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足国,先无病民,欲商利,
——盛宣怀创业语录
第一节有人想通过他东山再起
李鸿章等人到电报后,马上便开始电商起来,终于
表面上看,主持这件事的是上海道余联沅,盛宣怀名义上帮同办理,实际是真正的主持者。各督抚心知肚明,谁也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
条约共分九条:一、上海道台余现奉南洋大臣刘、两湖督宪张电示,与各国驻沪领事官会商办法,上海租界归各国公同保护,长江及苏杭内地,均归各督抚保护,两不相扰,以保全中外商民人命产业为主。二、上海租界公同保护章程,已另列条款。三、长江及苏杭内地各国商民教士产业,均归南洋大臣刘、两湖督宪张允认切实保护,并移知各省督抚,及严饬各该文武官员一体认真保护,现已出示禁止谣言,严拿匪徒。四、长江内地中国兵力已足使地方安静,各口岸已有各国兵轮者仍照常停泊,惟须约束水手人等不可登岸。五、各国以后如不待中国督抚商允,竟自多派兵轮驶入长江等处,以致百姓怀疑,藉端启衅,毁坏洋商教士人命产业,事后中国不认赔偿。六、吴淞及长江各炮台各国兵轮,切不可近台停泊及紧对炮台之处,兵轮水手亦不可
条约签字画押的当日,即电传至张之洞、刘坤一、李鸿章之手,各督抚马上便行动起来。
各国倒还真讲信用,果然未向扬子江一带进兵,亦未加派兵轮。
六月初二日(1900年6月28日),盛宣怀见朝廷下
电曰:“二十六日明旨两道石破天惊。二十九廷寄江海七督抚云,大局安危正难逆料,尔督抚各职守,相机审势,竭力办理。三十电旨有祸起肘腋,内变甚急等语。可见剿抚两难,出于逼胁。现今洋兵大集,将次抵京,兵匪必不能支,恐催氾之祸不远,李、刘、张三帅联络各省,与各国议保护东南,挽救大局,但内乱若,听各国代办,疆帅何以自立。督抚中惟公军力独盛,御外患固不足,靖内乱则有余。现议请傅相仍遵前旨北上,公若能亦遵前命,提兵由保定约会入京,护两宫靖匪党,诚宗社生灵所依赖,弟欲知公意所向,再商三帅。乞密示。”
袁世凯到电报后,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京师已乱成一锅粥,本部院此时带兵北上,还想活命吗?早就听说李傅相要进京议和,如何至今不见动静?可见人是不能抗拒枪炮的,谁不想多活几天哪。”
盛宣怀此时最担心的还是外国人利用拳变之机,将他麾下的企业,尤其是汉冶萍(汉阳铁厂、大冶铁矿、萍乡煤矿)悉数夺走。汉冶萍不仅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更是卢汉铁路能否顺利建成的根本保证。他只有保住汉治萍,才能保住他的京堂实缺,也才能保住铁路总公司和银行。但怎样才能确保汉冶萍不被洋人夺走呢?只有脱离官府,把它们变成纯企业,外国人才会寻不到藉口。他马上致电汉阳铁厂总办盛我彭,大冶铁矿总办解茂承、萍乡煤矿总办张赞宸,命他们速将各企业的基地、铁路等所有契据全部寄到上海,然后成立纯企业性质的汉冶萍总公司。
京师很快被联军打破,慈禧太后、光绪皇帝率
一见朝廷当真让已经七十八岁的李鸿章北上议和,盛宣怀再次吃惊了。
李鸿章现
把局势分析透彻,盛宣怀提笔给袁世凯拟
袁世凯没有理睬盛宣怀。盛宣怀自讨了个没趣。
本年十一月初一(1900年12月22日),感于盛宣怀中外斡旋,保得东南半壁不受侵扰,已逃到西安的慈禧太后以光绪皇帝的名义颁下圣旨:宗人府府丞著盛宣怀补授。
本年十一月十五日(1901年1月5日),眼见议和渐成,按着八国公使的要求,西安行
盛宣怀接旨自然大喜,当天即命人镌刻“钦差会办商务大臣”木质关防一颗,翌日便正式启用,办公地点设
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1901年9月7日),庆王奕劻、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商务部大臣李鸿章与德、奥、比、西、美、法、英、意、日、荷、俄十一国代表正式签订《辛丑条约》。条约共十二条,另有附加十九条。条约大体是:一、驻华公使德克碑被戕,大清国对德国谢罪;二、惩办祸首;三、使馆书记官杉山彬被戕,大清国对日本谢罪;四、于外国人坟墓被掘之处建碑;五、禁止军火运入;六、赔款四万万五千万两;七、以后允许驻京师使馆驻军;八、削平大沽炮台;九、各国于北京山海关间驻兵;十、张贴禁止仇外之上谕;十一、修订通商行船各约并修浚白河、黄浦江;十二、改总理衙门为外部务。条约签订的当日,李鸿章病重,开始吐血。
庆王奕劻和大学士李鸿章与十一国签订《辛丑条约》本年九月二十七日(1901年11月7日),李鸿章撒手人寰。
到讣告,盛宣怀失声痛哭。想到自己
盛宣怀打
消息传到西安,朝廷一面下旨料理李鸿章后事,一面调山东巡抚袁世凯继任直隶总督、北洋通商大臣。不几日,清廷再下谕旨,因赞襄和议,保护东南地方有功,盛宣怀被赏加太子少保衔。此后,人见盛宣怀,都称其为宫保大人。后来得知,盛宣怀能破格被朝廷赏加天恩,全是大学士荣禄
得知两宫回銮路过常熟,翁同龢私下揣摩,经过这一次洗劫,说不定慈禧太后会想起自己从前的许多好处。两宫(慈禧太后和皇帝)到常熟后,自己若能见上一见,说几句漂亮话,说不定太后一高兴,一句话下来,自己就能咸鱼翻身了。可怎样做才能和两宫见上一面呢?他开始一个一个数现
“我对这个人有恩,他一定会帮我的!”翁同龢兴奋地想,“他现
他正
翁同龢一惊,慌忙起身说:“治民这就去,治民这就去。”翁同龢口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等我见过太后和皇上,看怎么拾你这个狗娘养的!
