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大象无形曾国藩:曾国藩湖南练勇记 > 第三十章 终于,曾国藩办成了一桩铁案
古人以用兵之道,通于声律,故听音乐而知兵之胜败,国之存亡。余生平于音律、算法二者,一无所解,故不能知兵耳。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求缺斋日记类钞》
张进亲口供出了清德的弟弟清仁

脸庞明显肿胀的张进,低头跪
曾国藩喝了一口茶水,放下碗问道:“张进,你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张进嘶哑着嗓子说道:“大人容禀,卑职敢来
曾国藩想了想问:“你说的清大人,可是已革副将清德的弟弟清仁?”
张进答:“正是清仁。早
曾国藩问:“塔协台的马可是你亲手所杀?”
张进答:“是。”
曾国藩又问:“向塔协台开枪射击的人,可是你?”
张进忙道:“大人容禀,卑职只杀了协台的马,但却没有向他老开枪。”
曾国藩一眯眼:“你讲实话,本大臣自会酌情,从宽
张进答:“大人容禀,卑职的确不知,是何人向协台开的枪。卑职是真的不知啊!”
曾国藩皱眉沉思了一下,说道:“张进哪,你是个聪明人。看你的年纪并不大,前程正好,你替人送死,不值啊!明儿,本大臣要会同抚台大人、鲍军门、塔协台,共同审案。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此次所犯之罪,除了本大臣,无人能救得了你。清德怎么样?一省副将啊,他犯了罪,本大臣照样要参他!谁能保他?谁都保不了他!张进,本大臣的话,你听清了?”
张进流泪说道:“大人的话,卑职都记住了。大人,卑职真是不想死啊!您老救救卑职吧!”
曾国藩向亲兵挥了挥手。
亲兵把张进带了下去。
文案这时小声道:“大人哪,看样子,想向您老下毒手的,是……”
曾国藩瞪了文案一眼。文案一愣,急忙把下面的话咽回去。
步出公堂,曾国藩又走进签押房。
亲兵给曾国藩摆上茶。
墨早已研好,曾国藩先给广西巡抚劳崇光写了封私信。
把劳崇光的信封缄,曾国藩又提笔给广东巡抚柏贵写信。给柏贵的这封信,曾国藩却颇费心思,遣词造句很是慎重。
信的开头,依例先介绍一下湖南眼下的局势,及奉旨筹办船炮的艰难困苦。无非是筹款不易,饷银短绌。写完了这些,曾国藩开始褒扬柏贵巡抚广东后,广东

把两封信写完,天已交子夜。考虑到明日还要会审哗变官兵,曾国藩不敢再熬夜。把睡意矇眬的亲兵传进来,简单安排了一下未竟事宜,便走进卧房,准备就寝。
骆秉章迟迟未到,原来圣旨又来了
第二天早饭刚过,曾国藩即着差官,将
文案以及一应站堂亲兵,未等曾国藩吩咐,便都等候
曾国藩坐
塔齐布
塔齐布喜滋滋地说道:“大人,昨儿夜半,卑职的坐骑‘流星’回来了!”
曾国藩闻听也是一振,道:“良驹救主!良驹救主!他对老弟有恩啊!”
曾国藩未及讲话,鲍起豹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塔齐布急忙起身见礼,鲍起豹又对曾国藩施了礼。
曾国藩起身说道:“我们到公堂之上,坐等骆抚台吧。公堂终归宽敞些。”三个人于是来到公堂,按品级大小落座。
又喝了一会儿茶,骆秉章仍未赶过来。
曾国藩不由自言自语道:“骆抚台不是失信之人,他老今儿这是怎么了?”
鲍起豹道:“抚台大人公事繁忙,他老说不定把今儿的事忘了。不过是几个人酒后胡闹,又没有伤着人,他老如何能放
曾国藩正要讲话,一名巡抚衙门差官,急匆匆走了进来。
差官对着曾国藩一边施礼一边道:“禀曾大人,传旨快马刚到巡抚衙门。抚台大人请您老,马上到巡抚衙门去接旨。”
曾国藩一听这话,急忙吩咐亲兵:“传话下去,快快备轿!”
