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狂大笑持续数息。
沈不煜缓缓低头,平视着已经陷入呆滞中的沈涟,目中猩红之芒一闪而逝。
“全天下都以为我沈氏死绝了,昔年镇压天武的归源返我功已成绝响......
可谁又知道,我在那沈氏废墟和血泥、啖至亲,敲骨吸髓,如蛆虫一般苟活十年,终是练成了这千古奇功!
合该我江湖称尊、号令江湖!
什么比肩悉罗道祖,什么陈纵齐治穹,从此武林,我就是神话!”
沈不煜说着,猛地偏头拧颈,伴着‘咔嚓’一声,他抬手一招,已是超出路尽的盖世功力直接将立在船头的沈涟摄到怀中。
寄信之前他就知道,沈涟一定会来。
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姐姐了。
贪婪吸着后者颈间这股未曾变化的香味,沈不煜的脑中浮现出那个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沈氏之中无有男女之分,只有功力高低。
他才总角之年,便被族中老妪争相抢夺。
正逢深冬,又一次拖着虚弱欲死的身躯走出三祖奶奶院子。
沈不煜神色麻木,如傀儡般迈步前行。
小蟾山乱石横生,距自家院子还有里许,沈不煜撑不住了,破麻袋一般摔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如果一直这样流,会死的吧?’
沈不煜想着,却是半点挣扎的想法都没有。
死是什么?
他不知道。
一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被人那样对待。
忽然,一双小巧绣花鞋占据了他所有视线。
他被人背了起来。
那人似乎不比他高多少,背得很是吃力。
伴着一股比山中花儿还要香的味道,姐姐的声音回荡耳边。
“没事的,没事的不煜,姐姐带你回家......”
“你放开我!”
沈不煜陡然惊醒。
他低头端详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这张支撑他爬出死人堆的脸,笑得阴森可怖。
“好姐姐,你不是最想做天下第一的女人吗?
便是齐治穹那样的枯朽老头,你也不愿放过。
怎么到我这样的青年才俊,你就不要了呢?
哦,我懂了,名声嘛,我这就去拿。
本想先取吴帝狗头,不想那齐治穹竟在我出关之时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先天,真乃天眷我也!
你且看着,我这就去做那天下第一!”
不等沈涟反抗,沈不煜右手一甩,这艘孤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齐天岛方向。
清浊港前,陈纵登岛。
冯崖、郑顾卿、韩舟三人纷纷抱拳行礼。
“师父他老人家已等候多时,还请师叔移步。”
陈纵老脸一黑。
“什么师叔,你们别乱叫啊。”
冯崖低眉垂眼,没有半点不悦,恭敬道:“师父吩咐,师叔既已练了门中武学,我等便该以师礼相待。”
陈纵正要辩驳,说他什么都练,岂不是全天下都是同门。
还未出声,身后便传来一阵喝骂。
“你听到没有张桢!你看看人家!还不快去拜见你陈师叔!”
回头一看,挂着陈国旗帜的大舟船头,一位不修边幅的邋遢老道,正在教训一位白白净净的年轻小道士。
陈纵目光扫过,只见绝心、剑尘、玄释尽皆再列,看向谁,谁便向他行礼。
甚至当日曾被他揍进墙里的大内总管赵鹿也来了。
那老道,正是重钧帝师,祁悬!
“陈小友!”
祁悬脚下一踏,相距近百丈距离,直接踏海借力,横空而来,落于陈纵身前。
“哈哈哈,真是巧啊,多日不见,陈小友风采依旧哇。”
陈纵乐呵呵抱拳回礼。
虽然都打过,好歹也算是熟人,在这鳐国北海相见,陈纵自然高兴。
大船上,听着祁悬那好像见到至交故友的热络笑声,众人无不是脸色变换。
太不要脸了!
这一路就属他祁悬嘴皮最硬,贬陈纵贬得最凶。
继剑尘的‘大战数百回合’被缥缈宫和赵鹿联合揭发之后。
祁悬为保持他‘陈国帝师、重钧山的擎天玉柱、真武转世、六十年修满七层太极无量老君功之江湖奇才’的江湖地位。
一路上恬不知耻的声称陈纵不过尔尔,当日他与之战至力竭,不分胜负!
眼下谁不知道,连霸占天下第一两甲子的北海齐治穹都败于陈纵手中。
祁悬此言,可谓臭不要脸。
“就是这样,待会儿无论他们怎么撩拨,你可千万别动手啊!
这人老了,终究会发现什么都守不住,也就这点能被带进棺材的微薄名声了。”
听完祁悬的逼音成线。
陈纵不由看向船上不断靠近的玄释。
毕竟当日在那少阳山,玄释也是这般央求。
却远不如今日祁悬这般真挚。
后者没有隐瞒半点,动机行为全都和盘托出。
恰逢此时,老和尚玄释与陈纵对上视线,一切自在不言中。
陈纵自无不可,又没什么仇怨,当即点头答应。
可这一幕在不明所以的、等在一旁的白无冥看来。
这波不仅祁悬自己秀了一波轻功,还连带着抬了陈纵一手,简直可恶。
众人鱼贯而下,冯崖几人逐个见礼。
尽管常年居于北海,对于各国一流势力中的成名先天,同为先天的师兄弟三人是一个都不陌生。
即便没有交情,也能随口说出数件诸如‘哪年哪月你来闯城主府还是我和你搭的手’这样的事迹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已经布置张罗完毕的城主府赶去,期间引来无数目光。
陈国这乌泱泱一群,绝对是英雄帖发出之后,来得最快最多的一波。
“好多高手!”
“先天之下,除非有师门高手带着,不然连上岛的资格都没有!”
“乖乖,便是这样远远看一眼,后半辈子的下酒谈资就不愁了啊。”
“鳐国附属陈国,陈国高手来得快也是理所应当,你看着吧,明日七国高手共聚一堂,那才叫大场面!”
“齐老无愧是当代神话,当今武林,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般面子?”
嗡嗡议论中,白无冥忽然靠近冯崖。
“咳。”
冯崖自顾引路,似乎没听到。
白无冥又靠近了些。
“咳!”
“额”,冯崖终于正视起这个被师叔带上岛的白衣俊男。
“兄台何事?”
白无冥大为光火。
太过分了!
每位先天他都去打了招呼,为什么无视我,我是不是先天啊!
白无冥展露气机,“没事没事,我就问问还有多远,方才吃坏了肚子,想方便一下。”
冯崖惊异。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小白脸竟然还是一位先天!
毕竟是陈纵带来的人,谁敢盘查?