翁同龢一溜小跑上了公堂,双膝跪到向知县汇报一天
翁同龢讲完了,哪知知县还没听够,便道:“翁同龢呀,本县听说你很会写字?你都会写什么字啊?朝廷说,你不教皇上好好书,整天东写西写,所以才让本县好生看管你。”
翁同龢早已没了先前的锐气,低头答:“太爷教训的是,治民以后再也不写字了。”
知县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道:“本县念你腿脚不便,你以后啊,可以不用亲自来衙门禀报了。不妨把要说的话写下来,打
翁同龢未及多想,忙道:“治民谢过太爷,治民明儿就照太爷吩咐的去办。”
当晚回去,翁同龢秉烛给盛宣怀写了封密函,把自己想见两宫的话写上,请盛宣怀看
翁府现
一个月过去了,常熟县的手里已经积攒了许多张翁同龢的墨迹。但盛宣怀的信却迟迟没有递到。
是盛宣怀没有看到自己的信?莫非是自己一时糊涂,把地址写错了?
说起来,这封信既没有寄丢失,也没有写错地址,而是千真万确寄到了盛宣怀的手上,可惜盛宣怀没有理睬这件事。
“翁同稣,你既知现
盛宣怀把翁同龢的来信撕得粉碎,一扬手丢出了窗外。
翁同龢早也盼,晚也盼,直到把双眼盼瞎,也没有盼来太后召见的圣谕。
光绪二十八年正月十三日(1902年2月20日),盛宣怀的官阶再一次被提高:赏二品顶戴实授工部左侍郎。从这一天开始,盛宣怀算是正式进入了大清国二品大员行列。
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均电至上海表示祝贺。
上海华盛纺织厂因竞争不过洋纺织厂,再次面临倒闭风险。
盛宣怀大感奇怪。他
第二节夺情留任
盛宣怀亲自赶到纺织厂,全面调查工厂内部和外部导致亏损的起因。
两月后,盛宣怀决定把纺织厂由原来的官督商办彻底改成招商承办,只有这样,纺织厂才能继续存活下去。为了能让朝廷同意此议,盛宣怀亲自给朝廷陈上一折,说:“洋商得
奏折递进宫去,慈禧太后看后,沉默了良久,徐徐说道:“盛宣怀谙熟商务,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慈禧太后说这话时,盛宣怀正
话题最早是严信厚提出的。严信厚这样对袁树勋说道:“观察大人,现
袁树勋笑道:“你大概忘了,光绪二十四年,朝廷曾着总理衙门转饬各省城,设立商务局,专管商务上的事。你口中的商业公所,不就是商务局吗?江苏已有商务局,如今又要设立商业公所,不要说朝廷不会答应,就是盛宫保也不会同意。你还是把银行办好,不要妄生枝节了。”
严信厚说道:“您老可见又糊涂了不是?商务局是官办,而我们要设立的商业公所则是商人自
袁树勋一听这话大惊道:“照你这么说,商业公所岂不和拳匪、叛逆一样,成了会道门?刚去了一个义和拳,你又设立个商业公所。此议不妥,此议不妥!”
严信厚见和袁树勋讲不通,只好到铁路总公司来见盛宣怀。
哪知盛宣怀听完之后,不仅当即表示赞同,而且还说,早就该设立此所。
盛宣怀这样说道:“上海为通商首埠,洋商总会如林,一有事情,互通有无,朝夕聚议,甚是心齐,而我华商则不然。管各帮也有董事、头人,但地域分明,行业分明,派系林立,各省商人甚致出现火并,见笑于洋人,弱小了自己。若设立公所,打破地域,打破行业,团结一心,互通有无,岂不方便于各商?——本部堂所虑者,设立公所,就要派员常驻,赁屋薪资,车马费用,从何而出?商人自
严信厚笑道:“我计议已定,我们可像洋会那样,费用由各商均摊。可谓取之于商,用之于商。开办之初,赁屋、员薪、车马等费,职道可以先行垫付。”
盛宣怀沉思了一下,又说:“老兄可以总理公所一切,但副手由谁出任合适呢?定下来副手,老兄就可以操作此事。本部堂呢,就可以会同袁道会衔奏请。”
严信厚胸有成竹地说道:“副总理就委周晋镳吧。周晋镳是沪上首富,素为各省商人所信服。我提前和他商议过设立公所之事,他不仅赞同,而且认为是沪上商界所必办之事。晋镳这个人的见识可不一般啊!”