亲兵急忙跑出公堂。
曾国藩又对鲍起豹、塔齐布说道:“鲍军门、塔协台,你们二位先喝茶说话。本大臣接罢旨,一会儿,同抚台大人一起过来。”
二人起身道:“大人请便,卑职坐等就是。”
曾国藩匆匆忙忙走出公堂。
到了巡抚衙门接旨大厅,传旨差官正等得不耐烦。一见曾国藩走进来,慌忙高喊一声:“骆秉章、曾国藩接旨!”
二人急忙面北跪倒,口称:“臣骆秉章、曾国藩接旨。”
传旨差官展旨宣道:
湖广总督著吴文镕署理,山东巡抚著张亮基调补。张亮基现署湖广总督,着俟吴文镕到任交卸后,再赴新任。现江西解围,粤匪扑犯安徽,陷九江府湖口县,又攻破省城安庆,并分股上窜湖北。据张亮基所奏,田家镇最是紧要之区,已星调臬司江忠源间道驰援。现田家镇防守,是否有险可倚?有无疏漏之处?援赣湘勇现是否回省?炮船是否办理妥善?据曾国藩所奏,已委员督造战船若干艘,并截留广东解饷四万两,以做置炮款需。办理实
旨未宣完,骆秉章已是汗如雨下,脸色大变。江西解围,对朝廷来说是好事,但对湖南来说,则意味着又要有一场大战
送走传旨差官,曾国藩亦许久开言不得。他万没想到,湖广官场的变动与左宗棠传递过来的消息,竟截然相反!台湧、崇纶、青麟、官文,这四位满员一个没动,动的竟然是一心想
吴文镕是何许人也?
吴文镕字甄甫,江苏仪征人。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屡膺文衡,声名远播。六迁为翰林院侍学士,督顺天学政。累官詹事、内阁学士、礼部、刑部、户部侍郎。道光十九年(1839年),出为福建巡抚,护闽浙总督印绶。二十八年(1848年),调浙江巡抚。三十年(1850年),擢云贵总督。咸丰二年(1852年)底,调闽浙总督。入觐,尚未出京,旋改署湖广总督。曾国藩是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年)进士,而是科会试大主考是穆漳阿,考官则是朱士彦、吴文镕、廖鸿荃。
吴文镕与曾国藩的关系非同一般,吴文镕是曾国藩名副其实的座师。
座师来总督湖广,这对曾国藩来说,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骆秉章对曾国藩与吴文镕之间的关系,心里是非常清楚的,曾国藩自己不点破,他自然不好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骆秉章首先打破僵局道:“张采臣着江臬司屯兵田家镇,这应该是一步好棋。但至于能否堵住长毛,却又是个未知数。涤生,这个时候,处理哗变的那些人,会不会动摇民心呢?”骆秉章话毕,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前景忧心忡忡。
曾国藩却道:“骆抚台,长毛既然上窜湖北,定然不会放过我湖南。涤生以为鲍起豹身为一省提督,不仅不能很好约束将弁,还怂恿生事,制造事端,理应参革。但因大敌当前,临阵换将,有可能为朝廷所不许,故作罢论。我昨儿先了解了一下起因。这件事幕后的指使者,是提标左军管带清仁和提标右军李管带。向塔智亭打黑枪的人,尚未查出,很可能与清仁和李管带有关。这件事不严惩,省城又如何能守得住?他们今天杀团练大臣、杀副将,明日就可能杀藩台、杀抚台!”
