又偷偷瞄了一眼金丞。你是哪儿找的嫂子?这么漂亮?这双手一看就是不会抽烟的人,这张脸一看就不会打人!怪不得你上了大学就不出来,你这是美人在怀任逍遥。

    金丞吊儿郎当地站了个稍息姿态,其实心乱如麻。男宿舍袭人都追到这里来了,他有种跑不过又逃不掉的感觉。江言却没那么紧张,而后笑容满脸地邀请:“你瞧,你们来都来了,我都没好好准备什么。要不就趁我们还没封闭训练的机会出去吃顿饭?我请客。”

    “不了,不了。”姜信鸥当然拒绝,他们这一身匪气的人怎么能和嫂子吃饭,就算吃饭也要收拾收拾再来。呵呵,金丞一上大学就老实,这是被爱情管得服服帖帖。

    “那……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们找金丞就联系我,我再请客。对不住,昨晚没休息好,所以今天我也没好好收拾自己。”江言拿出手机。

    话题都推进到这里了,姜信鸥不敢不从,不给嫂子面子就是不给金丞面子嘛,于是大大方方加了联系人。等到加完之后他马上说:“那什么……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先走,等你们完事之后我请客,咱们吃一顿好的!”

    嫂子话里话外都是“昨晚没休息好”,恐怕是金丞那小子没命似的在人家身上播种。姜信鸥懂,嫂子这是暗秀。

    于是,他生怕嫂子给他们扣住,拎着陈渡的领口就将人拽走了。江言笑眯眯地挥手再见,等到两人身影转弯消失才转过来:“怎么不抽烟了?小霸王。”

    “我没想抽啊,他非要给我,特别讨厌。我都说了我戒烟……”金丞镇定地咳了一声,“走吧,回去吃饭。”

    两人回了学校,一起往食堂走,江言时不时看金丞一眼:“打扮得这么油光水滑就出来了,果然是见好兄弟。”

    “我哪儿油光水滑了,我就洗了个脸。”金丞又怕他骂爽了,又怕他骂急了,“你感觉怎么样?”

    江言摸了摸额头:“好多了。那个姜信鸥是你什么人?和你很亲密吗?”

    “是我兄弟,我们从初一就在一起了。”金丞大咧咧地解释,兄弟你总没话说了吧?

    “哦,好兄弟啊,从初一就在一起了。”然而江言还是有话说,“青梅竹马,对吧?”

    金丞简直服了他:“哥你别说了,以后我戒烟,我真的戒烟。我还戒酒,发誓以后滴酒不沾!”

    “酒……倒是可以不戒。”江言脚步一停,“在咱们去集训之前你想不想喝酒?我去过一家酒吧很不错,我带你去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