盛宣怀一拍桌子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老兄回去后就找晋镳商量详细章程,本部堂明儿就和袁道会议上折的事。记住,挂牌之前,不要让洋人知道,他们最怕中国商人抱成团。”
二十几日后,由盛宣怀与上海江海关道袁树勋联名上的折子由上海拜
“……中国自互市以来,风气日开,朝野士庶,渐不至鄙商为末务。然通国商业,逐年疲败,固由华商心志不齐,视同业肥瘠漠不关心,甚或诈伪侵让,互相倾挤,以致洋商乘间伺隙,益得操纵其技力,而朘削我利权,揣厥由来,实亦官府未得保护提倡之法,上下各不相谋所致。远规西制,近采舆论,商会之设,诚非缓图。伏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奉旨饬令各省会地方设立商务局,亦已开办数年,但局为官设,仍用候补人员,不用商董,未免商与商视同秦越,商情甘苦终难上达于官,以视各国商会,用意大相悬殊。臣自奉命以来,驻扎上海。查上海为通商首埠,洋商总会如林,日夕聚议,讨论研求,不遗余力,而华商向无会议公所。虽有各帮董事,互分畛域,涣散不群,每与洋商交易往来,其势恒不能相敌,自非仿照洋商办理,仍必彼团结而我散漫,彼谙熟而我生疏,彼得要领而事事占先,我茫无头绪,而著著落后,日复一日,驯至利权坐失,听命外人,商业决无复振之望。臣私忧窃叹,蓄之已久,适奉饬与各国专使改订商约事宜,于此举尤有关系,益不容缓。遂饬江海关道袁树勋,会同通商银行总董候选道严信厚,传集各帮商董首领,议立总会,众情欣洽,询谋佥同,即由该道严信厚筹垫经费,赁屋一区,先行开办,定名曰上海商业会议公所。即派严信厚为该所总理。另由严信厚及各业公举道员周晋镳为副总理,常川驻所办事。该二员于综核,熟悉商情,其平日声望素为沪上各商所信服,畀以斯事,当能措置裕如。并一面刊
折子拜
盛宣怀决定奏请成立勘矿总公司,把探矿权掌握
光绪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三日(1902年月10月24日),就
盛宣怀一面上折向朝廷通报父亲、母亲的死讯,请求丁忧守制,一面封存公事、文牍,等着后任来接手。
为了能让朝廷选派一名能员来接替自己,盛宣怀又连夜给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袁世凯
盛宣怀把铁路、汉冶萍乃至电报、轮船等各企业的希望都寄托
袁世凯为什么乐成这样呢?因为他早想把铁路、电报、轮船乃至汉冶萍这些被盛宣怀视为命根子的实体抓到手里,靠这些企业给他筹饷,供他募练新军,把自己打造成要钱有钱,要兵有兵的铁腕总督,变成第二个李鸿章。真到那一天,他不也能权倾朝野,一言九鼎,说什么便是什么吗!可惜,这些实体都掌握
他先封了一笔数额颇大的奠仪打
下奠仪,着来信,盛宣怀惊呆了。看样子,袁世凯早就想把这些实业抓到自己手里呀。一想到自己倾半生心血才建立起来的企业就要改成他姓,盛宣怀顿时感到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盛宣怀忽然想起李鸿章生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袁尉亭是个脑后长有反骨的人,他对谁都不可能真心的。”李鸿章不愧是李鸿章,他看人是真准啊!袁世凯现
圣谕却迟迟没有下来。盛宣怀越
十几天后,他从轮船招商局一名会办的口中得知,轮船招商局和中国电报局因肇始于北洋,袁世凯已经把两局的督办权揽到自己的头上,将派自己的亲信张翼到上海督办两局。
盛宣怀对这个消息的来源有些怀疑,不由问:“张燕谋刚升署侍郎,他又不懂经济,袁宫保会让他到沪出任两局总办?何况,轮局已全归商办,早无督办之位。就是盛某有事,也要和众商董公议。”
那位会办说:“大人这几日没有注意两局股票行情吗?”
盛宣怀摇头答:“家严、慈母弃养,宣怀已将所有印信封存,只等新官一到,便交割回籍结庐。宣怀哪还有心思关注股票啊!”
会办道:“怪不得!现
当晚,盛宣怀到圣谕。圣谕是用电报的形式
这么多天,该想的盛宣怀几乎都想到了,偏偏就是未敢往这上面想。为什么?夺情是一种破格啊。曾国藩丁母忧不足百日便出来练勇,李鸿章回籍葬母竟被朝廷连下三旨召回,而他盛宣怀是什么呀?论官,不过二品侍郎;论出身,仅仅是名秀才;论政绩,无非是创办了几个实业,为国家修建了一条不知何年月才能完工的卢汉铁路。现
盛宣怀不敢往下想了,他提笔给朝廷上了第二篇要求回籍丁父、母忧的折子。他此时的财富积累,如果变现的话,肯定已经过千万,他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攻诘的把柄。折子写完当日拜
万料不到,十天后,圣谕再次电传至沪:朝廷不仅拒绝了他丁忧的情求,还命他同以往一样,好好办差,不可辜负圣恩。
接旨
盛宣怀认为朝廷不可能真心挽留他,不过是一种姿态罢了。
第三节与袁世凯争夺轮船招商局
十几天后,圣谕第三次电传至盛宣怀之手:“盛宣怀两代累受皇恩,当以大局为重。当此芦汉、粤汉铁路及淞沪铁路筹建紧要之时,该员应激
想不到,朝廷竟然是真心实意
盛宣怀握电报的手颤抖了,眼里又开始流泪了。对朝廷感激之余,盛宣怀同时又想,到底是哪位朝廷重臣为自己说话了呢?是袁世凯?盛宣怀马上加以否决。这个时候,姓袁的恨不得自己马上离任,好给张翼腾地方,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心肠呢?是军机大臣王文韶?王文韶素来胆小,又最重孝道,他劝朝廷挽留一位要丁忧的人,不仅朝廷未必肯听,也违反他的性格。刘坤一倒有可能挽留自己,可惜他于前一年故去了。是张之洞!除了张之洞讲话能打动朝廷,别人无此份量。
盛宣怀猜对了。此次力劝朝廷必须挽留盛宣怀的,果然是湖广总督张之洞。
张之洞上折请朝廷挽留盛宣怀,也并非是出于公心。他是担心,盛宣怀一旦回籍三年后才能出来,如果朝廷把汉阳铁厂重新交给他怎么办?好不容易才甩出去的烫手山芋,再扔给他,他接还是不接?张之洞于是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盛宣怀回籍。
盛宣怀不能再固执已见了,谢恩折于当日午后用电报的形式
这时,南洋公学因墨水瓶置放教桌一事引
退学学生请求中国教育会帮助。教育会经过公议,决定成立爱国学社,以蔡元培为总理,吴敬恒为学监。
当袁世凯得知盛宣怀没有回籍丁忧后,登时大怒,不由破口大骂道:“盛杏荪充其量不过一介二品侍郎,他有什么资格与曾文正(曾国藩)、李文忠(李鸿章)享受同等待遇呀!朝廷就不想想,离了盛奸商,铁路难道就建不成了?电报电线难道就不能用了?狗日的盛杏荪,你不回籍给你爹娘守孝,袁某人就亲自到上海去劝你!”