骆秉章沉思了一下问道:“涤生,您想怎么办理这件事?您先说一下您的想法,然后我们再去
曾国藩两眼一眯道:“一个不能留!留一个,都可能贻害无穷。兵勇同守一城,不能互相歧视!此风断不可任其滋蔓。”
骆秉章轻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有件事,您曾涤生还真得好好谢谢老哥。清德呀,老哥一直把他关
曾国藩愣了愣,失声道:“您老所言甚是!骆抚台,我们去
骆秉章起身道:“老哥丑话说
骆秉章说这话的用意非常明显:他不想得罪鲍起豹和绿营的人,他现
曾国藩起身边走边道:“王命别忘了请过去。没有王命,我们这场戏唱不下去。”
这时一名亲兵手拿一封函件急匆匆走进来,向骆秉章禀道:“禀抚台大人,首县密函。”
亲兵把函件双手呈给骆秉章。
骆秉章接过函件挥了挥手,亲兵急忙走出去。
骆秉章站着把函件拆开,未及看完便脸色一变道:“可出大事了!清德昨晚服毒自杀了!这让本部院可如何向朝廷交代?”
骆秉章把首县函件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看了两眼,小声说道:“清德怎么会服毒自杀?抚台大人,清德不会是越狱时被看守他的军兵打死的吧?”
骆秉章一愣:小声问:“这可能吗?”
曾国藩说道:“可不可能,您把首县传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清德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他已被革职讯问,还敢越狱潜逃,他这是想投粤匪呀!我大清可对他不薄啊!”
勇将刘松山绿营拿人
曾国藩与骆秉章进
曾国藩坐主位,旁边是骆秉章。塔齐布坐
最先提审的是永顺协的管带赵猛。
赵猛被押进来后,对着四人一一礼过,口里连称“卑职该死”。
曾国藩命赵猛,把那天与辰字营殴架的实
赵猛便开始讲述,与头天向曾国藩讲述的基本一样。文案把赵猛的口供,一一记录
曾国藩示意亲兵把赵猛押下去。两名亲兵于是把赵猛,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第二个上堂的是提标左军中哨哨长张进。
张进一被押进大堂,就扑通跪倒
鲍起豹大声问道:“张进,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莫非大牢里的人对你用了刑?你有委屈只管讲来,本提给你做主。”
曾国藩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张进哭道:“军门容禀,牢里的人没人给卑职用刑,是卑职自己给自己用了刑。卑职好悔呀!卑职已经悔青了肠子啊!”
曾国藩说道:“张进,你可以讲了。你是如何怂恿官兵哗变的?又是如何要谋害本大臣和塔协台的?王命
张进于是一边痛哭一边讲起来。张进讲毕,按照文案的要求画了押印,便由亲兵带下堂去。
鲍起豹这时道:“这两个狗东西,一个是说受李管带指使,一个却一口咬定,是奉了清仁之命。他们如此胡乱咬人,不是要把提标搞乱套吗?”
骆秉章不经意地望了曾国藩一眼。
曾国藩沉吟了一下说道:“据张进适才讲,清仁对他交代,是奉军门之命。又吩咐张进:只要把事情闹大,军门定有重赏。”
鲍起豹大声道:“曾大人,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谋害您老和塔协台?张进说是受清仁指使,本提也不相信。清仁又不是糊涂虫,他怎么能干这等糊涂事?”
曾国藩高声说道:“传话给刘什长和邹吉琦,着邹吉琦挑选两哨湘勇,会同刘松山一什,去提标大营,请提标左军清管带、提标右军李管带,到堂问话。”
外面答应一声。
骆秉章小声问曾国藩:“打
曾国藩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说道:“茶有些凉了,快给几位大人换新茶上来。”
骆秉章见曾国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也只好作罢。骆秉章哪里知道,这是曾国藩与刘松山、塔齐布提前计议好的,怕清仁和李管带狗急跳墙,再闹出事端。真到那时,省城就算想安静,恐怕都不能够了。
刘松山、邹吉琦让人很快统带人马赶往提标大营。扬起的灰尘,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大军过处,百姓无不纷纷躲避。到了提标防营,刘松山先会同邹吉琦两哨,以及另外两营湘勇,把提标防营远远地包围,然后由刘松山亲自出面,到里面去请清仁和李管带。辕门见刘松山来势凶猛,未敢阻拦,任由刘松山大张旗鼓地走了进去。
一见刘松山就这么闯了进来,清仁呼地站起身来,对着刘松山大声训斥道:“你放肆!提标大帐岂是你团练撒野的地方?来人,把他与本营叉将出去!”
刘松山一笑道:“协领大人休得动怒,卑职未奉将令,岂敢来您老的大帐骚扰?曾大人、抚台大人、军门大人和协台大人,请您老和李总爷过去,把当时的实
清时,人们习惯称守备为总爷。
清仁把刘松山看了又看,不相信地问道:“四位大人当真是这样讲的?你可把眼睛睁大,看清楚,这里可是提标大帐!”
刘松山不理他,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清仁坐下,对身边的一人道:“你去把右军的李总爷叫来。”那人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刻,李守备赶到,和清仁密语了两句什么。两个人就同着刘松山,一起走出大帐。两个人出了辕门才
清仁停下脚步,大声问刘松山道:“刘寿卿,莫非包围提标防营,也是你奉得将命?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怪本营翻脸!”
刘松山把马鞭递给自己的勇丁,先用左手握住清仁的一只手,又倏地伸出右手,把李守备的一只手牢牢抓住,哈哈笑道:“二位可是曾大人与抚台大人要请的贵客,必须严加保护。出了闪失,卑职可吃罪不起呀。”
清仁一边挣扎一边道:“姓刘的,您到底
李守备这时也道:“姓刘的,李某可是绿营堂堂守备。你敢无礼,我让你来得去不得!提标大营可不是团练随便撒野的地方!你捏疼了我!快放手!”
刘松山这时对清仁和李守备的亲兵管带说道:“曾大人和抚台大人有命,只请二位营官大人到
两位管带一听刘松山讲出这话,马上有些慌乱。
刘松山身边的勇丁这时用马鞭指着两位绿营管带说道:“我家刘什长是奉曾大人与抚台大人之命行事。你们马上带着各自的人马,回营待命。稍有差迟,抚宪怪罪下来,你们担当不起,也吃罪不起。”
清仁弯腰大叫:“不准回营!他们分明是
刘松山大喝一声:“大胆!抚宪之命也敢违抗!我弄死你!”
刘松山话毕,示意勇丁把二人腰间的刀枪摘下,旋两手一松道:“捆了!但有违抗,一枪打死!”
上来几名勇丁,用两根绳子分别把清、李二人捆住双手,丢到马背上,由勇丁左右护着,嘚嘚嘚地去了。
公堂对质,绿营高级将领被一个个牵了出来
到了
一见曾国藩、骆秉章、鲍起豹、塔齐布四人端坐公堂之上,清、李二人只得跨前两步施礼,口称:“卑职见过四位大人。”
未及鲍起豹问话,曾国藩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你二人给本大臣跪下!”
二人吓得一抖,不及细想,马上乖乖地跪倒
曾国藩冷着脸问道:“清仁,本大臣问你,你是如何指使张进哗变的?朝廷对你不薄,你如何恩将仇报?你要如实讲来,不得隐瞒!”
清仁吓得浑身抖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壮起胆子,开言说道:“禀大人,大人的话让卑职有些糊涂。朝廷对卑职一家三代,恩重如山,卑职报答尚且不及,如何要指使张进哗变?哗变是民团干的勾当,我绿营官兵岂能行此背叛朝廷之事?”
清仁说完这话,甚是得意,用眼偷觑了一下鲍起豹。
李守备这时也看到鲍起豹的表情,为了显示自己不甘人后,是条汉子,忽然抬头说道:“大人容禀,卑职与清协领身为提标营官,有弹压哗变之责,无怂恿闹事之理。大人身为
曾国藩大喝一声:“你给本大臣闭嘴!把张进押上堂来!”
张进哭哭啼啼地被亲兵押上堂来。张进现
曾国藩说道:“张进,清协领到底是怎样吩咐你的?你现
清仁大喝道:“张进,一人做事一人当,本营平日对你可不薄!提标没有孬种!”
张进扭头气愤地对清仁说道:“清协领,你身为大清国堂堂三品协领,如何说话不算数?若不是你指天
清仁大叫道:“反了反了!你敢把屎盆子往本营的头上扣,错翻了你的眼皮!”