刚骂完,一道圣谕却递了进来。
袁世凯一看,又险些张口骂娘,因为圣谕上明明白白写着:两江总督著张之洞署理。
袁世凯眼球转了三转,心底忽然生出一个主意:张之洞不是到两江了吗?我袁某人就以视察商务的名义走一趟金陵,先去探探张之洞的口风,然后再到上海,借吊唁之名劝说盛杏荪恪守孝道,赶快回苏州结庐守孝去,免得让大清官商两界看不起。
盛宣怀此时也看到了张之洞署理江督的电谕,内心不由一喜,暗道:“有张香帅总督两江,袁慰亭未必就敢对轮船局和电报、电线下手。”有了这个念头,盛宣怀把公事先行料理一下,然后带上家人匆忙赶回苏州去为父亲、母亲办丧事。
此时的留园内外一片肃白,盛家正
盛宣怀匆忙赶回来,灵堂前又是哭声一片。盛家远近族亲、好友,这时已差不多都赶了回来。不仅留园住满了人,连苏州的大小客栈也都被盛家包了下来。远近督抚都有挽幛、奠仪送到,许多洋行也都打
盛宣怀官位虽不高,可他的身价高啊。
盛宣怀
商务大臣来厂子视察,代行总办宗德福自然不敢怠慢,加之又有端方这个满贵封疆陪同,更是倍加小心。宗德福现
主意打定,袁世凯
盛宣怀刚巧于前一天赶回来,得知袁世凯到了,心头一惊,忙带着大小随员到码头来迎接。
一见全身着孝的盛宣怀,袁世凯飞步下船,抱住盛宣怀就是一阵痛哭,口里还连连道:“世叔、世婶子走得这般急,可不痛杀晚生!晚生一定要到两位老人的灵前磕个头!晚生一定要到两位老人的灵前磕个头!”
到了办事房,袁世凯又跪到盛康夫妇的灵牌前好一顿痛哭,直哭得内外一片昏天黑地。
盛宣怀不防袁世凯来这一手,一时手足无措,反倒劝说袁世凯止哀。
满屋的人一时糊涂,不知死去的人到底是盛宣怀的爹娘还是袁世凯的爹娘。
袁世凯被请到签押房落座,有差官捧上好茶摆上。
见屋里只剩了盛宣怀一个,袁世凯开言说道:“杏荪,李维格出洋后,汉阳铁厂一日亏似一日。听宗得福讲,现
盛宣怀叹口气道:“铁矿与煤矿两不就,亏损是早晚的事,与李维格出洋不出洋无关。”
袁世凯问:“如何才能起死回生?”
盛宣怀答:“汉阳铁厂的钢厂必须搬到大冶或萍乡,否则没有出路。但搬迁需要一大笔费用,从何而出?恐怕就得南北二洋各垫一些,再从银行商借一些。如其不然,这个厂子只能停办了。”
袁世凯忙道:“杏荪,你快打消这念头。北洋现
说完这话,袁世凯自嘲地笑了笑,又说:“杏荪,汉阳铁厂的事,看来只有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了。本部堂这次急着赶来上海,一是要拜祭一下世叔、世婶子,一是要和你商量一下轮船和电报、电线归国有的事。我大清现
盛宣怀
但袁世凯不给他时间,笑道:“杏荪,你现
盛宣怀边想边答:“宫保容禀,杏荪以为,船宜商办,电宜官办。但若无经理之人,二者最好都不要归国有。”
袁世凯很果断地说:“本部堂早已谋划好经理之人,就派张燕谋来督办二局。燕谋位
盛宣怀不敢再接袁世凯的话茬,而是话锋一转,谈起了别的话题。
袁世凯整整
把袁世凯送走后,盛宣怀抢
盛宣怀拟出的稿子原本是“毫不掣肘衍也”,但到京师后,却把衍译成了将。王文韶对这个将字看了许久不知做何解,但通篇的意思大致已经明白,是袁世凯要把轮船、电报、电线归北洋。
盛宣怀随后又给户部侍郎陈瑶圃致电一封,提出轮船、电报、电线均有商人股份
过了两天,盛宣怀又给首席大军机荣禄和总署大臣庆王各致电一封,先将袁世凯欲把轮船、电报、电线各局归北洋的意思讲出来,然后道:“电线改为官办久有此议。李文忠谓有事之秋,沿海官局必为他人占夺,不能如庚子年尚能设法通电。然归官之后,不须给利,总可略数十万之利权,故为慰帅言之。轮船公司纯是揽载与洋商争利,各国确无官办者。似应仍听商办隶入商部。”这就是说,盛宣怀同意电报电线改归官办,但不同意也将轮船公司改成官办。
盛宣怀
袁世凯现
外部就是原先的总理衙门,现
王文韶当先说:“这件事得征求一下盛杏荪的意见。他现
庆王这时道:“袁慰亭正
庆王这时道:“本王适才
王文韶忙道:“官办就不能有商资,否则扯不清。”
庆王想了想道:“我看不如这样,先给杏荪
荣禄这时道:“轮船公司呢?”