曾国藩一拍惊堂木:“清仁,你好大胆!你难道怕张进讲话吗?”
清仁道:“卑职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卑职怕他什么?”
曾国藩眯着眼道:“张进,你接着说。”
张进道:“禀大人,砸
曾国藩道:“张进,现
张进道:“跟卑职一同到
鲍起豹这时说道:“曾大人、抚台大人,卑职以为如果仅听张进的一面之词好像也难判明是非。张进自知罪大恶极,他想保命,自然就像疯狗一样地乱咬人。”
鲍起豹对着堂下瞪眼说道:“张进,你胡乱咬人,不仅不能减轻你的罪过,还要罪加一等。你可要想清楚。”
张进道:“军门容禀,我张进并不是孬种。我有一便说一,有二便说二。我如果胡说八道,情愿被凌迟处死!我张进气就气
张进转脸对清仁说道:“清协领,你不是说,是军门大人吩咐下来的吗?你还说,军门对曾大人和塔协台,早已恨之入骨,早晚要找个机会把他们做掉!还说你哥哥是大功臣,曾大臣参你哥哥,就是要让塔协台把持绿营!你还说,曾大人是满人的一条狗而已,朝廷早晚要扒他的皮、吃他的肉!”
一听这话,清仁气得大叫道:“狗日的张进,你不得血口喷人!曾大人现
鲍起豹红着脸道:“曾大人、抚台大人,这张进竟然讲出这等不着边际的话,可见已经疯癫了。他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哗变的后台老板竟是提督鲍起豹
曾国藩并不理会鲍起豹,眼望着李守备,大喝一声:“李守备,你跪到前面来!本大臣有话要问你!”
李守备爬前两步。
曾国藩道:“李守备,本大臣现
李守备一愣,马上镇定下来说道:“大人何出此言?卑职怎么听不明白?”
曾国藩一拍惊堂木:“你还敢装糊涂!左右,把他的顶戴与本大臣摘了!”
鲍起豹忙起身道:“且慢!曾大人,卑职以为
曾国藩双眼一眯道:“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守备,就是一省提督,他犯了国法,本大臣照样要摘他的顶戴!左右,动手!”
鲍起豹大叫道:“抚台大人,曾大人分明是
骆秉章苦笑一声道:“鲍军门哪,张制军那里,您就不要禀明了。他老已经调补山东巡抚,吴甄甫制军即将总督湖广。吴制军已经出京赶往武昌,来督办两湖军务。还有一事也要知会您:江西已经解围,粤匪扑犯安徽,已经占领我九江府湖口一带,现
一听这话,鲍起豹颓然地坐下去,许久才有气无力地道出一句:“贼匪来得好快呀!”
李守备的顶戴,这时已经被亲兵摘下。辫子不知怎么已经散开,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李守备趴
曾国藩这时说道:“李守备,你抬起头来,快些招出,你到底安排了几人,谋害本大臣与协台大人?等大刑加身,说不说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李守备沉思了一下,抬头说道:“禀大人,卑职现把实话讲与大人听。这件事,是与大人参革前副将清德大人有关联。按说,大人是
未等李守备讲下去,鲍起豹大喝一声:“你放屁!你敢陷害本提!你分明是不想活了!”
李守备瞪圆眼睛道:“卑职怎么敢陷害军门大人?这不是您老那日从岳州回省,亲口当着提标各军管带、哨长的面讲的话吗?您老讲这话的时候,可没有背人哪!”
鲍起豹脸色大变,一时有些下不得台面,口里只管嚷道:“他狗日的陷害卑职,曾大人和抚台大人可不要上他的当!曾大人要参谁保谁,是曾大人的事,卑职为什么要有气?”
曾国藩这时对鲍起豹说道:“鲍军门,您先不要急躁。本大臣居京十余年,历署过五部侍郎。孰是孰非,本大臣还是分辨得出的。李守备,你接着说。”
李守备忙道:“卑职谢大人主持公道。后来,军门又单独把卑职和清协领,叫到花园里。又对大人和塔协台,
鲍起豹嗷地蹦到堂下,对着李守备的脑袋便一脚踢过去。鲍起豹穿的是马靴,底厚皮坚,一脚踢去,不要说人的脑袋,就是一口大缸,也能踢个大洞出来。
鲍起豹下此狠手,分明是要置李守备于死地。
塔齐布一见不好,先对着鲍起豹大吼一声:“住手!”
塔齐布这一嗓子,赛似晴空霹雳,震得满堂皆惊。
趁鲍起豹一愣神的一瞬间,塔齐布一步跨到堂下李守备的身边,先用身子把鲍起豹的腿一挡,跟着倏地伸出右手,把李守备的衣领牢牢抓住,只轻轻向外一丢。李守备
骆秉章一见鲍起豹,竟敢
鲍起豹回到堂上,一边落座,一边说道:“这个狗日的,他是
塔齐布没有理睬鲍起豹,人虽回到堂上坐下,但仍满脸的怒气。
鲍起豹对塔齐布说道:“智亭,你是个明白人,你可不能上他的当啊!他是想让我湖南绿营起内讧啊!”
曾国藩看了鲍起豹一眼,忽然把目光投向堂下,问:“李守备,本大臣现
李守备不屑地看了鲍起豹一眼,说道:“军门说过什么,卑职便讲什么。这次卑职到
鲍起豹的脸开始青一阵紫一阵,口里含糊不清地说:“他又
曾国藩示意亲兵把李守备押出去,然后一拍惊堂木,对清仁大喝一声:“清仁,你还有何话说?左右,把他的顶戴摘了!把他拉出去,先打二十军棍!”
两名亲兵很快把清仁的顶戴摘下,又拉了出去。
外面开始传来清仁那变了音的哀号声。湘勇上下,是早就对绿营的官兵蓄了怒气的,用起刑来下手格外凶猛。二十军棍打下来,
亲兵把清仁二次拖进公堂。
曾国藩一拍惊堂木:“清仁,证据确凿,你还不招认吗?你竟敢谋害团练大臣,对统兵大员打黑枪!这还了得吗?左右,大刑伺候!”

一见要动大刑,清仁有气无力地说道:“军门大人,您老如何不讲话?卑职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您老啊!您老不能见死不救啊!”
曾国藩大喝一声:“住嘴!向协台大人打黑枪的到底是谁?你快从实招来!左右,上刑!”
清仁忙道:“且慢动手。向协台大人打枪的是营里的一名马弁。他叫催命奎,人送绰号催命鬼,是提标出了名的神枪手。”
曾国藩问:“他现
清仁道:“也
曾国藩大喝一声:“传话下去,把催命奎戴上刑具,押上大堂!”
不一刻,瘦小枯干的催命奎,戴着很沉重的大枷,被亲兵押上堂来。
催命奎一到堂下,当即跪倒磕头,连称“饶命”。
曾国藩把那催命奎细细端详了一下,开言问道:“你叫催命奎?”
催命奎低头答:“小人正是催命奎。”
曾国藩又问:“催命奎,本大臣问你,你
催命奎答:“回大人话,小人
曾国藩点了一下头,忽然双眼一眯,大喝一声:“催命奎,本大臣问你,你为何要谋害本大臣和塔协台?枪是打贼剿匪所用,你却如何对准了本大臣与塔协台?”
催命奎答:“回大人话,小人是奉命行事。”
曾国藩问:“你是奉何人之命?”
催命奎答:“小人是奉清协领之命。清协领说,军门有话交代,只要打死大人和塔协台就把小人提拔成什长,并赏银五千两。”
鲍起豹大叫道:“本提何曾说过这话?你们自己耍哗变,如何把本提扯上?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如何能干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催命奎答:“军门息怒,小人适才所讲是协领说的话。至于真假,小人是分辨不出的。协领说提拔小人,又说给赏银,小人焉敢不从命?”