庆王道:“我们一个一个来,陈侍郎,你现
陈侍郎就是户部侍郎陈瑶圃。
陈瑶圃马上让人送笔墨进来,当堂给盛宣怀拟就电报一封,分别送给庆王、荣禄看。
二人看后又低头计议了一下,认为可以。
电报当天就被送到电报局拍
电报送到盛宣怀的手上。盛宣怀不看便罢,一看之下,眼前马上便冒起金星来。他想派人召集几名大股东到铁路总公司公议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此事一旦传开,势必
思索了两天,盛宣怀给户部回了这样一封电报:“电线归官,商情震动。如不给现款,恐股票为外人得。连海线垫款估计甚巨。部款已否筹定?乞速电示。”
盛宣怀明知道此时国库空得只剩了墙皮,但仍重申需给股东、股民“现款”,而且提出了商人为海底电线垫支的款子“甚巨”。
盛宣怀想,不管是把电线归户部还是归北洋,你都要用现金来买,否则就什么都办不成。盛宣怀狠狠将了户部一军。
第四节被逼离任回籍
盛宣怀的电报还当真把户部给吓住了。他们征得太后的同意后电致袁世凯,探询北洋现
袁世凯没有理睬户部。户部只好把此事面禀军机大臣王文韶,因为王文韶毕竟做过直隶总督,熟悉北洋的家底。
王文韶哀声叹气了许久,只得亲自给盛宣怀
盛宣怀到电报一笑,当即给袁世凯
盛宣怀开始和袁世凯斗智斗勇。
袁世凯却很有耐心,他给盛宣怀
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了整整半年之久,袁世凯才总算把电务大臣的官衔拿到手。
光绪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七日(1903年月1月15日),朝廷为了顺利把电线、电报归国有(其实是为了归北洋),
接到圣谕,袁世凯马上保举原直隶布政使、现以侍郎候补的吴重熹为驻沪会办电务大臣。朝廷转日恩准。
为防止盛宣怀掣肘,袁世凯又奏请朝廷,以盛宣怀重孝
袁世凯的这个折子,不仅难倒了
袁世凯的折子用意非常明显,盛宣怀不回籍,北洋很难顺利把电报电线归官有;电报电线不回来,轮船局自然也难回;不回轮船、电报、电线,自然就筹不到军饷;没有军饷,这兵还怎么训练?袁世凯现
盛宣怀一见袁世凯对自己痛下杀手,他也不含糊,乘船便去了南京。经过比较,盛宣怀
张之洞原本就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李鸿章生前,他就总爱和李鸿章抢风头;李鸿章早已故去,北洋换了个比他还爱出风头的总督,他岂能心甘情愿?袁世凯是什么出身?一介生员;张之洞是什么出身,两榜探花。生员拿什么和探花比?
盛宣怀决定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张之洞好好整治一下袁世凯,灭一灭这个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得志小人的威风。
一见张之洞的面,盛宣怀先把早熬好的米汤送上:“香帅,南洋公学堂新开了一门制艺课,想把您老会试时的时文选作教材,供学生写策论时参用。”
张之洞眼睛亮亮地问:“时文与策论相通吗?本部堂直接写几篇策论可不是更好吗?”
盛宣怀忙道:“那是好啊!可您老刚到两江,日理万机,谁敢来扰您老啊!”
张之洞哈哈笑道:“你盛侍郎不是来了吗?本部堂这几日正好手痒,晚饭后就给你写。杏荪,听说慰帅保举吴重憙到上海会办电务,电线不会受到影响吧?”
盛宣怀叹口气道;“吴重憙是慰帅最信得过的人,他来会办电务,电报和电线以后会怎么样,无人敢想啊。香帅,杏荪来见您,还有一事要禀明:我这几日就要回苏州丁忧守制,汉阳铁厂创于您老,您老还得接过来呀。还有铁路、银行,也要派员接手。”
张之洞一愣:“上头不是恩准你
盛宣怀小声说道:“香帅容禀,电报电线已改官办。归国有,其实就是归北洋。慰帅说,电线创于北洋,自然要归北洋。下一步,还要把轮船公司也走。但轮船公司又不同于电线,是真正的商办公司,要归国有,就要把商资返还。眼下因为户部和北洋都拿不出这笔银子,轮船公司暂时没有动。但杏荪毕竟是电线和轮船的督办,吴重憙既然会办电务,自然要督办实职,否则办起事来就放不开手脚。于是,慰帅就上奏朝廷,请恩准杏荪回籍丁忧守制。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二日就能有圣谕下来。”
张之洞大怒道:“袁慰亭他这是混蛋啊!你盛杏荪主持的商务,要南北洋合奏才行,这是朝廷早就定了的。他袁慰亭想干什么呀?把电线拿走,把轮船公司也拿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把铁路拿走!他这是干什么呀?眼里还有没有本部堂啊?他就算想银子想疯了,也不能乱来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关于你回籍这件事,毕竟圣谕没有下来,我们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我晚饭后就赶写两篇策论,你回去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算圣谕递到,你也不要离任,我到上头替你说话。对了,听说南洋公学出了点事情,现
盛宣怀答:“上海新成立了个爱国学社,推蔡元培为总理,吴敬恒为学监,现
张之洞沉思了一下说:“李中堂当初就不该遗嘱朝廷让袁慰亭总督直隶,他资历太浅啊。好了,该吃饭了,我们两个喝他三杯。”
盛宣怀回到上海不多几日,圣谕递到:准盛宣怀开缺本兼各职回籍守制。
圣谕到达的当天,吴重憙秉承袁世凯之意,赶到铁路总公司来面见盛宣怀,让盛宣怀择日办理交接,铁路总公司的关防可直接交给他。
盛宣怀承诺,只要把账目理清,即马上办理交接。吴重憙趾高气扬地离去。
见到圣谕,张之洞想也没想便给军机处拍
张之洞一直是慈禧太后心目中的能臣,他出面为盛宣怀说话,军机处与户部、外部自然不敢再多说话。张之洞的电奏于是就准了。袁世凯要把盛宣怀撵回家的目的,到底没有实现。
袁世凯为此大病一场,吴重憙也弄得很没面子,整日嚷嚷着要辞职。
盛宣怀定下心来,知道袁世凯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轮船公司,于是便召集股东代表,讲清形势,大家开始分头清理所有账目。
一个月后,账产清理完毕:总公司及设
盛宣怀把账目名细派专人送给袁世凯,并告:“与各商董、股东公议,非现款不能购。”
看完大账,袁世凯蒙了。他本想把轮船公司抢到手里为新军筹饷,哪知饷尚未见到一分,反倒先要拿出这么多银子,这不成了没打着狐狸先惹一身骚吗?
“他娘的,老子就是借洋款,也要把轮船公司弄过来!”骂完这句粗话,袁世凯给吴重憙拍
说起来,袁世凯拿走电报电线,又要拿走轮船公司,也并非成心要和盛宣怀过不去。更深一层的原因,不过是练兵心切,筹饷心切,想早日练成归自己掌握的***,重振北洋雄风。
李鸿章当年坐镇北洋一言九鼎,还不就是因为有自己的淮军和北洋海军吗?没有淮军和北洋海军,李鸿章是什么?他什么都不是!
光绪二十九年正月(1903年2月),迫于袁世凯的压力,盛宣怀
盛宣怀前脚离开轮船公司,袁世凯后脚就奏请自己的亲信杨士琦为总理、徐润为会办。
盛宣怀把轮船公司退给自己的银子全部转投到汉冶萍公司,此后开始全身心筹建芦汉、粤汉、淞沪铁路,以及全力经营自己入股最多的汉冶萍、中国通商银行。
本年三月初一(1903年3月29日),
袁世凯、张之洞等人均来电表示祝贺,但盛宣怀并不太
这时,蔡元培向盛宣怀递了个条陈,言称大清目下商业乏才,如能
盛宣怀与爱国学社的人来往不多,但对蔡元培递上来的条陈却颇感兴趣。但若
第五节营造自己的商业王国
盛宣怀先到南洋公学去考察一番,又和身边的人反复计议了几天,决定先奏请
上折之前,盛宣怀先去拜访了各国驻沪领事馆,详询各国商校的教学方法及所开课程。大致清楚后,这才含毫命简,给朝廷拜上《开办高等商务学堂折》,奏请先
折子先从日本说起:“日本高等商务学校开办至今,未及二十年,直辖于文部省,诸生学业,成效卓著,足供商部、海关、银行职事。溯其创始,率由公司商会集资开办,而政府为之扶助,文部为之核定,其高等课程,则有商律、财政、商业、历史、舆地、物理、化学、算数、簿记、书札,又有机器学以究工艺,商品学以辩物产,游历考察,以求实验,而广见闻,及其学之成,则上备商部海关之选,次为管理银行、商船、电报、铁路、矿物之材,并充公使领事商务随员之用。其各国语言文字以英文为要,而法德等国次之,其肆业学生,则由中学堂普通毕业,或由寻常商业学校递升而入。此其办法大略情形也。”
又论开办商务学堂的重要性:“论者谓泰西以商立国,而不知其请求商学,具有本原,其以商战胜人,纵横五洲,殆有由致。臣自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奉会办商务大臣之命,即奏请广商学以植其材,联商会以通其气,定专律以维商市,兴农工以溶商源,特开曹部以振起商战,足国足民。近虽以忧销差,荷蒙圣慈仍饬随同办理商约,与各国专使会议,每当利权出入,无不龂龂与争,各专使等固不免恃强要索,有进无止,要其推勘细,查考详明,实具有本之学。今值朝廷垂念商务,关系重要,特派大员,订定商律,兹复奉旨设立商部,仰见圣明规画久远,胥关富强大计,莫名钦服。夫时局既以商务为亟,而商学尤以储材为先,现
此折拜
李维格心急如焚,不得不飞电上海,请盛宣怀拿出挽救办法。
其实,盛宣怀一直
到李维格的电报后,盛宣怀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拿汉阳铁厂现有设备、地产做抵押,向驻上海的日本兴业银行举债。
盛宣怀为什么偏要把借债对像选
决心一下,盛宣怀开始秘密与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小田切接触、晤谈。但日本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之徒,他肯借款给别人,肯定是想获取更大的回报。
接触时间长了,盛宣怀似乎也看到了这一点,但为了救活铁厂,他也只好被日本人牵着鼻子走。
小田切开始挖空心思对付盛宣怀,说汉阳铁厂面临倒闭,拿它做抵押肯定不行,目前只有大冶矿局还可商量。盛宣怀虽然早有准备,但最后还是走进了小田切早就设好的局中:同意用大冶矿局作抵押借款。
双方最终达成的借款合同是:汉阳铁厂之大冶矿局,向日本兴业银行借款(日本金钱)三百万元,以三十年为期,年息六厘;担保品:大冶之得道湾矿山、大冶矿局现有及将来接展之运矿铁路及矿山吊车、车辆、房屋、修理机器厂;必须聘用日本矿师
协议管达成了,但并未签字钤印,因为这样的借款合同,和出卖国家矿产没有什么区别!不要说张之洞不会背这个黑锅,就是现
盛宣怀一定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把贷款拿到手。
机会终于被盛宣怀等到了。光绪三十年二月(1904年月1月),魏光焘出任两江总督,张之洞补授湖广总督,署湖广总督端方回任湖北巡抚。督抚离任自然要有一番迎来送往,没有三个月的时间休想到任。这应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盛宣怀毫不迟疑地抓住机会,命人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小田切请到铁路总公司,很快完成了合同的最后一道程序:画押钤印。为了让自己置身事外,远离出卖国家资源的骂名,盛宣怀处心积虑,特
合同签订的当天,盛宣怀又命解茂承飞速赶往湖北山中,趁张之洞到鄂之前,将官、商界外之产铁之山悉数买下,以备拿到贷款后大规模开山炼铁。
盛宣怀开始大量圈购国有产矿之地,决定狠狠地捞上几笔了。
不知不觉中,盛宣怀开始营造自己的商业王国了。
本年七月(1904年8月),盛宣怀创业过程中最得力的助手郑观应从广西左江道期满卸任回到广州,准备乘船赶来上海看望盛宣怀。
到电报,盛宣怀喜出望外,马上上奏朝廷,保举郑观应以道衔出任粤汉铁路购地局总办。
郑观应来到上海,与盛宣怀相见于铁路总公司。
望着一脸憔悴的郑观应,盛宣怀动情地说:“正翔,
郑观应望着眼前坐着的老上级,脱口说道:“杏翁,我没有记错的话,您老好像六十一了。”
盛宣怀鼻子一酸:“说着说着,我们都老了。正翔,轮船公司返还给各股东、股民的款子,你到了吧?”
郑观应点点头:“轮船公司说归官就归官了。我投的股本少,不像您老,是大股东。”
盛宣怀一笑:“大股东是朱氏兄弟,我们投的那点不值一提。”
郑观应忽然问:“杏翁,粤汉铁路怎么还不动工?”