曾国藩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全押回大牢吧。”
曾国藩心存忌惮,决定不参劾鲍起豹
清仁、催命奎等人被押走后,曾国藩宣布退堂,然后把骆秉章、鲍起豹、塔齐布三人请进官厅落座,命人重新摆上茶来。
亲兵退出去后,曾国藩与骆秉章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曾国藩说道:“鲍军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应该如何
鲍起豹凶狠地说道:“按说,有抚台大人
骆秉章望了曾国藩一眼道:“曾大人,您先说说吧。”
曾国藩道:“塔协台,你受害最重。你以为应该怎样
塔齐布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些人不杀,难道还指望他们守城吗?他今天对卑职打黑枪,明儿就敢对军门放大炮!卑职的想法,一个不留,全部斩首!以为后来者戒!”
鲍起豹吃惊地问道:“一百几十号人,全杀?比一哨还多,会出大事的!”
塔齐布应声答道:“不杀才会出大事!军门大人,您老想留哪个?”
塔齐布说完这话,突然又问曾国藩和骆秉章道:“曾大人、抚台大人,卑职以为,这件事好像还不能就此了结。这件事是由酷暑练兵引起的,而酷暑练兵,又正是军门大人一直反对的。军门大人,您老好像还不能脱掉干系。您老不仅要对绿营官兵有个交代,就是对朝廷,您老也得交代清楚!否则,保不准什么时候,又有哪个阿猫阿狗,要背后说三道四!”
鲍起豹瞪起眼睛道:“塔协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反对酷暑练兵,是不想疲劳将士!这有什么错?”
塔齐布针锋相对道:“军门大人,您怕疲劳将士,应该把话说给曾大人和抚台大人。您背后
鲍起豹大怒道:“塔智亭,你放肆!你现
骆秉章摆摆手道:“大敌当前,你们大吵大嚷,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曾大人说怎么办好,我们就怎么办!”
曾国藩一字一顿道:“大敌当前,绿营必须严加整饬!明日一早,将这些哗变官兵,分四批关进木笼,
骆秉章起身道:“就这么办吧。王命留
鲍起豹也起身道:“卑职也得去大营巡视一番。曾大人,卑职就不陪您老喝茶了。”
曾国藩和塔齐布双双起身,把二人送到辕门外方回。
坐进签押房,塔齐布道:“大人,官兵哗变的事,您老应该据实奏明朝廷。这件事的幕后指使人,是鲍起豹啊!清仁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鲍起豹是真恨您老和卑职啊!鲍起豹不参革,湖南绿营搞不好啊!”
曾国藩叹口气说道:“智亭啊,我何曾不想参他鲍起豹一本啊!但现
塔齐布见曾国藩如此说,于是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临行,曾国藩又对塔齐布说道:“明日事毕,我将督率部分湘勇移驻衡州。一为为减少兵勇□□,二为就近剿办土匪,三为加快水师的扩充和训练进程。我走后,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你也不要留省城了。我拟与骆抚相商,由你领宝勇(湘勇宝字营)、辰勇(湘勇辰字营)八百人,以及抚标,移驻醴陵;王錱仍驻郴州不动,另调训导储玫躬所领湘勇一营,移往郴州,加强守势,并防土匪。”
塔齐布问:“大人,省城的防守怎么办?”
曾国藩答:“交给骆抚台和鲍起豹好了。如果有警,我等星援未晚。骆籲门说过这样一句话,长沙的防守,主要还是靠绿营;团练剿匪尚可,却不能靠他打仗。我就是要把省城交给绿营,看他守住守不住!”
塔齐布道:“卑职回营就料理移防的事。大人,明儿的事,仅靠邹吉琦一营押解行吗?”
曾国藩道:“智亭,明日你只要看住鲍起豹,不离他的左右,提标和永顺协肯定不敢闹事!”
曾国藩决心把湘勇全部带离长沙城
塔齐布未及讲话,一名亲兵手拿一封火票,急匆匆走进来禀称:“禀大人,刚刚到的加急火票!”
亲兵把火票双手交给曾国藩,然后退出。
曾国藩急忙拆,看完后反手递给塔齐布道:“安庆
塔齐布惊道:“如此,不仅湖北危,我湖南亦危矣。但卑职不解,我出省援赣各营,怎么还不回来?”