盛宣怀道:“你提起这话,我正要同你商量。我已保举你出任粤汉铁路购地局总办。你意如何?”
郑观应一笑:“我就知道您不能让我闲着。杏翁,我
盛宣怀小声道:“我怎么敢惹他?是他
郑观应到沪的第三天,圣谕颂布:“照盛宣怀所请,由盛宣怀札委前广西左江道郑观应为粤汉铁路购地局总办。”
几乎与圣谕颁布的同时,商约大臣吕海寰来电,拟奏请盛宣怀出任首届中国红十字会会长,并说奏稿已经经过庆王等主事大臣看过,均无异议,想来此事能成。
郑观应高兴地说道:“红十字会是国际组织,各国均由名望高、家财厚的名绅担任会长。凭您老目前的名望和身价,担任会长最合适啊。吕大人挺有眼光啊。”
盛宣怀沉思着说道:“正翔,名称好像应该改成‘大清帝国红十字会’好些。你以为呢?”
郑观应说:“不妨叫做中国红十字会。”
盛宣怀摇摇头:“中国红十字会,上头不会同意的。大清帝国红十字会,上头便就无话可说。我向各国领事询问过红十字的情况,其实就是赈灾局。”
郑观应忽然问盛宣怀:“杏翁,袁慰帅聘请徐雨之会办轮船公司,可有什么新举措?我怎么好像听人说,他这次重回轮船公司,是为了复仇?——他要复什么仇?”
盛宣怀一笑道:“举措也不过是以前的人都换掉,换成他的人。复仇的话我没听人说起过,但他确实挺忙,主要还是针对我,与你无关。我已作好应战准备。慰帅不问便罢,若问,我就寄过去。他充其量不过是长江里的一条泥鳅,能掀起什么大浪?”
郑观应点一下头:“他一直对赔累的事耿耿于怀。我明儿就回广州去料理铁路购地的事,您自己也要小心些。”
郑观应赴任后,盛宣怀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
第六节建成中国首座铁路大桥
是年底(1905年初),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袁世凯电致盛宣怀,详细询问光绪十年(1884年)徐润被查、赔累以及革职等事。
盛宣怀早有准备,接电一笑,当日就回电答复。盛宣怀知道,徐润是想通过袁世凯把案子翻过来,把偿还给轮船的银子追回来。他为此早就写好文字材料,静等着徐润
盛宣怀打给袁世凯的复电题目就非常开宗明义:徐润欠招商局款及偿还情况。
电文是:“光绪九年徐道结欠招商局规银十六万二千二百十六两八钱七分五厘。查办时仅还规银六千八百七十七两二钱八分一厘,净欠规银十五万五千三百七十九两五钱九分四厘。后源坊(地六分六厘九毫,楼房九间)作抵银四千八百十八两(二十四年原价赎去)。永业里(地五亩四分九厘,洋房一所,楼房三十六间)作抵银三万二千三百三十六两(二十四年原价赎去)。乍浦(地四亩二分三厘六毫,洋房二所)作低银二万二千两(二十三年原价售出)。镇江市房二所作抵银八千两(十二年原价售出)。轮船股分八百八十股,作低银八万八千二百二十五两五钱九分四厘,十四年赎一百八十股、二十一年赎四百五十股。查光绪十年原抵时房产照时价抵作,股票时价只值五十两左右,作一百两抵欠,嗣后股票价值涨至二百余两,乃照百两赎去。房产于二十四年分价涨逾倍,亦照原价赎去。本局吃亏甚巨,局中人至今憾之。”
电报
徐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仅未从轮船公司讨到一分便宜,还遭到袁世凯好一顿申饬。若非总理杨士琦求情,肯定被撤任无疑。
依着徐润最初的想法,轮船公司此时已改归官办,牵扯不到个人的利益。只要自己打通袁世凯的关节,借着盛宣怀与袁世凯之间的矛盾,变换一下说法,说不定能把自己赔进去的银子全部讨要回来,哪知却
徐润恨透了盛宣怀,开始到处散布对盛宣怀不利的谣言。又鼓动商约大臣吕海寰,将南洋高等商务学堂归商部管理。吕海寰函询盛宣怀本人的意见。
盛宣怀知道是谁
回想创办南洋公学至今已历八年,毕业四批学生,送到国外进修者,先后已达五十余人,盛宣怀的眼里流出了眷恋和不舍的泪花。他不是舍不得南洋公学督办的职位,而是舍不得南洋公学校园里那种诱人的学术气息。
光绪三十一年二月(1905年1月),李鸿章生前最得力的洋务和外交助手周馥,由山东巡抚任上升调两江总督。
周馥一上任,提出的第一个主张便是:南北二洋海军不可独自为战,必须联为一气,这样才能形成强大的海上防线。
不久,周馥经过详细调查,又奏请将暮气已沉的江南制造总局船坞改为商章办理,并推荐盛宣怀综理一切。
消息传开,盛宣怀认为周馥所提的两个主张都甚合形势
盛宣怀越想越兴奋,提笔给周馥拟了这样一封电报:“南北洋海军合为一气,自是正办。沪船坞改商章办理,招商局轮船亦可修理,免受洋商狭制,实是防损益良法。”
周馥欲把江南制造总局船坞改照商章办理,其实就是把军工企业转换成更加有活力的对外开放的商办企业。
这时,卢汉铁路建设已接近尾声,黄河铁桥工程亦正
本年三月二十一日(1905年4月2日),盛宣怀带上一应随员,从上海乘“吉和”号专轮,兴冲冲地赶往汉口。
轮船的旗杆上并排插着三面旗帜:一为龙旗,一为绣有“大清督办铁路”的官衔旗,一为“赏加头品顶戴尚书衔署工部左侍郎”的官阶旗。三面旗帜都插
盛宣怀此时丁忧已满二十七个月,照理应该把工部左侍郎的实授还给他。但不知是太后太忙还是王大臣们把这事给忘了,竟然无人提起。