曾国藩皱眉道:“我也
塔齐布道:“大人,如果我出省各营这时回来,粤匪或许不敢犯我湖南。卑职还按您老适才吩咐的办吗?”
曾国藩道:“我今夜就离开省城赴衡,你明儿监斩完毕,夜里就拔营移醴陵。你现
塔齐布一愣:“大人,您老是说,湘勇要达万人?朝廷能同意吗?现
曾国藩答:“现
塔齐布起身道:“大人所言甚是,卑职现
曾国藩起身,边送塔齐布边小声说道:“暂不要同骆抚和鲍起豹打招呼,由我寻机与骆抚讲。鲍起豹乃无能之辈,当此贼匪压境之时,他肯定不会放你离省的。我们这次,就是要把他推到前沿。”
曾国藩把塔齐布送到门口,刚回签押房坐下,
厉云官原是张亮基从云南带过来的一名幕僚,曾国藩见其办事稳重,遂将其调至
一见厉云官神秘的样子,曾国藩小声问道:“云官,莫非有什么好事?”
厉云官一笑,回身先把门掩上,这才走到曾国藩桌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与抚台
曾国藩一愣,说:“这件事我知道,是张制军上折奏请,朝廷特着广西巡抚衙门紧急从各营抽调的。雪琴说没说,一共是多少尊?”
厉云官伸出两根指头道:“雪琴是个有心人,他派人详细打探了一下,是二百尊广炮,另配有二万颗弹子和逼码。”
曾国藩一顿足道:“云官,这件事情,你怎么才来禀报啊!你可误了大事了!”
厉云官小声说道:“骆抚台和鲍军门都
曾国藩道:“你坐下说话吧。你
厉云官一笑道:“听大人的口气,下官这次独断专权,好像是做对了!”
一听这话,曾国藩急问一句:“云官,你到底是如何专权的?你快快讲来!”
原来,曾国藩会同骆秉章、鲍起豹、塔齐布三人,坐到公堂不久,彭玉麟的信便到了厉云官的案头。厉云官见信皮的一角加了个大大的急字,便急忙拿起信,大步走向公堂。
到了公堂门口,见里外都站有亲兵,差官也是穿梭一般走进走出,很是忙碌。
厉云官本想闯进大堂,把信直接交给曾国藩,但又猛然间停下脚步,心中想道:“抚台与提督都
他回到办事房,眼睛却又看到了那个十万火急的“急”字。一咬牙,把信便替曾国藩拆了。
过之后,他想了想,便擅自行文给衡州知府赵大年、衡州团练大臣刘长佑,以曾国藩的名义,着二人见到行文,立即会同彭玉麟,将广西解鄂之广炮、逼码、弹子,全部留下;运炮之船、押炮之员弁,也留任衡州,俟曾国藩到衡面试后,奏请朝廷,量才使用;解鄂广炮留衡使用之情由,亦由曾国藩禀明朝廷。
行文之后,为防广西运炮之船离衡进鄂,厉云官又紧急给与湖北接壤各口,
历云官最后说道:“下官专行独断,打着您老的名义,连
一听这话,处
曾国藩着人给厉云官沏了碗茶摆上,小声说道:“云官哪,我今夜就要离开省城,到衡州去办水师的事。依我原来打算,想把
厉云官小声说道:“大人,您老的想法怕行不通。您老才是一省的团练大臣,下官如何能全权呢?大人不要忘了,下官只是个六品顶子的小胥吏啊!”
曾国藩叹口气说道:“现
曾国藩话毕,用手指了指头
厉云官点了一下头道:“大人的话,下官都记住了。省城一有事情,下官及时派人通禀大人。大人,您老一会儿还要出城,趁现
曾国藩起身道:“也好。有什么事,你及时叫醒我。”
走到门口,曾国藩忽然自语了一句:“打脱牙,和血咽!”
曾国藩说完这句话,推门走了出去。
望着曾国藩的背影,厉云官眼睛忽然一热。
曾国藩到卧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而这时的安徽省城安庆,战争却正是激烈之际。
安徽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