为了这座铁桥能全部使用汉阳铁厂的成铁,盛宣怀曾与袁世凯、张之洞、当时的山东巡抚周馥乃至商部大臣吕海寰、河南巡抚陈夒龙进行过好长时间的争吵。因为这是中国首次架设跨黄河的铁桥,袁世凯提出钢铁必须购自外洋,声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质量,并为此上奏朝廷,请求把向外洋购铁的任务全部交给北洋来办。很显然,袁世凯是想利用购买洋铁的机会捞上一笔。
得知袁世凯欲吃独食,山东巡抚周馥和河南巡抚陈夒龙马上提出异议,认为购铁一项,应由鲁、豫两省分别来完成。为什么呢?因为要架设的这座铁桥横跨鲁豫两省,只有鲁豫两省有购铁的资格。他们振振有词说,把购铁任务交给北洋,于情有悖,于理不通。
张之洞为了能给湖北争些好处,马上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向外洋购铁的任务,应由鄂、鲁、豫三省各承担三分之一。
张之洞为此还电催盛宣怀安排专人作详细预算,好向户部要银子。
盛宣怀身兼汉阳铁厂和铁路总公司两处督办,而且还是铁厂最大的股东,有心争上一争,又怕朝廷怀疑自己以权谋私,只好转请吕海寰站出来说句话。哪知吕海寰不仅提早受了袁世凯的好处,还相继得到过张之洞、周馥、陈夒龙等人的馈赠,任盛宣怀一封电报连着一封电报地催,他就是不说话。
为了这个铁桥,各督抚整整扯了两个月的皮。
盛宣怀一见各督抚开始扯皮,知道机会难得,急忙派人赶进京师打点。进京的人先拜访庆王,见面礼自然是汉阳铁厂的股票,然后又是商部尚书贝子载振、军机大臣瞿鸿机等。整整
汉阳铁厂
视察黄河铁桥的时候,盛宣怀接到电旨:命其进京面陈卢汉铁路及黄河铁桥工程进展情况。
盛宣怀不知又出现了什么意外,接旨的当日即登程赶往京师。
照常理推算,自己终制,皇上和太后就该召见,然后去掉署理,赏还原官。可不知何故,竟然一拖再拖,直拖到今天才下旨觐见。这不仅让盛宣怀本人感到奇怪,连昔日的同僚甚至家人也大惑不解。如今好了,召见的圣旨终于下来了。面圣之后,第一步肯定是赏还原官,如果太后高兴,说不定还能
盛宣怀走一路,想一路,越想越兴奋。
当时正是春深时节,北京虽然乍暖还寒,但石家庄一带已是山花烂漫,层林染。受景色的感染,盛宣怀气神十足,和沿途晋谒的铁路总办、会办,地方上的大小官员高谈阔论,兴趣盎然。这段路盛宣怀走了七天,接受了上百名大小官员的拜访,光见面礼就了二十几万。
很显然,卢汉铁路和黄河铁桥富的不仅是盛宣怀一个人,连当地的衙门、各段的总办、会办乃至大小委员也都鼓涨了腰包。算来算去,只有大清国为修建这段铁路欠了比利时四百五十万英镑的贷款,黄河铁桥的借款还没有算
四月十八日(1905年5月21日),盛宣怀顺利抵京,
京县听说盛大财神到了,忙不迭地第一个跑来巴结。奉承话说了一箩筐,舌头都累得有些打卷,好歹才从盛宣怀的手里弄了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充赏钱。随后又是户部堂官、外部堂官、商部堂官和军机京堂跑来奉承、讨赏。这些人都不好得罪,来了就不能空手走。一直忙到晚饭时分,才套车去拜谒庆王、贝子载振这些人,自然又少不了股票、银票充媒介。没进京前,盛宣怀是为国家建设铁路忙前跑后;进京后,他开始为经营好自己的前程东奔西走。
庚子事变以后,大清国向十一国赔款整整四万万五千万两,王公大臣们的生活不仅未受到影响,反倒比从前更加奢华了。
晚清京城里的这些怪现象,不仅让洋人大惑不解,就是王公大臣们本人有时也感到不解。
第二天一早,盛宣怀早早便赶到商部,等着召见的圣谕下达。
大清刚入关时定下的早朝规矩早已名存实亡了。一是光绪本人很少露面,就是露面也是呆坐着一声不吭;一是太后本人时常闹病,没心思扯这些闲淡。有事,不是大臣递折子,就是太后把几位王公、贝子召进宫里来议上一议,然后择优定之。
但这次管仍没有早朝,慈禧太后还是召见了盛宣怀。
跪请皇上和太后安后,盛宣怀用眼角偷偷往上看了看,
盛宣怀心下想,听说皇帝已经许久不露面了,大概十有八九已经宾天了。
盛宣怀正胡乱想着,慈禧太后问话了:“盛宣怀呀,你去看了黄河铁桥?怎么样啊?”
盛宣怀一激灵,急忙回答:“回太后话,臣去看了黄河铁桥。已经完工,很结实。汉阳铁厂的钢材比进口的洋钢都好。”
慈禧太后又问:“卢汉铁路还有多久完工?”
盛宣怀答:“大概再有两个月便能全部贯通,现
慈禧太后忽然长叹一口气:“拖了这么久,都是拳匪闹的。听说借了不少洋款?是哪个国家的?怎么偿还?”
盛宣怀答:“一共借洋款四百五十万英镑,折合我大清近四千万两白银。按着合同,九扣实付,年息五厘,偿还期限为三十年。前十年付息不还本,以铁路通车后的进款为担保。”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慈禧太后又是一声重重地叹息:“咳!又是这么大一笔银子。你下去后,和他们几个好好议议还款的办法。你跪安吧。”
召见这么快便告结束,这又让盛宣怀感到意外。光绪皇帝始终没有出来。
细细回味一下慈禧太后的问话,盛宣怀明显地感觉出,干政成瘾的慈禧太后已不大像从前那样关心国事了。或许是庚子事变让她吓破了胆,要么就是还
一丝不安悄悄袭上盛宣怀的心头,他竟然一连打了三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